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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森载着龙二跑出办事处，问：“饿不饿？回你家吃还是在路上吃？”
　　龙二还惦记着蒋森刚被扣掉的工资，说：“回家吃吧，在外面吃浪费钱。”
　　蒋森笑起来，他发现每次郁闷的时候，龙二总能不经意间逗笑他。
　　书屋的小门锁着，大概是自他们上回出来就没人动过。龙二没拿钥匙，伸手拧了两下。
　　“你别拧坏了，以后怎么用？”蒋森说。
　　“不会坏的。”他话音刚落，那锁就咔哒一声开了。
　　两人走进去，屋里还是一片狼藉，门边还挂着那幅绣球的画像。屋里没开灯，门上的毛玻璃也糊了报纸，只有微弱的日光透过一点缝隙流进来。龙二趁机拉住蒋森的手，说：“慢一点，小心摔倒。”
　　蒋森看着他的小动作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大厅里还像上次来时一样，姬惠云正在招呼客人，羊小二趴在柜台里打瞌睡，见他们回来，抬头打了个招呼。
　　蒋森笑道：“怎么没精打采的？晚上没休息好？”
　　“可不是。”羊小二指了指不远处容光焕发的姬惠云，说：“我老婆精力旺｜盛，我都快被她榨干了。”他一边说一边扶住腰，道：“腰疼。”
　　“……”蒋森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旁边龙二趴到他耳边说：“我不怕被榨干。”
　　蒋森回头看他，他又赶紧站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两人不用招呼，自己坐到饭厅去，服务员按照龙二平时的菜单上了菜。过了一会儿姬惠云也忙完过来，说：“你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龙二道：“卖玉买房。”
　　“终于舍得把你那堆宝贝给卖了。”姬惠云笑着数落他，又转头对上蒋森，道：“你都不知道他多能造，他屋后面本来是个小退步，当会客厅用的，全堆满了，都没地儿放。劝他多少回了都不卖，碰见你倒转性了。”
　　蒋森说：“雕了那么多？”
　　“一年一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不但浪费空间，还造钱，专挑好玉下手。”姬惠云说：“把他那些宝贝卖了，咱能在阳界再开家分店。”
　　蒋森心中不由动容，嘴上却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完饭上楼去，龙二偷偷摸｜摸想把他往床｜上带。蒋森问：“你床边的小抽屉里都是什么？”
　　“嘿嘿嘿……”龙二憨憨的，笑得有点小猥琐：“就是一点房｜事上的小工具。”
　　“……”蒋森拉开其中一个一看，发现里面放着十来个小盒子，盒子里大概是润｜滑用的膏脂，散发出甜甜的花香味。“放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长毛？”
　　“我处理过的。”龙二从他身后悄悄挨上去，小声问：“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蒋森挑了一边的眉毛回头看他。
　　龙二眼神漂移，立刻改口道：“试试按摩，这个按摩可好用了。”
　　蒋森笑着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没再翻他的床头柜，转而到后面那间退步去。
　　龙二小心翼翼道：“你别生气。”
　　蒋森打开门，这里空间小，堆了大概十几个大木头箱子，近门处还放了一个小的。“能打开看看吗？”
　　龙二点点头，又说：“你别生气，马上就卖了它们。”
　　蒋森打开那只最小的箱子，里面摆了五六个小玉绣球，跟外面床｜上那几个长相无异。他又掀开旁边那几只大箱子，一排排码放整齐的玉石闪现出玲珑剔透的柔和光芒，除却玉石本身的材质纹理，每一只绣球上的花纹、大小都一模一样，大概最优秀的工匠也做不到……
　　蒋森看了一会儿，说：“别卖了。”
　　“为什么？”
　　“你老婆要是看见你的心，肯定舍不得卖。”


第二十七章　
　　龙二脑袋一歪，说：“你舍不得？”
　　蒋森说：“我要是你老婆，我就舍不得。”
　　“你就是我老婆。”龙二笑出一口白牙，虚虚环住蒋森的腰。
