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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点头。这一场会议就此散了。临出门时，明静大师叫住了施云岫。
　　“大师有何吩咐？”
　　“昨日观你最后一招，已经不似之前的威力。莫非云岫施主受伤了？”明静大师武学修为极高，虽然昨天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招，却已经判断出施云岫的身体必然出了问题。
　　“有劳大师挂心了。云岫之前受了伤，不过现在已经痊愈了。为了稳妥起见，所以不敢全力而为。”施云岫说谎骗这位武学大师来眼睛都不眨。她不过是为了诱宫怀羽出招伤她，才没有全力而为。
　　“云岫！”明静大师一直低垂的眼睛倏然睁大，精光射出。“令尊乃是老衲的方外至交。你也是老衲看着长大的。你心里想什么老衲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若有为难之处，你可以随时提出来。老衲虽然无法左右武林，却也可以动用少林的力量助你。你……”
　　“大师。”施云岫打断了明静大师的话。“云岫心中有武林，不敢妄为。即便有一天云岫做错了事，也一定会给武林一个交代。”
　　“凡事莫要执着。武林还需要你。”明静大师肥大的手掌摊开，一串佛珠露了出来。“老衲在佛前为你求了这串佛珠。云岫，有些话老衲不需要说，你会懂。”
　　“云岫明白。”施云岫低声道。
　　明静大师没有再说什么。佛渡有缘人。若是执迷不悟，他也没有办法。
　　小厅里只剩下施云岫一个人。她疲惫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屋顶。“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若是真有，我施家几十口人怎么会死？天理昭彰，即便一命抵一命，云岫也无怨无悔！”
　　这一天大家的话题都是鸩羽。楼燕岚在人群中走了一圈，已经将大家的意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
　　“施姑娘下一步会怎么做？”楼越凌依旧习惯坐在偏僻的角落里，却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若是我死了，小姑姑会怨恨云岫吗？”楼燕岚试探道。
　　楼越凌笑道：“施姑娘不会让你死的。你代表楼家，她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看起来各派准备联手剪除鸩羽了。到时候不知道云岫能否护我们周全？”楼燕岚的目光中透着担忧。
　　楼越凌看了眼周围，“燕燕，你们几个人是各家派出来帮助施姑娘的。当年……”楼越凌自知失言，急忙顿住话。想了一下才继续道：“总之施家于我们几大世家有恩。你们几人若是无法帮助施姑娘，还是趁早提出来，家里会换人。”这话已经有些严肃了。
　　“小姑姑……”楼燕岚吃惊。她们几人都清楚家里派她们几人加入鸩羽，是基于对于施家的信任。可是她们都不知道若是她们不行还会换人的事情。也就是说，只要施云岫提出来，她们随时都会被换掉。
　　“我们几人自然会竭尽全力。”楼燕岚自嘲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已经沾了太多的血。恐怕已经没有办法回家了。”
　　楼越凌转头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又将头转开了。“你都如此想，施姑娘呢？”
　　楼燕岚心头一震。是啊，云岫呢？施家可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楼燕岚转头，循着楼越凌的目光望去。施云岫的素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第三十五章　露面

　　楼燕岚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施云岫的时候，这个美丽的女子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衣裳，明媚得天青水碧。可是后来，云岫就只穿白衣了。她不懂，只道云岫是喜欢白色。后来才听谢别梦无意间说出，云岫是在为家人戴孝。一个家人一年孝。施家几十口人，云岫这辈子恐怕已经穿不了其他颜色的衣服了。
　　苦吗？累吗？楼燕岚好几次都要问出口的问题终究是没有问出来。
　　这是一个连怜悯都觉得是亵渎的女子。后来她们几人达成了一个共识，对于施云岫，她们只需要信任，完全的信任。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受过伤、中过毒、遇过埋伏，可是她们都不曾怀疑过，犹豫过。六个女子，撑起了鸩羽。
