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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摸摸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美目一翻，“看什么看！”
　　一群灵物对一个活生生的狐狸精视而不见，仍旧是盯着面前的典卿，直到花轿走远，那群灵物整个头都转了个度，唢呐已经吹不到，还是盯着典卿看。
　　二十二打了个哆嗦，“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人家头都要转掉了，还是紧盯着你不放。”
　　典卿看了看头顶上的画像，又看了看远处还在盯着他的灵物，摸了摸下巴，道：“我总觉得这次能见到一个老熟人啊。”
　　二十二一脸质疑，“老熟人都这样对待你？看来你口味也不是一般的重。”
　　“看来我们还得去瞧瞧这个婚礼啊，”典卿看向叶纨。
　　叶纨也同意，“除了这个，其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
　　二十二指指自己，“我、我……”
　　“你——”典卿卷回二十二的手指，“你在这看着两个小孩子。”
　　“凭什么！”二十二不干，“我也要去玩……不对，是救人！”
　　典卿握着二十二的手指，没有撒手，手上的鬼气肆虐而出，尖刀状对准了二十二的手腕，“你要去？”
　　典卿眯了眯眼睛，“如果你真的要去，那如果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哦……”
　　二十二怂了，咽咽口水后退一步，扒着门框，微笑道：“那你们快去快回。”
　　·
　　典卿和叶纨跟着诡异的大红花轿，那些灵物看见典卿跟过来，眼睛仍旧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花轿终于停下来。
　　一如古老的习俗，嘴唇上方点着一颗痣的媒婆嘴里说着喜庆的话，新娘也从花轿里走了出来。从身段看，就知道是一个美人。
　　周围静悄悄的，就连典卿自己的脚步声都似乎被挤压掉了一般，湮没在空气里。
　　本该出现在这一流程里的新郎并没有出现，新娘孤零零的跨过火盆，走进了面前的大院子里。
　　典卿和叶纨跟上去，一跨进大院子，耳边的世界像是突然回来了一般。开始变得喧闹。
　　最刺耳的莫过于一个女人凄惨的哭泣声，刚刚典卿看到的乖巧的新娘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一般，除了在锣鼓声中若隐若现的哭泣声，察觉不到丝毫端倪。
　　院子里摆了十几桌酒席，各种各样的灵物聚集在这里，在新娘进来的那个时间使劲地鼓掌。但是也无一例外的，在典卿进来之后，全场都安静下来。
　　就连一直没有停过的锣鼓声这个时候也停下来，所有人都像是要把自己的眼角瞪出来一般，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典卿。
　　时间静止了几瞬，忽的院子里的灵物全部都站起来，动作整齐划一，齐齐跪倒在地，高呼：“参见水神大人！”
　　典卿和叶纨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刚刚那座庙里的金身。
　　难不成，还真的是有人给典卿建的？
　　面前的鬼影像是被什么压制了一般，趴在地上瑟缩。但是典卿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所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跪下来的东西——那个新娘。
　　风吹起新娘身上的红袍，露出一双红色的软底布鞋。
　　布鞋的主人缓缓转过身，她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块黑色的牌位。
　　典卿扯扯嘴角，笑不出来了。
　　虽说自己也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这排位上写了自己的名字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叶纨握住典卿的手，他似乎成了这个小世界里最明亮的热源。
　　典卿回握住，感受到一点温暖，但心头挥之不去的怪异与忐忑仍旧让典卿浑身发冷。
　　新娘看见两人交握的手，陡然冷笑一声。
　　周围趴着的灵物瑟缩得更加厉害，有些甚至身上的鬼气都消散了不少。
　　媒婆上前一步，揭开新娘的头纱，露出一张俊俏水灵的脸蛋。
　　典卿听小周说，李长安的妻子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就是她的眉心有一个约一厘米长的疤痕。
　　而自己面前这个露出自己容貌的新娘，估计也就是那个小娟了。
