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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心乱如麻，苏绾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除非是给木牌的那家粮店画了她的画像，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要么就只是巧合。
　　忽然攥住苏绾的手，宋屠苏绷着脸，进马车检查一番，再出来时拎着一个临时打包的包裹，道：“虽然没有危险，但我依旧不能相信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心意我领了，马车却不能接受，里面的吃食倒是不错，谢了！！！”
　　说完，宋屠苏拽着苏绾翻身上马，扬长离去。
　　站在原地看着宋屠苏消失，伙计这才上了马车，却没有回垒城，而是向着别的方向去。
　　跟郑琰锋汇合，苏绾就抱着阿丑，坐着软轿跟其他人一起启程，宋屠苏单独去了郑琰锋那边，说了什么，苏绾并不知道。
　　再一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王增笑道：“听说再往前，一座城比一座城繁华，等到京都，少不得要看花眼。”
　　“你看过？”苏绾来了兴致，问。
　　“没。不过副将那里有人从京都出来，说京都满地金银，无论天暖天寒，都有开不尽的花；吃的是精米精面，还有吃不完的肉；穿的是绫罗绸缎，平日里一掷千金，过的真是神仙生活。”说着，王增脸上露出憧憬的神情，显然是信了的。
　　刚想说什么反驳，苏绾忽然想起来私兵营，从没金银，吃的是未脱壳的黍子，极少见肉；穿的是粗麻布和兽皮，过的是尽力让自己活下去的生活。
　　对比起来，京都或许真的是神仙日子也说不定。
　　注意到王增回到亲兵那边，苏绾下意识寻找宋屠苏的身影，却转眼就看到她出现在自己旁边，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走着。
　　从怀里拿出一个甜饼递给苏绾，宋屠苏忽然道：“咱们得加快速度。早晨有几个人进城，应当是看到私兵，咱们泄露行踪了。接下来会走没人的地方，苦一些，能坚持么？若是不行，我单独带你走。”
　　“可以的。”苏绾微微叹气。
　　这次把所有的私兵都带出来，郑琰锋也不遑多让，虽然私兵没有那么多，带的其他不知具体身份的人却也有不少，再加上边城大营亲兵挑选出来可以信任的兵，这么杂七杂八的加起来，足足接近一千。
　　总会有人看到，总会有有心人专门注意这些东西，尤其是垒城。
　　隔着衣服捏着木牌，苏绾觉得心里哽的厉害，没有机会单独跟伙计说话，也不知道更多的东西，她觉得自己正在被未知的雾包围，慢慢的看不透周围的一切，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宋屠苏心里究竟有没有怀疑伙计找的并不是她，或者宋屠苏是不是因为伙计莫名的出现，所以才确定消息走漏。
　　晚上做的并不是吃饭喝水那样的小事，而是对整个垒城来说，可以拥有改天换面机会的天大的事。她究竟进行的顺利不顺利，有没有被人发现，或者说垒城现在发现人死了，会不会立刻怀疑到他们这些外来人身上？
　　一切的一切都不知晓，苏绾只能被动的跟上队伍，走远离县城和村子的地方。
　　荒郊野岭，也用不着再掩饰什么，就这么埋锅做饭、烧水，大家四仰八叉的休息着。苏绾抱着阿丑找了个块石头坐着，看着前方怔怔的发呆。
　　若是伙计不出现，或者没发现马车上的花纹，苏绾觉得自己现在定然不会想那么多，其实她只要好好地活着，等待时机便足够了。
　　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可……偏偏出现个木牌。
　　“想什么？”宋屠苏从后面出现，上前一步蹲在苏绾旁边顺着她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道：“都是山，想打猎？看看这是什么……”
　　打开手里拎着的包袱，里面是一个个纸包，看样子应该全都打开过。
　　拿起其中一个纸包，里面是有点碎的点心，闻上去很香。拿起来送到苏绾嘴边，宋屠苏笑道：“我尝过，没毒，这些都给你吃。等到京都，我给你卖更好的。”
