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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连忙跟了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又被人扫地出门了？”宗爷爷径自在桌边坐下。
　　少女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在桌边站定后，才道，“原本打算明日一早来给您拜年的，”说话间，少女将一物递到他面前，“宗爷爷，这是我亲手为您做的新衣裳。晚了几日，希望您不要介意。”
　　宗爷爷看都不多看一眼，顺手将新衣裳推到一边，冰冷的问道，“这么晚前来，所为何事？”
　　少女这才将藏在披风下的猫老大抱了出来，“宗爷爷，我在来的路上，捡到了这只小猫咪。当时，它一动不动的躺在雪地里，气若游丝，时有时无。不过，奇怪的是，它身上既没有创口，也没有骨折的痕迹。切脉之后，气血两虚，五脏却未见异常。现下虽然醒了，身体却不能动弹。”说到此处，少女俯身将猫老大托到宗爷爷面前，恭敬的说道，“宗爷爷，请恕我学艺不精，不敢妄下定论。劳烦宗爷爷您亲自为它诊治。”
　　“早年间，先是给你治病。这些年，又缠着我教你医术。如今，自个学艺不精，竟又来逼我当兽医！”宗爷爷瞥她一眼，冷笑道，“小姑娘，你本事不小啊！”
　　少女一时无话辩驳，“我。。。。。。”
　　宗爷爷继续冷嘲热讽，“没那能耐，就别胡乱往身上揽活！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晚年。拜托你行行好，以后少来给我找麻烦！”
　　少女满脸歉意，“宗爷爷，对不起，我只是……”
　　少女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歉疚的低下了头。然而，她托着猫老大的双手却连半分都没往回收。
　　猫老大当下就炸毛了，在心底咆哮道，“求他做甚？我告诉你，老子命大的很，不过就是受了点儿小伤，过不了几天，就会自动痊愈！这糟老头子，脾气和年纪一样大，谁爱让他治谁就去，反正我不治！”
　　宗爷爷淡漠的扫了一眼少女手里的猫老大，没说话，伸手去拿茶壶，给自己倒茶，晃荡了半天，最终却只倒出一杯底的冷茶。宗爷爷不悦的撇了撇嘴，忽然道，“去煮壶茶来！”
　　闻言，少女猛地抬起头，眼底升起了希冀。
　　宗爷爷不耐烦的说道，“记住，最后一次！”
　　“谢谢宗爷爷！”少女喜上眉梢，将猫老大递给宗爷爷后，麻利的去了厨房，烧水煮茶


第3章　不挑
　　待少女煮好茶，宗爷爷也替猫老大诊治完毕。他道，“五脏藏精守气，脏器长年亏损，便很有可能出现五脏失守的症状。而五脏一旦失守，脏器便会迅速衰败，精气神随之式微，性命堪忧。你捡来的这只小野猫，虽脏器未伤，精气神却亏损的厉害，症状比五脏失守还要严重。”
　　少女不由得皱起眉头，“我不明白，脏器完好，为何会出现精气神式微的症状？”
　　宗爷爷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杯，抿了一口，许是茶水润了喉咙，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平和了下来，“很简单，这只小野猫并非是真正的五脏失守，而是某种突发意外导致它的精气神发生大规模外泄，这才出现和失守类似的症状。”
　　少女仔细想了想后，赞同的点点头，“恐怕也就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宗爷爷与猫老大圆滚滚的金色大眼睛对视一眼后，继续说道，“虽然它的精气神严重外泄，但我看它的瞳孔还算澄明有神，没有出现涣散的痕迹。既是如此，对症下药，便有得救。”
　　少女喜道，“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宗爷爷一定有办法。”
　　宗爷爷放下茶杯，轻哼一声道，“取针来。”
　　“好。”少女飞快应下，转身从柜子里取出针具盒。
　　猫老大正被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绕的头晕，冷不防的看见一排形状各异的针具从眼前飘过，猫老大当下就清醒了，“你、你们要干什么？”
　　“呦，”宗爷爷啧声道，“害怕了？”
　　“谁怕了？”猫老大瞪圆了金色大眼睛，“要动手就快点儿！谁怕谁是狗！”
　　“还挺嚣张！”宗爷爷与猫老大大眼瞪小眼，片刻后，宗爷爷一把拎起猫老大的死穴——后脖颈，本就毫无反抗能力的猫老大就这么四蹄腾空的定在了半空中，眼皮也不由自主地耷拉了下来。