　　只是这皮囊是小娟的，这里面的魂儿是谁的，那就不知道了。
　　典卿露出一个微笑，松开叶纨的手，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书生礼仪，“今日见这里热闹的很，不知小生能否在这里吃一些酒，蹭一点喜气再离开？”
　　新娘脸色平静，仿若没有听见典卿说的话一般。
　　典卿又道：“夫人这是要嫁人了？到倒也算是有些缘分，小生——也叫典卿……”
　　话音刚落，新娘立马面色狰狞，身边刮起了一阵大风。风声再次平静以后，院子里就只剩下三个人。
　　新娘娟儿，典卿，叶纨。之前的鬼影都消失不见，仿若幻像。
　　新娘脸上的表情像是突然鲜活了起来，眉目笼罩着哀愁，像是被洛阳湖的湖水浇灌过的，湿漉漉的哀愁。
　　“典卿？你是大人？”
　　典卿站直了身子，咧嘴笑道：“是我。”
　　新娘激动的往前走了几步，“那您、那您还记得我吗？”
　　叶纨走到典卿身前，手里的破剑拦住新娘上前的动作。
　　典卿笑道，“我知道你是承英市刑侦队副队李长安的妻子。”
　　“不、不是！”新娘的声音尖利，突然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尖叫，一个半透明的鬼影从她身上钻出来，“是我、我是魉。”
　　典卿看着面前这个披着头发，穿着红裙的灵物，“魉？魑魅魍魉中的魉？”
　　魉使劲点点头，“记起我了吗？”
　　典卿当然记得，这是他当初随手救得四只鬼的其中一个，他点点头，“我记得你，前一阵子我还遇见过你大哥魑。”
　　魉想要凑到典卿身边，奈何叶纨手里冒着热气的剑让她无可奈何的搓搓手臂，“大人，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见面的一天。那天，你救了我们的情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我……”
　　叶纨挽了个剑花，直直的指向魉，皱眉问道：“别说废话，你手上为什么会抱着典卿的牌位，还有，为什么你要捉了李长安一家。”
　　魉这才想起来，伸出手指轻轻一挥，小娟就走上前。魉着迷的摸了摸小娟手里的牌位，温柔道：“因为，我想和大人你成亲。”
　　典卿被噎了一下，“成亲？”
　　斜着眼睛看了眼叶纨，发现对方脸色仍旧平静之后，才又问道：“为什么？”
　　魉脸上满是天真，“小女子生前被夫家抛弃，浸了笼，整日徘徊在水底，不得安生。后来在洛阳湖底遇见大人，一见倾心，整日跟随。却不曾想得知了大人死去的真正原因。”
　　“真正原因？”典卿一把推开叶纨，问道：“什么真正原因？”
　　叶纨被推开，没有在意，反而是满脸的复杂。
　　魉凑近了典卿身边，却又不敢上前，只得期期艾艾的说道：“那日，奴家有幸拖了个人落水，自己则是上了她的身。却不曾想，自己上身的人就是大人未婚妻的丫鬟。”
　　“刚开始奴家也不知道，也是后来无意间听到。那个女人真是恶毒，她竟然在大人去她家准备成亲事宜的时候准备了□□，算准了您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河，经过那条河的时间和您毒发的时间差不多。于是就准备了一杯有毒的茶水。”
　　这件事情实在是过去了很久，典卿怎么也记不得这样小的事情了，“那她为何要害我？”
　　魉道：“嗐，就是那个臭女人有了新欢呗，还说被你遇见了，这要是传出去，奸夫也不会娶她。所以就想到了杀人灭口。”
　　魉满脸不屑，“但是她最后也没有得了好报，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娶一个还没进门就克死了自己未婚夫的人。最后虽说和奸夫还有些联系，但终究是当了一辈子寡妇。”
　　典卿听完，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些事情，自己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不待典卿说话，叶纨又问道：“那你为何要把李长安一家捉来？”
　　魉虽不认得叶纨，但这人身上的气息实在是有些吓人，只得乖乖回答道：“我附上哪个丫鬟身之后，才发觉自己只能顶着她的样子过完这一生，我才能又恢复自由身。这下可好，我怎么也找不到大人了。等到我再次恢复自由身的时候，本想将一腔情感全部都说与大人，却不成想在原先的洛阳湖底怎么也找不到大人了。”
　　典卿听到洛阳湖，回头看了眼叶纨，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轻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魉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动作，“我就想，要不我就去申请冥婚好了。我使出了浑身解数，积攒了无数怨气，想要贿赂那个掌管冥婚的阴官。可是却没有想到，得到的回答只是我和大人没办法结成冥婚。”