　　看着宋屠苏脸上的笑容，苏绾想要两个人分着吃，话到嘴边却还是没能说出来，比起这个，顺从她，她应该会更高兴。
　　小心翼翼的接过包袱，苏绾嚼着冰凉但是极甜的点心，问：“那伙计也不知道什么身份，为什么送咱们马车……”
　　“郑琰锋不知道这事儿。”宋屠苏突然凑到苏绾耳边，压低了声音，吐出来的声息弄得苏绾的耳朵有点痒，“回头我会找人查一下，只是现在没机会。我也觉得那伙计不是坏人，或许是知道什么，所以才帮咱们。你也别想太多……”
　　伸手摸了一把阿丑，宋屠苏接着说，“这家伙越来越大了。以前我去内城，也经常有人给我东西……还有女子想要嫁给我，吓我一跳。”
　　想象着宋屠苏去边城内城，那些小媳妇和凤毛麟角一样的闺中女子，恐怕最想嫁的就是她。在边城，宋屠苏无论走到哪里，大概都不会有人厌恶，包括郑琰锋那些世家子，因为有她，才有边城的安全。
　　结果那样的宋将军，最后身边的人却是个瘦巴巴的丫头。
　　难怪整个边城大营的人都宁愿相信苏绾是个美人，拒绝相信她只是瘦巴巴的丫头，苏绾觉得挺好笑的，忍不住脸上就出现笑容。
　　“有啥好笑的，以后再有人这样，可用不着我拒绝，你得帮我。”宋屠苏说着，伸手比划一下，说，“那些女子都弱柳扶风的，很容易摔倒。”
　　“是不是还专门往你怀里摔？”苏绾笑着说。
　　惊讶的看着苏绾，宋屠苏有点不敢置信地说，“你怎么知道？难道有女子如此对你？究竟是谁眼睛这么不好，把你错当男子？”
　　“可不是我。你要是遇到女子多了，就会知道，她们可会往你怀里倒，遇到这样的，你可得给我躲开，不然就算我出面，人家也有可能坚持男女授受不亲呢。”苏绾说得挺认真，不过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无语的摇了摇头，宋屠苏有点害怕地说，“当真麻烦。”
　　“出发了。”苏绾站起来，把包袱收拾好，感觉心情轻松很多，那些沉重的东西好像全都消失了似的。
　　扭头看到宋屠苏骑着马去远处指挥，苏绾摸了摸心口，确定那里跳的很快，像是揣着无数只兔子。


第42章　殃及池鱼
　　宋屠苏说那些女子的时候，苏绾虽然在笑；　却也想着；　若是自己未曾捡到过昏迷的她；　发现她的身份；　或许也会成为那些女子中的一员。
　　笑他们；　岂不是跟笑自己一样。
　　偏偏还是忍不住笑。
　　谁让自己不一样，是整个边城大营都知道；　就连自己也恍惚间知道的，宋将军的女人这样令众多女子艳羡的身份。
　　可……便是如此；　总是走人烟稀少的地方；　天冷又干燥，脸上裹着兽皮也还是被风吹的起皮。晚上倒是还舒服一些；　能够靠着宋屠苏，暖和许多。
　　豆干都已经吃完，剩下的都是干粮；　苏绾感觉自己快要变成野人。
　　一些日子没见郑琰锋，再看到；　苏绾差点没认出来。原本就脸色苍白；　此时更是瘦的厉害，大病一场完全未愈的样子。
　　“正好进京面圣。”郑琰锋笑道。
　　扭脸看宋屠苏；　苏绾发现她还是那个样子，瘦削的厉害，脸上同样起皮，气势未变；　和郑琰锋比简直是两种经历似的。
　　离开荒郊野岭，重新看到村子，苏绾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依旧是几个人进村，在进去之前，宋屠苏道：“所有人的私兵最多带十个，其余的全部分散，这个村子靠近山，我觉得很方便，至少里正恐怕不好说服。”
　　原本就是奉密旨而来，带的兵多少都有先例可循，但私兵多少都可以，只不过若是带三五百私兵进京，恐怕就是城门官都不会同意进去，除非是皇帝钦点的大将军，或许还有可能。
　　“我先派人过去说说，实在不行咱们再想法子，也确实这里最合适。”郑琰锋想了想说，招手让身边的侍卫过来，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见郑琰锋吩咐完，宋屠苏不再说什么，单手搂着苏绾，微微侧着身体帮她挡风。
　　每次都是这样，总能注意到这些苏绾有时候自己都没在意的细节。每次察觉的时候，苏绾心里都有些不好意思，却拒绝不了，因为两个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自始至终，宋屠苏都是如此。
　　山根的村子，从房屋看，比边城大营，比邑城，甚至比安建府都要好很多。家家户户都堆有许多柴火，基本上都有左右厢房，和高大的堂屋、侧屋，有一些门脸修的很精致。
　　用不着再像上次那样，要特地寻找村里比较大的屋子，随便选一家似乎就可以进去借宿。只是郑琰锋先派人去了里正家，苏绾看着跟邑城完全不同的村子，有心逛一圈。
