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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灿知道，这大小姐每个月生活费有两万块。
　　花不掉被妈妈念叨，心疼她生活质量低，花超了爸爸又会念叨，说她不懂节俭大手大脚。
　　所以她都算着每个月正好花光。之前买过名牌包，也扎扎实实吃了半个月泡面食堂。月初借她两万块，是打算接下来都宅在家里不出门吗？
　　“不用，”许灿笑着摇摇头，“我教任教授家的小孩功课是有钱拿的，忘啦？一个小时一百二十块钱，很高薪的。”
　　“可每周去那么一下，也没多少钱的吧。”
　　“任老师家的小朋友得准备升初中了，寒假要补习，”许灿做了个数钱的手势，眨眨眼，打趣着说，“而且我，也有别的兼职啊。”
　　“嘿，”郭晓雅笑了，手机再次响起来。
　　才反应过来，又迟到了半天，还挂掉男朋友好多电话。
　　“亏我起那么早，都怪陈爱媛闲着没事儿那么早来收拾东西，脑子有病。”她皱皱眉，挥挥手说，“我去约会啦。”
　　“嗯，拜拜。”
　　郭晓雅快步走到门口，又停住，转过头问一句：
　　“你……真的没事吧。”
　　挂掉门考试，那些往常顺理成章许灿拿的奖估计也飞了。郭晓雅担心她努力一学期，没得到足够的回报而心有落差。
　　许灿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勾勾唇角，笑得娇娇的：“我有什么好难受的。我寒假边赖在学校泡童老师，边给小乖乖补课赚钱，乐得要命。”
　　“呵，也对啊。”
　　郭晓雅于是挥挥手作拜拜，带上门走了。
　　她踩着小高跟，哒哒哒的脚步声隔着木板门还能听到一小段。
　　许灿扬着唇又笑了会儿。
　　拿不到奖学金拿不到评优，这点落差算什么。
　　无端回忆起高中。
　　她高一是跳级升上来的实验班小才女，老师夸，别人捧。
　　一中走班制，成绩名次的升降决定自己的下个班级，高一的期末，许灿门门考试雪崩式考砸，直接掉进垫底班。
　　于是，年级里事不关己的拿她当成了谈资笑料，说，跳级的跟不上学习很正常。
　　连她压力大几次割腕的故事都编得有模有样。
　　实验班是单独楼。高二开学，曾经的老师同学跟她隔了栋楼，下课路过走廊的人都会特意往许灿的教室里看几眼，围观她这一落千丈的优等生。来亲眼看看她跌得多惨。
　　教室里，不熟悉的同学们热热闹闹。
　　走廊上，不认识的同学们笑笑闹闹。
　　这才叫有落差。
　　许灿照样好好读她的书。
　　她两耳不闻。
　　高二第一次考试，以几乎门门满分的成绩，挤掉别人重新回到年级第一的位置。
　　搬回到实验班。
　　—
　　实验班的化学老师怀孕，童明月帮忙代课的大半学期里，许灿化学从没考过前十名。她走后，许灿再也不敢随便丢掉一分。
　　她离开了，她就擦着眼泪追上。
　　一直追。
　　追到死。
　　桌面上的手机亮起来，铃声打断她的回忆。
　　许灿看着来电显示的号码，并不想接。
　　顿了几秒还是接了。
　　“喂。”
　　“囡囡，囡囡你现在手边怎么样？能不能给爸打几百块钱，快，爸这边实在手头紧……”


第5章　
　　“是这样的，囡……”
　　天越来越冷，许庆国那边的风声很大，声音挺冷静，告诉她自己钱不够没去火车站，所以买了哪哪的票。现在独自躲在三线小城市里没认识的人……
　　许灿安静听完，娴静打断他的抱怨。
　　“爸爸，你去工地上看看有没有要帮忙，总之先找个活干吧。”
　　“快过年了，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我先找着呢。”
　　许庆国叹口气，换了话题说：“等找着了我再打电话过来吧，现在话费应该剩不多了。”
　　许灿嗯了声。
　　“囡囡……”
　　顿了顿，“爸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许灿抿抿唇，敷衍着想快点挂掉电话：“我手里真的没钱了。”
