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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坚持离开族群去和人类生活的人鱼，往往有几种下场。
　　被挖去夺目如钻石的眼睛。
　　被剥去坚硬又柔软的鳞片。
　　被无尊严地囚禁、实验或虐待。
　　被人疏远。
　　被人厌弃。
　　即使幸运地躲过这些结局，找到一个诚实友善的人相爱，最后也会被时间打败，没有子嗣传承记
　　忆，被族群舍弃的人鱼只能孤独地长眠深海。
　　【我闻到了同族的气息。】
　　拥有红色鱼尾的雌性人鱼对一只老海龟说道，她轻轻摆动着自己的鱼尾，幅度并不大，这代表她
　　在思考问题。
　　【它混杂着人类恶心的气味，却又很熟悉。】
　　老海龟慢吞吞地吐了一口海水，又把带着丰富饵料的新鲜海水吸进嘴里，缓缓地用嘴咀嚼食物。
　　【……】
　　【看来我得去通知一下我的族人了，这几个月来我们已经失去了很多同伴，如果那是一条落单的
　　人鱼，那无疑是个好消息。】
　　老海龟的头扭了扭，算是赞同她的意见。
　　性急的红尾人鱼摆动尾部，一个瞬息便是百米，比‘世界上速度最快的旗鱼’还要快两倍，很快
　　消失在这片水域。
　　先不管这个消息在人鱼那里造成多大的影响，芸芸背着宋安心，和楼小语进行了第一次‘交
　　涉’。
　　宋安心身体里藏着吊坠，芸芸随时可以回到空间，也能感知到主人的信息，因此她放心大胆地和
　　楼小语一起留在了一个荒岛上，并不担心出去探路的宋安心，甚至抱着胳膊打量起‘敌人’。
　　唔，长得嘛……还行。
　　毕竟是主人喜欢的人嘛，主人的审美当然是不错的啦！可惜，还不够好，没看出这个女人艳丽外
　　表下恶毒自私的内心！
　　被贴上‘艳丽’‘恶毒自私’标签的楼小语挽了挽头发，从宋安心带回来的海鲜里挑了条大鲈
　　鱼，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用削净外皮的树枝把鲈鱼串起，放在火腿上翻烤。
　　“这样就不怕多刺了。”
　　楼小语模糊地记得，鲈鱼的肉质很鲜美，而且分布的大多是大根的刺，非常方便食用。
　　她心情很好，嘴里还哼起了小调，都是那种腻歪甜蜜的小情歌。
　　“怎么还没回来呢。”
　　翻烤了一会儿，她就又开始想念宋安心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也冒了出来。
　　她猜测着宋安心会用什么方式上岸，看到烤鱼时脸上的表情，和她之间的对话以及宋安心的动
　　作。
　　也许她会吻她，可能会吻脸颊、嘴唇、额头、耳垂，是浅浅一吻一触即分，或者是绵软炙热的舌
　　头探进来，温柔地搅动。
　　她也可能不吻她，带着沮丧的神气坐在她身边，那她就可以顺势抚摸她柔顺的短发，耐心地安慰
　　她。
　　“好像每种都不错哦呵呵……”
　　芸芸看着楼小语那一脸崩坏的梦幻的表情，恨不得把所有的嫌弃都摆在脸上。
　　她臭着一张小脸，蓝色的小身体也爬上了楼小语近处的一个树杈，试图用高度压倒这个坏人。
　　“哼！臭丫头，别做白日梦了！”
　　“主人只是现在喜欢你，比你漂亮比你识趣的人那么多，你早晚要被主人抛弃的！”
　　说完，她仗着楼小语看不见她，叉腰大笑。
　　“……”
　　“你是说你吗？”
　　楼小语斜了一眼芸芸的位置悠悠道。
　　芸芸一惊，差点从树杈上掉下来，她一只手抓着树叶，护在身前满眼警惕：“你看得见我？”
　　说完又自言自语道：“不对，你看不见我，你肯定是炸我！”
　　“真是个狡猾的人！”
　　“……”
　　楼小语懒得理睬芸芸，拿了切块的鱿鱼继续翻烤。
　　这下子芸芸不服气了。
　　她瞪着眼睛看了楼小语半响，跳下了树杈，把一片树叶一扔当作缓冲，顺顺利利地落在地上，又
　　一鼓作气爬上了楼小语的肩膀，最后嚣张地站在她的头顶。
　　“哈哈，你看得见我吗？”
　　她踩着楼小语的头发，但实际上能量构成的她并没有压弯一根头发。
　　“……”
　　楼小语把异能聚于指尖，准确地用两根手指把芸芸捉了下来，好像那只是一只小跳蚤。
　　她把芸芸放在掌心，凑近了用血红的双眼盯着她看。
　　嗯……包子脸，没威胁。
