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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丽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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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小杨车行的门口已经摆放了几辆寄存的摩托车，和贵宝已经在修车，而杨回则端着一碗稀饭就着一块馒头一边吃，一边大声的跟路人打着招呼。
一日之始原来可以是这样的。鲜活而美好，质朴而生动。
庄子菁觉得自己再次被感动。只为这样的清晨，为这样的小镇。
杨回抬头看天的时候看到趴在栏杆上脸上挂着微笑的庄子菁，她漂亮的脸被慵懒的长发遮住了一些，晨光落在上面，像是仙女。微微震撼之后，杨回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然后朝着楼上高声喊：“睡醒了就下来吃饭啊。”
庄子菁点头回应，然后沿着木走廊往另一端走去，而杨回的目光则不由自主的跟了她一路——好漂亮的女孩子！清晨的天有些凉，庄子菁在白色带镂空花边的休闲衬衣外加了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开襟针织衫，显得闲适而略带慵懒。
从杨回这个角度看，她的身材真好，而且举手投足间都显得很有修养。当庄子菁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后，杨回才将目光收回，然后落到自己卷起一半袖子的手上。
这双有些干瘦的手因为常年修车而显得粗糙，手里端着的稀饭里还有几小块红薯。一些刚刚夹来下饭的酸菜堆积在饭碗的一角，将原本挺好看的稀饭颜色混得有些浊。她沉思片刻，然后抬起端碗的手，微微低头狠狠的喝了一口稀饭！
对，庄子菁和自己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杨回这样想。
当庄子菁从楼梯处现出身影的时候，杨回碗里的稀饭已经少了一半。她迎着晨光对着庄子菁笑，一脸的灿烂：“快点吃，要不然都冷了。”
这是第一次，庄子菁披散着只扒拉了几下的头发，端着饭碗，站在街边，在人来人往与大声的吆喝中吃就着酸菜的稀饭。感觉有些不习惯，有些怪异，然后心底里又浮现出小小的雀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是一种成天出入高级写字楼，把鸡腿汉堡当夜宵拼死上班还要保持衬衣西装笔挺的所谓“白领”无法想象的。
杨回看着庄子菁的样子笑：“就这样稀饭加酸菜的话，我可以一直养着你。”
庄子菁挑了挑眉：“你不会就是这样保持身材的吧？”
杨回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削的身材，然后把袖子抹得更高，然后端着碗朝着庄子菁挥了挥手：“我有肌肉！是修车锻炼出来的，不是不吃饭瘦出来的。”
庄子菁看着杨回拉起衣袖露出的白皙的胳膊，伸手用筷子头戳了戳：“有点儿不多。”
两人正在聊天，一个穿着朴实的大娘背着个背篓走了过来，远远的就大声的叫：“小杨。”
“嘿，大娘赶街呢？”杨回脸上挂着朝阳般的笑，朝着大娘打招呼。
大娘很快走过来，放下背篓，从里面提出一个装了半袋东西的蛇皮口袋交给杨回：“自家山上产的核桃。味道好的，带给你尝尝。”
“这怎么好意思啊。”杨回笑着，但也没拒绝，这种礼送她好像已经习惯。
大娘拍着杨回的手：“不要那么客气，上回我家老爷子的三轮车坏了，当时又没钱给，你还不是照样给修上了。你技术好，人也好，要不是你把那个三轮车给修好，我们家核桃还不好从山上拉下来卖呢。”
杨回又跟大娘扯了几句，不过是说说山上的收成什么的，等大娘走后，庄子菁已经吃完饭，她也学着杨回的样子敲了一小碗，凑到杨回耳边调侃：“这生意赚啊，修个车就能换半袋核桃。”
杨回倒是认真起来：“修车当然不是为了换核桃，能帮帮人就帮帮人呗。大家互相帮帮日子就好过了，路子也就宽了，要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外地人无亲无故的在这个地方怎么能落脚生根？靠的就是凭着良心做生意，凭着良心做人嘛。”
庄子菁默默点头。
