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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谢别梦暗自叹了口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第二天上午，施云岫过来替换谢别梦的时候，却见谢别梦已经站在房间外。
　　“怎么了？”
　　谢别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红绫在里面。”
　　施云岫垂眸，却没有再问。也没有进门，两个人就在外面的石头凳子上坐下。
　　“烟儿说你不能再出手了。”谢别梦说。
　　“我知道。”施云岫对于自己的身体还是清楚的。她并非不敢拼命，只是现在还不是拼命的时候。“没有我的无心诀，你的梦音九变也不能用。如今只盼着冰玉蛊晚点发作，各家的人能早点到。”她抬头看了看天，天色蔚蓝，太阳已经逐渐显示出它的威力。
　　厉蕖枝昨天守到半夜，所以今天起得比平日晚一些。众人知道她辛苦，也没吵她。她这会儿刚刚吃完早饭，正赖在楼燕岚的房间里喝酒。
　　“大早上就喝酒，当心醉了。”楼燕岚说着劈手夺过她的酒杯。
　　厉蕖枝扁扁嘴，不敢抗议，只好趴在桌子上无聊地画圈圈。“哎，你说烟儿和红绫……”
　　楼燕岚的目光望过来，“难得你都看出来了。”
　　“喂！我脑子是没你们好使，可我也不是傻子。这种事谁还看不出来？”厉蕖枝不服气道。
　　楼燕岚被她这气鼓鼓的模样逗笑了。“是，我的厉家三小姐。很快就会来很多人，包括你们家的人，所以你这个主人还是快点去安排房间吧。我要去小姑姑那里看看。”说着把厉蕖枝哄出了门。
　　楼越凌处理起情报实在是个万里挑一的人才。兼之过目不忘，博闻强识，很多情报在整理的过程中已经在她的脑中穿起了一条线。
　　她见楼燕岚过来，将手中的卷宗递给她。“十里外的翠湖居。如果消息没错的话，对方应该在那里。”
　　楼燕岚一愣，接过卷宗翻开细看，见上面很多关键处都用朱笔勾画出来。“不愧是小姑姑，有些线索我之前都漏过了。”
　　楼越凌笑道：“家主派我过来，总要有些作用吧。我已经传书楼家，严密注意翠湖居的一举一动。你把这卷宗拿给云岫去看看。”
　　楼燕岚离开后，楼越凌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一堆字条上。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中，“如果我当年就有如今的能力，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是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踏入梵天楼，再没出来。“云岫很能干，这次我一定会帮到她，你放心吧。”
　　那些个花前月下的美好，如今都只成为了回忆。如同一根根冰凌，扎到会痛，可是如果狠下心紧紧握住，却又发现留住的只是虚幻。楼越凌的容颜依旧年轻，心却已经荒芜了。
　　“翠湖居？”施云岫看着卷宗，脑中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过去走一趟。
　　“云岫，如今的你不能离开山庄。”施云岫本就是守在阮烟罗身边，因此阮烟罗也了解到这情况。看着施云岫沉思的模样，阮烟罗生怕她又行什么险招。
　　施云岫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这话说得笃定。楼燕岚和阮烟罗却没一个人肯信的。
　　“如今咱们也都受了伤，人手不齐。翠湖居那边先盯着，只要对方不动，咱们乐得有休养的时间。等过几天各家的人手到齐了，总不至于这样捉襟见肘的。”施云岫看出这两人不相信自己的话，她也是无奈。
　　“我明白。”楼燕岚点头。看着面前这两人都是一脸苍白，形容憔悴的样子，摇头道：“你们都好好歇着吧。别想太多，情况会慢慢好起来的。”
　　回到楼越凌的房间里，楼燕岚将施云岫的意思说了一下。楼越凌道：“云岫说得没错，等各家的人手一到，我们这边就不会这么狼狈了。可是燕燕，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对方不趁着如今这个时候动手呢？现在是我们最脆弱的时候。”
　　楼燕岚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我已经让小枝加派了人手巡逻，如果有人进来，至少我们能够及时知道。对方也许不知道我们已经向各家求援了。”
　　楼越凌不置可否，但是眉间那一抹担忧却显而易见。“对方能够暗算到红绫，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们一无所知呢？”