　　回家，对于一个已经没有家的人，才真正是奢望。
　　想到这里，楼燕岚的心情突然莫名地愉悦起来。面对即将的伤害，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由于第二天就是武林大会的日子，所以这天晚饭后，大家都早早地休息了。
　　出了百虫血，无论是宫家，还是各派的人都对于入口的东西格外谨慎。一晚上过去没有大事发生。宫家负责守卫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刚蒙蒙亮，突然传来有人中毒的消息。而且还是两个人。
　　宫逸凡带着人赶到的时候，塞北独行客蓝晋成已经双目吐出，气绝身亡。鸩羽钗也在他的身下发现。宫逸凡一句话未说，立刻感到楼家所住的院子。心里依旧焦虑异常了。目前在宫家已经连死了两个人。若是楼家人也死在宫家，虽然是鸩羽所为，他们宫家也难逃责任。更何况这面子也是折大了。
　　楼燕岚所在的房间里，阮烟罗已经赶到了。此刻正在摆弄自己那些瓶瓶罐罐，似乎在犹豫。另一边的床上，楼燕岚面如死灰，牙关紧咬。身上头上插着数根银针。看样子也不乐观。
　　“阮姑娘。”宫逸凡走过来问：“楼姑娘怎么样了？”
　　阮烟罗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又低下头继续摆弄自己的瓶瓶罐罐。“我下了针。能保证她一个时辰之内没事。不过，百虫血以百种毒虫炼制，我实在拿不准能不能解毒。”她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对宫逸凡说的，是对着床边的楼越凌说的。
　　楼越凌的神色很憔悴。她的样子本就柔弱，这样一来更显得弱不禁风。让人担心她随时都会晕倒。听见阮烟罗的话，楼越凌收回看着楼燕岚的目光，起身道：“阮家的名号我是相信的。燕燕已经这样了，阮姑娘尽管下药，出了什么事我楼家绝不会将责任推到阮家身上。”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若是再给阮烟罗施加压力，很有可能楼燕岚就救不活了。
　　阮烟罗点头。“多谢越凌前辈的信任。”她说完却没动手，而是转头看着身边的另一个男子。
　　宫逸凡已经认出此人是蜀中唐门的年轻一辈行二的唐青扬。
　　蜀中唐门精于毒药和暗器，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唐二少，你看这解药是否能用？”阮烟罗将自己配制好的解药放到一个小碗中，推到了唐青扬面前。
　　唐青扬从方才就一直和阮烟罗在商议解药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分辨出百种毒虫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二人的意见都是采用一些能解百毒的药材，先将人救下来再说。于是唐青扬也点头道：“我觉得这解药可行。”
　　两个人都清楚这解药的分量。于是又细看了一遍，最后点头。
　　解药被用水融开，掰着楼燕岚的嘴喂了进去。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一炷香之后，楼燕岚死灰一般的脸色终于有了一点起色，呼吸也明显均匀了。
　　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宫萧凡前来通知大家，武林大会即将开始。
　　楼燕岚这个样子，楼越凌自然要留下来。阮烟罗也选择留下来，以备继续观察情况。事情本来就这么定下来，结果施云岫进来一看这安排，只问了一句：“越凌前辈和阮六小姐都不会武功，若是鸩羽再出手怎么办？”
　　众人沉默。曲红绫和厉蕖枝同各自的家人说了一声，都选择留下来保护这三人。曲家和厉家也是世家，留下来也在情理之中。另外都是女子，保护起来也方便很多，于是众人再无异议。
　　除了这五人，其他的人都赶去了宫家在后山空地上搭好的彩棚。施云岫最后一个离开楼燕岚的房间。她回头看着几人，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千万要小心。”
　　厉蕖枝道：“放心吧。”
　　施云岫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武林大会上，第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自然就是鸩羽。峨眉的镜月师太最先表态，峨眉派决心对付鸩羽。武当的真一道长也同意联手。之后各派纷纷表态，不消半个时辰，同意联手的已经达到十大门派。宫怀羽偷眼看着远处坐在上首席的施云岫，心中不由暗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正群情激奋地声讨鸩羽，突然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凌空而来，由远及近。在场多人看见，纷纷指着上方的人影高声提醒。施云岫看了一眼身边的明静大师，只见他的脸色变了，露出震惊的表情。再看真一道长，镜月师太也都是露出同样的震惊表情。