　　作者有话要说：
　　我站在奈何桥上等你
　　却发现你早已喝了孟婆汤
　　认不得我是谁


第16章　鬼打墙（4）
　　魉又道：“我废了那么多劲儿，他竟然和我说没办法和大人结成冥婚，我问他为什么，但是他却只是遮遮掩掩，说大人是有婚约的人，没办法再结一次冥婚。”
　　典卿挑眉道：“有婚约的人？”
　　魉灰败的脸上露出挫败的神情，“我就想了又想，只想到了会不会是大人你和那个臭女人的婚约还没有解除。这这这怎么行呢？我一定要把那个女人揪出来，给她几个大耳刮子！叫她赶紧解除了婚约，但是万万没想到啊，从那以后我竟然就再也找不到那个女人的踪迹了。”
　　叶纨站在典卿身后，眼睛里浮浮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典卿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不应该会有这种事情。
　　叶纨道：“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要捉李长安一家。”
　　魉细细的笑了声，“这位……小哥别急，来龙去脉须得讲清楚才是。”
　　魉在身边找了个椅子坐下，“我回到阳间，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于是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鬼友在一起，祸害人间，逐渐壮大自己的势力。却不曾想在一次行恶中见到了大人。”
　　魉抬起头，没有人色的脸上，眼波流转，“大人那个时候却已经和我等不同。”
　　典卿点头，“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是，”魉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大人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大人。大人虽然惩戒了我们，但是却没有将我们逼上绝路。奴家想要嫁于大人的决心日益坚定，寻找那个女人奴也没有一时落下。”
　　“等等，”典卿皱起眉头，他记得自己大人的这个名头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传出去的，“这么说那些外界的传言都是你散播的？”
　　魉掩住嘴角，羞涩一笑，“是我，但是大人的名称本应该是水神大人，却不知怎么回事被人略去了，只留下大人这两个词。再者说了，我可没有说过大人知道怎么长生这一说法。”
　　典卿抽抽嘴角，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魉又道：“奴家一直找一直找，终于，在前几关找到了这个女人的转世。不过可恶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已经嫁人了！就是她！”
　　魉伸出手指，指向远处呆滞的站在原地的小娟。
　　叶纨看过去，又淡淡的敛下了眉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典卿心里有些预感，听到预感变成真实的时候，神色复杂的看了眼远处的新娘。小娟竟然是自己几百年前的未婚妻？
　　典卿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是要附在她身上和我拜堂成亲？”
　　魉道：“没错，大人，魉对您一片痴心，您难道没有感受到一点吗？”
　　远处礼堂的大红烛光还在幽幽的亮着，和外面的清冷一点都不一样。典卿揉揉眉心，“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被你抓过来了？”
　　魉点头。
　　“他们都没事吧？”
　　魉嘟起嘴巴，哼了一声，“死不了。”
　　“那就好，”典卿深吸一口气，就着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来，叶纨，你也坐。”
　　叶纨依言坐下。
　　典卿又道：“好了，继续吧。”
　　魉蒙了半晌，“继续？”
　　“对，”典卿端起身边的酒水牛饮了一口，“这不是还没有拜过堂吗？继续啊。”
　　魉愣了一会儿，大喜道：“真的？大人你同意了？！”
　　典卿摆摆手，“不是我同意，只是恐怕你找错人了……算了，你继续就知道了。”
　　魉理解不透典卿的意思，但是只要婚礼能够进行下去，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于是感激道：“多谢大人！”
　　魉挥挥手，刚刚消失不见的鬼影又都回到了原位置。
　　锣鼓声响起，热闹非凡。
　　魉也是兴奋的钻进了小娟的身体，新娘顿时笑魇如花。盖头又被披上，步伐优雅又从容地往礼堂的方向走过去。
