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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鸦-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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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用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自己贪婪的面孔,可是内心深处的敬畏是最后的枷锁,因为敬畏生命,所以有愧疚之心,因为愧疚所以心有恐惧,因为恐惧所以生出心魔。
即使自己不知道是如何拆鸦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拆鸦,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情后,他所有的不安和困惑都找到了出口,与其说是那只乌鸦在报复自己,不如说是自己内心的谴责放不下。他看见的翅膀,是那只乌鸦在灵魂被剥夺的最后一刻生出的执念,也是在那一刻被刻在他的骨子里内疚。
如果是这样,陆琛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所有拆过鸦的拆鸦人都没有好下场,那些人也是被自己自责的心折磨着,觉得自己不配为人不配活在这个世界吧。那么,陆琛转念一想,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拆鸦并没有那么罪恶?虽然这件事情本身是罪恶的,自己也没有逃过愧疚的本能,可是和前人相比,自己只是幻想出一对翅膀而以,而那些人幻想出来的东西一定比自己的可怕成百上千倍,才会让他们连活着都不愿意。
可是为什么没有这么罪恶呢?陆琛联想到叶纪告诉他,自己把那只乌鸦称作‘表哥’,而且叶纪也说这只乌鸦对他非常好,好到他都没法怀疑他会害自己。
慈济堂,自己是在一个叫做慈济堂的地方拆鸦,这是哪里?为什么自己会选择这里?如果他和这只乌鸦一同进入了这个地方,起码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自愿的,但是樱远之早早在外面部下拆鸦人以防万一,就说明他是确信这只乌鸦图谋不轨。最后的结果却是自己反败为胜?不,陆琛灵光一闪,不是自己胜了,而是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拆鸦!是的,他和那只乌鸦一定是在那个地方发现了什么,这个东西让他们如同笼中之兽,被困在慈济堂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甚至说,陆琛呼吸一滞,不是被樱远之手下的拆鸦人杀死,就是,被自己杀死。
陆琛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只乌鸦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正面临着无比艰难的决定,拆掉眼前的乌鸦或者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人拆掉。最后他的选择是自己亲自动手,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了亲自动手?只是为了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好友死在别人的受伤吗?陆琛在心底否认了这个想法,他不是那种人,如果退无可退,他也会和对方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更何况外面站着的是樱远之。他不敢担保樱远之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放过那只乌鸦,可是至少也不至于直接下狠手啊。
所以答案是,自己不得不动手吗?不能让他死在别人手上,这个理由到底是什么?
陆琛立刻想到自己被樱远之拿走的三样东西,会不会其中的一样,就是在慈济堂中发现的东西,就是造成这场悲剧的起源。那些东西必须回到自己手里!可是,陆琛却犹豫起来:他应该直接问樱远之要还是自己偷偷再去找一遍?
如果直接说出来,樱远之肯定以为自己想起了一切,可是他没有想起,而且他确信樱远之也不会觉得自己恢复记忆是一件好事。如果他追问之前的细节自己答不出来,就会暴露叶纪,如果不答一定会加深樱远之的怀疑。不管樱远之有没有监视自己,陆琛都没有再信任对方的打算,他也不想成为樱远之博弈的棋子。如果偷偷拿出来,那就意味着和樱远之一刀两断,这不是陆琛想看到的,对方对自己有恩,这一点毋庸置疑,他当年虽然不说背信弃义,可是也算是一个白眼狼,现在再让他直接背叛樱远之,他也不愿意。这么说有点奇怪,明明是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自己反而像那个偷东西的人呢?