　　猫老大：“。。。。。。”
　　这该死的天性！
　　见状，少女连忙出言安慰道，“小猫咪，别怕，不会很疼的，忍一下下就好了。”
　　猫老大斜睨着少女，愤愤的说道，“虚情假意！”
　　把住猫老大的命脉后，宗爷爷从针具盒里取出最细的毫针，少女替他拿下灯罩，宗爷爷将毫针在火焰上烧了烧，待针尖烧红，取百会、风门、肺门等穴位，迅速刺入。
　　猫老大只觉像是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
　　随着宗爷爷运力捻转针体，猫老大感觉一股热热的气息从扎针处缓缓涌出，顺着奇经八脉流至四肢百骸。气力所经之处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一点一点抚平了猫老大千疮百孔的丹田。
　　留针一刻钟后，宗爷爷再次捻转针体，慢慢将针从猫老大的身上退了出来。
　　“好了，”少女松了口气，她低头看向猫老大，自言自语般问道，“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
　　猫老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它灵脉中的变化却是实打实的，骗不了人。可，只要一想到救它的是人族，猫老大就浑身不舒服。它移开视线，不去看她，心道，“多管闲事！”
　　施了针，又从宗爷爷这儿拿了药，少女便准备带猫老大离开，“宗爷爷，今晚麻烦您了。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您歇息了，明日再来正式给您拜年。”
　　“拜年就不必了，”宗爷爷语气生硬，“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少女没接话，盈盈施了一礼后，伸手抱起猫老大，安静的转身离开。
　　“等等，”在她迈出屋门之前，宗爷爷叫住了她。少女转过身来，宗爷爷却没了下文。他不说话，只一个人在屋子里瞎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少女也不多问，只静静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宗爷爷终于在床下和柜角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宗爷爷将结着蜘蛛网的以及用来垫柜角的几本书籍一股脑儿塞给了少女，“拿着，自己去研究，以后当兽医的事，别再来找我。”
　　少女扫了一眼手中的书籍，《猫苑》《司牧安骥集》《相六畜三十八卷》。。。。。。
　　少女再次看向宗爷爷，郑重的施了一礼，“谢谢宗爷爷，我一定会认真研读的。”
　　宗爷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走吧。”
　　少女带着猫老大返回了自己的住处，将猫老大放到被窝后，少女去茅草棚拣了些散落的柴火。
　　柴火放得久了，受了潮，很难引燃。没一会儿，整个厨房便充满了呛鼻的烟味。少女以袖掩面却仍是难以完全阻挡无孔不入的浓烟侵入七窍，当下呛得连眼泪都下来了。
　　浓烟漫过门窗，到处飘散，被风一吹，如虎添翼，势头更甚。不大会儿功夫，先是宽敞的前院惨遭不幸，后来，整间民宅就像是着火了似的，四处冒黑烟。
　　彼时，一贯懒散不求上进的猫老大正在日夜不休的加紧修炼，好争取早日脱离人族的魔爪。这时，一股焦糊的味道猝不及防的冲入鼻腔，五感异常敏锐的猫老大，一个激动，灵魂都差点儿蹿出体外。
　　“这愚蠢的人族又干了什么蠢事？”
　　猫老大睁开双眼，抬眸望向斜对面的厨房，只见整个厨房此刻就如同修罗场一般，黑烟四起。
　　“这愚蠢的人族到底在瞎鼓捣些什么？不会弄就别弄，搞得就跟自焚似的！”
　　“这年头，想死也不用搞这么大的排场吧？”
　　“我说，这荒郊野岭的，最适合安安静静的死了，不适合搞什么幺蛾子！”
　　“连死都不会死，人族真是无可救药！”
　　猫老大只恨自己恢复得太慢，要不然，它一定一爪子挠死这愚蠢的人族。
　　猫老大越想越气愤，刚收拢的一点儿精气神还没完全凝聚，一个七窍生烟又给跑光了。
　　。。。。。。
　　呛鼻的烟味越来越浓，这下猫老大连咒骂的心思都没有了，调动全身气力努力屏息中。。。。。。
　　少女费了好大劲儿才将火生好，一番折腾下来，看起来很是狼狈。然而，她连擦把脸的功夫都顾不上，火一生好，便立刻着手煮饭煎药。
　　好一会儿，呛鼻的浓烟才算彻底散去，努力屏息的猫老大长出了一口气，“可憋死老子了！”
　　见厨房没动静了，猫老大懒得再管她在做什么，转身就开始继续修炼。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时刻处在警觉状态的猫老大瞬间瞪圆了金色大眼睛。
