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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百多年来我逢赌必输，但是想要和仙君们打成一片的渴望很快压过了心中的担忧，舍命陪君子道：“司命君放心，今日我定不负约！”


第30章　175…179
　　175
　　我一口答应下来，司命君甚是开心，趁着枢机神官还未到，细细与我说了昨日瑶台之上的景象。
　　有人稳步走近，我用余光一扫，瞥见一身青袍、风流儒雅的召雨君。
　　司命君熟稔地招呼：“鹤守！”
　　召雨君本名鹤守，没想到不过几天司命君与召雨君已经熟到以本名相称的地步。
　　召雨君面容俊朗，脸上挂着儒雅的笑，对司命君亲近地微微颔首，转向我道：“百花君。”
　　176
　　我自小性情强硬喜欢用拳头代替说话，极不符合百花界男女的审美，因此同龄花仙都不喜欢同我混在一起，唯有学着人界孩童扮家家酒缺少公主、皇后、仙女时，才肯让我加入他们。
　　起初我为了交些朋友忍辱负重，配合他们演一些公主被土匪抢走又被从天而降的神威大将军就走的戏码。然而将我劫走的“土匪”们总是声势微弱喝声婉转，被选来救驾的神威大将军十次里有九次出手绵软，我实在看不下去，出手将“土匪”们揍了一顿，从此小花仙们便视我为辣手摧花的洪水猛兽。
　　后来我才知道花仙们嫌我太过粗鲁无趣，比真正的土匪还像土匪。我有心向他们赔罪，正巧那时我爹借来了武侍，前来围观的花仙们见我将武侍打得节节败退大惊之色后一哄而散，从此便对我闻风即逃。
　　我幼时立志成为武神，每日里忙于修行，偶尔闲下来也不喜欢玩乐，总要找些各界书籍翻看，虽然没有花仙同我玩耍，我也能自得其乐。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177
　　我是未来的百花神君，有责任为百花界的臣民谋福祉。
　　百花界遍地鲜花，无一离得开雨水浇灌，召雨君司降雨，若是与他打好关系，往后百花界中风调雨顺、百花盛放，岂不美哉？
　　我一手握住腰间的雪泉，一手握拳虎口贴近胸口，欠了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武神礼。然后露出我所能做到的最灿烂的笑，放软了往日强硬的语气，嗓音温和：“召雨君。”
　　司命君一副见了魔族的样子：“……？？？”
　　召雨君微愣，随即忍俊不禁似的低声笑道：“那日在枢机神殿外见了百花君与麒麟君一战，还以为百花君会是冷傲的性情，今日看来，我竟错得离谱了。”
　　178
　　我胸口一哽，一口气差点噎着自己。
　　召雨君继续道：“今日放课后我同仙友们到瑶台小聚，不知百花君可否赏光？”
　　司命君面上挂着莫名其妙的表情，一边摇着羽扇一边问召雨君：“你不是说今日不——”
　　我忙道：“召雨君邀约，我必定到场。”
　　179
　　我与召雨君笑谈半晌，枢机神官进了学堂，聚在一起的仙君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枢机神官在学堂中设下禁制，封住神气，凌昭不知是何时到的，正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卷轴。
　　我从他旁边经过，快到座位上时，一时不察踩在了正在起身的风月君的衣摆上，脚下一绊，扑到了桌案上。
　　……


第31章　180…184
　　180
　　以前最倒霉时一天摔上个几次稀松平常，这次摔的地方却有些不对了。
　　凌昭浑似侧面也长了眼睛，在我倒下来的时候抬臂一挡，狭长的眼眸泛着冷光，斜了我一眼：“滚开。”
　　滚就滚！
　　我撑住桌案直起身，风月君从旁道：“百花君，没事吧？”
　　“没事。”我狼狈地站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181
　　今日是枢机神官的言授课，讲的是如何平衡其他疆域的神君对自己疆域的影响。
　　“神君之间的交往将影响疆界之间的气运。”枢机神官拄着手杖站在书案后，常年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扫过座下仙君，视线一停，道：“司命，你来说，这句话可有道理？”
　　司命君起身道：“有道理。”
　　“为何？”
　　还能为何，光我娘讲来吓唬我的夜游君与极昼君、离火君与青木君还有腾龙君和飞羽君之间的故事足以说明：无论你多么讨厌一个仙君或者神君，只要他对你的疆界有不可替代的益处时，为了自己的疆界着想，万万不能与其交恶。