　　“能进去看看么？”有点忐忑的问宋屠苏。
　　不等宋屠苏说话，苏绾忽然想到王增曾经说过的话，立刻改口，“以后再去。”
　　没说话，只是伸手握住苏绾的手，轻轻搓了搓，暖和后便松开。
　　远处有个人探头探脑，却不敢靠近这边。苏绾扭头看郑琰锋，见他板着脸，慢条斯理的扯了扯身上的大氅，坐在两个丫鬟抬来的板凳上，悠闲的仿佛京城出来的富家翁。
　　从家族出来，本身手段不凡，这一路上，苏绾总算了解一些郑琰锋，他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或许不会多么光彩，但却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所必须的。
　　原本就决定小心翼翼，像最初醒来发现世界大变，小心翼翼地假装自己是巴车部落的苏绾一样，从郑琰锋身上，她可以学到更多东西。
　　远远地看着侍卫颇有派头的出来，到郑琰锋面前弓着腰，低声道：“我探了探意思，咱们借宿可以。里正念过书，还有个小儿子是秀才，现在在镇上教书，这几年就要考举人。还有……”
　　仔细地说完情况，侍卫退下去。
　　念过书的人就算不太精明，见识肯定也比其他人多，更何况能当上里正的，本身就是人精。侍卫回来如此说，就代表计划失败。
　　“想想别的法子。”郑琰锋叹气道，“这里毕竟不是天高皇帝远，还是有商有量吧。”
　　见宋屠苏不说话，苏绾有点了解她的想法。带兵打仗总能想出很多注意，但是纯粹的跟人打交道，宋屠苏并不愿意算计那么多，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耐烦那些。
　　“我有个法子，不知合适不合适。”见两个人同时看向自己，苏绾侧着身体，面对着宋屠苏，缓缓道，“一部分人假装山匪，一部分假装出来抓山匪。村子需要依靠，自然会接受大家，还会主动寻找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过衙门那边，需要人提前打点。”
　　自导自演的，有些卑鄙的戏。
　　轻轻拍着手，郑琰锋笑道：“可行、可行。衙门那边我会直接让人去打点。这一代估摸着真有山匪，不过人数应当不多，咱们不如假戏真做，把那群山匪逼出来。至于来历，就说江湖帮派吧。”
　　扭头看向宋屠苏，苏绾仔细注意着她的脸色，不知道究竟是接受，还是反对，亦或是厌恶这样卑鄙的戏。
　　“确实不错。”宋屠苏点头。
　　“那行，这个简单，我派人就能办好，咱们直接进京？”郑琰锋立刻说。
　　虽然苏绾一路上都没有看到巴索图和他带来的人，但这些人切切实实的待在队伍中，只是郑琰锋安排的太好，以至于苏绾一次都没看到过。
　　时候过去那么久，消息也不可能永远隐瞒，巴鲁克恐怕早已知道此事。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越早面圣，把巴索图这个烫手山芋交出去就越好，郑琰锋是这么想的，宋屠苏显然也是这么想，她立刻就站起来，道：“明天一早骑快马走！”
　　借宿去的是里正家，屋子最好，院子最大，虽然有散养的鸡，但很干净。
　　房屋非常敞亮，同样是侧房，地上铺的是兽皮和被褥，摸上去就十分柔软暖和。依旧是老太带着儿媳烧了热水，做了吃食，第二天侍卫放下银子，大家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离开。
　　这回进京的就只有郑琰锋、一个丫鬟、一个侍卫、宋屠苏、苏绾，还有王增。一直以来出面跟村里人说话的那个侍卫被郑琰锋留下，负责苏绾说的计划。
　　除了这六个人，苏绾也终于看到另外六个人。
　　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但依稀用了村里的小马车，赶车的车夫穿着村里的衣服，脸上似乎抹了灰，还有两个人跟着走，马车里应当就是巴索图，看样子也经过伪装。
　　忽然发现郑琰锋这里都是人才，这或许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蕴。
　　一路疾行，苏绾坐在宋屠苏后面，马屁颠簸的厉害，风似乎会拐弯儿似的，刮在脸上生疼生疼。一开始还能忍受着看看周围，但等进城后，宋屠苏速度依旧未减，苏绾也终于没有精力去看。