　　少女端着木托盘走进来，嗅觉灵敏的猫老大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又苦又涩的气味。
　　一闻到这般令人作呕的气味，猫老大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脑子，而是嗅觉记忆，“她不会是想毒死老子吧！果然，人族个个心肠歹毒！”
　　“哎哎哎，怎么就过来了？”
　　“不是，我在这里郑重澄清一下猫没有九条命，真的没有九条命！就算老子命大，这药灌下去，什么胃啊肠啊统统都得搅和在一起！”
　　少女将木托盘放到桌上，然后端起一只碗，一步步靠近床边，“乖，别怕，喝了就会好起来的。”
　　猫老大炸毛了，“你你你，你别想骗本老大，本老大可是亲眼见过那些被毒死的小动物是什么下场！个个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死都死不舒坦！”
　　“我说，有话好商量！这样，你扌鲁本老大的事，本老大既往不咎！哎，还有，你摸本老大脑袋的事，本老大大人有大量，也不跟你计较！”
　　“我都这么大方了，你可千万别胡来！你要真看不惯本老大，非得要弄死我，我给你出几个主意。”
　　“你把我扔外面雪地里冻死吧！多简单省事啊，还不浪费你这碗毒药！”
　　“不、不行啊！那，你把我吊死吧！我看院子里有好多树，随便找一棵歪脖子树就行，我不挑的，真的！”
　　“再不行，你放把火烧死我得了！”
　　“还不行啊！？”
　　猫老大被逼得连遗言都出来了，“想我猫老大一生英勇无双、孤独求败，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会被一个弱小的人族可怜虫给毒死？！话说，老天爷，你也忒不够意思了吧！这千年来，本老大可是有事没事就帮你锄个强扶个弱，分文不取的替你维护山林秩序！虽说是爱吃鱼了点儿，但本老大可是只有原则的猫，从来不打小鱼苗的主意。我说，老天爷，打个商量怎么样？能不能给我换种死法？”
　　老天爷没空搭理它，少女更是无动于衷，顺势便在床边坐下了。然后，将碗举到了猫老大面前。
　　猫老大眼见“谈判”无效，猫眼一闭，作赴死状，“算了，毒死就毒死吧，大不了就是味道难喝点儿，死的时候难受点儿！只要金丹不陨，过不了多久，本老大又是活蹦乱跳一只好猫！”
　　少女见它突然闭了眼，好心安慰道，“乖，别怕，味道应该还可以。”
　　猫老大嗤之以鼻，“骗鬼去吧你！”


第4章　避嫌
　　少女用勺子在碗里调了调，摸着温度适中，伸手去捏猫老大的下颌，猫老大不能动，轻易就被人捏开了嘴巴，一股温热的液体顺势被放进它的喉咙，咕咚咽了下去。
　　猫老大做好了被毒死的准备，谁知入口之物不仅没有方才闻到的苦涩之味，甚至带着些许香甜。
　　猫老大倏地睁开了眼，只见面前的小碗里是颗颗饱满的白米粒，因为火候掌握到位，软糯香甜的白米粒，不用咀嚼便可直接下咽。
　　猫老大这辈子几乎没怎么吃过热乎的东西，更别说是上好的白米现煮出的粥，这种唇齿生香的滋味太过奇妙，猫老大瞬间感觉自己的猫生都被点亮了。
　　“真不敢相信，愚蠢的人族居然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
　　见它眼睛都亮了，少女笑盈盈的说道，“很好喝是吧？不是姐姐自夸，姐姐还是很会做饭的。等改天，姐姐做鱼给你吃。”
　　一听到“鱼”这个字眼，猫老大整只喵都不淡定了，然而，听她一口一个“姐姐”，猫老大忍不住又想炸毛，“多管闲事！”
　　少女解读不了猫老大复杂又纠结的眼神，只继续温柔的为它喂粥。
　　猫老大含泪吞粥：“真难喝，真难喝……”
　　生无可恋的猫老大被迫仰着小猫脑袋，不安分的大眼睛到处胡瞄，用以分散被白米粥吸引的注意力。猫老大的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少女的额角，大约是出汗的缘故，少女的额角落着几缕细碎的青丝。屋子很大，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太暗，以至于猫老大方才并未注意到少女额角散落的青丝下，沾染了一抹烟熏火燎的炭灰。
　　细瞧之下，其实挺明显的，尤其是和她凝霜若雪的肌肤一对比，那抹黑灰显得格外扎眼。
　　猫是种爱干净的动物，猫老大尤甚，下意识就想伸爪帮她擦掉那抹灰。虽然它的爪子并没有乖乖听它指挥，然而，等意识到自己心底的冲动时，不明所以的猫老大当下变得气急败坏，“这该死的天性！”
　　喂完粥，少女端着空碗返回桌边，取下温在小火炉上的药罐，将药倒进另一只碗里，然后，端着碗重新回到床边。