　　“爸知道，爸也不是……那你好好的，等大过年催债的大概也走了，你晚点再回家吧。别惦记着家里，家里没事的。爸爸就只有你一个女儿了。”
　　“多吃饭，你别总熬夜啊，也要……”
　　“我都知道。”
　　许灿挂断了电话。
　　宿舍里的窗户刚才被陈爱媛关上了，关得紧紧一丝风都漏不进来，窗帘还敞着，柔顺地垂在地板上。光从阳台悄无声息地透过玻璃投进来，空中细小灰尘浮动。
　　明明听见爸爸的声音就烦躁。
　　可挂掉后。
　　许灿站起身，在空荡荡的宿舍来回踱步，半响，再重新坐回去。
　　心里还是有点酸涩，疼又麻麻的。
　　她沉静地坐着。
　　想到电话里他的语气。过年前后，怕是工地上也不容易找到什么能干的活，爸爸没文凭也没技术，甚至还在躲债中，能睡得好吗？能吃饱饭吗？
　　许灿闭了闭眼，视线落到桌上的草稿纸上，忽然想到小时候。
　　可能是昨夜没睡吧，思绪总是飘着。
　　想到，那时候她才刚上幼稚园，老师让带大家自己带蜡笔画画，她家里没有蜡笔。爷爷让她去偷别的小朋友的，奶奶给了她一点钱。其实那点钱根本买不到。
　　爷爷还说了句：“她反正嫁出去的，给她买干什么。”
　　许灿懵懵懂懂，半懂不懂，但跑出去没买到蜡笔还是伤心的。再跟奶奶说钱不够，奶奶也懒得再管了。
　　喝得醉醺醺的爸爸回家，发现小小的许灿躲在被子里闷声哭花了脸。
　　问清楚是为什么，他直接把穿着睡衣的她从被窝里抱了出来，抱在手上。去硬是敲开早就关门的杂货店，买了两盒最漂亮颜色最齐全的蜡笔。
　　回家路上还教她唱歌，五音不全。
　　总浑身酒气，但怀抱特别坚强硬气的爸爸。
　　带她去逛公园偶尔带她去幼稚园，也总都是抱着的，一段路不长不短，从她生下来开始抱到七岁，别家宠儿子也没那么宠的。
　　“爸爸就只有你那么一个女儿了。”
　　许灿吸了吸鼻子，叹口气，握紧手里的笔。再次想把思绪集中在教科书里。
　　她现在手里有十万块钱。
　　其实，前世帮他把这笔债还掉后，爸爸确实努力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赌博，没有再惹麻烦。时不时还能给她寄点生活费。
　　……
　　许灿拿着笔再草稿纸上划，无意识地，想理顺往后人生里出大事情的时间。
　　两年里其实没有发生太多大事情。
　　突然记起，今年股市有大动静。前世这时候她刚替爸爸把债还掉，想多赚点钱，寒假还在留学机构接过文案翻译的工作，顺便也接待家长咨询。
　　有个学生的家长痴迷炒股，闲谈的时候聊到从去年涨到现在的股票。
　　她完全不懂炒股的专业知识，只知道，那是一个零合游戏。
　　合法从别人手里抢钱的修罗场，现代杀人的地方。
　　那家长闲谈的时候，非常兴奋地把为什么石油价格下降影响到股市波动等等，跟她讲得一清二楚，还信誓旦旦预测，现在投钱至少再涨多少多少个点，闭着眼睛买股票也能翻倍挣个盆满钵满。
　　许灿当然是微笑着，应付完就没当回事。
　　没想到那家长说的全都是真的。
　　接下来股市真就一波一波涨停，所有新闻都在播大牛市的来临……最后崩盘前及时停住。
　　那家长具体赚了多少不知道。许灿听留学机构的老板说，自己中途进去的，两套房子的钱砸下去也捞回来了四套房子。
　　有些人，拿钱生钱，赚钱太容易。
　　隔了两年，具体数字她不太记得了，只知道股票一路涨停，到六月，是六月中旬左右往下跌停的。在这之前投钱是绝对没问题的。
　　许灿动了这个念头。
　　上网查了查，花了十几分钟弄清楚操作的基本知识。然后趁着时间早，收拾好身份证银行卡，出门开户去了。
　　具体该买哪些股票是个问题。
　　她手里有十万块闲钱，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了。千挑万选，买了十支不同的股票。四支名字顺眼又眼熟的股，XX智能、XX电子、XX云商、XX科技。
　　这种既是新兴行业又是让她有种熟悉感的，基本错不了。
　　接下来六支都是精挑细选的。虽然她对金融方面的专业一窍不通，但她是学化学的，对那些最新的医药技术方面关注颇多。XX药业、XX制药，都是行业内有名的。
　　她了解这些公司在干什么。
　　敲定这些股票，十万块钱从账户划走，她松口气。
