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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张张口，像是想说什么，但他太虚弱了，什么都吭不出来，只能瞪季昌。
　　虞生烟横着季昌前面，替他挡下皇帝的视线。
　　太医齐刷刷跪在外面等待砍头，若是病，他们可一试，但是死亡，他们真是无能为力。
　　其实他这个样子虞生烟猜得到，卓楠身上龙气愈加旺盛他便愈加衰弱，今日卓楠登位，他就已不再是天子，如此，怕是命不久矣。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黑一白两道鬼影突然一晃便到了床前，俩影都是高帽鬼，白影口吐长舌，笑眯眯的，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黑影个头稍矮，皮肤黝黑，高帽上写着“天下太平”。
　　是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将锁魂链套皇帝脖子上，微微一拉，皇帝的魂魄已一脸迷茫地被拉出，他还愣愣地看着围他尸体哭的一圈人。
　　生者为过客，死者是归人，生与死本就立于两端，天地逆旅，万里同悲。
　　无常无常……世事向来无常。
　　床上皇帝已经咽气。
　　一群人哭得更加大声，卓楠默默扭过头不去看，但泪水还是不自觉簇蔟而下，悲伤像潮水一般将自己的心淹没。
　　疼到窒息。
　　黑白无常压着皇帝魂魄走时，皇帝还拼命挣扎着向自己的哥哥跑去，可惜反而被锁魂链拉得更紧，路过虞生烟身边，皇帝本能地伸着手想让虞生烟救他，虞生烟向后微微退了一步，摇摇头。
　　白无常转过头来，冲虞生烟笑得灿烂。
　　虞生烟不由地一个哆嗦，突然觉得下摆一紧，回头看，顾莫之坐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腿，满脸恐慌地看着白无常。
　　孩子魂魄尚不稳定，看到这些东西不足为怪……
　　皇帝看到顾莫之被吓成这样，缩回手，挺直腰板儿，就像他还活着时一样骄傲地向门外走去，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在孩子面前维护自己威严。
　　算了，不是皇帝就不是呗，卓楠跟他关系最好，有卓楠在，他能一生无忧也是幸事。
　　虞生烟眼珠子一转，将顾莫之抱在怀里，从他兜里掏出一颗金裹子给他，指着白无常俯他耳边道，“砸，砸他！”
　　顾莫之毫不犹豫地向白无常头上扔，他是小孩子，本没多大力气，但白无常的帽子还是被他砸歪了，虞生烟一手抱着顾莫之，一手捂住他眼睛，勾起唇角，回白无常一个更灿烂的笑容。
　　黑白无常是勾魂使者，都说见到无常倒霉，其实不然，也许这就是转运的好时机。白无常谢必安会给予所见到他、并对神明恭敬的人好运，而黑无常范无救则对犯过大错的人给予宽恕。
　　虞生烟摸摸顾莫之脑袋，虽然坑了他，但是却为他谋得不小的财运。
　　跟着这小家伙能发财。
　　季昌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他看到顾莫之被我某个空地吓得坐倒在地，看到猜虞生烟向空地笑得灿烂的脸，虞生烟的目光好像随着什么东西在移动，从皇帝身上移开的那一刹那，皇帝死了。
　　他可以猜到点什么。
　　虞生烟看着众人哀哭，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太后呢？季昌不是说太后还活着吗？他们母子俩的关系也挺好的啊？不至于阴阳永隔也不相见吧？
　　“季兄，”虞生烟悄悄走到季昌身边，问他，“太后娘娘怎么没来？”
　　季昌不确定，“怕是太后娘娘凤体有恙，还在宫中休息吧？”
　　“那……我带九殿下过去去看看吧？”
　　虞生烟问他。
　　“一切小心。”季昌将自己腰间一令牌交于虞生烟，这令牌是皇上赐给他的，可在宫中自行行走，也是便于他随时入宫所用——虽然并未用过多少次。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所有的灵异事件都选自《中国百鬼录》，当然，这不是灵异小说，只是偶尔涉及到，怕鬼的妹子不用担心！