　　黑衣人影在半空中几次变向，有目力好的人发现，此人竟然能够借着空中飘舞的彩旗凌空越过，这份轻功简直匪夷所思。
　　宫怀羽的眼睛微眯，不需要看来人的样貌，她已经认出这人就是谢别梦。只是这轻功她却是没有见过。难道谢别梦一直留着一手？
　　谢别梦的身子轻巧地落在彩棚围起的空地上。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众多武林中人立刻议论开来，指着谢别梦询问旁人是否认识她。
　　“你是何人？”最后还是明静大师开口问道。
　　谢别梦还是惯常的打扮，一身黑衣，头上蒙着黑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双冷漠的眸子。
　　“你们不是已经决定联手对于我了吗？怎么？如今我露面了，你们竟然不认得我？”谢别梦的语气里透着讥讽。
　　“你是鸩羽的人？”明静大师倒是不急不躁，继续问道。
　　“真是。”一眼出口，立刻又引起了周围不小的轰动。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一旁真一道长问。
　　谢别梦的转头，眼睛盯着宫怀羽所在的方向。“你们不知道吗？宫家七小姐不是已经将我的名字公布出来了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宫怀羽的身上。包括宫家人在内。
　　“你是谢别梦！”宫怀羽只好这样说道。谢别梦的名字确实是她说出去的。但是在武林中引起的反响却不强烈。对于这点宫怀羽并不意外。消息的传播也是有途经的，其中一个主要的途经就是通过楼家。既然鸩羽中有楼燕岚，那么楼家压下这个消息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谢别梦会主动献身，而且是在武林大会上。
　　这个名字一出，勾起了很多人的记忆。他们隐隐约约也记得听过这个名字和鸩羽有关，只是后来就淡忘了。毕竟这只是一个无法证实的消息而已。
　　“七小姐是怎么知道谢别梦是鸩羽杀手的？”镜月师太昨天听施云岫说起此事的时候就很奇怪，只是因为凌娇娇的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才没有向宫怀羽询问。这时正好问出来。
　　对于这个问题，宫怀羽早有准备。“师太，各位，一年前怀羽闯荡江湖的时候无意间遇到谢别梦杀人。她在那人死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怀羽这才知道的。”
　　众人点头。目标完成后，正是人最放松的时候，会说出自己的名字也是很容易理解的。至于为什么会知道谢别梦是鸩羽的人，这个就更简单了，只要看见鸩羽钗就都明白了。
　　“既然遇上，七小姐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拿下，为武林同道报仇？”镜月师太继续问。对于鸩羽杀了自己徒弟这件事，她可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宫怀羽面上一红，“师太，怀羽能力有限，不是她的对手。”
　　对于这位宫家七小姐，在场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至于她的武功，大家就更加没有衡量了。只是听说前天晚上她与施云岫比剑，而且伤了施云岫。这么算下来，她的武功应该在施云岫之上。只是大家对于施云岫的武功也没有一个正确的了解。这位武林圣者的众人面前出售的机会可不多。不过风传施云岫的武功很高，施家的无心剑更是久负盛名。

　　☆、第三十六章　比武

　　镜月师太倒吸了一口冷气。武功尚在施云岫之上，看来这个谢别梦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倒也不负鸩羽威名。
　　“既然如此，我来领教你的剑法。”镜月师太已经迈步朝着台下走去。
　　谢别梦的眸子里蕴着寒霜，嘴里竟然发出笑声。“镜月师太您是前辈，真要与我一个后辈动手？”
　　镜月师太的脚步一顿。老实说，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武林中向来人才辈出，而她早已过了武学的巅峰状态。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为峨眉讨个说法。
　　一旁的峨眉大弟子吴秀嫣走到镜月师太身边，“师父，让弟子去吧。免得谢别梦说我们峨眉欺负她。”
　　镜月师太当然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够出手报仇，可是……自己的弟子自己怎么会不清楚，恐怕完全不是对手。
