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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出手都会犹豫。自己的双手在沾满了武林同道的鲜血之后，是否还有资格回到世家？
　　一旦她们在鸩羽中做的那些事被公布于众，就算世家不介意，她们也没有脸面在家里立足了。
　　宫怀羽顾忌她们的世家身份不敢公开。其实公开之后，家里会不会选择弃卒保车都在两可之间。
　　“会不会成为一枚弃子呢？”阮烟罗自嘲地问自己。
　　这个问题她想过，楼燕岚也想过。
　　世家的名声积累不易，想要毁去却不难。如果她们的身份暴露，会引起什么后果谁都预料不到。
　　而宫怀羽，已经知道了她们所有人的身份。想要暴露，不过就是张张嘴的事。
　　宫怀羽会这么做吗？至少现在的她还没有这个打算。
　　正月十七，戌午日，收。
　　厉蕖枝昨天离家返回燕楼。此时正坐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因为还没有出正月，所以官道上的行人并不太多。
　　这几日没有下雪，官道好走了很多。
　　行至中午，马车进了一个镇子，在一家酒楼门口停稳。厉蕖枝下了马车，到酒楼里吃午饭。饭菜要得简单，所以送上来很快。厉蕖枝吃完之后起身下楼继续赶路。
　　没走出五里地，就发现不对劲。她全身的力气都如同被抽走一般。有人下毒！厉蕖枝暗骂自己的大意。她身上倒是待着阮烟罗发给鸩羽每个人的解毒丸。只是现在完全无法动弹，就算有解药也没有办法吃了。
　　“会是什么人下手？”厉蕖枝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感觉到马车停顿了一下，她立刻提高了警惕。但是很快，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而且速度很快。
　　马车一路行到了一处偏僻的山坳里停下。车帘一挑，进来一个女子，正是宫怀羽。
　　厉蕖枝微眯了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
　　“没想到会是我？”宫怀羽笑笑。
　　“你要杀我？”厉蕖枝问。
　　宫怀羽摇头。“小枝，别说得这么绝情。我并不想要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命。”
　　厉蕖枝冷笑。“宫怀羽，别假惺惺了。你处心积虑抓住我，必然要对鸩羽不利。你要怎么做，说出来吧。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必兜圈子。”
　　“你们几个人啊……”宫怀羽状似苦恼地叹了口气。“果然都是云岫找出来的好帮手。没有一个是庸才。”

　　☆、第二十七章　看中

　　“你到底要怎么样？”厉蕖枝的耐心很有限。
　　“我打算杀了你，然后嫁祸给谢别梦。”宫怀羽笑道。
　　厉蕖枝皱眉。“你想得太简单了。有云岫在，鸩羽绝不会自相残杀。”
　　宫怀羽赞同地点头。“是啊，云岫控制得住局势，所以我才没有动手。我原本还打算半路截杀掉你们四个人，然后嫁祸给云岫和谢别梦，这样就算云岫有天大的本事，我不信你们四家会坐视不理。”
　　厉蕖枝凝眉不语。的确，如果这样做的话，就算四家知道事情有蹊跷，也必然会有所行动。她们四个，可是四家里最优秀的女子。
　　“你真的要这么做？”厉蕖枝的眸光如刀，冷冽地盯着宫怀羽。
　　宫怀羽摇头。“小枝，大家做不成姐妹，也总算是朋友。如果我这么做，还有什么脸面在武林中立足？我是要剿灭鸩羽，那是因为你们为祸武林。若你们肯自行解散，我自不会为难。”
　　厉蕖枝对于她的话始终不敢完全相信。“如果我们不呢？”
　　“你知道，刀剑相向，非我本意。何况是对着云岫？”宫怀羽叹气。
　　“你是想说服我劝云岫解散鸩羽？”厉蕖枝想到了这个可能。
　　宫怀羽不置可否。只是自顾自地说：“云岫身为武林圣者，为什么要创立鸩羽这样的杀手组织？还拉了你们几大世家参与其中。小枝，你可想过这背后的目的？”
　　厉蕖枝冷笑道：“原来是你是要挑拨我和云岫的关系。难怪不找燕燕和烟儿，你也知道她们两个无法被挑拨吧？至于红绫……恐怕不好抓吧？”
　　宫怀羽苦笑。“小枝，你几时变得这么精明了？”
　　“自你背叛之后。”厉蕖枝回道。“宫怀羽，你不用再多费心机。我不妨老实告诉你，参加鸩羽，是各家家主的意思。无论目的为何，都轮不到我们几个人操心。云岫的目的，只要家主们清楚就可以了，我们只是执行者。”
　　“真是死心塌地啊。”宫怀羽摇头。“难道不怕我将你们的身份泄露出去？”