　　楼燕岚摇头。曲红绫一直在鸩羽的团体战斗中处于极其隐蔽的位置，有时甚至是游离于战局之外的。对方能够一举找到她的位置加以偷袭，显然对鸩羽很了解。
　　“既然能够暗算得手，下了冰玉蛊。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用更致命的□□杀了红绫呢？”楼越凌继续问。
　　楼燕岚皱起眉头，她已经预感到事情并没有自己原本想象得那么简单了。“小姑姑，你的意思是……”在楼越凌肯定的眼神中，她继续道：“这不是一个针对鸩羽的计划？”
　　“我也是才想到的。我们既然能够搜集对方的消息，对方当然也会这么做。所以……”楼越凌环顾了一下四周，“也许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楼燕岚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身份……”
　　这正是楼越凌的担心之处。她们这些人无一不是世家身份。一旦被公开，武林将掀起无边的风浪。那不仅仅是是非正邪的理论，更是对武林长久格局的颠覆。
　　“立刻通令阮家、厉家和曲家，暂时不要到这里来，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所有的事稍后再议。”门外传来施云岫简洁的命令。
　　楼家姑侄俩望过去，施云岫已经走了进来，“多谢越凌前辈的话。”她转头对着楼燕岚说：“按照我方才的意思，即刻把消息传下去。”
　　楼燕岚不敢耽搁，立刻书写字条，下达命令。消息通过楼家的消息网被一层层传达下去，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各家手中。
　　施云岫坐下后想了想，也提起笔写了一张字条交给楼燕岚，“用最快的方法交给宫怀羽。”
　　楼燕岚一愣，这个时候联系宫怀羽？看施云岫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立刻飞鸽传书出去。
　　“云岫，一切都只是外面的猜测，你别太担心。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楼越凌劝道。
　　施云岫这个时候最不能做的事就是逞强。于是点头道：“你们也要注意身体。现在鸩羽就靠你们撑着了。”

　　☆、第一百零六章　涉险

　　施云岫回到自己的房间，不意外看到谢别梦最后跟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不禁皱眉道：“我现在闻到这个药味就能吐出来。”
　　谢别梦无奈道：“那就快点好起来。”
　　施云岫喝了药，当真干呕了两下。谢别梦递过准备好的蜜饯给她吃了，这才让她好受了一些。
　　“你好好休息吧。”谢别梦端着空碗打算离开。
　　施云岫却觉得不太对劲。以前谢别梦可没有这么快就离开的。“小梦，你有事？”
　　谢别梦急忙摇头，“你守着烟儿那么久，还是早点休息比较好。”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半夜还要去替换小枝呢。”
　　“我知道。”谢别梦看着施云岫倒在床上，亲自为她盖好被子，这才离开。
　　夜晚来临，天色已经黑透。不过由于今天是五月十三，已近满月，所以还是有一些光亮的。
　　翠湖居高大的院墙外，一个黑影向上看了一眼院墙，突然一纵身，眨眼之间，人已经站在了院墙之上。
　　借着月色，黑影看清了翠湖居的建筑布置。这是一个三进院子的建筑，布局规整，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黑影看清后，轻轻落到了院子里。刚一落地，就感觉到脚下一空，她立刻腾身向左挪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就在她的脚下这一趟，地面已经完全不见。露出了一排黑乎乎的洞口。
　　黑影的眼眸微眯。脚下却不停，一路踏着机关的边缘，有惊无险地进了中间的院子。眼前霍然开朗，除了院子里石桌石凳外，并没有其他的摆设。黑影看了一会儿，微微冷笑，脚下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几乎是同时，两边的墙壁上射出数道劲风。黑影脚下踩着前七后六的步子，在空旷的院子里曲折地前进。
　　两边的箭矢已经停了。黑影毫发无损地站到了院子中间。
　　“能一路闯到这里，你也是个人才。”正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名中年人走了出来，两边也走出许多举着火把的人。
　　“旁边的朋友，你也请出来吧。”中年人的目光盯着黑影，话却是冲着一旁说的。
