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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圆魁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瓶子。单说这瓶盖就已经是十分的不得了，这是几百年才能成材的阴沉木的树窨，也就是树芯，以前这都是皇家做棺椁的木料，能保尸身数百年不朽。小僧我二十年前见过一次，是在北京一个郊区，那原是明朝万历皇帝的棺木，被一户农民打成了大衣柜。至于这瓶子的质地嘛，定是新疆和阗仔玉，绝对是极品。”

　　我都听傻了。而二驴子一直在鼓捣瓶子，眯起一只眼往里看，他拽着我：“哎，宫子，里面还有东西，嘿，一定是颗定海神珠。”

　　“你脑子让驴踢了。如果是颗珠子，摇晃时定会发出叮当声音，你听着了吗？”

　　“还真是嘿。但一定是枚宝物。”

　　圆魁让小和尚取来一个碟子：“吕施主，倒到看。”

　　二驴子小心往外倒，先是一滩碧绿的海水，最后流出来一枚黑糊糊拇指大小，A4纸那么厚的一片来。颜色深绿，纹如织锦，应该是一块鱼鳞。

　　圆魁不看则可，一看大吃一惊，摊在凳子上，磕磕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长老，看见块鱼鳞，你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弥陀那个佛，两位施主，果然是无知者无畏。”

　　“嘿，你怎么说话呢。”

　　“两位可以想一下，冯大人能用这么高级的瓶子来盛装东西，那这东西一定价值连城。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不是鱼鳞，此乃龙鳞！”

　　我和二驴子惊得嘴都合不上，扁桃体迎风乱舞。

　　我半晌回过神来：“这。。。这世界真有龙？”

　　圆魁仔细看着，摇头叹息：“在坊间一直流传着冯大人和龙的故事。我一直以为是以讹传讹，扯淡而已，如果我们眼前真是龙鳞，那这个故事就一通百通了。本想过几天再给两位讲，但是这龙鳞现身，定是天意所为。我就把故事说给你们听。”

　　二驴子道：“先不忙讲这个。你先接着上文书说说红旗老五反叛的事。”

　　圆魁捻动佛珠：“这俩故事本来就是一脉相承。且听小僧一一道来。”　。　想看书来

第二十八章
千里眼里的海面极不平静，许多大鱼水上水下游来游去。一条条黑影窜梭在船的周围。红旗老五放下千里眼，问陈明：“现在的水粮还能支撑多久了？”

　　陈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也只有三天了。”

　　红旗老五摇摇头：“离最近的补给岛还有多远？”

　　王石展开航海图：“五哥，最近的岛子就是蛇岛了。还有四天的行程。”

　　红旗老五：“把所有不相干的物品都扔下海，告诉老海狼，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全力前进，误一点行程我杀了他喂鱼。”

　　王石瞟了一眼桅杆上倒挂的冯二伢子：“五哥，这小子处理了得了。对我们没什么用处。”

　　“怎么叫没用？他身后还有藏玺图。”

　　“要我说，干脆就用刀把整块皮割下来算了。”

　　红旗老五脸色阴沉：“你别出馊主意。这小子的纹身十分奇特，也很讲究，名为乾坤浮海阵。是失传很久的纹身手艺，随着人的情绪变化而变化。而且他身世成疑，对我们有用处。”

　　“那，三哥呢？”王石小心翼翼地问。

　　“该杀的时候我自会杀掉，不用多嘴。通知全船，各就各位，全力前进。谁若有半点牢骚，定杀不饶。”红旗老五说。

　　“这里的气候很异常。”

　　几个人一起看说话人，原来是姓丁的小胖子，他站在甲板上手搭凉棚。红旗老五不动声色：“怎么异常了？”

　　“五哥，你看这里有很多大鱼。这些鱼平时应该在深海的，怎么现在都跑出来了？”

　　红旗老五心中一凛，想起在死海时，冯二伢子也做过类似的分析。

　　“那依你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丁胖子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迷惑：“五哥，我觉得在深海一定有什么事发生。”

　　这时，有人匆匆来报：“五哥，那个怪人醒了。”

　　红旗老五倒背双手，带着王石，进入内舱。

　　怪人身上盖着毛毯，露在外面的头颅十分吓人，由于过度饥饿，脸上一点肉都没有，颧骨高耸，眼眶撑得极大，尤其是那张嘴，唇边无肉，牙床暴露无遗，上下两排白牙森森俱立，紧紧咬合在一起，喉中一直发着浓重的喘息，“嗨~嗨”的怪声。

