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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十里红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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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还是勇毅侯喝止了她:你若是想她死,便把她留下。
周薇大吃一惊,漂亮清澈的大眼睛盛满了惊惶,不明白怎么把芸娘她就会死,周成安也没解释,“你下去吧,我与她说几句话。”
周薇只好惶恐的退了出去。后来问芸娘,芸娘只能用“父母担心啊、不舍父母,伤心死了”之类的说话胡乱搪塞过去了。
那时候,就她们三人:周成安、芸娘,周薇,在书房。周薇是扯着芸娘到书房想求父亲让芸娘别走的,现在周薇离开了,就剩下了周成安和芸娘二人。周成安坐在宽大的梨花木雕花大书桌后,逼视着芸娘:“我听说你家,似乎早有准备?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芸娘犹豫了一下,想说还多亏侯爷早告之,但又不确定周成安告诉玉娘是否刻意为之,她贸贸然说出来,反而连累了玉娘,于是改口:“确有所闻,乃兴宁伯府小姐告之。”
周成安冷笑一声,“他倒是会卖人情。”没再就此继续追问。他拿出一封信和几张身契递给芸娘:“镇北府督军李大人与我薄有交情,若有什么事可持此信寻他,料他不会就手旁观,另,我让人从府里挑了八个忠心能干的奴才,这是身契,你带上,路上也可多个使唤。日后打生骂死,随尔意。服侍你的那个小丫头,你愿意也可带走。”
给他身契,还特意说明随便她主宰他们生死,是想说明此举并非存任何监视之意,只是一点心意。芸娘恭敬的接过跪下叩首谢恩:“谢谢侯爷。”
“起来吧。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管事开口,我已经吩咐过了。薇儿性格开朗了好多,人也懂事了不少,多亏你陪伴教导。”
“民女羞愧,是小姐聪慧可人。”
周成安摆了摆手,示意别来那些虚的。他沉默了一会,冷不丁问了一句:“你想入宫吗?”
“不想。”芸娘脱口而出,抬起头直视周成安逼视的眼神,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表白着自己的心意;周成安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要从她表情寻找出些许口不对心,然后站了起来,饶过书桌,走近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那就赶紧想办法,让自己彻底失去入宫的机会。”
他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让人颤栗的阴冷,芸娘一惊,退开两步跪在了他跟前,“民女知道。民女的心永远都是向着小姐的。”
勇毅侯不喜她入宫,无非是怕将来碍着周薇。因为皇帝和藩王的关系现时,哪怕将来,也必然是对立的,如果她成了皇帝的妃子,那身为世子妃的周薇未免就太危险了——勇毅侯等于将一个活生生的让人用来要挟的把柄放在了别人的手里,周成安是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勇毅侯表面看似向着皇帝,但也许。。。。。也许她离京是他借韦贵妃的手推波助澜了一把也说不定——
“那就好。只要你安守本分,我就会护住你父亲。”
芸娘又伏下了身体,“谢侯爷。”
“你是个聪明人,我看重也是你这一点。起来吧。”
“是。”