　　另外求回复求收藏，么么哒，爱你们！


第21章　关于身世
　　虞生烟抱着顾莫之跟在一个小太监后面。先帝已逝，没有子嗣的妃嫔通通要陪葬，好不容易侥幸从宫变中活下来，突然又遭此大劫……一路上女人哭声、哀嚎声不绝，吓得顾莫之把脸埋在虞生烟胸前。
　　恍恍惚惚间，虞生烟又看见黑白两影手持锁链前来，白无常依旧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听说谢必安是上吊死的，长长的舌头颇为吓人，虞生烟捂着顾莫之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小太监莫名打了个寒颤，搓搓手臂继续前进。
　　“先生请吧，太后娘娘就在这宫中，奴才在外面侯着。”小太监细声细语道。
　　“多谢。”
　　太后的寝宫中常年点着鲛油灯，一年到头亮堂如白昼，经过此大劫后，她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没剩多少了，此时不知为何全被呵斥在外，虞生烟将顾莫之放下来，自己边敲门边在外面尽量大声道，“太后娘娘万安，草民有话想对太后娘娘说。”
　　宫中并无反应，顾莫之怯生生地走过来扯着虞生烟的衣角，“回去，回去，冷……”
　　一瞬间，宫中的鲛油灯全部熄灭，吓得顾莫之一声尖叫扑向虞生烟，虞生烟赶忙把他抱怀里摸着他后脑勺进行安抚，“别怕别怕，我还在这里呢。”
　　虞生烟想着事有蹊跷，黑白无常未来这里，此地却充满死气，怕是有什么东西索命，来不及细想，虞生烟呵斥住屋外慌乱尖叫的宫女太监们，抬腿一脚踹开寝宫大门，
　　冲向太后房间，借着月光，他看到了太后。
　　太后正准备上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俯她耳边不知在说什么，双手支开绳子还帮忙往太后头上套。
　　虞生烟大惊，放下顾莫之，推开女人，把太后救下，女人被推开后立马消失不见，太后咳嗽好几声后如梦方醒，喃喃道，“这……哀家这是……”
　　“太后被吊死鬼魇了心神。”
　　虞生烟轻声道，“宫中本是五福之地，养得了人也易养鬼魅，近日宫中大变，亡魂众多，魑魅魍魉横行，太后切要保重身体，不可暗自神伤，让那些东西钻了空子。”
　　太后却拽住虞生烟胳膊，抱着他失声哭道，“寒枝，你回来了……”
　　虞生烟眼睛微微眯起，想着太后心智怕是还未清醒，伸手摸向她后背，“是啊，表姐，我回来了……你可安好？”
　　太后一听哭得更凶了，“对不起，对不起啊……寒枝，若不是我任性……你也不会遭此大罪……”
　　“哦？”虞生烟在她耳边轻声问，“那表姐做了什么错事呢？”
　　如是是当个故事来讲的话，需要在前面加上好久好久之前，久到太后还是个刚刚入宫的妃嫔时。
　　那时，太后刚刚怀孕，她兄长父亲又是皇帝的巩固之臣，皇帝对她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惜好景不长，宫中有一位新来的妃嫔也怀上了，新来的那个是别人进献的美人，比她们这几个靠家族血统上位的要美得多。
　　于是皇帝便把心思放在那位美人身上，对她也开始敷衍起来，她心中嫉恨，听说巫蛊之术很管用，便请人试了一试，结果那位美人暴死在御花园的槐树下。
　　槐树为鬼树，美人魂魄不散，日日梦中纠缠于她，她跟自己娘家人说了，娘家人就请一位有点道行的道士，让林寒枝——就是虞生烟的身体以看望表姐为由带他进宫。道士说那美人死后化为怨鬼，她平生未作恶却遭此横劫，阎王同情她，允许她讨冤。
　　太后问他怎么办，他说除非让美人将你带下去，太后求他，说自己还怀有龙子，这可如何是好？
　　道士盯着林寒枝说，你表弟与她形貌相似，血缘相近，鬼不分男女阴阳，他可代你遭此横祸。
　　正巧皇帝丧美人
　　丧龙子，大怒之下誓言要严查此事，一宫女告密说是太后所为，一查，果真在太后宫中发现巫蛊所用道具，皇帝震惊，说要找太后算账！
　　林寒枝为救表姐，也为救家族，就主动承认是自己干的，目的是想帮姐姐重获旧爱。皇帝一听，看着太后的大肚子心中有愧，就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只处置林寒枝一人。林寒枝被活活打死。死后道士做法让他魂魄被女鬼摄走，怕他忍受不了痛苦，把移花接木之事暴露出去还拔了他舌头。