吃完早饭，修车的、买车的人多了起来，杨回刚刚扔下饭碗，就立刻投入工作，换机油、加气、换胎、修理电路，检查油路……有个胎坏在路上的客人打电话过来求助，和贵宝赶紧骑着摩托车出去救急。
庄子菁帮不上忙，于是拉了条小木凳坐在一边呆着。
天空很蓝，偶尔有几丝白云飘在其间，昨夜只在月光下显出轮廓的大山此时像是醒了过来，苍翠雄伟的守护着这座忽然变得喧闹的小镇。有位背着背篓上街的村民经过小杨车行的时候跟杨回打过招呼，然后从背篓里取出一个黄黄的老南瓜放到店门口之后才朝着市场那边走去。而另一位奶奶则在店门口放了小半袋已经晾干的野生菌……
杨回一边修车一边和来往的熟人打招呼，忙得不亦乐乎。庄子菁坐不住，干脆蹲到杨回身边：“我跟你学修车好了。”
杨回笑着说好：“不过你最好是去换下衣服。”说完她指了指二楼的仓库：“那里面有工作服，你自己挑。”
二楼仓库里放着不少衣服，基本上是供应商送的，都印着厂家的名字，有长袖有短袖，还有棉衣。庄子菁挑了一套跟杨回穿着的款式一样的褐色工作服下楼。杨回扭头一看，就嘿嘿的笑了起来：“你穿上这个还是不像个修车的，但挺好看。”
庄子菁理了理衣服：“那我能干点儿什么？”
杨回拿着扳手使劲拧紧后轮轴上的固定螺丝：“收钱、送礼、加气！”说完，把手上的扳手一扔，从身上取下收钱的黑色背包递给庄子菁。
庄子菁有点儿意外的接过包：“真让我收钱？”
杨回哈哈笑着：“你没背包，穿的是刚刚换的工作服，反正等晚上的时候，你身上的钱都是我的，我可不怕你拿我的钱去买好吃的！不过你真要买的话，记得给我也买点儿。”
庄子菁也跟着笑起来：“晚上我可不让你搜身！”
两人说得开心，旁边的客人看了庄子菁好几眼，然后好奇的问杨回：“小杨老板，这么漂亮的女娃，你从哪儿找来的？”
“我妹。”杨回说，然后朝着庄子菁喊：“子菁，给大爹送提纸巾，纸巾就在最边上堆着呢。”
庄子菁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跟着杨回的指挥，一会儿收钱找钱，一会儿送客户一提卷纸，一会儿送客人一大袋洗衣粉，没事干的时候就蹲在杨回身边看她修车，杨回一边修一边不厌其烦的给庄子菁讲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客人的车出了什么毛病，要怎么弄……
等到稍微空闲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和大妈赶紧摆桌子，把饭菜端上来，四个人以作战的节奏迅速吃饭！
吃完饭，杨回继续修客人放在店门前等着修理的一辆车，庄子菁蹲在旁边问：“每天都这么忙？”
“每天都这么忙不得把我累死？！”她拆下油箱，准备检查发动机，这辆车有点烧机油：“遇上赶街天，人就特别多，生意也特别好。有点儿忙不过来，但是平常的话，就不会这么累，一天修上三五个车，比较清闲的。”
“那多久赶一次街？”庄子菁一边说一边帮杨回捡回一个刚刚不小心掉落的螺丝。
“十天一次。”
忙碌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多，赶街的人渐渐散了，喧哗的小镇才稍微安静了些，门前的人也少了不少。杨回把最后一辆车扔给和贵宝修，然后带着庄子菁往银行去存钱。
庄子菁把包包递给杨回：“卖了两辆两轮，一辆三轮，修了十二个车，一共34820。生意不错啊，杨老板。”
杨回眼睛闪亮：“嘿，今天还真不错啊！有你的功劳。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棒棒糖？”
“切。”
“棉花糖？”
“无聊。”
“没有办法了，只能拿出最好的东西款待你了。那就是本大爷亲自下厨弄条鱼给你吃。”杨回的表情有点儿夸张，像是做出了巨大牺牲。
庄子菁呵呵的笑起来：“很期待啊！”
可是等到两人买回鱼，杨回准备下厨的时候，庄子菁又把杨回给拉住了：“我跟你开玩笑的，累了一天，你休息休息吧。”
“可和大妈不太会弄鱼。”杨回说。
庄子菁干脆把杨回拉住，然后抢过她手里提着的鱼：“我会啊。”
杨回看着庄子菁走向厨房的背影，开心的笑着说：“那简直太好了。干脆你就呆在我这里，我给你开工钱。”
☆、第十章 两场谈话
当夜深炉火尽的时候，看着那张脸，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舍，在那犹如天空般纯净的双眼里，我有种留下的冲动。所以，我要尽快离开，因为我似乎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