　　现在，再后悔也没用了。
　　钱进股市，她就当不存在了。对不起，哪怕这十万块钱像撒盐入海，没得干净，她也再不会拿去给爸爸了，一分也不会了。


第6章　
　　松江大学作为前身始建于百年前，当之无愧的百年名门老校，大把财力砸出来的科研资源等等的光芒强眼，基础设施实在一般般。
　　旧楼的办公室装的空调总坏。
　　邱伟刚进门放下包，就调空调，没想到小半小时过去，等童明月到办公室了空调也没开出来。她赶紧求助说：“来看看，空调啊是又要找人来修了。是坏了吧？”
　　“坏了，”童明月过去看了眼。应了句，就坐到位置上去开电脑了。
　　“别事不关己的呀，不冷吗？”
　　邱伟搓着手，又问，“今天怎么在这，不去照顾项目啦？”
　　“刚从实验室回来，约了学生来找我看论文。电脑怎么开不开，不会是停电了吧……”
　　“……”
　　童明月停下来，两个人相对无言看看。
　　邱伟立刻走出去问了圈。
　　五分钟后回来，脸上带着那么忍不住的幸灾乐祸：“是停电。嘿嘿，听说隔壁王教授半个月的大试验做到最后没电了……”
　　童明月也眼角弯了弯，很快抿住。
　　“那太可惜了。”
　　邱伟自己笑弯腰，笑够了，坐在办公位上改拿手机查看邮件，边问了句：“你饭吃了吗？”
　　“吃了。”
　　“诶呀，我也吃过了不然还能先去吃个饭什么的。”
　　说了两句话，就有学生来敲门了：“报告。”
　　“请进。”
　　邱伟见童明月开始忙了，也就不再搭话，转而处理自己的事情。
　　“你照着提纲写，别偏了。”
　　童明月打开抽屉，把给学生的论文修改意见印出来，一样样细说，最后理理整齐递给她：“就继续改改吧，已经差不多了。”
　　“好的……”
　　邱伟正在打电话：“许灿你缺考是怎么回事啊……”
　　女生接过自己的纸质论文，想了想，走前回头又问了句：“老师，跟我同宿舍的岳茜茜，她无机是不是也没去考啊？”
　　“嗯。”
　　女生哦了声，追问：“她是身体不舒服，肯定会去参加补考的，应该没事吧？”
　　“没事。”
　　童明月留意着旁边邱伟的电话，应了下，没太在意的样子。
　　余光注意着邱伟。
　　等邱伟的电话挂掉，开始处理别的工作了。
　　童明月忍不住开口问：“是你带的那个班，许灿缺考吗？”
　　“对啊，这小孩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还得去她问问清楚啊，到底什么情况平时那么乖的小孩，奖学金都不要了。哎，她这小孩年纪还小，是不是青春期叛逆了吧？”
　　邱伟边收拾着桌面的东西，边絮絮叨叨地说：“倒霉的辅导员唷，学生逃课了考得差了缺考了全是我的错，日常主要工作就是挨骂……”
　　童明月问：“她电话里有跟你说明原因吗？”
　　“没说，”顿了顿，邱伟又补了句，“她就说是身体不舒服没去考试。问怎么不舒服，又说现在没事了。是别的学生我也就信了，那小孩一点点小毛病能缺考吗？”
　　童明月说：“你别直接问，她不想说的事情不容易开口告诉别人……”
　　她面前那拿着论文的女生有点怔愣。
　　本来想帮室友打听下事，没想到看见自己清冷大气的导师，对着别的学生，缺的别的考试，那么在意关心。
　　许灿她知道，很厉害的学妹，聪明努力还模样讨喜，当初要跟项目的时候被学长学姐抢着要。但她进的又不是童明月的项目。
　　不由玩笑地说了句：“童老师，你是不是只关心长得漂亮的学生啊？”
　　童明月愣了愣：“……”
　　“没有。”
　　邱伟反应过来，哈哈笑起来说：“要不然，拜托童老师去找她聊聊吧？问问清楚，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跟‘别人’不开口，可童老师肯定不是别人啊。”
　　童明月无奈地笑了：“是你的学生。”
　　邱伟也笑着：“你不也是教着她课呢。”
　　许灿跟童明月投缘，关系好，是系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童明月笑着，没说话。
　　转而看面前的学生，温和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嗯，没了，老师拜拜。”