　　太后于心不忍，听说用玉卡在死者喉咙可留死者最后一口气待死者归来，就将自己璎珞上最大的一块——其实就花生那么大的血玉置于林寒枝口中。
　　但是尸身留下的冤气太重，林寒枝炸了尸，以防万一，道士用乌木为材寒铁为钉将林寒枝封入棺中，做法七日化解其怨气，又画了路线遣派弟子抬入城外深山的
　　一处好风水之地安葬。
　　太后为谢他，极力推举他为国师。
　　接下来虞生烟能猜得出来，抬尸的弟子偷懒，将尸身随便放在一断垣之处就走了，断垣之处就是玉脉埋藏之地，虞生烟的老窝。
　　虞生烟附于尸身之中，可惜他是天地所产之物，附于人身都艰难，更何况还是具冤死之尸，再加上修为不够，修补尸身极为困难，尸身的伤完完全全靠山中野兽所赠的草药凭自身恢复的。舌头之事他已尽力，但暂时还是无能为力。
　　“那表姐可有想过哪日我会回来复仇呢？”
　　太后泪眼婆娑，“本就是哀家对不起你，这条命，你讨去也罢！”
　　虞生烟捂住她眼睛，柔声道，“怎会呢？是我自愿帮表姐的，表姐能过得如此之好，我就……”
　　太后已经睡着。
　　虞生烟将她抱在床上安寝，忽听角落传来一女音，“原来是同道中人，她待你如此，何必还救她？”
　　说话的是那位披头散发的吊死鬼，她脖子上还套着吊绳，面色铁青，口吐长舌，跟白无常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直拽着虞生烟衣角的顾莫之一声尖叫差点哭出来，不顾身高差距往他怀里钻，虞生烟没有理会她，将顾莫之揽入怀中细声细语地安抚他，抬眼看到垂下来的吊绳，扯下来，点上鲛油灯，在吊死鬼的惊恐尖叫声之中给放在烛火中个烧了。
　　吊死之人怨气卡在口间，魂魄附在上吊用的绳子上，烧掉绳子便无作恶可能。
　　“怕吗？”虞生烟问顾莫之。
　　顾莫之怯生生点点头。
　　“没事儿，”虞生烟嗅着小孩子身上的一股子奶香味道把他脖子上的玉从衣服里翻出来给他看，“你不用怕，我可是把我身上最好的的玉给你了呢，你把这玉戴着，切莫取下来，保你此生富贵吉祥，一世长安。”
　　该做之事已经人尽义至，虞生烟让在外面的宫女太监们进去好生伺候着，片刻不得离开。
　　他自己带着顾莫之找季昌先回去了。
　　回去还是那太监带路，路上突遇一女子在跳舞。
　　一步一顾，发隙插着的步摇随着碎步轻轻摇曳，洁白的绸缎裹着细细的腰肢，回首，顿步，葱白的纤指在勾着银丝的宽大袖摆下若隐若现，足骸胜雪。
　　若是旁人，定看呆了，怀疑自己是遇到了九天仙女。可太监就是太监，就是跟人家不一样，小太监尖细的一声大骂，“呔，哪来不知名的野丫头！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招鬼么？小心被禁卫军抓走处死！”
　　女子停下，一脸不高兴地走了。
　　看虞生烟像是想笑的样子，他松了口气，细细讲道，“让先生见笑了，先生有所不知，方才有一女子站在前面，那女子乃是邪物，我干爹——就是总伺候在先皇的那位公公说，这女子有的人能见到，有的人不能，见到的话要呵斥她，让她离开就行了，千万不能带回居所，否则会生大病。”
　　虞生烟笑着摇摇头，“在下未见到什么女子。”
　　“这就好。”太监松了口气。
　　顾莫之含糊不清说，“人，那里有人……”
　　“哎呀！”小太监赶紧叮嘱，“九殿下以后夜间切莫出来，看见这女子绕道走，要听六殿下……不，要听皇上的话！”
　　见虞生烟脸上还有笑意，他不好意思地说，“奴才就在这附近宫中就值，总是看到九殿下，奴才还与他一起玩过呢！九殿下和奴才的幼弟一般大……当然，九殿下更好看一些！奴才家穷，幼弟活活饿死……要不然奴才也不会被送进宫，宫中一切都好，只是看见九殿下总想起幼弟，才忍不住……真是冒犯了殿下，奴才真该死！”
　　“没什么，公公不必如此。”虞生烟见他快哭了，安慰道，“以后殿下还在宫中，想来与公公接触时间会更多，到时还要公公照顾，殿下，你认识他吗？”
　　顾莫之摇摇头，“不，不认识。”
　　虞生烟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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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情不知所起