…………………………………………………………………………………………………………………………………………………………………………………………………………………………庄生游记十天一次的热闹归于平静，夜幕降临的时候，忙了一天的和国宝母子已经回房休息，而杨回则提了两条木椅子放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一个火盆里放了些木材，杨回熟练的将火点燃，两人向火而坐，木材燃烧的味道缓缓逸开，而暖意迅速驱赶了夜里的寒冷。
“这里真美。”庄子菁一边烤火一边说。
杨回侧头看了看街对面的木楼，又看了看远处只能见到黑黑的轮廓的大山笑了笑：“外面来的人都是这样说的，我刚刚来的时候也这样觉得，所以就呆在这里了。”
庄子菁看着杨回清俊的侧脸，声音有些轻：“你觉得什么是人生？”
“人参？”杨回转过头来看着庄子菁，这个问题跳转得有点儿快她有点儿迷糊。
“或者说，你想要怎么样度过你的一生？”庄子菁又问，她没有发现杨回以为她问的是可以吃的人参。
杨回这才明白庄子菁的意思，顿时觉得这个问题如此简单，有什么好谈的呢，她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后劲悠然的说：“就是幸福的过呗。”
“幸福？”庄子菁抬了抬眉。
杨回呵呵轻笑着：“人生嘛，应该是怎么幸福怎么过。”
“那责任呢？比如工作的人对于工作的责任。”庄子菁追问。
杨回没有想过那么多，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庄子菁的意思：“如果在工作中你不负责任，那多半干不好工作，干不好工作可能就挣不到钱，挣不到钱的话，要幸福恐怕就很困难。就像我干的这个工作，我会很负责，对所有的顾客负责，这样喜欢我的顾客就多了，我就可以挣到钱啊，而且还有很多人喜欢我，这些都是幸福。”
“所以幸福不是不工作。”庄子菁继续说：“那在你看来工作就是幸福吗？”
杨回连忙摇头：“工作当然不是幸福。成天只知道工作的话，不就成了机器人了。还有什么幸福可言？你们这些在大城市工作的人怎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呢？简单的说，没有工作就不可能有钱，也很难把自己跟这个世界建立联系，这样肯定不幸福，但是如果只知道挣钱，只知道去经营关系，没有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那更加不幸福。”
庄子菁有些诧异于杨回的回答：“可我看你整天都好累。”
“我就是十天才累这么一次，平时的时候工作量比这个少一半还多。我这里虽然是小生意，但是做得还算红火，前两年卖摩托车的人少的时候，一两百里外的人也到我这里来买车，一方面是因为我这里卖的车质量好，另一方面是我这里服务好，售后有保障。但是这样的话我就很累，而且客人也很累，他们要做售后维修也得跑这里来，如果是一些特殊的问题，我还得跑一两百公里去做维修。所以我联系了几家离我比较远的，维修技术比较好的维修店来做我的售后服务，这样客人可以安心在我这里买车，我可以挣卖车的钱，而客人的维修可以就近不用再跑一两百里路，那些开维修店的人也可以挣到做维修的钱，不用愁生意。你看，这样的话，大家都不那么累了。这两年我干脆直接把车子批发给那些维修店，他们也可以做点销售，都挺好的。”
庄子菁对杨回有些佩服，这种零散行业要做大做强是很难的，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原地踏步，固守一个小铺子一个小圈子，一些有想法的人则可能努力把店铺做大，但是很少有人用这种联盟的方式把小修理店联合起来成为一个相互支持的体系，虽然杨回没有解释，但本来就对经商比较在行的庄子菁很明白，这样的一个相互支持的体系，以杨回为中心进行发展，可以服务好几百里的范围，杨回的销量会比较大，她就可以在进货价格方面取得更多优势。
“那你不担心把售后给别人做做不好吗？”庄子菁问。
杨回点点头：“是有做不好的，但是我在这里干了十来年了，带不少学徒，他们学成之后总要出去自立门户，我就帮他们选择比较重要的地点，帮助他们开店，给他们铺货，让他们挂我小杨车行分店的牌子，他们是我这里出去的，不管是技术还是沟通都比较好。”
庄子菁连连点头：“你可真会做生意。”
“只是想办法让每个人都幸福而已。”杨回得到赞扬，颇为得意。
“可是真的有办法让每个人都幸福吗？”庄子菁有点迷茫。比如自己的妈妈，她的幸福又是什么呢？是面子和钱吗？如果为了她的幸福自己变得很不幸了又改怎么办？
但庄子菁没有问出口，这样的问题，恐怕是杨回这样没有父母的人很难体会的，何况就算有父母，天下有多少母女像妈妈和自己一样呢？
