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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往前走走吧。”我提议道。
　　凌昭冷声道：“用不着你提醒。”他的麒麟殿就在前面。
　　272
　　一路无言，到了麒麟殿前，我叫住凌昭：“麒麟君。”
　　凌昭没有回头，但仍是停住了脚步。
　　我斟酌着问：“麒麟君刚才是不是没有答卷？”
　　凌昭：“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他极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也不怎么样。”我压着升腾的怒火，笑道：“麒麟君，你转过来一下。”背后偷袭我是做不出来的。
　　凌昭闻言身体略微一顿，迈步走向麒麟殿，我心中一急上前两步抓住他的手腕，他皱眉转头，正好撞上了我的拳头。
　　273
　　轰——！！！
　　274
　　烟尘飞舞，卡拉卡拉的碎裂声后，凌昭从墙里拖出了嵌在其中的身体。
　　“娘娘腔，你活腻了。”


第48章　275…281
　　275
　　如果是别人这样说我，我顶多揍他一拳。
　　但凌昭不行。
　　一来他耐打，一拳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二来他说我娘娘腔，我就忍不住将新仇旧恨算在一起，一拳根本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不打他，他可能永远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276
　　呵。
　　276
　　周遭空气变得灼热，石屑从凌昭肩膀处的衣料滑落下来，他抹去脸上的血，手指擦过伤口，“嘶”了一声，目光陡然暗沉，如有流火在其中翻滚。
　　麒麟真火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试一次，我警惕地后撤一步，然而一阵风直突面门，我连偏头都没来得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凌昭的手指插入了我的发中，抓住了我的头！
　　头皮一炸，一瞬间无数花瓣护在身后，下一刻，我的后脑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顾不得脑后的阵痛，我反手别住凌昭的手臂一扯，同时迅速剪住他的双腿用力一扭，随即将他压在身下，挥起拳头轰向他那样讨人厌的脸。
　　277
　　我没有那么多可以抒发的废话，闷头打红了眼，接连十几拳下去才发觉出不对——
　　从我把凌昭扭倒到现在，他再没有主动进攻过一次，只是一味地用手臂挡我的拳头。
　　我一手仍揪着凌昭的衣领，另一手向后拉满，蓄势待发，动作就这么停住了。
　　然后我后知后觉地察觉了更多的不对。
　　278
　　凌昭按住我的头砸向地面时，我虽然事先嗅到危险用花瓣做缓冲，但是天界不比百花界，没有百花精魄供我驱使，根本抵消不了多少冲力。
　　我与他打过不止一架，他出手的力道有多重我是清楚的。我受了他一击，怎么可能只觉得有些阵痛，马上就能反客为主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搞什么？
　　278
　　“……打够了？”有些嘶哑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我松开他，环视一圈，竟然发觉周围不知何时布下了一层结界。
　　怪不得，若是没有这层结界，我与凌昭扭打至此，早该惊动了枢机神官。
　　279
　　为什么？
　　他脑子被我打坏了？
　　凌昭扭了扭手腕，小臂处传来一声接骨的闷响，他“啧”了一声：“还没打够？”
　　280
　　我愣住了。
　　我面前的人不是凌昭，他只是披着凌昭的皮，空有一副躯壳。
　　不然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我留手，老实的挨打不说，还提前布下结界防止枢机神官发现。
　　在我的想象中，我们理应拳脚交错打得不可开交，要么分出个你死我活，要么被枢机神官收拾得两败俱伤，当下的情况着实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他对我的拳头照单全收，我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281