　　“怕就不会加入了。你要怎么做尽管放马过来。别总在云岫身上打主意，你配不上她的。”
　　厉蕖枝最后这句话让宫怀羽的脸色瞬间铁青。她盯着厉蕖枝，似乎要吃人一遍。“你再说一遍。”
　　厉蕖枝挑眉，美丽的脸上带着兴味。“怎么？你生气了？云岫志在武林。而你，不过是要回到宫家。这般小家子气，如何配得上她这个当世大才？”
　　宫怀羽的拳头握得死紧，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真以为我怕死？”厉蕖枝丝毫不甘示弱。
　　宫怀羽垂眸，渐渐放开紧握的拳。伸手塞了一粒药丸到厉蕖枝的嘴里。“绝命丹，你好好享受吧。”说完也不看厉蕖枝的表情，下了马车。马车外有脚步声，马蹄声，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厉蕖枝叹气。宫怀羽此人心机智谋皆佳，唯独做事不够果决。
　　“多情的人，如何能够担起武林？”一声叹息。
　　“怎么不担心一下你自己？你难道你真的不怕死？”马车帘一挑，一个绿衣女子笑着上了马车。赫然是厉蕖枝。
　　马车内的厉蕖枝笑道：“不怕死是一回事，不想死是另一回事。”
　　两个厉蕖枝，自然有一个是假的。宫怀羽大概没有想到，她一直游说的对象，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厉蕖枝伸手将对方的易容去掉。露出了楼燕岚清理的面容。“苦了你了。”
　　楼燕岚笑道：“也没什么。我算准她不会杀我。所谓的绝命丹不过是吓我罢了。”正说着，她已经能够行动了。于是一边活动胳膊一边道：“你看，这不是能动了？”
　　“是解药？”厉蕖枝整理了易容的东西，放进了马车的暗格里。
　　楼燕岚点头。
　　“你方才对她说了什么？我见她下车时脸色难看极了。”解决了眼前的危机，厉蕖枝开始八卦。
　　楼燕岚耸耸肩。“也没什么，我就是说她配不上云岫。”
　　厉蕖枝不解。瞪着眼睛求答案。
　　楼燕岚笑道：“我们边走边说吧。看你这个样子我觉得宫怀羽很快就会发现厉蕖枝是假的。”
　　的确，宫怀羽走出不到三里地就发现了破绽。她会选择厉蕖枝，是因为鸩羽核心五人中，厉蕖枝是头脑相对简单的一个人。对于易容方面她固然是个专家，但是对于其他的事情，尤其是谋算人心方面，她就要差上一些了。另外，厉蕖枝是个比较八卦的人，所以比较好套话。
　　但是今天她遇到的厉蕖枝，说话滴水不漏，直击要点，完全不是厉蕖枝的风格。将其他几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已经确定，那人不是楼燕岚就是阮烟罗。
　　“还是被猜中了吗？”宫怀羽已经笑不出来了。不是因为这一次的失败，而是那个假厉蕖枝的那句话。一直以来，她的目的都只是要回到宫家，拿回自己的身份。难道是因为这样，所以始终无法斗赢施云岫？“原来你要跟我赌的，是整个武林。”
　　楼燕岚和厉蕖枝回到燕楼的时候，众人都已经回来了。大家见面免不了拜年分礼物。一众女子叽叽喳喳的和其他同龄女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热闹完了，施云岫让阮烟罗先检查一下楼燕岚的身体，体内中的毒是否真的解了。再收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将楼燕岚叫到自己的房间里。
　　“我已经将你的意思告诉她了。”楼燕岚进屋就直接说道。
　　施云岫点头。“兵行险招，辛苦你了。”
　　她并不知道宫怀羽的下一步打算。但是她知道，在自己那般绝情的一剑之后，宫怀羽一定会有所行动。而目前鸩羽六人天各一方，正是最好的逐个击破的好机会。她在仔细分析形势之后，觉得最有可能的两个目标就是阮烟罗和厉蕖枝。宫怀羽如果要杀人，自然是阮烟罗最适合作为目标。而如果要攻心的话，一定会选择厉蕖枝。所以她让谢别梦去半路上暗中保护阮烟罗，同时飞鸽传书楼燕岚，让楼燕岚提前出门与厉蕖枝秘密会合。
　　最终的结果是，阮烟罗那边没有情况，看来宫怀羽并不打算下杀手。
　　“云岫，你依然很看中她？”楼燕岚问。这两个人，如果真要生死相搏，其实是一见非常简单的事情。之所以弄出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很显然，施云岫有着其他的目的。
　　“她是目前我能找到了，最好的选择。”施云岫笑了笑，“燕燕，你会不会不服气？”
　　楼燕岚摇头。“还好你选择的是她不是我们。”
　　施云岫抬头，与楼燕岚的目光交汇在空中。两个女子同时露出会心的笑容。
　　夜里，厉蕖枝鬼鬼祟祟挤进了楼燕岚的房间。