想到这,陆琛眯了眯眼睛,樱远之要杀那只乌鸦的原因,会不会是他也想找到那样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虫,补了点字。非常厌弃昨天熬夜的自己。
第42章 活着死了
链条,是樱帝想要的;书,是父亲的;花纹,樱远之想要的会是那个花纹吗?假设他们在慈济堂找到的是那个花纹,说明慈济堂和杀死父亲的凶手有关,但是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更别提和父亲有什么恩怨,但是樱远之也想要,那就是说,樱远之知道父亲之死的□□。
可能吗?不是没有可能,当年被樱远之救走的那个时间段,已经被陆琛自己完完全全的模糊了,除了一道光和一双手,他什么都不记得,可是仔细想来,樱远之的出现确实十分巧合。他怎么知道自己藏在哪里?他怎么知道陆家出事?他为什么不对自己说出实情?他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这些问题,陆琛不是没想过问他,可是每一次他都能自己琢磨出一套回答,陆节是朝中大臣,满门被灭必然轰动朝野,出动一个樱远之来接手不是不可能;再者陆节生前被樱帝不喜,又因为诸多原因树敌颇多,自己作为陆节唯一的儿子,茕茕孑立孤单形影,能不能长大成人都是问题,樱远之保护自己无可厚非;至于说出实情,对着一个黄口小儿,如何忍心让他知道自己父母家人皆被残忍杀害,虽然后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至少自己还拥有几年无忧时光,用这个来责怪樱远之,未免恩将仇报了。
那是自己想岔了?樱远之想要的是另两样东西?书是《资治通鉴》,陆家被灭后就无故失踪,自己苦寻多年仍然未能找回,一夜之间却成为贴身收藏之物,话说回来在藏书阁找到一本书也并不违和。而叶纪又说里面全是空白,又十分匪夷所思。在陆琛的记忆里,这本书几乎是被父亲不离身的带着,时常翻看,陆节没事盯着一堆白纸做什么呢?要么那本书是个假货,要么就是除了陆节谁也看不到里面的字!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自己也能看见?一本书,只有自己和父亲能看见,会是什么书?陆琛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太乙真人书。这本书一直存在于神话传说中,陆家虽然是太乙门出来的,但是陆节从未刻意提起过,不过没有提起也就是说陆节并没有否认这本书的存在,太乙书由太乙人看,这就说得通了。但是眼见才能为实,陆琛觉得自己的猜测也不太靠谱。
还有链条,樱远之知道那是樱帝在找的东西吗?他问过叶纪,可是连叶纪都是被江也捎带着的,他不可能知道真容,所以他一直按兵不动吗?链条是能证明拆鸦人被迫拆鸦的证据,樱帝要找到它是为了收集证据,还是防止证据流入他人之手?而樱远之想要它,是为了抓住樱帝的把柄,还是想复制一场灾祸。
陆琛心中打了一个突,对啊,如果是樱帝做的呢?都城出现的无名尸被莫名其妙的按压下来,与之相隔千里的上饶出现了一个全是疯掉的拆鸦人的村子,而樱帝派人从那里拿回一个证据。他在强迫拆鸦人拆鸦,陆琛不由打了一个冷颤,对于自己背后似有似无的翅膀他还心有余悸,实在无法想象让人无辜遭受这种痛苦该有多么残忍。他是至高无上的君主,普天之下都是属于他的,他想要谁的命就要谁的命,他想让谁为他牺牲就有千万人赴汤蹈火。会是这样吗?天底下真的有这样的法术吗?而他让这么多人拆鸦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琛儿?”
陆琛一个激灵,才发现街上早已空无一人,而樱远之就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他。陆琛望过去,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看见樱远之,对方每天披星戴月,脸上的疲倦一眼可见。可是除了累,樱远之的眼光中闪烁着某种兴奋,一种饿了三天三夜的恶狼看见血的兴奋。陆琛一想到自己背后的翅膀,竟然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樱远之苦涩地笑了笑,向他走过来
“下人说你不舒服,怎么站在街上一动不动?”
“我,”陆琛顾左右而言他,看着樱远之背后的大门道。“我可以出一趟远门吗?”
樱远之皱了皱眉头,还是耐心地问他
“想去哪?”
“白崖寨。”
“白崖寨,”樱远之一字一字地重复,半晌才说,“怎么想到去那儿?”