　　蒋森看着他笑了笑，伸手拿了个玉绣球，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说：“我能拿一个玩儿吗？”
　　龙二自然点头。
　　两人从卧室走出去，姬惠云正在前台做退房。
　　大厅的休息区里坐着他们上次在步行街见到的外国旅行团，都背着小红书包，戴着小红帽子，牵头举旗子的导游正在前台办理退房手续。
　　龙二拉着蒋森坐到楼上的咖啡厅去，上去之前跟羊小二打了个招呼，示意一会儿姬惠云忙完上去找他们。
　　羊小二冲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
　　龙二不爱喝咖啡，叫服务员冲了一壶黑茶。
　　地府里哪儿哪儿都是阴云密布，蒋森背靠沙发半阖着眼睛打盹儿，脸上全是白炽灯打出来的痕迹。“怎么开这么多灯？”
　　“仿日光系统。”龙二说：“地府里的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阳光，大家都想像生前那样生活。”
　　蒋森眯了眯眼睛，说：“那也不能这么没命的开啊。”
　　姬惠云忙完手头的事上来找他们，见两人窝在沙发里享受下午茶，笑着说：“我们店里的下午茶可是一绝。”
　　蒋森听见她的声音睁开眼，笑道：“确实很好吃。”
　　“我们这儿山好水好人好食物好，房价还低，嫁到这儿来不吃亏的。”姬惠云在他们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蒋森笑着岔开话题道：“那个旅行团这就要走了？”
　　“地府转腻了，说要去人间再访问一下，你没见旁边还跟着个咱们地府的工作人员吗？那是向导。”
　　“我还以为是另一位退房的客人。”蒋森坐起来，问：“东西方对亡灵的管理系统向来不一样，怎么忽然要搞交流了？”
　　姬惠云道：“听说是为了移交一位古魔亡灵，本来是咱们本地的魔，不知道是偷渡还是被撸到他们那儿去了，现在说要送回来，两边的地府正在地谈条件呢。大概是谈得差不多了，所以就来旅游了。”
　　蒋森的眉头挑了挑，道：“既然是魔，干脆让他待着那边捣乱不得了？”
　　姬惠云哈哈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又问龙二：“老板，你那些宝贝儿打算怎么卖？要我说，物以稀为贵，一次先卖个一两对儿……”
　　“不卖了。”龙二说。
　　“怎么又突然不卖了？”
　　龙二抿了一口茶，很得意地说：“绣球舍不得。”
　　姬惠云看向蒋森，后者无奈道：“反正现在有吃有喝的，卖它干什么？”
　　姬惠云愣了一下，而后又笑了，道：“反正你们俩商量好了就行。”
　　两人从小书屋出来，蒋森的小电驴就停在小巷口。蒋森把玉绣球放到车子的操作台上，说：“回头买条红绳，编好挂到倒车镜上，估计也没人能认出这玩意儿是真玉。”
　　龙二无可无不可，点点头，说：“如果不卖玉，我们就买不了婚房了。”
　　“不用买，租房也挺好。”蒋森说：“不过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办公室太远了，当时交房租交了一季的，这个月底到期，这两天闲下来找找房子。”
　　龙二对生活质量的要求很低，蒋森说什么是什么。“麒麟给的那张卡上还有九万多，我们租个好点的房子，租丽景新园吧？”
　　蒋森听见他的话只是笑，也不搭腔。
　　龙二问：“怎么了？为什么笑？”
　　“笑你可爱。”
　　两人从书屋回家，路上路过一个小商品贩售市场，蒋森拿起仪表盘上的玉绣球，说：“正好赶上了，去穿一段线吧。”
　　龙二答好。
　　市场里龙蛇混杂，不过这地方识货的人少，而且大庭广众下拿着一块价值百万的玉石招摇过市的人也着实不多。
　　蒋森走到一家卖璎珞丝线的小店面，里面坐着老板娘和她的孩子，孩子趴在柜台上写作业，老板娘一边看着电脑上的直播节目一边编绳子。
　　蒋森敲了敲她的柜台，那孩子立刻回头喊：“妈，有人买东西。”
　　他｜妈嘴里叼着线头把脑袋扭回来，见到蒋森两个，问：“哟！俩大帅哥！买啥？”
　　蒋森举了举手上的玉绣球，道：“想编一条绳子能挂起来。”
　　老板娘吐了嘴里的线，问：“挂哪儿啊？挂脖子上？”
　　“个头儿太大，挂脖子上就成狗绳了。”蒋森笑道。“挂车上。”
　　老板娘接过绣球，在旁边的柜台上挑了两条粗一点的红色丝线，立刻动作熟络地编织起来，一边编一边说：“你俩比电视明星还帅呢，我刚刚吓一跳，还以为是录电视节目的。”