“你认为玉娘留在府里还是府外好?”周成安转而又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芸娘福身,“此时此刻,自然留在府里好,虽免不了受些委屈,有侯爷垂爱,日后自当不同凡响。况且,玉娘子琴棋诗书歌舞精通,又素精人情,若小姐闷乏,亦可陪伴解乏一二。”若是安置府外,那永远是被人瞧不起的低贱的外室,姨娘虽然身份也不高,可是到底有个名分,若是再能陪在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身旁,谁还敢小看?芸娘这是给玉娘说了好说话。
周成安食指竖起隔空点了点她,笑,“你个人精。。。出去吧。”
在接下来的社交时间,芸娘大致受到了两种情绪对待:嘲笑的,表亲热的。瞧不起她的嘲笑她终于抱上大腿了,可惜抱得不够紧不够好,只攒了个穷县令,还是送别人也不要的;有聪明机警的,觉察出里面事情不寻常,俱以礼相待:谁知道以后是不是就一步上青云呢?有好些还赠送礼物,其中不乏贵重的,芸娘俱只谢过,没敢收。
芸娘最后一次陪周薇入宫参加宴会,林佑安寻了个空隙“偶遇”她,两人隔着几步,外人看着她们像各自赏花——
“我听闻你要离开京城,此事当真?云姐知道吗?”林佑安表情淡定,声音低低的,但语气分明有些紧张疑惑。
“我给祈云写了信,只恐怕信还没到。去那个地方,日后写信倒是便利一半时间。”芸娘避重就轻。
林佑安也察觉对方不愿多谈,叹了一口气,“我听说那地方。。。。。你。。。。。。路上小心。”
“谢世子。日后,世子也保重。”
林佑安点点头,“秋小娘子保重。”
“世子。。。。。。”芸娘的语气带了几分犹豫,林佑安抬头疑惑的看她,“小姐虽然年少天真,但对世子是真心实意的,只望世子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忘了年少时的情谊。”
林佑安愣住,芸娘福了福,转身离去了。
又四五日,秋云山领着一家大小暨若干仆人丫鬟,赴任而去。
临别,周薇与玉娘亲自送芸娘出了城郊。
意外的是,余府公子、芸娘的订亲对象余靖辉也来送行。周薇哭得脸都花了的抽泣声才止住,垂着纱笼与躲避车厢里的芸娘悄声道:姐姐,这可是你订亲的对象?生得可真一表人才。
芸娘笑了笑,不似别个小娘子那样见着未来夫婿忍不住悄悄打量,发觉俊俏漂亮了,便满心欢喜、春心暗动,她脑海只想到了那日火红的天边下,祈云骏马疾驰而来,何等的英姿飒爽,又岂是眼前的文弱书生可比?
再说,此番一去,谁知道将来会如何?这人,再弄乖买巧,怕也是与她无缘的。
☆、第三十四章
秋家往平安郡平安县的路程走了一半,祈云就接到了京城的来信。
信封口是以红泥印章封印,这种法子,是祈云想出来的,用作传送机密书信,雕刻一个图案,使用的时候灌上软胶,烧热,趁热戳上封口,自然晾干,图案就立体显然了,粘着封口的纸皮,即便再小心拆开,就算图案完好,软胶印与纸张接触的地方也可以瞧出端倪,断然作不得假,林震威无论是光明正大还是不光明正大,都不可能再次偷窥女儿与那小娘子“可爱”的信了,林震威知道后气得心口发痛,暗骂了好几回:那么聪明,用在什么地方不好,非要用在这种“不正经”的事上,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女儿!
扼腕,他的乐趣。。。。。。
林震威感到心在滴血:。。。。。。再一次被女儿□□裸的打脸啊!
——想出这个办法分明就是为了对付老子!
林祈云正在军营,旁边几百亲兵正在演练小规模的行兵阵法,旁边一位少将军正在给祈云讲解要领,祈云听得用心,不时皱着小脸提出疑惑,少将军耐心详尽的讲解着——
像这样给祈云授课的“师傅”为数不少,都是林震威亲自仔细挑选给祈云的。现在大家都知道林震威将来要给郡主主掌兵权的意思,谁也不敢因为祈云年少就少瞧她,那少将军叫云翼,乃林震威手下第一得力猛将云飞龙的嫡子。
云飞龙人粗心不粗,在家便耳提面命云翼小心谨慎对待郡主,切不可因其是女儿家而轻慢藐视,云翼又是个聪明机警的,哪里不晓得个中厉害,因此每次给祈云讲解授课,无一不仔细妥帖,卫王妃亲自来兵营瞧了一次,对云翼的仔细恭谨很满意,回头就找了个借口给云家送了份厚礼,个中意味,不言而喻。
两人正说着话,府里服侍祈云的新晋的马听事亲自把芸娘的信送来了——郡主的吩咐:但凡有她的信件,必须第一时间送来。谁也不敢耽误。祈云接了信,仔细看了,脸就团巴起来了。当初芸娘入侯府,是镇南王府和勇毅侯府两家合着的意思,那现在离京呢?
这里面有什么因由蹊跷?