　　当马屁终于停下的时候，苏绾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双手扶着苏绾，干脆抱下来，宋屠苏大步走进一扇大门，迅速进了一个小院，用脚提开门，把苏绾放在床上，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要马上进宫，你等我回来。”
　　全身都酸疼的厉害，苏绾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全然放松的身体却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时机，苏绾无比厌恶自己这样软弱的身体。
　　稍稍有了精神，身体的疼痛让苏绾不得不醒过来，终于可以打量这个屋子。
　　床边雕花磨损的厉害，漆掉了许多，露出里面木质的材料；矮桌似乎是刚刚擦拭过，还泛着微微的水渍，同样掉漆；地上铺着平滑的砖石，似乎是踩过太多次，磨的很是平滑。
　　很旧，但是很干净的屋子。
　　门关着，看不到外面，苏绾也就没有出去，重新回到穿上坐着，伸手摸柔软的被褥。最近刚刚清洗过，有很温暖的味道，很薄，并不太保暖，但却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这里大概是……她曾经带过的地方吧。
　　身上的酸疼好了些，苏绾再次躺下，这次睡的有点久，久到醒来后，天竟然已经微微泛白。
　　‘吱嘎’房门发出老旧的摩擦声，一个人闪身而入，正好看到床上的苏绾看过来，一边脱身上的衣服一边走近，低声道：“休息好了？这是点心，先吃点。”
　　往里面挪了挪，让对方上床，苏绾摸索着接过点心，啃了一小口，问：“如何？”
　　“从宫里出来很顺利，只是郑琰锋派出去的人说，昨天垒城县令遗孀张氏带着一家人来京告御状，被皇帝知道，发了很大的火。原本碰上此事的也不过是府尹，他大约是想捞些好处，就答应替垒城县令深渊，但府尹前些日子又得罪了人，那人就给捅到皇帝眼前。”
　　“这事儿原本跟咱们没关系，可等将来皇帝知道了，又得是麻烦。”宋屠苏终于躺下，脚碰到苏绾的小腿，道，“怎么这么凉。”
　　吃完点心，即便是黑暗中看不清宋屠苏的表情，可苏绾知道，她现在必然不耐烦。
　　若是垒城之事过去一些日子，没有人来告御状，到时候再提起来，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期间郑琰锋还可以让家里帮忙，给垒城安排一个好官，可现在计划完全没用，皇帝又知道了，就有些麻烦。
　　“张氏为何如此快的来京，还敢告御状？她应当知道垒城的一切才对。”苏绾疑惑，感觉脚慢慢暖了，就忍不住感慨，“果然有你在……”


第43章　你的家
　　最初，郑琰锋就说过；　垒城县令敢这么猖狂；　恐怕并不是为了给老母过寿；　背后应该还有人。苏绾会想起这一点；　顿时就明白了；　郑琰锋说的没错。
　　还想再说什么，又想到宋屠苏不耐烦这些；　苏绾转而问：“这里是你家么？”
　　“恩，先歇息；　明儿再说。”握着苏绾的手；　轻轻搓了搓，用温热包裹着冰凉冰凉的手掌；　宋屠苏很快睡着。
　　当初在羊城守株待兔的时候，苏绾曾编了个段子给说书先生，她也听了许多说书先生说的别的段子；　其中最喜欢的是，一书生外出游历；　途经山脚一村；　瞥见溪边洗衣的女子，顿时相互一见钟情；　许下承诺，后来书生高中进士，八抬大轿娶女子为妻的段子。
　　从草原离开，进入边城大营；　在私兵营生活那么长时间，苏绾差点以为自己跟私兵们一模一样。当宋屠苏说要带所有的私兵进京的时候，苏绾又想也不想的跟来。
　　也许五百私兵是宋屠苏故意带着的，也许是苏绾打心底里没想过分开，就这么跟着来了，连进来的院子、房屋是什么样都没看清，竟然还大咧咧地睡着。
　　是因为，有她在吧。
　　早晨脑子清醒的厉害，苏绾控制不住的，有点儿矫情。侧着身子躺在被窝中，看着平平整整躺着的宋屠苏。她的侧脸应该是很好看的，只是耳后有一道疤，蜿蜒狰狞像是地狱恶鬼留下的爬痕，无端端透着煞气，普通人看了怕是要打个哆嗦。
　　苏绾却庆幸是在耳后，若是再往前一点点，恐怕就要破相。
　　“好看么？”宋屠苏忽然睁开眼，侧着身子跟苏绾对视，笑道，“怎么？见我醒了不敢看了？”
　　“快起来，我还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你有空带我看看。”苏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