　　学生出去，转身带上办公室的门。
　　童明月打开笔记本电脑，一副专心干活的模样，旁边邱伟巴巴地等着她说些什么。最后，忍不住开口说：“童老师……？”
　　“我会去找她问问的。”
　　—
　　许灿是在公交车上接到自家辅导员的电话的，就快到站，所以没时间仔细编理由去说明了。她再三保证没有下次，挂断了电话。
　　熟悉地走进去，摄影棚里闪光灯不停。
　　许灿来的早，还没轮到她来拍的时间段。拐进化妆间，正好跟上午拍完片的职业模特们擦肩而过。
　　“小可爱？”
　　李明娟探身回来，笑一笑，捏捏她脸颊软肉，“等等原来是你拍啊，我这儿也确认下周也还缺着人，你有空吗？”
　　许灿点点头，回以甜甜笑容：“我已经放假了，有空的。”
　　助理在叫，李明娟随口应了声，边看许灿。
　　“那我回去联系你吗？”
　　“嗯。”
　　许灿忙比划着没问题的手势。
　　“好，那我走了。”
　　李明娟撩了下波浪卷长发，带着笑，踩着八寸高跟鞋走掉了。一股香风跟着变淡。
　　许灿也笑着目送她。
　　李明娟是淘宝店主兼网红模特，要身材曲线的衣服都她自己拍的，清纯类型的Ｔ恤连衣裙才找别的年轻女生。
　　许灿帮她拍过两次。
　　她刚满十四岁，就睁着眼瞎说自己是大学生兼职，寒假在饭店里当服务员，国庆去街边发传单，乱七八糟能来钱的，不违法犯罪的她基本都做过。
　　大一那年在日系服装店兼职过导购，店长问她有没有意向去工作室当模特，活动片临时缺人。薪水真的很高，她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许灿模样标致，又是天生纤瘦的身材，非常适合穿各种可爱风格的衣服。
　　实在效果好，她在拍摄现场就被好几个经纪人要了联系方式。
　　之后，许灿就陆陆续续接着平面模特的工作。拍片的工作算体力活，她没足够的精力，又没有时间接外地的片，所以其实拿不到很多约。一月也就一两单的样子。
　　—
　　这次是帮软妹店拍姊妹装系列。
　　许灿提前半小时来，在休息室化完妆又等了半小时，忍不住问了声：“刘姐，什么时候开始拍？”
　　“问我我也不知道，”刘倩云连打好几个电话，脸色不太好地说，“王佳彤说突然要考试。这套你们也不能分开拍啊，只能等着呗，没事，棚到十点半前一直是我们的，肯定能拍完。”
　　总归有六十套衣服要拍。
　　许灿余光看着旁边的小山堆，喝口水，用手机看论文。反正之后也没事情，她不用着急。
　　又等了半小时。另外一个模特小姑娘进来，慌慌忙忙道了歉，跟别的工作人员都鞠躬了。许灿跟着站起身，终于可以准备正式的拍摄了。
　　“佳彤，快快快，都快来不及拍了知不知道。”
　　“我错啦刘姐。”
　　王佳彤抱着衣服进更衣室，眨眨眼，讨好地笑了笑。嘴唇弯弯的时候，鼻子和左眼下的地方有个小泪坑，有种憨憨的纯真感。
　　刘姐顿时也不说什么了，摆摆手：“快去吧，也是知道你学习忙，学霸。”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两人进入工作。
　　很快拍掉第三套。
　　换好衣服，走出更衣间的时候。
　　许灿基本不说话，王佳彤几次搭话都没有得到一点积极的回应，不由觉得自己被讨厌了。
　　她突然挺直接问了句：“你是不是生气了？”
　　许灿说：“没有。”
　　她本来就不是热情的人，工作归工作，私下里为什么还要演戏呢。许灿倒也没很在意她迟到近两小时，进门跟所有工作人员道歉，唯独像没看见她的行为。
　　只是，觉得她跟顾仪大概是同类人，笑起来都天真可爱的。
　　她下意识，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姊妹装系列，拍摄过程中要摆出很多闺蜜的亲切动作。
　　小声交谈当然是可以的。
　　王佳彤瞥了眼身边的许灿，两人现在是挽着胳膊的动作。
　　“不好意思啊，我学校其实抓学习抓的挺紧的，不像别的大学一样，干什么都没人管。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