　　看护这怪人的水手名叫鬼子六，在船上的辈分仅高于刷甲板的丁胖子。平时伺候老水手，端屎端尿的都是他。红旗老五说：“鬼子六，他什么时候清醒的？”

　　鬼子六道：“五哥，就在刚才，眼皮撩了一下。他那双大眼睛，可是吓坏我了。”

　　红旗老五蹲在怪人身边：“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怪人猛地睁开双眼，眼睛又大又圆，黯淡无光，就好像两颗玻璃球。红旗老五是何等角色，微微一笑：“你是谁，从哪来？”

　　怪人喉头发出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呼吸越来越急促：“饿。。。。。饿。。。。。。”

　　王石在旁边道：“我们五哥问你话呢，你是谁？”

　　“我。。。。。饿。。。。。”怪人喃喃自语。毯子下慢慢伸出两只手来，十个手指甲全部都呈墨绿色，指甲又尖又长。红旗老五紧皱眉头，刚救出这怪人时，他还没这样，怎么短短数日，就发生如此恶变。

　　“你想吃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怪人直直地看着天花板：“都。。。。死了。。。。船上的人。。。。。都死了。”

　　“都哪去了？”王石问道。

　　怪人慢慢闭上双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这声叹息幽幽不绝，直入人心，有种风雨欲来的阴郁感觉。

　　任凭再怎么叫，怪人再也不睁眼，似乎昏睡了过去。

　　王石搓着手说：“五哥，我看这小子不像什么好鸟。是个不祥之物。你想想，你们从那些邪的地方把他给弄出来，他身上一定隐着什么重大的怪异。依我的意思，干脆扔下海算了。”

　　红旗老五摇摇头：“你怎么就知道打打杀杀。正因为他身上藏着怪异，我就更不能扔了。藏玺图在他手里发现的，他一定有着重大的秘密。一定要留着他。”

　　蛇岛，顾名思意，岛上布满蛇类。早在元初，就有渔人来到此岛。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更可贵的是岛上居然有个巨大的淡水湖泊，清凉爽口，为天人之作。历经数年，渔人清理岛子，把蛇赶杀一空，又在上面建造房屋居住，这里逐渐成为航海路线上一个重要的补给站。明朝禁海，但不影响此地，因为该岛属于苏门答王国所有，依旧船只往来不断。

　　再有一天，就可以登陆了。已经出海一个多月了，水手们各个疲乏不堪，尤其是经历了海洞、三哥叛乱等之变，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到了极限。最可怕的是，茶已经告罄。古来航海，最怕的就是血脉病，以坏血病居多，又称水手病。但中国水手很少得这种病，盖因一个物件，就是茶。久饮茶，防百病，比蔬菜水果功效还强。

　　红旗老五看着千里眼里出现的蛇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

第二十九章
鬼子六端来一碟子烧牛肉，放在怪人头顶的柜子上。刚要收手，突然感觉胳膊一痒，怪人不知何时睁大了双眼，正伸出舌头来舔鬼子六的小臂，脸上俱是沉迷的表情。

　　“饿，我饿。”

　　情景太过诡异，鬼子六头上就见了汗。“你到底是什么人？”

　　怪人慢慢坐了起来，双颊深陷，摸着鼻子，喃喃说道：“火堆。他在火中跳舞，身上的铃铛作响，在火焰中，凤凰再生。一个声音说道让我进到你的身体里去，用你的手去洗涤恶魔。我实在是太饿了，看到一个姑娘，十###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第一次看到她笑，转眼即逝，像是画中人在笑。

　　我实在太饿了，为了继续活下去，我就…。。”

　　鬼子六被这番呓语说的是毛骨悚然。“然后你就怎么了？”

　　怪人裂开大嘴，发出一种类似乌鸦狂叫之声凄厉刺耳：“然后我就吃了她。我吃了全船的人，我实在太饿了，我开始吃他们。满船的鲜血，连鸟看了都不敢下落。许多的海精，它们是地狱来的恶魔，它们在蛊惑我吃掉所有的人。我。。。鬼不停地生儿育女是为了吃掉他们。”

　　鬼子六一下踢翻了椅子，像看鬼一样看着怪人。

　　怪人又缩回毯子里，沙哑的声音还在不停说着：“白天和黑夜，他选择黑夜；山川，他选择山；花草，他选择草；人和鬼，他选择鬼；活人和死人，他选择死人。我厌恶声音，我厌恶所有的人。所有的人。。。所有的人。。。这么狰狞的东西。。。”