云翼与马听事一旁说着闲话,猛然见祈云脸色阴沉,不由得回望马听事,用疑惑眼神无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马听事只装作不解,笑笑,并不说话。云翼马上惊觉,便瞬间收拾神色,说到了这天气越来越热真难熬诸如此类的话题上去了。
祈云捏着信沉思了一下,然后放到了衣襟里,对马听事说:“告诉母妃,我晚上回府。”
马听事作了个喏,“是。咱家知道,咱家会回禀王妃。”倒退了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傍晚,祈云带着一队亲兵回了镇南王府。
卫王妃接到信息,早早备下她喜欢的饭菜,听闻人回来了,亲自到了门前去接,那边几位夫人侍妾听闻郡主回府了,无不凑上去表表心迹,自从上回祈云大手笔的给了安宁县主大笔压箱银,又利索的解决了安宁县主麻烦的婚事,祈云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自是一日千里,毕竟,殿下虽然有好几房妻妾,却也不是整日厮混后院,便是在留在后院,也不一定是到自己房里,想讨个好也不是容易的,郡主现在忙着操练训练事宜,比王爷还难得见面,难得回府,不拉近关系更待何时?
只有柳夫人不以为然:“从来只有女儿问安母亲的,哪有母亲去亲自迎接的道理,大夫人也是没个规矩。”
身旁侍候的宫人小心翼翼赔笑道:“郡主好久不回府,大夫人挂念心切也是情有可原的。”却不敢多说,现在明眼人都知道,谁才是府里真正有话事权的,没看生了高阳郡王和安庆县主的刁夫人也收起了翘起的尾巴小心翼翼了?自己夫人再这般不通情理、仗着殿下宠爱,那可是有苦头吃的。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劝慰道:“各房夫人侍妾都去了,夫人。。。。。。”话没说出口,意思却明白:若大家都去,你不去,别人怎么想啊?宁随众,也不要当显眼那个啊——何况这个显眼不是什么好的。
柳夫人撇了撇嘴,这才不情不愿的整理了一下头饰衣衫,往前厅去了。
却说那边卫王妃见了祈云便急退两步,假装斥骂道:“你这个样子,是越来越没女孩子家模样了,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祈云一脸丧气:“母妃是见一次嫌弃我一次,云儿以后都不敢回来啦。”整日操练,现在天时又热,外头站着不动也能出一身汗,何况操练?不得里外泡水似的,哪里像闺房里的大小姐,头发一丝不乱,浑身香喷喷?她抬起手闻了闻,自己也皱眉,急着回来没注意,“是有点臭。”她说。
这话说得众夫人一下子忍俊不止笑了出来,那边安夫人掩嘴笑道,“瞧大夫人说的,我们郡主军营里整日操练,能得这副晒不黑的整齐模样已不错的。上回我在将军府里听周夫人说,她那孩儿回来一趟,洗个澡换了三次水,那水还是油黑油黑的呢!”
另一夫人也凑趣,“是的,我听李夫人也‘诉苦’说,若她家那小郎君回府一趟,那水井子也得干几天。”
这话把众人说得又大笑起来。又一夫人凑热闹,“我们家郡主模样儿俊俏,便是这副打扮也是英姿勃发,再过几年,身体长开了,还不知道得多好看。大夫人啊你这担心啊实在没必要,我们郡主将来的夫婿人选,还不得从镇南王府排到城外两三里。”
众人附和:“就是就是。”
卫王妃瞟了说话夫人一眼,笑骂:“就你嘴刁。“
客厅里一副笑语洽洽的欢乐气氛,柳夫人就是这时候到的前厅,却是一时间插不进去这氛围了,加上众夫人妒忌她得宠,处处压着她话,更叫她感觉尴尬,倒不如不来,来了徒然难堪。
说了一会儿话,卫王妃便借口祈云也累了,把众人打发了。祈云回自己院里洗个澡,换了干净衣衫,这才到卫王妃院里,先端端正正请了安,才吃饭,吃完饭才端着茶开始闲话。
上回芸娘入勇毅侯府的事祈云稀里糊涂过了,今次却再也不肯不清不楚。她把芸娘父亲忽然获任平安郡平安县县令一职赴任中的事与卫王妃说了,疑惑问卫王妃:“芸娘入勇毅侯府,是为了弟弟与勇毅侯府小姐的婚事,此番又是何为?”