“我在书上看见些东西,而且先前的那场鸦患也是因白崖寨而起,我办事不利,自然要将功补过。”陆琛把自己的脑子找回来,恭敬地说。
樱远之似乎不喜他的疏离,冷着面孔说
“你身体还没有恢复,还是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较好,若是无聊,就叫仲天陪着你。”
陆琛察觉到樱远之音调中的不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侍卫围住。樱远之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那几人态度无不恭敬,可是陆琛却在一瞬间明白:樱远之要软禁自己。
他,要,软,禁,自,己。
陆琛灵魂出了半壳的被人像个木头人一样压着带到了房间,直到门被锁上,他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樱远之软禁自己,他,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他怎么能。如果说自己知道樱远之偷偷拿走他的东西,隐瞒他受伤的真相,为了扳倒樱修之不择手段,这些都可以为他找一个理由,此时此刻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个词形容自己的心情。
樱远之从来没有罚过自己,把他最爱的青瓷瓶打碎的时候没有,哭着踢翻药碗撒了他满身的时候没有,闯入他的书房时没有,见了樱帝之后自己不吃不喝的时候没有,一意孤行去吟啸楼的时候没有,任何时候、任何原因,他都不会对自己生气的。这是他一直以来以为的。
可是,这一次,他不是生气,他看自己的眼神是一种冷漠,在他的记忆里,陌生得像北方的大雪一样的冷漠,就像看着等死的阶下囚:你就该好好等死,不要装什么秋后蚂蚱。怎么会这样?陆琛枯坐到天黑,连水都没有喝一口。他知道凭着现在的自己,只要他想,整个安庆府如同无人之境,不要说是个侍卫守在门口,一百个任远都不在话下,可是他就是没有想通,为什么?
樱远之如果对他失望,或者疏远他,那早几年就可以这样做了,可是他没有,他仍然叫他的乳名,为什么会突然变脸?为什么要软禁自己?
是因为那些东西吗?樱远之在里面发现了什么?是因为那只乌鸦吗?是因为叶纪吗?是他觉得自己想起了一切吗?是因为自己要去白崖寨吗?是因为自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
一直以来为他与樱远之的关系找各种各样借口的陆琛,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在樱远之眼里这些年来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一个故作矫情不知好歹的懦夫?他一直逃避的亲密又是什么?是自己无法预断的皇权?他以为自己可以逃避的那个漩涡,最终还是将他卷了进去,这之后他才看清自己的轻重。陆琛的胸腔中回荡着一股奇怪的声音,像是砖瓦争先恐后地掉落,一栋危楼在历经风雨后终于抵挡不住外力,轰然倒塌。陆琛只能想到樱花树下的秋千,还有漫天遍野粉白的花瓣。所有的美丽都是那些年岁的,时间一去不复返,白发生华照,自己如此渺小如此无能为力,回首时才发现一切都是波涛拍打在岸上的泡沫,刹那光华。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朝着自己不可预估的方向进行?是他的错吗?是樱远之的错吗?
陆琛木然地转过头,正对着映着摇曳烛光的镜子,早上摔碎的早就被下人收了起来,换上新的,那镜子里自己突兀的翅膀,羽翼分明,仿佛是在嘲笑他。
嘲笑他不自量力,嘲笑他自作多情。
镜子中他仿佛看见自己身后出现一个声音,那个人全身布满与自己相同的黑色羽翼,却没有翅膀——他把翅膀给了自己。陆琛只觉得这个人身形消瘦高挺,看不清他的外貌,但是他知道那个人在笑。你杀了我又如何,你活着也没有好过。
是啊,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好过,所有的快乐都像是从上天那里借来的债,从命运开口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无时无刻不在还债,滚雪团一样越来越多,他看不见未来,看不见希望,只知道不停往前赶,前面是万丈深渊,后面是穷追猛虎。都不好过,都不好过。
陆琛疲惫地捂住自己脸,润湿的睫毛让掌心渡上水汽。
“没事了,没事了。”
是谁,是谁在自己耳边安慰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补了一些字数,劳烦各位读者大大往回翻一翻~
第43章 天助我也
安庆府后衙,樱远之坐在上位,右手边是一个带着兜帽的男人,遮住了双眼,可是露出来的鹰钩鼻让人无端害怕他,左手边站着木头桩子般的仲天。而底下则跪了一圈人,各个噤若寒蝉。
樱远之虽然在军队中摸爬滚打,但是也许是血液中带着书香门第的传承,他的气质一直被人形容为翩翩君子,与樱修之的广结善缘不同,樱远之的儒雅是从里到外的,让人如沐春风。当然现在不要说春风,寒冬腊月是差不多了。樱远之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怒气,让人站在院子里也不禁颤抖。
一盏茶之后,樱远之才开口
“十个人守不住一个人,我勉强相信,昨夜有四十人巡防,居然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你们准备了什么说辞来保住自己的狗命?”