　　尖刃迎着如水的月色晃在虞生烟脸上，虞生烟推开顾莫之，拔下他的发簪将尖刃挡下，
　　身子下沉，避开再次冲他划来的薄剑，单手支地，身子灵活翻转，一脚踢开他握剑的手。小太监握剑之手疼得厉害，不自觉就松了手，剑“哐当”一声落地上，趁他还未反应过来，虞生烟将剑一脚踢开。
　　小太监握拳又想再来，身子却是怎么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虞生烟卸断他双手，向他膝盖狠踢一脚，他整个人便如狗一样趴在地上，好不狼狈。
　　“好身手！”他道。
　　“不是我身手好，而是你暴露太多了，教人如何不生疑？”
　　“什么？”那人吃了一惊，“哪里有破绽。”
　　虞生烟冷笑一声就是不跟他说。
　　那女子他认得，不是什么邪物，是金华猫，喜欢蹲在屋顶上吸食月光精华，不过它喜欢恶作剧，见男子化为美女，见女子化为美男，让他们将自己带进居所，它会在人家食用的水中撒尿，喝过的人会久病缠身。但是不把它带回家就没什么大事。
　　金华猫通灵，比一般人还聪明，它知道什么人勾搭起来有用，什么没用，它既然勾搭了这个太监，就说明他不是一个普通太监——起码他是个男人。
　　除此之外，没啥的了。
　　那人听不到答案，也不追问，闷声闷气倒地上死了，顾莫之吓得自己捂眼，虞生烟抱着他在尸体旁边等着，过了一会儿，一阵冷雾过后，黑白无常又拖着锁链来了，想来死人多，他俩还挺忙。
　　虞生烟紧紧捂着顾莫之的耳朵，把他的脸摁向自己怀里，后退三步，低着头问他们，“敢问此人生前与天子一家何渊源？”
　　“不知，你可去阎王殿前一问。”
　　黑无常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谢大人。”
　　虞生烟再无他话，抱着顾莫之往回赶。
　　他不是生魂，也到不了阎王殿，拜托他二人既不可能又划不来。不过可以猜，这人剑术凶恶，但起初对自己却无杀意，可见他本意不是要杀自己，而是想绑架自己和九殿下，目的怕是只有一个，为了放某人出来。
　　那个谋人是谁呢？
　　虞生烟手指抵住顾莫之的唇上，“嘘，今日之事不可说。”
　　顾莫之没多大反应。
　　虞生烟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顾莫之年龄尚小，说话还不怎么利索，所言之事谁会当真呢？
　　的确没人当真，但顾莫之就是记住了，一记就是一辈子。
　　虞生烟回来后，看见宫女太监们已经开始连夜在宫中布丧物，不由皱起眉头来。新帝刚即位便遇刺不说，随后先帝突然病逝，卓楠奉行孝道，让人把登位时用的红缎金冠，玉杯铜兽全换下去，换成白布纸花，怎么丧气怎么弄，本该大吉日子硬生生沾了晦气，还落得不少人的口舌之嫌。
　　“贤弟怎么现在才回来？太后没事儿吧？”季昌还等在正殿门口待虞生烟归来，但他束发用的沉香木簪已换成白布段，衣襟前也别着白布花，见到虞生烟后焦急问他
　　。
　　“无事儿，太后已经睡下，我还未将皇上之事告知于她。”虞生烟扯了扯外衫，想尽量将自己红色的内衫遮住，从怀里掏出他的令牌归还于他。
　　季昌接过令牌，倒是松了口气，“听闻太后最近心境不太稳定，瞒着也好，这边动作小点，再警告那边人嘴巴放紧些，想来还可以瞒上些许日子。”
　　“但愿如此……只是有一事想问问贤兄，贤兄可知何兄在何处？他家室现在如何了？”
　　季昌眼神暗淡，“九族大罪免不了了，都压天牢里呢。”
　　“那……可否能看看？”
　　季昌感伤地说，“你一向重情重义，曾经，你与何兄也曾交好，如今他这样做想必也凉了你的心。对你而言，还不如不去。”
　　虞生烟知道他有办法，牛头不对马嘴道，“总要有了结呀，无论走向何路不过选择不同罢了，更何况好歹朋友一场，就当代贤兄走一遭！什么凉不凉心？”
　　虞生烟衣着还是卓楠登位时所穿，淡红色内衫，白色为底，袖口银线勾织，大气又华丽，于此时此刻此景此情而言太过分了。留他于此怕是不合适，遣他回去的安全性还不如让他去天牢转溜两圈，至少史上没刺杀到天牢的刺客，“……好。”
　　虞生烟带着季昌的手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