　　说着说着，慢慢地睡了过去。

　　油灯“噗”的一声灭了，室内愈发的阴郁黑暗。怪人整个隐在黑暗中，不见容貌，只能隐隐听到喉迹发出的怪声。鬼子六再也坚持不下去，推开舱门，来到甲板上，大口呼吸着海风。此时已经入夜，海面平静，只听波澜起伏“哗哗”的声音，水天相接之处，一片血色黄昏。鬼子六看到丁胖子正趴在船舷眺望大海。

　　鬼子六走到他身边：“你干嘛呢？船上的规矩你也不是不知道，入夜了是不准轻易上甲板的。如果被五哥知道，又是一顿责罚。”

　　丁胖子闷哼一声：“我是来刷甲板的。”

　　鬼子六看了一眼头上悬吊的冯二伢子：“他快死了吧？”

　　“他且死不了。”丁胖子挫着牙花子说。“我饿了，你有没有吃的？”

　　鬼子六反身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我现在最听不得饿字。”

　　“怎么了？”丁胖子坐在他旁边。

　　“五哥叫我照顾的那个怪人，刚才他说。。。。他吃了整整一船的人。”

　　丁胖子笑出声来：“你看他瘦得那德行，怎么能吃那么多人呢？”

　　“他说，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体内。乱七八糟的，十分吓人。我实在是待不住了，这才跑了出来。”说着，鬼子六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递给丁胖子：“这是那怪人不吃剩下来的，我本来想自己留着，既然你饿了，就先给你吧。”

　　丁胖子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一把夺过饼子，大口吃了起来。鬼子六问：“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丁胖子噎得直打嗝，拍拍自己肚子说：“我从很远的地方一直漂泊而来。我从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和娘，只是有个姑姑。听我姑姑说，我娘死的早，而我爹为了给她寻找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从此就消失在海上。我出来以后，一直就是想去找爹。”

　　“世上哪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鬼子六疑惑道。

　　丁胖子嚷嚷：“我爹说有就是有。我自从生下来就一直没见过他，姑姑说，我爹是个大英雄。所有人都敬重他。因为我没爹没妈，从小就受人欺负。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他。。。。。”

　　鬼子六奇道：“那你从来没见过你爹，你怎么找他？万一找错了呢？”

　　丁胖子说：“我小姨说了，我爹留着一大把胡子，走到哪里都特别显眼。而且他是大英雄，人人敬畏的大英雄，一定长得龙行虎步。。。”

　　刚说到这，从天而降一个嘴巴，王石骂骂咧咧：“两个狗东西，不干活，蹲在这干什么？偷懒啊。”

　　王石一身酒气，喝的酩酊大醉，双眼血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十章
鬼子六把怪人的奇怪言语对王石说了。王石眯着眼听着，不断泛着酒嗝，觉得越来越有意思。摇摇晃晃推开舱门，舱里漆黑一片，嘱咐鬼子六把灯点上。怪人正在床上沉睡，头顶的牛肉一口未动。王石大奇：“他不是喊饿吗？怎么给的牛肉都不吃。”

　　鬼子六小心翼翼：“可能不对他胃口吧。”

　　“屁，什么对胃口？活人啊。这怪物就是欠揍，按我的意思扔到海里完事。可咱们这个五哥，可真是慈悲心肠，不但养着他，还给肉吃。老子我都多少日子没肉吃了。”

　　鬼子六大气都不敢喘。

　　王石跌跌撞撞来到床前，伸手从靴子里拔出匕首：“老子，现在就废了他。”

　　怪人陡然睁开眼睛，整个身子迅速跃起，迅雷不及掩耳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把抓住王石的前心，他动作太快，如电如虹，似魔似怪，王石本就是练家子出身，愣是没反应过来。怪人揪住衣服，把他拉到近前，两人脸对着脸，怪人的面容无限扩大，他脸上布满细细的绒毛，颧骨高耸、双颊下陷，活像一只活骷髅。

　　王石的手被紧紧压在床沿上，匕首愣是拽不出来。怪人摸着鼻子，喉咙发出“嗨~~~嗨”的怪声，一股股唾液顺着嘴角往下流，好像狗一样。唾液越积越多，成了一条水线，滴滴答答落在毯子上。王石酒吓醒了一大半，心跳加速：“你。。。。你要干什么？鬼子六，你还愣着什么，赶紧报五哥！”最后都有些声嘶力竭。