　　“打够了就起来。”
　　我才发现我还骑在他身上，迟疑着起身：“你什么意思？”
　　凌昭侧过头，声音中含混着烦闷：“跟你打，没意思。”


第49章　282…289
　　282
　　跟我打，没意思。
　　跟我打没意思？
　　跟。我。打。没。意。思。
　　跟？我？打？没？意？思？
　　我反反复复地讲这句话咀嚼了好几遍——觉得我是娘娘腔，所以跟我打没意思？？？
　　身为声名显赫的未来战神不屑对我出手？
　　284
　　凌昭真是掌握了如何让我暴跳如雷的独门绝技。
　　284
　　没意思是吧。
　　额上青筋跳出，我已经站起了一半，猛跺在凌昭的胸口，随即卯足力气一脚踢上他的腰侧！
　　我想逼凌昭出手，他竟然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倒飞出去，“砰”地撞在麒麟殿的殿门上，前所未有地、狼狈地跌落半跪在地上。
　　他面上涌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没有预料到我会突然出手——
　　笑话，他以为我花潜是这样好欺负，被人羞辱还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285
　　我迈步走向凌昭——今日我必要和他分出个胜负。
　　事到如今，我心中对他的愤懑已经随着砸在他身上的拳脚散了大半，但这场仗不得不打，谁让我们同系一条捆仙索。
　　我们是捆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却各自为战，第一场仙君考核失败了，后面还有无数的考核，百花界还等着我娶一位女武神共振疆业，我实在耗不起。
　　所以，要么我认输，要么他认输，总有一个要退步。
　　今日之事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我们达成共识的契机。
　　286
　　凌昭一拳砸在地上，地面凹陷，拳头攥得骨节发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半晌，他抬眼道　：“得寸进尺。”
　　我想不明白自己得了什么寸，又进了什么尺？
　　这样绕来绕去，藏来藏去，又让我猜来猜去，烦人极了。
　　我懒得与他掰扯这些，我只知道面对凌昭拳头才是硬道理，他若是不还手，我就打到他不得不还手。
　　“是又如何？”我原话奉还。
　　凌昭弓着的身躯一颤，不知是不是错觉，空气中隐隐约约有“崩”地一声响起，就像……一根弦崩断了。
　　287
　　转瞬之间片片火莲一样的麒麟真火自凌昭脚下蔓延而来，就连他身后的麒麟神殿的殿门在如此真火之下金融玉碎，地面碎成齑粉如被煮沸的水一般翻涌沸腾起来！
　　我能感觉到灼灼热浪叠奔而来，周遭的水分都被蒸成一股股转瞬即逝的细烟，皮肤热得发痛，似要龟裂，一股铺天盖地而又凌厉无比的神压在无形中张开。
　　我下意识地抬手拂去灼眼的热气，正要应对，却惊觉热浪如潮水一般悉数褪散，纳闷地看向凌昭，发现他正直愣愣地看着我的手。
　　随即他神色古怪地撇过头，站了一会儿，没有一点前兆，忽然转身踏入了麒麟殿。
　　288
　　……
　　289
　　我将右手翻过来，上面除了上次留下的伤疤，没有任何异样。
　　他跑什么？


第50章　290…297
　　290
　　我在麒麟殿外站了许久，琢磨着如果我此时破门而入将凌昭那厮揪出来会不会动静太大。
　　很显然会的。
　　291
　　我转身。
　　绝不是因为怕被枢机神官抓住闹事再被挂在什么神来神往的地方示众，只是觉得事已至此有时间在这里对门生气，不如回去多看几卷卷轴，再多熟悉熟悉花容术……
　　292
　　我又转回来。
　　放屁！
　　就算我次次考满分，只要有凌昭不合作，全是白瞎。
　　293
　　我是真的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捆仙索捆成个蛹。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我又转回去了。
　　294
　　隔日，我在神君学堂拿到了自己的考卷，上书“壹佰分整”，旁边还用朱红的笔批注“上佳”。
　　我不是独一份儿，拿到同样评价的还有杜康君和召雨君，不同的是杜康君和召雨君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却拖着凌昭这个拖油瓶。