　　被逼着喝光“难喝”的粥，猫老大一丢丢意犹未尽的心思还未完全收回来，眼见少女又端着碗走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知道人族没一个好货！”历经三番两次的精神折磨，猫老大整只喵都颓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就是可怜了它的鱼仔子们。猫老大感慨道，“话说，断头饭要是条鱼，本老大也不算亏！”
　　少女试好温度，便开始给猫老大喂药。见猫老大静静的盯着她看，一脸的呆萌和无辜，少女主动宽慰起它来，“很苦吧，辛苦你忍耐一下。良药苦口，喝完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少女一边给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猫老大喂药，一边自言自语般絮叨，“你别看宗爷爷脾气古怪，他的药还是很管用的。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被送到这里，也是个像这样一个冬天。那时，我因为不小心染了风寒，大晚上高热不退，人都开始说胡话了。”
　　“大半夜的，又人生地不熟，冬藏姐冒着风雪，挨家挨户的求人帮忙救治我。那时，她听庄子里的人说宗爷爷以前是很厉害的大夫，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选择收山归隐，再也不给人治病。迫于形势，冬藏姐为了我，只得硬着头皮跑去求宗爷爷。在冬藏姐的软磨硬泡之下，宗爷爷虽然嘴上一直没答应，却还是给了冬藏姐药。后来，我喝了宗爷爷给的药，很快就退热了。”
　　“所以说，宗爷爷其实人很好。”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冬藏姐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姐姐。可惜，后来，夫人就再也不让她陪我一起来了。”
　　猫老大一向清净惯了，还没谁在它耳边念经似的絮絮叨叨，被迫忍受的猫老大只觉脑袋里像是被人强行塞了一个马蜂窝，嗡嗡嗡个不停。同时，口齿间又持续不断的被苦涩的汤药来回洗礼，猫老大生平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人族最高规格的待遇——凌迟。
　　好不容易等她闭了嘴，药也喝的差不多，猫老大感觉自己整只喵都虚脱了。时至今日，猫老大连一句遗言都懒得再提，只安安静静的等着自己惨死。
　　然而，好半晌过去了，它的肠胃还是没什么反应，正当猫老大庆幸失去身体控制权居然有免遭痛苦的好处时，方才被它全身心抗拒在外的少女的话音，一点一点回归。
　　此时，先入为主的猫老大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等等，这是治病的药？不是毒药？不是吧，治病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难闻又这么难喝？！这简直不合常理！”
　　猫老大活了上千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平日闲来无事，也会顺手拔根草来啃啃，好打发打发时间。可它长这么大，就没见山林里的野花野草有这么难吃过！
　　猫老大对人族的鄙视又爬上了新的台阶，“人族到底是什么怪物，竟然能把治病救人的东西整得如此不堪入口、难以下咽！说实在话，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啊？”
　　“好了，辛苦你了！”少女放开了猫老大的下颌，顺势在被迫乖巧的猫老大脑袋上摸了两下，不等猫老大炸毛，她站起身来，接着道，“喝了药就快些休息吧。”
　　夜里灵气稀薄，修炼效果不及白日的三分之一，故而猫老大很少在夜间修炼。如今，为了尽快离开，猫老大破天荒的勤奋了起来。
　　少女一走，它立刻闭上双眼，凝结神识，吐纳天地灵气。
　　很快它就发现，稀薄的灵气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之后，竟然莫名变得浓郁起来，就像是得到了什么东西加持一般。
　　“难道是那碗黑乎乎的东西起了作用？”再一想到宗爷爷给它施针时的感觉，猫老大不由地在心底冷哼道，“没想到那糟老头还真有两下子！”
　　随便感慨了一句之后，猫老大便准备继续修炼，听到门响，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