　　鬼子六吓得推门就跑，脚步声渐远。

　　怪人伸出舌头，一下一下舔着王石的脸。

　　“饿。。。。好饿。。。。吃了人的心，我就能获得力量。你可以在我体内生长。”

　　“别，别。。。。”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红旗老五边跑边骂：“鬼子六，你怎么看的，我不是说过不准任何人接近吗？”

　　鬼子六面色苍白：“王石王大哥想看，我怎么能拦得住他。”

　　来到舱前，红旗老五飞出一脚正踹在舱门上，门开之势太猛，风刮得油灯之火摇摇欲坠。

　　王石堆缩在一角，双手抱膝，整个人痴痴呆呆的。怪人依旧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

　　红旗老五拽着王石的脖领子就往外拉，他双眼一瞪：“帮忙啊。”几个水手这才反应过来，抬脚的抬脚，抱头的抱头，把王石给抬了出去。红旗老五对鬼子六说：“从今天开始，没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这个船舱一步，出了一点事儿，连你带那个犯禁的人，我一起杀了喂鱼。”

　　鬼子六都快吓摊了。

　　红旗老五本想对王石施以家法，但王石一直处于一种昏迷痴傻的状态。无奈，只能把他先送到舱里休息调养。老郎中摸过脉，捻着胡子道：“怪，怪，怪。”

　　连说了三个怪。

　　红旗老五皱着眉说：“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说：“王石兄弟的脉搏，我行医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怪在哪里呢？心似动似不动，虽为贵脉，却有尖兆；为寿脉，却又夭征。一句话吧，他好像得了一种很难见到的奇症，很像是离魂症。”

　　红旗老五背着双手在地上走了两圈：“什么是离魂症？”

　　“这离魂症嘛，小老儿我一辈子行医从来没遇过。不过早年间，听一些乡间俗野之人说过，得此症者，是因为魂魄让阎罗殿的小鬼收了。只留下这么一副臭皮囊。我师傅曾在中原某个山区里见过给离魂症病人招魂的仪式。行法之时，必须有鼓有锣，敲打着既定的曲调。男巫者身穿五彩花衣，手持镰刀，边舞边唱。还有个女巫者，头戴魂魄的假面。。。。”

　　“魂魄哪来的面容？”

　　“这个我不是太清楚。师傅说是一种很怪的假脸，脸儿上涂得红油漆，颧骨高耸、双颊下陷，很像是一个饿死鬼的样子。女巫者戴上假脸后，配合着男巫者一起跳舞，等到了吉时，男巫者挥起镰刀，一刀劈在女巫者的脖子上。这就是献祭，女巫者用自己的性命来招的魂魄回家。”

　　红旗老五想了片刻：“这种招魂术你会不会？”

　　老郎中摇头：“我完全是道听途说。”

　　“那谁会？”

　　老郎中眯着眼沉思半晌，一拍大腿：“五哥，有门了。我听师傅说过，举行法术的巫者都是来自萨满教的萨满。我们救出的怪人，应该就是萨满教的。”

　　一席话提醒了红旗老五，他心中疑惑更甚，这个人来历成迷，诡秘复杂，是敌是友完全不知。而且王石变成这个样子就跟他有关。难道解铃还真的就须那系铃人？

　　“到蛇岛了！”上斗在瞭望斗里兴奋地喊着。

　　甲板上聚满了水手，就在视线的范围内，不远处的海面上一座巨大的绿岛连绵起伏。水手们仿佛闻到了花草树木之香，听到了鸟叫声，都恨不得一步跳到岛子上。

　　船上的粮食和淡水基本上已经告罄，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蛇岛上。老海狼舔舔嘴唇，大吼一声：“加速前进。”福船破风斩浪，以极快的速度向前。水手们以最后的力气拼命划动桨橹，嘿呦嘿呦的劳动号子响彻云天。

　　只一个上午，船就到了岛前。老海狼去叫红旗老五：“五哥，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看啊。”

　　红旗老五奔上甲板，只见蛇岛早已不是数年前的景致了。沿着海岸，修葺了连绵的石头城墙和鼓楼，墙内每隔数步，便有一个全身胄甲的士兵手端鸟铳或弓箭对着海面。船上一个高嗓门的水手大声喊着：“我们是大明朝来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