跪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低着头回他
“昨夜我亲自伺候少爷就寝,灯灭后一直有两人守在门口,院子周围派了十个人巡视,二更时换了一倒班,没有一人在中途昏迷或昏睡,也没有听见看见任何异常的动静,”他停顿了一下,才说,“但是今早进去时,确实没有小公子的身影了。”
樱远之冷眼看着他,看得那人冷汗爬满背颈,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凭空消失了?”
那人不敢答,只是头又低了两分。樱远之怒极反笑,
“好,好,真是让本王长见识,大变活人的戏码本王第一次看见这么精彩的。既然你想变戏法,本王就成全你,让你变一个活人变死人的戏法。”
底下的人还没有开口求饶,倒是旁边那个带着兜帽的男人出了声,他的声音沙哑破旧,像一个破风箱呼哧呼哧的勉力工作着
“王爷。”
就这两个字,樱远之转头看着他,虽然一脸怒气和不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摆了摆手,那些人如获大释,屁滚尿流的退了出去。房间里瞬时安静下来,气氛紧张而压抑。樱远之不急不缓地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道
“先生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想问王爷三个问题。第一昨夜王爷在哪儿?第二昨夜王爷可有觉出什么异常?第三那三样东西是否完好无损?”
樱远之脸色一变,思索片刻后才答道
“昨夜我就在书房,后半夜才寐了一会儿,仲天一直守在门口,我早上查过了,东西一样都没有少。”
那个男人虽然没有把眼睛漏出来,却给人蛇一样的黏腻感,让樱远之无端觉得恶心,他等了一会儿,对着仲天说
“你先退下吧。”
等仲天走好才对着那人问道
“先生不妨直说,你怀疑谁?”
那人避而不答,反而问樱远之
“王爷觉得他想起来了吗?”
樱远之冷笑了一下,
“这可是先生告诉我的,拆鸦之后就会忘记所有关于那只乌鸦的事情,难道先生现在又想换种说法。”
樱远之语气中的嘲讽和不耐倒是没有惹起那人的不快,他沉思片刻才道
“我说出的话自然是有保证才敢说的,可是记忆这种东西,只要留下痕迹就有迹可循,平白无端被篡改了一段记忆,他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有,这几天少爷从来没有问过王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他忘得一干二净,倒不如说,他已经知道自己忘了。”
樱远之挑了挑眉,那人继续道
“只要他不知道忘记这个事情本身,他就不会想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可是他知道了,就会执着地找到这一切。”
“他要找什么?”
“与其猜测他要找什么,不如先想想是什么让他知道自己失忆了。”
“叶纪?”
“不无可能,不过叶纪知道的也只有细枝末节,更何况江也在我们手上,麟嘉的把柄也在我们手上,让他主动告诉陆琛的可能性非常小,现在陆琛失踪,他知道的事情一定要比叶纪多,所以起因还是陆琛自己起疑了。”那人看了一眼樱远之,“让他起疑的东西就是他想找到的东西,知道他要找什么,就知道他去了哪里。”
樱远之皱着眉头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知道自己杀了沈伋川?”
“不,他绝对不可能想起沈伋川是谁,但是一定有别的事情,让他知道自己和这只乌鸦关系匪浅。”
“你觉得他会去白崖寨,还是慈济堂?”
“那就要看他想查什么,若是查陆节,就去白崖寨,若是查沈伋川,就去慈济堂。”
樱远之突然变得烦躁,
“你答应我月底之前就会出结果,现在进程怎么样了?”
“没有陆琛,就算我找到三足鸦也于事无补。”
“你这是在怪我?”
“属下不敢。”
“那本书你查出什么来没有?”
“并无。”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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