杨回说：“让每个人都幸福可能有点儿难，但如果每个人都努力让自己幸福，那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比较幸福了。”
“大同世界啊。”庄子菁笑起来：“不过你说得对，每个人都努力让自己幸福，其实就够了。”
入夜的谈话进行得很慢，与白天战斗般的节奏迥然不同，火光照映下，两个人时而沉默，时而轻谈，庄子菁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小镇与一个学历不高的修车人谈起人生，聊起幸福。而杨回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小店会迎来庄子菁这样似乎经历过很多，有着让自己难以企及的文化与修养的漂亮女子安静的围炉聊天。
这场关于人生与幸福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三大截木头燃到只剩下灰烬，温暖的空气再次被夜风扶凉的时候才结束。
等到杨回将火盆端到楼下，浇灭了剩余的火种回到楼上的时候，空气中似乎还淡淡的飘着木头燃烧的味道。杨回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庄子菁坐在杨回身边，伸手给她按摩：“如果我像你一样干活儿的话，一定已经累得瘫倒了。”
杨回呵呵的笑，享受的微微眯着眼睛：“你说，那些男人总想着讨媳妇儿，是不是因为可以有人说话做饭按摩？”
庄子菁拧了一下杨回的胳膊：“想哪儿去了？”
“我是男人的话，我就追你，讨你做媳妇儿。”杨回懒懒的说。
庄子菁没接话，她不知道怎么接，但是想想，自己会嫁给她吗？这样的小镇，这样成天忙碌的小店，这样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商场，没有好吃的饭馆的地方？住在没有卫生间的房间里，与一位大娘隔墙而居。虽然自己厌倦那些所谓繁华的一切，那自己是否又真的能愿意呆在这样的地方度过一生？
庄子菁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当她这样想的时候，这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她却不能完全肯定。也许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自己喜欢和杨回呆在一起。她像是风吹来落在这个小镇上的种子，在这里生根发芽，然后快意成长。和她呆在一起，就像是和一片苍翠的青山呆在一起。
“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就想讨我做媳妇？”庄子菁跳过内心的想法，继续和杨回开着玩笑。
“了解一个人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决定追一个人可以是很短的时间。要等到了解之后再追，说不定人家早就跑到八百里外去了。”杨回说。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是太不负责了点儿？”庄子菁躺回被窝里。
“什么是负责？负责就是按照自己的真心意去做，喜欢就去追，追到之后慢慢了解。”
“然后发现不合适呢？”
“发现不合适就磨合啊，哪有两个人完全合适的？”
“磨合不了呢？”
杨回顿了顿：“那还不就只有分了。”
庄子菁呵呵笑起来：“看你说的好像经验多丰富一样。”
杨回摆摆手：“完全没经验，但是镇上的人找我聊天，总是愁找媳妇儿的事儿。我在网上跟人聊天，又总是跟我抱怨什么不了解啊，不敢追啊，不合适啊什么什么的。我就觉得吧，哪有那么复杂的事儿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呗。纠结能纠结出朵花儿来吗？”
庄子菁沉默的看着杨回，过了好半天才说：“你真有这么洒脱？”
“真要遇到了，不洒脱也得洒脱啊，要不然怎么办？”
庄子菁微垂眼帘，轻声说：“我决定明天离开。”
“啊？什么？”杨回的声音提高了些，原本眯着的眼睛也睁开了。
“我明天离开这里。嗯，以后有空的时候，我再来看你。”庄子菁说。
杨回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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