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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林恒道：“五年。”
宫青城：“为什么过来？家里人对你不好，将你卖到这儿的？”
萧林恒：“不是，我自己过来的，他们对我很好。”
宫青城起了兴致，似乎没听过这样的理由，又问道：“自己过来？这世上哪里不比这儿好，你要来这吃苦受罪。”
萧林恒略微动了动腿，他下面有些不堪其累，低声哀求道：“二爷，您先暂时放过奴家，不然明日肿了会疼。”
“好。”他终于大方地将手拿出来，一边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那我们继续聊。”
“我听青姨说，你很招人喜欢，也有不少人想将你赎出去的，你都不肯？”
萧林恒看他一眼，觉得这位客人实在有些聒噪，结束了竟拉着他在这说话，不肯叫人好好休息。
“是。”
他答了一个字。
“还有，你每次都这样伺候客人？”
宫青城又问道。
萧林恒道：“是。”
宫青城：“其实不必要的，男子与女子有不同的风情，女子半遮半掩轻纱半拢是诱惑，男子便未必，你这样的气质，穿的一本正经才更想叫人把你的衣服撕开，然后看看下面藏着怎样叫人失魂落魄的身子。”
萧林恒道：“那些客人喜欢，我便这样做了，二爷您既然不喜，那我明日便不这样。”
宫青城笑道：“实际上，他们都是图个新鲜，说是来找小倌，还是将你当女子一样看待的，我不一样，我就是喜欢小倌才来找你的。”
他不再抱着萧林恒，转过身子道：“睡吧，我还挺喜欢你，这几日应该都会来找你的。”
萧林恒愣了愣，难得多说了几句，“二爷问我为什么不肯走……”
“因为我无处可去。”
夜里风凉，他起身披了件外袍，从柜子里拿出香来点上，“檀香，安神。”
“家里人都很喜欢我，可唯独他不喜欢。”
“我所求之事是无果的，他爱这世间所有人，也爱我，可不会只爱我一人。”
“所以，我就不回去了。”








第96章　第九十五章　不归（二）
“二爷不忙？”萧林恒近来每日早上醒来都能在自己的房间里瞧见另一个人，要么坐在那儿看他无聊时翻的一些话本，要么端了几小碟子糕点坐在窗台边看风景，要么就睡在他旁边，盯着他看。
一开始萧林恒还会被吓到，后来习惯了，有时候累得厉害还能打个招呼翻身继续睡。
“不忙。”宫青城笑嘻嘻地凑过去，“我有钱，也花不完，在美人身上败一败心甘情愿。”
“二爷这样想的话，不如去城西做些斋饭，救济那些贫苦百姓，给自己积福不好吗？”
“不，”宫青城摇摇头，“我没什么好求的，这样一世逍遥就足够了。”
萧林恒起身洗漱换衣，“那二爷今日恐怕得往别处去逍遥了，奴家今晚要伺候别人。”
宫青城脸色瞬间便阴沉下来，“伺候别人？这段时间不是我包了你吗？怎么还有别人？”
萧林恒道：“青姨说今晚有另外的客人出的钱比您更多，指名道姓要让奴家过去，恐怕是什么达官显贵，得罪不起。”
宫青城沉着眸子，想了想又笑了，“好，只不过衣服得穿好，别一开始就那样，实在不行里面穿一件薄纱备着也可以。”
“哦对了，我跟你一起去，就当是小厮了。也好看看是哪位达官显贵，搞不好还能认识一下。”
宫青城一向喜怒无常，变脸也是说变就变，萧林恒没放在心上，道了一句“二爷随意”，便下楼去找青姨了。
他何时这么出名了，这么多人要来包他的场。
等到晚上的时候，萧林恒推门进去不由庆幸宫青城给的建议，幸好没直接穿个薄纱就来，不然怕是要同这两位面面相觑。
宫青城真扮成了小厮的样子，端着壶酒，难得见他呆愣愣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是认识的人？”
萧林恒回过神来，将酒接过来，“二爷您先出去吧，这两位是我的朋友，我想跟他们说会儿话。”
宫青城难得的没有多问，转身走了。
门关上的时候，千语已经很主动地把酒都给倒好了，“林恒，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萧林恒坐下，直接问道：“是他让你们过来看我的吗？”
千语道：“算是。”
“不过我们好歹认识这么多年，就不能主动想来看看你吗？”
萧林恒笑了笑，“你们两个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黏糊呢。”他看了看温炎和千语，“别否认，我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这些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
温炎开口道：“你在这里还准备呆多久？不打算回去了？”
萧林恒道：“不回去啊，搞不好等他哪天自己来看我了，我就跟着他一块回去了。”
他难得调笑一句，语气里却全是落寞，抿了一口酒，轻声道：“林昭他是不是也不肯来看我？”
“他觉得我这个哥哥突然变得太多，不像是他认识的哥哥了，对吗？”
“其实我在这里呆着挺舒服的，也不用每天想很多事情，大家来这里无非寻欢作乐，简单明了，无须费心思琢磨。”
千语刚想说什么，温炎却先开口道：“你觉得萧林昭神经那么大条能想到这些？他其实偷偷摸摸来看你都不知道多少回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也不知是怕自己尴尬还是怕你觉得不舒心。”
“那就好。”萧林恒将话题岔过去，“说点其他的事情吧，你们今天能来看我就很好了，费心思包什么场，嫌自己钱多没地方花吗？”
千语道：“这不是给你撑场面呢。”
又道：“刚刚跟在你身后的人是谁？瞧着那周身气势可不像小厮啊。”