　　好在天界不只麒麟疆一个武神疆域，若让我指望凌昭，我倒不如找个寻常武侍成亲算了。
　　182
　　司命君一时犯难：“这……”
　　他忽然福至心灵，一手握拳锤在另一手的手掌上：“比如麒麟君与百花君的定下娃娃亲一事！”
　　……天界有路你不走，魔界无门偏要闯！这有千千万万的例子司命君一个不取，竟独独选了这一个！
　　“麒麟疆内燥火旺盛，暴动不断，而百花神君司爱欲与安定，只有这两个疆界结亲，麒麟疆内才能和谐安稳。”
　　我与凌昭的婚约在我出生那年已经在神族百界引起过一阵轰动，但也仅限一时，在其他神君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娃娃亲，几十年过去便渐渐淡忘。
　　在座的仙君们同我年龄差不了多少，对这门亲事都是道听途说，知晓我与凌昭同为男人时多半认为这是其他仙君开的玩笑，真正知道内情的除了我们自己，也就是司命君、凤凰君等几个与百花界或是麒麟疆交往密切的。
　　谁知司命君竟然将此事当众说出来了！
　　183
　　“真的假的？”
　　“原来百花君与麒麟君早有婚约的事是真的？”
　　“不是吧，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孤陋寡闻。”风月君睨了几个面露惊讶表情的仙君一眼：“男人之间的风月情事可不比男女之间相差几许。”
　　行家一发话，仙君们关注的终点渐渐往暧昧的方向移去。
　　我眼睑下一抽，额上青筋鼓起，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忽然，鹰隼般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枢机神官的眼睛微微掀开一些：“百花，你有异议？”
　　异议可太大了！
　　184
　　我压下窘迫与薄怒站起来，实事求是道：“确有异议。”
　　枢机神官双手握住手杖，点点头：“说下去。”
　　“司命君说得太过绝对，想要缓解麒麟疆的情势并非只有与百花界结亲一条路——麒麟疆只需寻找有安抚之力的神君即可，而据我所知，神族百界之中有此神力的神君不下十位！”


第32章　185…191
　　185
　　“学生以为，百花君说的甚有道理。”凌昭凉凉的声音被我背后传来。
　　我心中多少有些慰藉——我虽然与凌昭不对盘，但在这件事上还可统一战线。
　　说白了，不管凤凰神君和麒麟神君有多想让我同凌昭成亲，只要我和凌昭一致不肯，他们还能赶鸭子上架不成？
　　唔……若是凤凰神君那种性情，还真说不准。
　　凌昭应是和我一样，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
　　哎，这么想来，凌昭也是个可怜仙君啊。
　　186
　　我多少有些理解凌昭了。
　　一直以来我只看到我自己的不情愿，始终没想到凌昭。
　　他背后有麒麟疆和凤凰池两大战神界作为后盾，平心而论，他长得俊朗，实力也很强大……这等条件，除了个别躁动不安的战神界，神族百界的女仙君中应该没有谁能拒绝凌昭。
　　不说别人，如果我是个女人，他一定是我择婿的首选。
　　正如凌昭所说，他有大把美貌仙君可选，却砸到我手里，再说五百年间我的名声这样差，估计任谁也不能心甘情愿。
　　他讨厌我，我讨厌他，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偏偏他是麒麟，因他的讨厌，我多受了不少罪。
　　可是……生为麒麟，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吧。
　　187
　　枢机神官满意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神族百界气运皆可操纵……”
　　我本来想认真听讲，思绪却忍不住飘远——
　　经过刚才一番换位思考，我与凌昭之间，倒像是我小气了。
　　那我倒霉了五百多年的事要向谁去讨说法？
　　我既觉得自己做得不地道，又觉得有些冤得慌，一时间心绪烦乱，无数念头如同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往出冒。
　　一个纸团忽然从我的脑海中划过。
　　188
　　！！！
　　189
　　司命君说昨天那纸团是为了约我申时三刻到瑶台同他们小聚。
　　那纸团扔到了凌昭的桌上。
　　凌昭曾盯了我一会儿。
　　昨日凌昭去了瑶台。
　　……
　　一个可怕的想法渐渐成形——凌昭该不会以为，是我约他到瑶台小聚吧。
　　190