　　“大冷的天，你也不多穿件衣服。”楼燕岚不满道。不过说归说，她已经想床里挪了挪，让出位置给她。
　　厉蕖枝也不客气，钻进被子里，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
　　“这几天赶路，因为有车夫在不方便说话。我都快憋死了。”她说着，又往床里面蹭了蹭。
　　楼燕岚无奈，只能继续挪动自己的身子。“你爷爷那里说了什么？”
　　厉蕖枝将从厉爷爷那里打听到的关于蝉音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楼燕岚听得十分兴奋。也将楼越凌说的事情讲了。两个人在一起研究了好久，眼看着天都快亮了，这才睡了一小会儿。
　　一大早，阮烟罗路过的时候看见楼燕岚和厉蕖枝一起从楼燕岚的房间里出来，那样子一看就是刚睡醒，或者说还没睡醒。于是惊讶地瞪着大眼睛看着她们两个人晃晃悠悠去吃饭。
　　“她们俩怎么了？”同样过来吃饭的曲红绫问。
　　阮烟罗立刻将她拉到一旁说：“我看见她们俩一起从燕燕的房间里出来。”
　　曲红绫的嘴张大，然后暧昧地看着那两个夜游神。
　　吃了饭，楼燕岚和厉蕖枝总算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阮烟罗和曲红绫暧昧的眼神。两个人互相对望了一下，她们俩怎么了？
　　施云岫将她们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却也不管。既然大家都回来了，那么新的一年就要开工了。
　　点苍派胡兴同。
　　志远镖局张安山。
　　峨眉派凌娇娇。
　　塞北蓝晋成。
　　新年伊始，果然是不同。施云岫一出手，就是四个人的大手笔。

　　☆、第二十八章　喝醉

　　“这几个人都是要去参加宫家的武林大会。我们只要算准了时间半途截杀就好。”施云岫的目光望向了负责消息的楼燕岚。
　　楼燕岚点头，明白接下来是她的责任了。其他几人一看也明白了，施云岫轻易不会出手，楼燕岚负责消息，那么这次动手的就是她们四个人了。
　　大家吃过早饭，今日无事可做，于是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楼燕岚的房间里，施云岫坐在窗边，手里是一个精致的酒杯。“难怪小枝总喜欢赖在你这里，这么好的芙蓉酿，她自然放不下。”
　　楼燕岚低着头处理各地送来的消息，听了这话也不抬头。“你若喜欢，我让人送几坛子到你房间里去。”
　　施云岫仰头将杯中酒饮下，美酒果然不同，绵软醇厚，流过喉咙时都带着一点难得的温柔。
　　“不必了。喝酒误事，我还是习惯喝茶。”
　　楼燕岚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鸩羽首领，在这样的危机之中，的确是不能出现一点错误的。
　　“这次回家打听到了什么？”施云岫转头，看着楼燕岚手中的笔顿了一下。“不要否认，我丝毫不怀疑你的好奇心，而越凌前辈武林活字典的名头也不是白叫的。”
　　楼燕岚终于放下了笔。“云岫，有一点我一直很奇怪。大家加入鸩羽，自然荣辱与共，肝胆相照。我们的家世都不曾隐瞒，包括你的。为什么别梦不一样？就算她的身世凄惨了些，也没有必要隐瞒啊？”楼家人的好奇心总是格外浓，不仅好奇谢别梦的身世，也好奇施云岫为什么要隐瞒。
　　“小梦的身世，不是我和她决定隐瞒的。”施云岫的表情正经起来，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那是谁？”
　　施云岫看了她一眼，摇头道：“不是某一个人。我说过，除了小梦自己，知道她身世的当世不超过三个人。我是一个，加上越凌前辈和厉家老爷子，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决定。”
　　楼燕岚吃惊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小姑姑没有告诉我实情？”
　　“我不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相信她没有骗你。只是……未必是全部的真相。估计小枝在厉家老爷子那里得到的也是这样。”施云岫无奈地笑了笑。“燕燕，你们不要再试图去了解小梦的身世了。到了适合的时候，我自然会全盘托出。其实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事关一位故人遗愿，我这个做后辈的，总是要遵从的。”