　　故而在红榜上，我和凌昭并排写在一起，后面跟了个“伍拾分”，在九十对仙君之中排在倒数。
　　295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了。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召雨君从枢机神官手中接过出入南天门的腰牌。
　　杜康君很是开心，应是今日没有饮酒，使了半天的劲儿极力想要掀起眼皮牵起嘴角，奈何他整张面皮睡得太沉，众仙君只见他满面抽搐着紧紧捏住了腰牌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出神君学院。
　　召雨君则没有任何波动，面色如常地冲枢机神官拱手弯腰行礼，双手推出收回再在胸口一拂，手上空空如也，淡笑着转身离去。
　　296
　　往常司命君最喜欢和召雨君混在一起，召雨君一走，他便成了我这里的常客。
　　我坐在桌案前翻出上一次因为凌昭夜访瑶台而中断的那卷玄武界卷轴，卷轴展开，旁边放了一盘灵果，司命君没骨头似的斜倚在桌案边的软榻上。
　　他一边用摇着手里的羽扇，一边一口一口地叼着水果，这样仍是堵不住那张嘴：“所以说，你昨日和麒麟君又打了一架？”
　　今日他来我百花殿，经过麒麟殿时见了被溶坏的巨柱，一意将此事推在了我身上。
　　297
　　我抵不过他刨根问题，点了点头，继续研读——
　　自神魔之战后，神族百界和谐安宁，唯有玄武界因历代玄武神君短命早衰时常青黄不接而渐渐没落。
　　神族历史上，有一位最短命的玄武神君八百多岁时便亡故，膝下无子，玄武界神座空悬，只得推举境内神力次之刚刚成年的弟弟继任，天界虑及玄武境境况特殊，特允其免去考核，继任神君，先例一开，便成惯例。
　　短命早衰……
　　面前一阵拂风，我抬头，发现是司命君正用羽扇在我面前摇晃，我道：“什么？”
　　司命君嘿嘿道：“我说，天界所有仙君中，也就你敢招惹麒麟君了！”


第51章　298…305
　　298
　　“我招惹他？”
　　我忍不住反驳，他不招惹我就谢天谢地了！
　　司命君羽扇摇得呼呼带风：“是啊。”
　　“我哪里招惹他了？”
　　“你让让他，说点好听的，事情就过去了，还用得着动手？”
　　299
　　？？？
　　这年头做恶的反而落着好了？
　　300
　　我卷轴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和司命君理论：“他故意考零分拖后腿我也要让着他？还要同他说好的？”
　　“这你就不懂了！”司命君坐起来，高深莫测道：“什么叫审时度势，什么叫驭神之术？”
　　审时度势我懂，驭神之术我确实没听过，难道是什么高深精妙的上古秘术？
　　虽然司命君武力低微，文试又因作弊而被清退，但他之所以能成为司命君总有其过人之处。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正襟危坐，伸手在果盘里拿起一颗灵果双手奉上，认真道：“愿闻其详。”
　　301
　　司命君接了果子，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好吧，今日我就把我珍藏多年的驭神之术教给你！”
　　我洗耳恭听。
　　“我问你，你是想和麒麟君分出高下，还是想通过考核？”
　　“两个都想。”
　　“只选其一呢？”
　　“……”
　　我心中权衡，若只能选其一，当然要以百花界为重。
　　我道：“自然是通过考核。”
　　司命君一拍手：“这不就得了！”
　　得了？什么得了？怎么就得了？
　　302
　　“哎呀，你怎么光涨神力不长脑子啊，这还不简单？”
　　司命君一副看着扶不上墙的烂泥的表情，纡尊降贵地解释：“你想通过考核，必须要有麒麟君的配合。‘驭神之术’在人界称作‘驭人之术’，操纵他人为自己所用，实际上是投其所好，笼络人心，这么说你懂了吧。”
　　“……”
　　“麒麟君性情高傲，脾气不好，是个是软不吃硬的主，你越与他抬杠，他越不肯买你的面子下手越是不肯手下留情，要是和他说两句软和话，说不定就能收得奇效！”
　　303
　　我沉默良久，艰难道：“软和话？”
　　司命君点头笃定道：“软和话。”
　　我虚心求教：“怎么个软法？”
　　司命君经验老道：“这就因人而异了，你看我，不是同麒麟君相处得挺好的嘛。”
　　304
　　两人相见，一个冷眼相对，一个抱头鼠窜，这叫相处得挺好？？？
　　305
　　我都够烦的了，司命君还有心思来开玩笑。
　　可笑我竟然仔细琢磨了半天，我捏了捏鼻梁，把司命君轰出去。