　　蒋森被她逗得笑起来：“比明星还是差点儿。”
　　老板娘说：“你俩是干啥工作的？”
　　“公务员。”
　　“哎呀，公务员好啊，多少人抢破脑袋考公务员呢！刚刚那视频，就是说考公务员的，前两天，咱们市｜政大楼前面不是出车祸了吗？有人被撞死了，被撞死那人就是考公务员的，考了三四年了，一直没考上……”
　　蒋森看了她的电脑屏幕一眼，里面果然有镜头闪过当时的车祸画面。
　　“你俩是有本事的啊，能考上公务员。”老板娘继续道。
　　蒋森笑笑，与她聊天：“咱们小城市，大家都想考公务员，大城市里的年轻人都不稀罕考公务员，工资又不高。”
　　“怎么不高？”老板年显然不认同，道：“光五险一金就比别的单位高，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个铁饭碗，谁捧着不高兴？我要是能当公务员，绝不在这儿卖绳子……”
　　待老板娘编好绳子，两人已经就‘当公务员的好坏’这个辩题论证了两个回合了。
　　老板娘一边递给他，一边说：“这个绳子可以调节，既能当车挂件，也能挂脖子上当毛衣链。”
　　龙二全程懵着一张脸，到了接过绣球，直接挂到了脖子上，看着蒋森笑：“我以前就这么挂着你。”


第二十八章　
　　老板娘没听清龙二的话，一般人也不会相信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把人像项链一样挂在脖子上？是什么羞耻play？
　　蒋森听见了，但他没说话，伸手摸了摸龙二胸前的石头，转头问老板娘：“多少钱？”
　　“十五。”
　　蒋森交完钱，领着龙二走了。
　　龙二一边走一边摸挂在脖子上的玉石，摸了一会儿忽然取下来。蒋森看见问：“怎么不戴了？”
　　“我不能摸除了你以外的别的球。”
　　“……”蒋森先是愣住，后来又憋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
　　蒋森没答话，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两人到家开始上网找房子，蒋森教了教龙二操作电脑的方法，就自己去洗澡了。“挑两室一厅的，卫生间、热水器、暖气都要有，其他你看着差不多就行。
　　“麒麟不跟我们住。”
　　“……”蒋森说：“我知道啊。”
　　龙二看他那样子，没再说什么，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头把一室一厅的选项勾选了。
　　待蒋森从卫生间里出来，他已经挑好了几套房子，把网页打开放着，初始网页却关了。
　　蒋森边擦头发边坐过去看了一眼，先看到房子的内部装修，夸了龙二一句：“你可以啊。”
　　龙二在旁边腼腆一笑，深藏功与名。
　　看了一会儿，蒋森才发现不对劲儿，问：“怎么都是一室的？不是让你找两室的？”
　　“我找了，但是这几个都比两室的好。”
　　蒋森挑眉看着他不说话，龙二的目光飘到屏幕上，也不说话。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蒋森伸手哗啦了几下屏幕，把那几套房子浏览了一遍，确实不错，地理位置偏郊区，不过离办公室近。网页资料上都写着精装房，蒋森看了看，虽然距精装还有一段距离，但总体也不错了，照片上的家具都是八成新……他犹豫了一会儿，把几个网页都存起来，然后又去找两室一厅的房源。
　　今天也是邪了门儿了，蒋森在主页上浏览了个遍，两室一厅的房子要么是到处斑斑驳驳旧得狠，要么是家具不齐，跟那几套一室一厅的一比根本没法儿看。
　　龙二半垂着眼睛不说话。蒋森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怎么不说话？”
　　“不想说。”
　　嘿，脾气真是不小了。蒋森说：“跟我耍脾气？”
　　龙二见他语气不对了，又赶紧换了一张脸，有点儿委屈似的，说：“你都不相信我。”
　　“……”这回又轮到蒋森没话说了，他转头按照网页上的电话联系了房主，发现几乎全是房屋中介接的，对方都表示今天下午就能看房。
　　蒋森换好衣服，龙二还拿着那副你不说对不起我就不原谅你的表情。
　　蒋森只好说：“我错了，是我事先没有调查清楚错怪你了，对不起，晚上请你吃兰州拉面好不好？”
　　“好。”龙二脸上这才很矜持地露出了一点笑容。