　　楼燕岚不说话了。她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女子。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她的内心究竟装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惊天秘密。
　　“云岫，辛苦你了。”
　　施云岫看到楼燕岚的眼神后愣了一下，而后再度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在手里晃了晃。“真想痛快地喝醉一次。”
　　不过她也只能说说而已。自从施家只剩下她自己之后，她每天都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用那双冷静清澈的眼，看着武林中每天发生的纷争。
　　厉蕖枝进来的时候，看见楼燕岚在整理消息，施云岫在窗边她原来坐的位置喝酒。
　　“云岫，你怎么在这里？”厉蕖枝走过来也倒了一杯酒。
　　“来尝尝芙蓉酿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你一天到晚赖在这里。”施云岫笑着起身，就杯中最后一点酒饮尽，随手一抛，酒杯已经端端正正地放回到桌子上。“找个时间休息一下吧，看你们两个人的气色都不太好。”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外。
　　厉蕖枝愣愣地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影，又转头看着低头伏案的楼燕岚，问道：“她来干什么的？”
　　“来敲打我们不要再查别梦的身世了。”楼燕岚叹了口气。施云岫也算用心良苦，若是一开始就不许查，依照她们两个人的性子，一定不会听的。这下两个人都努力过了，施云岫再来说明她们得到的也只是一些皮毛，这样一来，她们想不放弃也不行了。因为楼燕岚很清楚，楼越凌是宠爱她的，所以很多不大能公开的消息都会私下里告诉她。即便这样，这次楼越凌依旧只透露一点，可见这件事是多么的秘密。想来厉家老爷子也是这样。
　　“云岫怎么知道？”厉蕖枝吓了一跳。
　　楼燕岚白了她一眼。“因为她是施云岫。”
　　厉蕖枝想想也是，她的头脑相对简单，不会去自寻烦恼。既然这件事已经这样了，索性就不会再想了。
　　“看看这个。”厉蕖枝献宝一样拿出了一个皮囊。
　　楼燕岚接过打开，见里面是一排形状一样的鸩羽钗。这是鸩羽的标志，自然是交给神兵厉家制作。
　　楼燕岚随手取出一个，看了几眼道：“和之前的不一样了。”
　　“这些事特制的。其他的云岫看过之后都已经放在库房里了。”厉蕖枝说着将楼燕岚手里的鸩羽钗拿过来，在羽毛的末端扭了一下，之间银钗的前端射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果然精巧。这么小的银钗都可以动手脚，你们厉家不愧是神兵世家。不过这种设计应该只是游戏之作吧？”
　　厉蕖枝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是我三哥的杰作。”
　　厉家三少爷厉咏丰，是内定好的下任家主人选。自数年前都开始着意栽培，近些年已经开始挑起厉家的大梁。厉蕖枝加入鸩羽这种事，自然不能公开。所以厉家出了家主，厉爷爷之外，就只有这位下任家主知道了。
　　“他看到鸩羽钗后总说可以动些手脚的。我原本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这次回家他真的做出来了。”厉蕖枝边说边将银针重新放回到银钗里。
　　“和云岫说了吗？”楼燕岚问。
　　厉蕖枝点头道：“自然是说了。不过我看她暂时还没有动用的打算，只说让我交给你，让你暂时收着。”
　　楼燕岚闻言直接收了皮囊，“云岫现在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施云岫有些头疼。她很少喝酒，所以酒量很浅。刚刚喝下的芙蓉酿后劲不小，这会儿有些难受。
　　“明明不能喝酒，今天怎么了？”谢别梦不解道。
　　“原来坐在床边喝酒看风景，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施云岫笑道。
　　谢别梦皱眉，半晌才问：“难道你以前不知道？”这种事谁都知道的。
　　施云岫摇头。“我没有试过。”她拉住谢别梦的衣襟。“小梦，有朝一日，待我放开这武林纷争，你陪我一醉方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