　　手一扬，楼小语轻巧地拍去掌心的灰尘，专心地准备食物。
　　芸芸这会儿晕头转向地落在地上，简直怒发冲冠。
　　眼看着要爆发一场世界大战，宋安心却回来了。
　　“安心你回来啦！快，尝尝我烤的鱿鱼~！”
　　芸芸张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楼小语的脸一秒从夜叉变小媳妇。
　　她想着这个女人真善变，级别太高她对付起来有些吃力，又哀怨地瞥了一眼宋安心，悻悻地爬上
　　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
　　和楼小语说了几件方才遇见的趣事，宋安心咬着鱿鱼问芸芸。
　　“……”
　　芸芸盯着主人嘴边的鱿鱼，抽动着鼻子不语。
　　“哎你可以吃吗……？”
　　宋安心试探着把嘴边的鱿鱼凑到芸芸嘴边，就见她“啊呜”咬了一大口，完了她看着芸芸咬过的
　　地方，却没发现少肉。
　　“主人我吃的是热能啦。”芸芸这时也打起了精神，她亲密地抱着宋安心的脖颈，撒娇的档儿却
　　瞥到楼小语在默默吃鱼。
　　有阴冷的光时不时地射过来，在遇到宋安心的时候又化成春水。
　　“……”
　　芸芸抱着主人的手哆嗦了一下，又理直气壮地抱得更紧了些。
　　‘再看！再看！！主人是我的~！！！’
　　‘放开’
　　‘哼，不放’
　　‘你抱着她有什么用，最后宋安心还是跟我一起睡’
　　楼小语给了芸芸一个得意的眼神，把她气得直吹‘胡子’。
　　芸芸以为楼小语一直是看得见自己的，但事实却不是这样。
　　楼小语能短时间地使用异能看清芸芸，但坚持十几秒眼部的血色就降了下来，仅能模糊地知道宋
　　安心肩膀上有个蓝色的小东西在那儿蹦跶。
　　身体中的异能像是装在玻璃瓶中的水，原本身体正是最佳状态的她，这些能量能快速释放吸收，
　　现在，却因为体力的关系，她每次只能从窄窄的玻璃瓶口中一点点地汲取能量，也无法长时间、
　　大量地使用自身的异能。
　　担心吗？
　　当然会。
　　但这种生机流逝带来的变化，她不会告诉宋安心。
　　忧惧，有她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她们要共同面对的，是怎样度过剩下的每一天，不留遗憾。


第53章　人鱼的歌声
　　在海底的深处，正在召开一场属于人鱼的特殊会议。
　　【我不赞同！人类太危险了，跟他们扯上关系就没有好下场！】一条淡蓝色的雌性人鱼气呼呼地吐出一长串句子，有小小的气泡在海水中存在片刻，被尖利的指甲戳破。
　　【安静点，艾莎，现在是在开会议，只是征求大家的意见。】
　　说话的人鱼拥有一头浓密柔顺的浅色长发，柔和的绿色在光影中闪闪发光，让人想起象征命命的树木以及更多悦目的事物。她张开的一双眼珠也是如翡翠一般的，透着一丝妖异，却因为主人的气质而显现出一种沉静无波的柔和。
　　【哼！难道你们忘了吗？那个叫蓝的雄性人鱼！他已经被判定为‘人类的帮凶’了！阿离说的那条人鱼一定也是这样的！和人类呆在一起的都称不上是我们的族人！】
　　艾莎激动之下也忘记了在一旁默默吐泡泡的安娜，等话一出口，周围一片寂静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什么，脸上愤恨的表情僵硬了。
　　【你不该提到他，艾莎。】
　　安娜神情平静地对她说，右手却细致地梳理着自己垂落在颈间的长发。她的发色是温柔的褐色，湛蓝的瞳孔却透出一股无情的冰冷。
　　【我……】艾莎结结巴巴地刚想辩解什么，就被卡翠亚打断：【够了，艾莎。你已经偏离我们今天的主题了。】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事。】卡翠亚轻轻摆动着自己的鱼尾，挺直背脊：【有一些可恶的家伙——他们在海面上兴风作浪，肆无忌惮地以我们的名义进行着屠杀，也许有‘人’见过，也许没有‘人’没见过，他们长得就像人类，却比人类更丑陋，然而卑鄙地拥有力量强悍的鱼尾。】
　　【至于那个带着浓厚人类气息的人鱼暂且放到一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齐心协力，把那群杂碎撕裂——用大海赐予我们的利爪和天赋去摧毁他们！】