　　怪不得凌昭昨日没有强行拉我走。
　　他定是以为我要与他约战，这才没有提前消耗体力。
　　怪不得他刚刚冷眼相对。
　　他定是以为我在耍他。
　　我不是，我没有，可别瞎猜啊！
　　我真的是很守信的花仙，若是我真与他约战，就是前面有刀山火海我也定会准时到场的。
　　191
　　万一他以为我怕了他……
　　不是。
　　身正不怕影子斜，以后与他多打几架他就知道……
　　也不是。
　　哎，我是不是真的太小气了？
　　不然，等下放课后我与他解释解释？


第33章　192…198
　　192
　　仙君之中如召雨君之流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如司命君之流则头昏脑涨恨不得以头抢地。
　　枢机神官身旁的巨大沙漏中的金沙落尽，终于放课。
　　仙君们纷纷往学堂外走，司命君隔了老远大喊一声：“百花君！”
　　我起身的动作顿住，对了，我还同召雨君和司命君有约。
　　193
　　管不了那么多了！
　　脚跟往后一顶，抵开座椅，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凌昭，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凌——”
　　神族百界的神君和仙君都有称号和本名，为了表示尊敬或是友善，通常是唤其称号。只有三种情况下，会叫一位神君或是仙君的本名——
　　其一是神君/仙君在外不愿暴露身份时。比如人界中早有天界神君们的传说流传，神君或仙君们下界时为防事端，常常隐去称号。
　　其二是两位神君/仙君之间关系密切，叫称号显得生分，故以本名相称。比如司命君明长与召雨君鹤守，他们就是互唤本名。
　　其三是两位神君/仙君之间关系不好，一点也不想友好相处。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我和凌昭，不论是叫称号还是本名，都掩不住其中的厌恶。
　　眼下里我不想与凌昭动手，尽量表示友好：“麒麟君留步！”
　　从旁经过的仙君们顿时脸色一变，大惊后退，前后相拥，桌案翻倒，闹了个人仰马翻！
　　194
　　……
　　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这么说的时候，和凌昭一起毁了上千架神车。
　　凌昭回头，面色不善地上下打量我，一抬手，将衣袖抽了出去，继续往前走。
　　“我是想说昨天的事！”
　　凌昭身形稍滞。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抓住凌昭的手腕就要往外走，召雨君忽然挡在我和凌昭面前。
　　凌昭冷淡地抬眼：“让开。”
　　召雨君没有理会凌昭，而是担忧地询问了一句：“百花君，可需我……”
　　话未完而意无穷。
　　195
　　我心中高兴，看来召雨君对我是有好感的。
　　但是我并不是要和凌昭约战，不需其他仙君相助。再说，就算我们真的打起来，我也绝不会搬救兵来对付凌昭，那不是君子所为。
　　所以召雨君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感激地回道：“召雨君放心，我只是有话要和麒麟君说。”
　　召雨君闻言又望了我一会儿，我回以确定的神情，他轻叹一声，向旁边退开。
　　凌昭扫了召雨君一眼，臂上一震，将我的手震开，大步出了学堂。
　　196
　　其他仙君或是从旁路绕开，或是留在学堂中观望。
　　我跟在凌昭身后走了一段，到了僻静之处，斟酌道：“昨天那纸团不是我给你的。”
　　凌昭停住：“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这不就是全部了吗？
　　唔，就这么一句确实有些单薄。我试图假装亲近：“……昨日麒麟君替我赴约——”
　　“替你赴约，你算什么东西？”凌昭打断我。
　　197
　　我和他好声好语，他却是想要动手的气人语气，听着噎得慌。
　　话不投机半句多。
　　“叨扰。”我扔下这一句，也不再理他，转身往瑶台的方向而去。
　　198
　　凌昭听着轻浅的脚步声走远，抬臂看了一眼手腕，“啧”了一声。


第34章　199…202
　　199
　　瑶台是天界的观景台，下望可以直观下界，唯有一路可通，四周环水名唤瑶池，瑶池水有洗精伐髓之效，然而我辈皆神仙，精髓本就凝练，瑶池水对我们只有疗伤之效，因此瑶台在天界常年冷冷清清。
　　这倒便宜了我们这些无处寻欢的仙君。
　　司命君与召雨君早已就位，见我从甬路而来，司命君迎来揽住我的肩膀往瑶台上走。