卫王妃皱眉,“你知道你父亲,素不与我说公事,此事何解我实在不知道。只是。。。。。。”卫王妃放缓了口气,“你对秋家、那小娘子,也未免太上心了。母妃并不是阻止你交朋友,只是你将来的位置,注定你不能与人太交心,若此人成为你的把柄,你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卫王妃教她为人处世道理了。祈云一愣,她想过好多事情,却没想过这种事情,一时半晌,竟不得语。
卫王妃安静的看着她,也没多说。
好一会,祈云又再开口,“母妃你是知我的,难得有什么人、事上心,便此一人,我定然要着紧一些。况且,弟弟在京城,我定然关注些,芸娘聪明机警,办事妥当,若是弟弟有什么事,也多个人出法子,如此一来,不免偏爱一些。。。。。。日后之事。。。。。。我又岂会因小失大、犯此荒唐错误。”
卫王妃这才宽慰的笑起来,尽管觉得祈云的话里辩解、维护秋家小娘子的意味太浓——“你能有如此想法便好。我看那秋家小娘子也是个稳当的,她一家子既然已离京也告之与你,必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无需太过忧虑。况且所去,说起来,离京城远了,却离我们北平府近了,若是日后你得空闲去看她也方便。”
祈云听得卫王妃暗示允许她去看芸娘,便欢喜的笑了起来,“说起来,过段时间,也该秋猎了。”打猎的地方离北平郡不算远,若是打猎途中不小心跑啊跑跑到了平安郡平安县,呵呵。
卫王妃脸黑了起来,这才夏日炎炎,便想到了秋猎开溜。。。。。。也想太远了。戳了戳祈云眉心,嗔她,“瞧你美的。幸亏生成了姐儿,要生成哥儿,还不得要生要死的娶回家。”
卫王妃是个端庄严肃的人,鲜少说趣话,也就自己儿女面前不那么拘谨,偶尔会说些打趣的说话,祈云便笑嘻嘻的钻到她怀里,“若我是哥儿,有何不可?那么聪明漂亮的小姐儿,我瞧着就没比得上的。”
卫王妃被逗得“噗哧”的笑了出来,脑海映出祈云刚回府时头发散乱、衣衫肮脏,浑身臭烘烘的模样,“就你那臭模样,还知道漂亮、不漂亮?”
祈云脸又塌下来,状似不满地嘟囔:“母妃嫌弃一次不够,还来第二次。”
又把卫王妃逗笑了。
门外侍候的宫人听到卫王妃的笑声,都相视而笑:郡主就是会哄王妃,郡主一回府,卫王妃笑得比平日加起来的都多。
林震威过夜才回府,听闻近身太监郡主从军营回来了,果然,第二天一早,祈云就来请安,林震威很欢喜,虽然卫王妃老念叨祈云变粗鲁了,可瞧,这礼数一点也没落下。两父女一起去了卫王妃处用早膳。途中,祈云问起芸娘家的事,林震威只装作不知,道:听闻那小娘子的父亲屡试不中,她家帮了勇毅侯,帮着谋个一官半职也是有可能的,怎么,你担心。。。。。。?”没说完的话是:你担心为父又做‘坏事’?上次私下将秋家小娘子弄到勇毅侯府的事,林震威因为疼爱女儿,祈云发烧也叫唤着,多少有些愧歉,所以大凡年节,送往秋家的礼物特别厚重,里面未免没有补偿的意思,不管是秋家还是女儿。是以,这回知道祈云疑心他在里面是否又动了手脚,他也没什么气愤郁闷的感觉,说话说得心平气和。
祈云叹气:“我总觉得不那么简单啊。若是说。。。。。。”压低了声音,“。。。。。。知道我将来可能掌控军权,想控制一个有力对话的人——”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都变色了,她本来想说:若是皇帝因为我将来可能掌控军权,想控制芸娘通过她与我对话,那照理由不应该外放,而是应该收入宫中才对。。。。。。
如果是有人不想让她成为自己的软肋,如果有人想将他们遣离皇帝身边呢?
秋家匆忙离京,是不是因为堪破了个中关窍?
再加上勇毅侯府的关系。。。。。。
祈云脑内一时间风起云涌、思绪万千:她想和她交朋友,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们就是朋友,却不知道,她们的相识,害她变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她还说什么再也不会让她被人再利用。。。。。。
如此看来,这话未免太好笑了。
她恍恍惚惚,脑子一团乱,那晚元宵灯市难忘的情景潮水一样的涌入她脑海:灯市里热闹辉煌、人潮如涛。她因为弟弟送了一盏好看的花灯给侯府的小姐,故意调笑芸娘,她气恼地说不要,她回过头看她,她眉目精致的站在迷离的灯光里,然后娇嗔的笑一笑。。。。。。
那一瞬间,她看呆了;脑海只乱糟糟的冒出辛弃疾那首著名的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如此深刻地感受一首词的意境。
如此的贴切,如此的动人!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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