　　“谢家的神枢九象，果然厉害。”女子的声音从一旁的暗影中传来。
　　黑影扭头一看，就看到了那笑得一脸明媚的女子。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确定自己看到的。
　　“回去再收拾你。”女子路过黑影身边的时候轻声道。
　　中年人终于看清了女子的面目，笑道：“原来是武林圣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是我们失礼了。”
　　来到自然是施云岫，那黑影就是谢别梦。施云岫此时走到谢别梦前面，对着中年人抱拳道：“谢前辈，别来无恙。”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施姑娘怎么知道在下姓谢？”
　　施云岫一笑。“晚辈刚才说出神枢九象的时候，您并未反驳，不是吗？”
　　中年人这才笑道：“果然是施家人啊，这套下的，老夫甘拜下风。请。”说着，举手让施云岫过来。
　　施云岫却再未前进一步，“晚辈也想走过去，奈何这神枢九象晚辈却是不懂怎么破的。”说着，已经后退了两步，与谢别梦并肩而立。轻声道：“看你的了。”
　　谢别梦向前一步，脚下用力，人已经飞掠至半空，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石子，用天女散花的手法撒向了面前至正房的一片地面。而后重新落回地面，一个闪身将施云岫护在身后。耳边就听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好一会儿硝烟才散尽。
　　谢别梦的脸色不好看。上前一步冷声道：“神枢九象威力已经很大，严禁埋设雷火弹。你们这么做岂非有违谢家家规？”
　　中年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这翠湖居他们布置了很久才摆成了神枢九象的机关阵法，转眼间就被人闯了进来。而且这雷火弹这么容易就破了，还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谢家家规是什么，都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置喙。虽然你姓谢，却不是我谢家子孙。”中年人盯着谢别梦冷冷地说。
　　“前辈果然知道小梦的身份。这么说来今晚这一局，是为了我们鸩羽而设的？”施云岫笑道。此时她已经一步步走了过来，旁边的人都跃跃欲试，然而没有得到中年人的吩咐，又都不敢轻易动手。
　　中年人也在衡量面前的局势，他们这边人多，以众敌寡，应该胜算很大。这样想着，手里已经准备做出命令。
　　“前辈，我劝你不要轻易动手。我和小梦再自信，也不会独自闯你的翠湖居。若你一意孤行真动了手……”施云岫抬手将身前的长发拿到背后，眸子里满是自信。“意图杀害武林圣者的罪名，前辈你可担不起。”她转头看着那边准备动手的众人道：“你们谢家也担不起。”
　　中年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既然敢动手，自然有所准备，当下笑道：“施云岫，我既然敢动手，就自信能将此事做得神鬼不知。你施家可没人来替你报仇的。”
　　施云岫眉梢一挑，唇边滑出一抹冷笑。“欺我施家无人吗？”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物，手指随意一拉，那物立刻脱手飞出。一阵刺耳的尖锐响声过后在空中绽放出一个不太绚烂的烟花。
　　谢别梦看到这烟花才恍然，这是鸩羽的旗花火箭。只是此时放出旗花火箭的目的是什么呢？鸩羽还有人可用吗？
　　谢家人也都仰头看着旗花火箭，烟花还未散，众人就看到四周的院墙上出现了一大批黑衣人，各个手持弓箭，已经拉弓如满月，对着院子里的众人。
　　中年人四周看了一下，足有十几个人之多。“曲家人？”
　　施云岫笑了笑，“谢前辈，如今我们是否可以好好谈一谈呢？”
　　就在正房的门口台阶上，施云岫和谢别梦与这位谢家三爷谢天恒正式见面。施云岫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别梦，算起来，这位谢三爷可是谢别梦的舅舅。可是看谢别梦的样子，完全没有认亲的打算。
　　“施姑娘有何指教？”谢天恒的脸色不好，任谁被十几张弓指着，脸色都不会好。
　　“谢家既然还有这么多人在，为何二十年来销声匿迹？你们谢家一直隐于暗处，究竟有什么目的？”施云岫丝毫不拖泥带水，上来就开门见山。
　　谢天恒皱眉道：“这是我谢家家事。”
　　施云岫正色道：“谢前辈，您别忘了，我是武林圣者，任何武林世家和门派间的大事我都有权过问。”