　　边走边道：“我上天界时搜罗了不少有趣物件儿，没想不等把玩就被麒麟君一把火烧了去，前两天麒麟疆把这些物件补齐送来，我便拿出来同仙友们一同玩赏玩赏。”
　　“今日嘛，咱们就来耍一耍人界的骰子！”
　　200
　　司命君拿出一个带着底盖的小木桶，拿开上面的筒身，底盖上安静地躺着三个黑曜石磨就的小方块，方块有六面，分别用红色染料刻了一到六的点数。
　　“我来讲一讲玩法：骰盅里有三个骰子，三个骰子上面的点数相加三到十为小，十一到十八为大，每次定盅之后押大小，买定离手，然后揭盅定胜负，所失所得当场清算，概不赊欠！”
　　司命君像模像样地在拿起骰盅漫天摇了一圈，“啪”地一声，砸在了桌上。
　　瑶台上有十几位仙君，都对此事新鲜得紧，聚拢过来，扔出自己要赌的物件儿：
　　“出来没带别的，一张焦尾琴，我押大！”
　　“一席绫罗丝，我押小！”
　　“一片夜幕，我也押小！”
　　……
　　201
　　风月君淡定地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一卷风月史册，我押……”他的眼睛上闪过淡淡金光。
　　司命君笑嘻嘻道：“风月君不必窥探，我早已在骰盅上设了障眼法。”
　　风月君咳了一声：“我押大。”
　　待一轮下注完毕，司命君揭开骰盅：“三三六，大！”
　　“哎呦，早知道我押大了！”
　　“你还说自己运气好，让我同你一起押小，你还我降魔杵！”
　　……
　　“仙友们莫急，这才第一轮，说不定往后时来运转，不仅赢回失物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司命君道。
　　“说的是，再来！”
　　202
　　摇了十几轮，有的仙君面前摆得琳琅满目，有的仙君愁眉苦脸，实在没有能对赌的东西，却又不甘心只得把腰带解了下来。
　　我已经尽力不吭声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一直摇盅的司命君揪住——
　　“百花君，你怎么光看着？来与我对赌一轮？”
　　我推脱道：“我身上并未带什么稀罕物件。”
　　司命君道：“那不打紧，咱们就比喝酒，败者自罚三杯如何？”
　　“我……”
　　我环视一周，发现仙君们都看着我，连召雨君也笑意盈盈地托着下巴，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好，就……来一局吧。”


第35章　203…206
　　203
　　司命君阴险地冲我笑：“鹤守，快把酒杯满上，嘿嘿嘿，这三杯醉仙百花君喝定了！”
　　召雨君执起酒壶，向我眨了眨眼睛，然后每一杯都只倒了半下。
　　好兄弟！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司命君眼睛一转，不满地嚷嚷：“鹤守，你和我才是搭档，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倒满倒满！”
　　召雨君对我报以歉意的眼神，无奈地将酒杯倒满。
　　看着酒液被注入，最后与杯沿齐平，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204
　　“等等！”输了个底儿掉的夜游君抬手制止。
　　我刷地睁开眼，希冀地望着夜游君。
　　夜游君拨开旁边的仙君，道：“司命君与百花君对赌，以示公平，还是我来摇骰盅吧。”
　　……
　　“使得使得，是我不周到了。”司命君大笑着把骰盅递出去。
　　夜游君拿着骰盅新鲜地摩挲了半天，学着司命君的样子摇晃一番，“啪”地按在地上。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我看着那漆黑的骰盅，心咚咚地跳，已经在想若是喝醉了要怎么退场。
　　司命君胸有成竹地一扬手：“百花君先请吧。”
　　205
　　先请后请又有什么区别，反正这三杯酒我是喝定了。
　　司命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看得我拳头发痒，想要揍他一顿。
　　这个念头才冒头就被压下去——不过三杯酒就能与在场十几位仙君打成一片，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我也懒得思考，道：“小。”
　　“那我就押大。”
　　夜游君卡住骰盅，缓缓揭开，司命君像是已经知道结果，美滋滋地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