　　“脾气大得很。”蒋森扶着墙换好鞋，说：“一会儿看房的时候你别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什么奇怪的话？”
　　“什么挂着我啊，叫我老婆啊、绣球啊……”
　　“那我叫你什么？”龙二一脸迷茫的样子。
　　“叫蒋森就行了，要么叫森哥。”
　　“不行，我不跟别人叫的一样。”龙二说。
　　两人骑着小电驴突突到看房的地方，中介已经夹着公文包在小区门口候着了，看见他们打了声招呼。“您好，是蒋先生吧？”
　　蒋森嗯了一声，跟他握了握手，说：“你好。”
　　三人前后｜进了小区，中介一边介绍一边问：“您是一个人住？还是跟伴侣一起？”
　　还没等蒋森开口，龙二就说：“跟伴侣一起。”
　　“……”蒋森回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龙二一脸无辜，小声说：“就是跟伴侣一起。”
　　中介笑了笑，也不介意，说：“这房子好就好在周围的服务设施齐全，一出小区大门，周围就是小饭馆什么的，对于单身人士或者情侣最方便了。也有小诊所、药店、健身房、水果店、蛋糕房……你百度地图搜一搜，周边一公里以内，几乎全部都有。”
　　他说着领他们上了楼，继续道：“常租房子的都知道，最怕住了一半儿这边热水器坏了，那边下水道漏水，大小问题层出不穷……这个房子你们不用担心的，完全是新的，老两口给儿子媳妇儿结婚用的，结果装好了，小辈儿嫌面积小，就没住。”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屋门口，中介一边开门一边说：“说是小，其实如果没有添丁的打算，六十八平两个人完全够住的，您看，连平方数都吉利。”
　　蒋森走进去，屋里非常敞亮，两扇大窗户对着门，一进去就被阳光填满了。墙壁涂料是白色的，装修风格是北欧风，家具确实是全新的，有的连塑料封都没揭，实物比网上的照片看起来还好一点。
　　他们三个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中介说：“冰箱、小电器都齐全，拎包就能住。”
　　蒋森打开热水器试了试水温，热水上的很快。“暖气管用吧？”
　　“可以用的，因为没人住，所以没开，都是统一供暖的，不过暖气费要自己交。”
　　龙二去卧室溜达了一圈儿，出来一脸惊喜，揪着蒋森的衣袖过去，指着屋里的床说：“是圆的！”
　　“……”蒋森嗯了两声点点头。
　　中介笑道：“婚房嘛。”
　　蒋森的眼睛有在屋里瞅了一圈，回头看向龙二，龙二满脸笑容：“你的伴侣很满意。”
　　“……”蒋森不想搭理他，转头看向中介。
　　中介一脸淡定道：“这个房子刚刚交到我手上，你们挺幸运的，是第一对来看房的，否则这房子大概也留不到下个月。”
　　蒋森问：“费用怎么收？”
　　“一个月一千六，押一付三，中介费是半个月房租。”中介说：“今天是二十号，还有十一天，如果你们定下了，我可以跟房东商量一下，剩下这小半个月你们慢慢搬进来不算房租。”
　　蒋森跟龙二两人对视了一眼，龙二从兜里抽｜出卡，说：“我有钱。”
　　蒋森：“……”
　　中介笑道：“那我们就签合同吧？”
　　蒋森拿着钥匙从房子里出来，嘴里一边骂：“在家不是交代过你别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话啊。”
　　“我看你智商现在是完全上来了？不让你叫老婆，你就‘伴侣’？你还挺会变通。”蒋森把钥匙扔给龙二，说：“以后你跟我出门不准说话。”
　　龙二耷｜拉着脑袋，还挺不服气。
　　“你再耷｜拉脸？”
　　龙二还是耷｜拉着脸，一抬头，眼里有戾气似的，大声喊：“你就是我伴侣！就是我老婆！你连孩子都给我生了！我就是要跟你睡一张床！我还要上你！”
　　“我｜操｜你｜妈龙二！你再给我喊一句？！”
　　龙二听话地大声喊：“我爱你！我要让你给我生二胎！”
　　蒋森也大声喊：“你给我滚！”
　　门卫本来大开着门在打瞌睡，这下瞌睡全跑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们。
　　“……”蒋森一回头看见他，觉得自己的脸皮都烧起来了，埋着头往外走。
　　龙二就跟在他后面：“我就不滚！”
　　“……”蒋森不想搭理他，一路小跑回到电瓶车上。
　　龙二也一路小跑跟着他坐上车。
　　蒋森抽｜出一支烟，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