　　卡翠亚说这话时翠色的眼眸闪闪发光，像是参杂了金色一样炫目。几乎所有的雌性人鱼，身体中温热的血液都已经沸腾起来了，虽然人鱼不好战，却也是海中的一方霸主，对待叛徒和敌人是从不姑息的。但安娜是个例外，她始终冷冷地看看这一幕，不发表言论，也不阻止。
　　会议结束后雌性人鱼们就朝不同方向游去，他们散居在海底深处，却总能在族人的召唤下迅速聚集。
　　安娜摆了摆鱼尾，不像其他人鱼那样急切地回到自己的居处，游动的幅度很小，带着些懒洋洋的意味。她的眼皮仿若透明，眼睛闭合间泻出一片湛蓝的光，大概是因为回忆起一些往事，神色淡漠却很柔和。
　　【安娜安娜！】人鱼安离像炮弹出膛，迅速地游过安娜挡在她前面。她耀眼的红发让安娜觉得头痛，她吐了口泡泡，换了个方向继续游动。
　　【安娜，你为什么不愿意理我？】安离不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她依赖安娜，喜欢安娜，这是从小时候就开始的，已然成为习惯。
　　【你太啰嗦了。】
　　【我不喜欢聒噪的人鱼。】安娜难得解释了几句，但瞬间加速的动作却显示出她的不耐烦。
　　【等等！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迅速追上去，安离望着安娜石青色的鱼尾，那是一条无论从长度还是形状都异常优美的尾巴，她看着安娜冷淡的脸发了会呆，才小幅度地游动几下把小秘密说了出来：【我从那条人鱼的气息中找到了你的气味。】
　　安娜游动的幅度变小，动作变慢，嘴上却还是冷淡地回应：【那不证明什么，人鱼的气息都很相似。】
　　【不一样！我熟悉你的气息……是一种柔和的像风一样的气味……】
　　安离还脸红红地说着类似表白一样的话，却见安娜已经无视她，像离弦的箭一样消失在她的视
　　野。
　　【……】
　　【我只是关心你而已。】红色人鱼在原地寂寞地逗留了一会儿，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住处，哪怕再怎么打扮，这充斥着各色珍宝的小天地也不能让她开心半分。
　　就在安娜思索着，慢慢想起因自己血液变异的那个人类时，宋安心这边遇上了麻烦。
　　她本来在水下探路，让小语在救生艇上留意水面的状况，一旦发生什么事就告诉她即使叫她的名
　　字。因此二者的距离始终控制在百米内，宋安心不敢离得太远，一方面她担心楼小语的身体状
　　况，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两个人都安心。
　　虽然话已经说清楚了，但每次看到小语虚弱地咳嗽，为了不让她担心强撑着使用异能，宋安心就
　　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她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说出口，也不愿意让楼小语觉得自己的生命很脆弱。
　　毕竟有时候，过度的保护在被保护的人眼中也是一种伤害不是吗。一次次轻声细语的呵护，会像柔软的刺一样揭开好不容易长出的鳞片，因为它提醒了伤痛的存在。
　　宋安心对待楼小语的方式就像从前，给她自由的空间——尽管有时脑海中会闪过一些不正常的念头。她想打造一个水晶的房子，让楼小语住在里面，把所有危险的东西都搬离，把尖锐的角都包起来，像养一个肌肤柔嫩的娃娃一样养着她。可一挣脱幻想，她就成为冷静而温和的宋安心。
　　不禁莞尔。大概是楼小语对她近乎偏执的爱，让她也受到感染。从前总觉得楼小语不可理喻，两面三刀，对她的占有欲和付出来得莫名其妙，可一旦自己心动了，一头栽进去，就不愿意再起来了。
　　“那血腥味太恶心了。”
　　宋安心在别处海域把自己身上的腥味洗掉，才一腿跨进了救生艇。楼小语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褪下遮阳长袍的连襟帽，把之前在一个陌生小岛摘的野果递给宋安心。
　　宋安心接过一个野果啃了一口，已经在不乎那酸涩的味道了。长期的海上生活是有代价的，因此人类的每次航行都是做好充足准备的。但这点不适用于末世的人们，宋安心他们也只是尽量地适应现在的生活。