　　再面对面前的卷轴，字字难以入眼。
　　软和话？
　　凌昭这种油盐不进的怎么可能因为几句软和话改变，我看还不如与他动手来得痛快。


第52章　306…310
　　306
　　无心再看卷轴，我早早睡下。
　　梦里一场刀光剑影，我侧身闪过迎面劈来的长刀，在床上睁开了眼——入目仍是百花殿高高的屋顶。
　　若没有凌昭，这时我早该在百花界了。
　　我捏着额头两侧，另一手撑住床板起身，脑子里全是梦中与凌昭交手时的场面。
　　醒早了些，再晚些我就可以侧身闪过长刀击中他的手腕夺刀砍他了。
　　307
　　每次仙君考核之后，都有为期七日的假期，让仙君们借此修整。
　　这等机会司命君自然不会错过，昨日他走时扒住门板告诉我今晚瑶台有仙君集会，我正因考核失利心中烦闷不已，借此机会发泄一下心中怒火不失一件好事。
　　不过现在天色还早，我可以抓紧时间到藏书阁去多看些书。
　　才出百花殿不远，迎面走来一队身着黑色铠甲武服的执剑武侍，步履齐整，各个神情肃穆，匆匆而过。
　　我驻足回头看，心中奇怪：仙君殿宇群集之处是神君学院的地盘，平日里其他神君很少踏足，武侍们也只在夜间巡游，怎么大白天的来了一队？
　　308
　　不止一队，去藏书阁的路上，我见了六队武侍。
　　其中并非全是天界的黑服武侍，还有来自凤凰池的黄衣武侍、麒麟疆的红衣武侍、腾龙境的青衣武侍。
　　发生什么事了？
　　站了许久，终于经过一队颜色参差不齐、步伐散乱、看起来颇青涩的武侍们，我从转身跟上，碰了碰队尾一个身着橙衣的武侍：
　　“这位仙友……”
　　那武侍被我一碰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捂嘴压下脱口而出的惊呼，缓了一会儿才紧张地看着我，压着声音：“仙友当不起，仙君有何指教？”
　　“请问今日天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神君学院这里怎么有这样多的武侍？”
　　“仙君不知道吗？有魔族在神族百界祸乱，死了不少武侍，还有一位神君身陨，天界从各界调集武侍加强守备呢！”
　　309
　　神君身陨？
　　我心头一跳，声音发紧：“是——”喉头一滚，后面的话似乎被勒在了喉咙深处，我忙吸一口气，问：“是哪位神君？百花界可有恙？”
　　那武侍惊奇地看了我一眼，怀疑道：“您是百花君？”
　　这下我的心也被揪了起来：“是百花界的神君？”
　　“不是不是，只是百花君和传闻中……”武侍并未说完，转而正色道：“是玄武神君，心被挖去，神力枯竭，死状——”
　　这时队首武侍喝道：“噤声！”
　　橙衣武侍连忙闭嘴，冲我抱拳致歉，跟着队伍远去了。
　　310
　　我短暂地送了一口气，然而沉重很快卷土重来袭上心头。
　　神族百界遭魔族滋扰，独独死了一个……玄武神君。


第53章　311…319
　　311
　　目送那队武侍远去，我忧心忡忡地回身朝藏书阁走去。
　　心是神族存储神力之处，尤其神君与仙君的心，若被魔族得到，极有可能一夕之间便出现一个旷世魔君。
　　万年之前神魔大战尘埃落定，玄武神君化身巨石镇压，魔族逃窜至天之涯海之角。
　　万年之后，隐匿在世间的魔族忽然露出踪迹，残杀玄武神君。
　　312
　　偏偏死的是神力低微的玄武神君。
　　不。
　　该说是，神族百界的所有神君之中，曾经位居四大战神之首的玄武神君，如今神力低微到竟被魔族残杀的地步。
　　……
　　313
　　近日来我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将天界仅存的关于玄武界的史料通通研读了一遍，其中玄武界的疆域面积变化最令人印象深刻。
　　原本的玄武界因着玄武神君强大的战力不断扩大，直到万年前神魔大战后玄武神君化身玄武巨石，一张张地图翻下去，玄武界的疆域不断缩小，渐渐变作地图上的一个小小圆圈，不仔细看甚至难以察觉。
　　玄武界气运被万年前的玄武神君透支，想要恢复如初，非得填补同等的气运。
　　其他疆界的神君若要扶持玄武界，自己疆域的臣民就会受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代战神疆域就此消失，从此天界只知三大战神，而不知玄武神君。
　　314
　　人界书中说“飞鸟尽，良弓藏。”，神族英雄玄武神君，倾尽全族之力，万万不该落到这样的下场。
　　可这局面该如何解？
　　我一直把继任百花神君，上战场杀魔族两件事视作终生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