　　“谢别梦，你们鸩羽为何杀我峨眉弟子？”不得已，镜月师太只能先礼后兵。
　　“鸩羽是杀手组织。有人花钱买命，我们就动手杀人。你们峨眉固然是大派，难道就敢保证没有得罪过人吗？”谢别梦的声音冷冷的。
　　镜月师太当然没有傻到直接去问是谁要鸩羽杀死凌娇娇。她点头道：“既然你们鸩羽承认杀人，那我们各派今日就要为死去的武林同道报仇！”
　　众人立刻附和道：“没错，我们要为死去的武林同道报仇！”
　　“报仇？”谢别梦冷笑。“诸位要如何呢？联手杀了我？”
　　众人虽然都有这个意思，却没人真的提出来。在场众人都自诩为名门正派，若是联手剪除鸩羽倒是没什么。若是联手围攻一个女子，确实有些胜之不武。
　　“阿弥陀佛。”明静大师见众人沉默，问道：“不知谢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谢别梦的眼睛望向了宫怀羽。“自然是为了和宫七小姐算算旧账。”
　　这下众人又是议论纷纷，这明显是带有威胁意味的话了。众人都望向了宫怀羽。
　　宫怀羽苦笑道：“谢别梦，你若要与我一战，我也不会逃避。可惜我现在受了内伤，七天之内无法动武。谢姑娘实在是很会挑时机啊。”这番话里的讽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别说我欺负你。想必众位也不会放我轻易离去。既然你不能出手，找个人代替也可以，你们宫家总还有旁人吧？”谢别梦看了眼宫怀羽身边的几个人。
　　这些都是宫家的年轻一辈。可惜，他们都很清楚，他们的武功是无法和宫怀羽相比的。否则宫家老夫人也不会对宫怀羽这么器重。
　　宫怀羽看了旁边众人同辈一眼，却突然转头看向了施云岫。“不知道施姑娘是否愿意帮怀羽这个忙？”
　　施云岫一愣，谢别梦也一愣。
　　宫怀羽只是看着施云岫，也不说什么。
　　施云岫能拒绝吗？自然不能。谁都知道宫怀羽是为了不伤害她才受了内伤，若是这时候拒绝，岂不是对不起人家的救命之恩？
　　“云岫愿意出战。”施云岫向前了一步。“不过，方才宫七小姐也说了，不是她的对手。宫七小姐尚且如此，云岫这一战只怕是必败无疑。”
　　在座的明静大师、真一道长听了也在皱眉。宫怀羽却突然道：“那倒未必。武功高下只要不是差距太大，向来是无法准确判断胜负的。千古无同局。施姑娘的无心剑未必会输给她。若不是怀羽受了内伤，七天之内无法动武，倒是愿意和她一战。”
　　施云岫的目光流转，嘴角微微勾起。宫怀羽在看到她笑的同时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也许正是她所需要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就算明知道施云岫的出战是算计好的，明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在帮她，可是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想看到这两个人反目成仇。想看到她们刀剑相向。哪怕是算计好的，也想看到。
　　宫怀羽心下微微苦笑。自己的执念已经这么深了吗？
　　镜月师太犹豫了，她忍不住想上前。
　　“别梦今天前来，是要找宫七小姐的，各位可别会错了意。”谢别梦言下之意，不是什么人她都接招的。
　　宫怀羽冷笑。“我方才已经说了，我受了内伤，七天之内不能动武。”话音未落，眼前已经被人挡住。
　　“是云岫害宫七小姐受伤，谢姑娘是否愿意与云岫一战？”施云岫与宫怀羽那场比试最后的结果，很多人都看到了。此刻说出来，众人只道是施云岫有责任、有担当。
　　谢别梦沉默了一会儿，“施姑娘不是同样受了伤？”
　　施云岫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上面还缠着绷带。纵然阮烟罗妙手回春，伤口也没有办法这么快就愈合的。
　　“既然谢姑娘这么说了，云岫也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不妨我们折中一下。以百招为限，若百招之内谢姑娘无法胜过我，就算我赢，如何？”
　　在场众人没想到与鸩羽的人竟然会计较到这种程度。施云岫自己都说了技不如人，不过仗着受伤有了个说辞。谢别梦大可以不答应。比武较技，输就是输，赢就是赢。旁人就算觉得不公平，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好，我答应你。”谢别梦一言出口，众人立刻私下议论纷纷。
　　宫怀羽冷眼看着这两个人，心中有些不甘心。她印象中这两个人的武功差距绝对在百招之外。施云岫是她所伤，她自然清楚到底伤到什么程度。确实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按照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