　　典卿心里空落落的，有些事情他隐隐有所察觉，却不是那么想要讲出来、问出来，应该由做了这件事情的那个人，自己说出来。
　　魉对自己的感情恐怕是尊敬与嗔念多于爱，这样的她，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放弃追随自己呢？
　　“礼毕——”
　　终于，结冥婚的最后一个步骤也结束了。但是一身喜服的魉却没有感受到与典卿之间的心心相印，那明明就应该是礼毕之后立马就能感觉到的。
　　魉迷惑的摘下盖头，迷惑的看向典卿。
　　在这黑白的世界里，典卿和叶纨似乎就是唯一的鲜活的人类。充满了颜色，也充满了和谐。
　　魉突然就明白了典卿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耳边铁索的声音已经慢慢接近了。
　　无常仙拖着长长的舌头，踏着烟雾从大门外缓缓走进来。在场的灵物早就一哄而散。
　　魉穿着小娟的皮囊，跌落在地，“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错了？
　　无常仙一看，怎么又碰到这两个人了，过来行礼道：“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典卿没答，只是道：“你们要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在意我。”
　　两位无常仙对视一眼，又是恭敬的拱手，才离开。
　　锁链逐渐逼近魉，但是魉丝毫没躲，一下子就被锁链绑住拉出小娟的身体。
　　魉被拖地踉踉跄跄，怀着最后一点希望，问典卿，“为什么这次我还是失败的？”
　　典卿目光沉沉，“魉，你其实并不喜欢我，你自己也知道不是吗？”
　　魉愣了半晌，不甚明白，又道：“大人，奴家这一鬼生没有做什么好事，下辈子估计也就只能当个猫猫狗狗。”
　　魉语气哀婉：“下辈子的时候，若是遇见大人，不知道大人能否收留奴家。”
　　典卿沉吟良久：“以后的事情一切随缘。”
　　无常仙拱手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若是没有，那我们二人就先离开了。”
　　典卿迟疑道：“典卿有一个疑问，不知二位能否解答。”
　　无常仙道：“愿意效劳。”
　　“倘若我这名声是魉在这上面传播的，而我本人也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名声，为何两位仙人也知晓了这虚名？”
　　典卿的声音带了些疑惑，但是莫名的，两位无常仙都在这里面听出了一点质疑的味道。
　　无常仙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典卿身后的人，道：“大人的名字和另外一位大人的名字连在了一起，既然是贵人的贵人，那也就由不得我们不尊重您。”
　　说完，怕典卿多问，就急急地说了告辞。
　　“贵人的贵人？”典卿后退了一步，揽住自己身后叶纨的肩膀，问道：“你说这贵人——是谁呢？”
　　叶纨不着痕迹的凑近典卿，掩饰道：“谁知道呢？”
　　魉被带走，这个本来是由魉的鬼力支撑起来的幻境也就随之消散。再睁眼时，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就像是一幅还未干就被水洗掉的水墨画。
　　一切都缓缓消散，就算典卿不来，这里应该也存在不了多久了。
　　月光下，一辆不成样子的汽车和几个或狼狈或平静的人影蓦地出现。
　　典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
　　这个时候回去，应该正好能够赶得上李母做的刚出锅的糯米汤吧。
　　叶纨扶起地上的李长安，检查了一番，确定对方只是昏过去了之后，将人背起来，道：“我们回去吧。”
　　典卿应了声，抱起两个昏昏欲睡的小孩子。
　　一旁被忽略的二十二看看唯一一个还躺在地上的女人，磨磨牙，把人抬起来。
　　将李长安夫妻放到几人来的车上，叶纨又去检查了一番李长安的车，对典卿道：“还能用。”
　　典卿点点头，用鬼力把两个大人都固定在车上，叫醒了小周。
　　小周揉揉眼睛，“怎么了？又有案子了？”
　　典卿笑道：“回去了。”
　　小周还没有反应过来，“去哪？”
　　“李家。”
　　小周揉着揉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发现自己车后座两个死尸一般的人，“李李李李副队！”
　　典卿坐到李长安的车上，后座上，两个孩子窝在二十二的尾巴里，已经睡着了。
　　典卿道：“那我们就回去吧，希望这车能够撑到我们回到李家。”
　　叶纨眉眼在月光底下罕见的有些薄凉，但是他的眼神又是极暖的，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温温柔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