　　“前面漂着的血肉更多，看样子，除非来场超大的雨，否则……”
　　楼小语眯了眯眼睛，只看到前方一片血红的海水。海面上平静无波，混合了血液的腥臭和黏着的海水一层层往下，颜色由昏黄的血色变为有些浑浊的清。
　　在附近的一片海域，正在进行一场厮杀。
　　那是宋安心隐隐感知到的一场大战。澄清的海水正不断地被污染，起伏的海浪间随处可见黑色鱼尾的类人鱼。他们拥有坚硬的黑色鳞片，裂开的大嘴笑起来的时候像是咧到了耳后跟，似兽类的一双橙黄眼睛透着兴奋和凶残。
　　黑色的类人鱼相貌丑陋，为首的那个雌性更是长相凶残，然而，当她扬起双臂歌唱的时候，妖异的音律却蛊惑人心。
　　渴望金钱的人仿佛看到金山银山。
　　渴望美色的人仿佛看到各色的美人在招手。
　　渴望权力的人在笑中走向死亡。
　　但在卡翠亚耳中，低于她音律级别的声音只是可笑的咆哮。她抿起的唇角微微勾起，闭上那双在阳光下仿佛镶金的翡翠眼眸，唇瓣微张，仿若森林中沉睡生命被唤醒的动人歌声轻轻地飘起，先是覆盖这层血红的海水，然后一点点地，温柔地囚住这方海域的生命。
　　在首领的歌声中，奋勇拼杀的黑色类人鱼本来已经忘却了恐惧和死亡，却在这更高级别的音律中迷惑彷徨，反倒被神采奕奕的人鱼们轻易地撕裂，收割去生命。
　　伴随着卡翠亚的歌声，海浪也随她召唤，受她控制，就像她是这片天地的主宰一般，海浪凝聚成墙，在歌声中越升越高，越升越高，最后在歌声步入□□的那刻崩塌，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向敌人的那方倾轧——
　　“轰——”
　　仅仅片刻，这片海域回归了原本的寂静和澄清。
　　破碎的肢体和血水被推向深处、远处，带起的一圈圈巨大涟漪以卡翠亚为中心，向四周荡平。
　　宋安心紧紧抱着楼小语，白色的救生艇就在这‘余威’中起起伏伏，如同无根的浮萍。终于一个
　　较高的海浪打过来，淹没了这个窄小温馨的小船，也让宋安心满脸的情绪从无语到郁闷，又从无
　　关的郁闷到被波及的愤怒。
　　【唱！得！难听死了！五音不全不是病，可也别光天化日地拿出来炫耀啊！】
　　本来，这只是一个无心的吐槽。却因为宋安心无意中用了海族的语言……
　　卡翠亚眯起了翠金的眼眸，凝神辨清了说话者的位置，挑眉笑了。


第54章　泡沫
　　类人鱼首领静静潜伏在海浪中，铺满了血色的海水在阳光照耀下有种残酷的美感，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又毛骨悚然。她像一个耐心的捕食者，微微裂开的大嘴间是猩红的舌头，她把腹腔涌上来的血液咽回喉咙，因为兴奋，兽类的瞳孔正有频率地收缩——
　　终于，凝聚成一条竖线！
　　大战一触即发！
　　大概是风拂过海面的那个瞬间，或许是沉浸于喜悦的人鱼放松身心的时刻，奇异的叫声在这片空间上尖锐地响起，像是数以万计的昆虫振动翅膀发出的声音，又像是洁净瓷盘被用力擦洗时的被放大千倍的噪音，再次席卷而来的类人鱼仰起头，喉间骨以不可思议的频率高速抖动着！
　　在黑暗、错综复杂的死珊瑚海中生存下的他们，有着天生的隐蔽自己的能力，这让习惯了正面袭击的人鱼有半秒种的慌乱，有的一招不慎被咬去了皮肉，愤怒痛苦和伴侣哀伤的叫声让表面的形势看起来倾倒向类人鱼的一方。
　　卡翠亚的眼眸幽深下来，她扬起的巨大鱼尾左右扇动，打落了几条类人鱼。可惜，被打落的类人鱼的同伴很快涌上来，好似想用“人海战术”把人鱼的首领击垮。卡翠亚冷笑一声，烦透了这些战斗力低下的渣滓，她翠金的眸子爆发出精光，几个瞬息便甩掉了缠人的小角色，鬼魅一般出现在类人鱼首领的身后。
　　后方的危险气息让类首领迅速下潜、转身，两条体型相当的“大型凶器”在海水中缠斗，坚硬的鳞片在碰撞中掉落，混合着的双色鳞片即使在海水中也闪烁着冷硬炫目的光芒，换作往常，对自己的身体照看得十分细致的卡翠亚一定会心疼自己的鳞片，可现在，她不管不顾，双眼像鹰凖一样牢牢锁定猎物，锐利内勾的指甲轻易地滑过敌人上下身的分界面，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
　　双方欲致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