　　谢天恒并非不知道这是施家的权利。他只是还不习惯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这样逼问。
　　“谢家当年元气大伤，我们剩余的几人隐姓埋名，经过二十年的休养才有今天的规模。施姑娘，这样也不行吗？”
　　“当年的谢家被一夜灭门，本就是武林中的一段公案。如今既然谢家有人出现，那么自然要详查清楚，给武林一个解释。”施云岫笑得眉眼弯弯，“谢家归来，可喜可贺。我将亲下圣者令，通知全武林。”说着伸手拉住谢别梦的手，“我们走。”
　　谢天恒脸上的肉都在颤抖。他的手握成拳头，可是看着左右围墙上的弓箭手，却始终不敢妄动。曲家人的弓箭，从来都是百发百中的。
　　施云岫拉着谢别梦一路出了翠湖居，外面已经有人备了快马，两人也没多话，一路快马加鞭回到沉烟山庄。
　　楼燕岚一见两人回来，喜道：“终于回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施云岫找了个座位坐下，眸色冷冷地看着谢别梦，却不说话。谢别梦一看就明白施云岫这是生气了，于是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楼燕岚不断朝她使眼色，以她们两人的感情，谢别梦说几句软话不就过去了？
　　“燕燕你去休息吧。”等了好久，施云岫才道。
　　楼燕岚立刻离开了。
　　“云岫，我……”谢别梦不知道怎么说，她只是想去探听一下消息，她不是去拼命的。
　　施云岫叹了口气。“小梦，我答应过谢娘，要好好照顾你。如果一定有个人要死，那死的也会是我。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对得起谢娘？又如何向仲息前辈交代？”施云岫这话说得急了，止不住咳嗽起来。
　　谢别梦急忙过来帮她顺气。“云岫，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怕……我怕和你说了，你不会让我去。”
　　施云岫好不容易止了咳，脸色因为咳嗽变得红润起来。“我不会让你去是因为那很危险。这几年来，若是我有把握，几时拦着你出手了？”
　　看着施云岫疲惫而憔悴的面容，谢别梦心疼地俯下身道：“对不起云岫，是我错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伸手将施云岫抱进怀里。
　　谢别梦疲惫地闭上眼睛。连夜来回奔波对于她的身体有些勉强了。可是换了旁人她如何能放心？自己若是没有武林圣者的身份，如何能镇得住谢天恒？

　　☆、第一百零七章　定情

　　“若不是我找了楼家的人帮忙假扮曲家人，我们今天如何能全身而退？你真当自己是三头六臂吗？”
　　谢别梦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弓箭手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唬人的。她当时真以为是曲家派的人到了，现在想想不觉暗道自己糊涂。曲家远在辽东，从接到圣者令到现在，不过短短数日，怎么会赶到？
　　“小梦，别再让我担心了。我如今精力不济，已经无暇顾及太多。保住武林，保住鸩羽，保住你，以我现在的能力，已经很勉强了。”累。施云岫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真想就这么一觉睡下去，再不醒来。可是还有那么多事需要自己去做，逃避不了。
　　谢别梦的心如同被一把钝刀缓慢地割着。不见血，却疼得厉害。她多么希望施云岫能够骂她一顿，这样疲惫的云岫，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谢别梦抱了施云岫回房间休息，守在她身边直到她睡着，这才出门去替换厉蕖枝。刚守了没一个时辰阮烟罗的蛊毒再次发作。谢别梦立刻拉动房间里的响铃。这是仿造无心山庄的响铃设置的，方便及时通知其他几人。响铃一响，鸩羽其他几人加上楼越凌很快都赶了过来。
　　阮烟罗在蛊毒刚发作的时候就服了一粒药丸。谢别梦以为是控制蛊毒的，过了一会儿却发觉不是。阮烟罗被蛊毒折磨得异常痛苦，却始终没有像从前一样昏迷过去。
　　曲红绫看不下去了，她走过去却被阮烟罗一把推开。
　　“你……别……别过来！”阮烟罗的嘴唇都泛着冰蓝的颜色。
　　施云岫清楚自己不能再催动内力，可是看着阮烟罗这么痛苦，她实在不忍心。也许……可以赌一次。
　　她刚要上前，却看到两个人拦在她身前。一个是谢别梦，另一个是厉蕖枝。
　　“你们……”
　　厉蕖枝道：“我答应过烟儿，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阻止你出手。云岫，你想用一命换一命吗？那么烟儿会内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