萧林恒道：“只是一个客人，闲来无事，硬要跟过来看看。”
“只是客人？”千语眯着眼睛，“我看不太像啊，他看你的眼神里面都是独占欲，分明是喜欢你，恨不能将你吃了好占为己有。”
萧林恒道：“没有那么夸张，他来找我也不过是因为我像他之前认识的一个人罢了，他把我当成他了，所以上了点心，这样也挺好，省的我再去招呼别的人，一个总比是个要省事。”
千语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萧林恒愣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不喜欢他。”
“他只是一个客人，他来找我是因为求而不得，同病相怜的人聚在一起取暖罢了，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哪天他真正喜欢的人回来了或是肯接受他了，那他必然会离开。”
“我在他身上不会放什么真心的。”
“我也……没有真心可放。”
“林恒……”千语看萧林恒似乎有些醉，这一壶酒他和温炎基本没喝什么，倒是他一杯接着一杯。
“林恒，回去不好吗？还像之前那样，陪在菩萨身边不是一样的吗？”千语想要劝他，可是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太对，闭了嘴，心想自己果然不适合劝人。
“千语，不一样的。”
“他是佛，可我不是，我有七情六欲，我有私心，我想他身边只有我一个，想他只是个平凡人同我在这世上走一遭，可是不行。”
“当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得离开他。”
“他身边有谛听陪着，谛听识人心，他必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的，我还在他身边，哪怕他不觉有异，我自己也是受不了的。”
“我走远了，就不想他了。”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酒杯倒在身边，睡过去了。
千语扶他到床上睡好，叹了口气，“我大概能明白林昭为什么每次只是来看他，却不同他说话。”
“林昭舍不得看他苦，哪怕林恒自己不说，他眉间的愁绪都已经很明显了。”
温炎道：“林恒在这里，大概是在给自己化劫吧。”
“秦楼楚馆是欢好之地，感情在这里最不值钱，林恒看多了薄情寡义与情深义重，倒不知他自己何时能释怀。”
“释怀？”
“得不到的永远都不会释怀，烂在心口也不得解脱。”宫青城突然推门进来，将萧林恒抱走，“我带他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






第97章　第九十六章　不归（三）
宿醉醒来之后是极痛苦的一件事情，萧林恒迷迷瞪瞪的，不太理解为什么宫青城又在旁边睡着。
宫青城睡得不熟，身边的人醒了之后他便也醒了，揽着人亲了一口，心情似乎不错，“早上好，美人。”
萧林恒低声道：“二爷……”
宫青城好心解释，“你那两个朋友早上过来找过你一次，见你还在睡便先出去随便逛逛了。你昨天是喝了多少酒？回来又吐又闹的，我收拾了半天，先前可从来没这么伺候过别人。”
萧林恒对他后一句话心存疑虑，吐可能是吐了，但闹绝不至于，也还是道谢：“谢过二爷。”
宫青城收下，起身道：“你有自己喜欢的人了？”
萧林恒浑身一震，想着是不是自己昨晚喝醉了真的跟宫青城讲了些什么，又怕他是在骗自己说真话，犹犹豫豫没说什么。
宫青城自己却又道：“你昨晚和你朋友说的一些话，我都听到了。”
萧林恒眸中一冷，“二爷，听别人的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事。”
宫青城却没在意，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耸了耸肩闲闲道：“确实不太好，但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和你一起这么久，你也没和我说什么自己的事情，我好奇又无处去问，只能这样了。”
萧林恒实在有些生气，看他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无计可施，无奈道：“二爷，您犯不上在我身上花什么心思，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想来也和您无关，您何必呢？”
宫青城道：“那你就准备一辈子这么躲着他吗？既然你我都放不下，不如将就着这样过好了。”
“难怪青姨说你不肯走，你是在这里磨炼自己吗？你以为自己还能如何？放不下那就试着转移不好吗？”
萧林恒被他这话激的怒极反笑，“二爷，我不准备当圣人，但是也没打算祸害别人，来这里的都是客，您也不例外。”
“既是这样，您还同我说什么将就着过日子？转移我也学不会，我自己一个人这样心甘情愿。”
他难得语言这样犀利，宫青城今天的举动让他非常的恼火，言语也没先前那么客气。
宫青城深深看他一眼，“原来我陪了你这么久，你也还只把我当作客？”
萧林恒极不耐烦，“二爷，您这样难不成是真动了心？我自认没那么大的本事将您这一点真心收下，您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宫青城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他难得的愣住了，眼前人的脸和另一个人几乎完全重合在了一起，他上前两步将他压在了墙上，狠狠吻了上去。
萧林恒厌恶至极，他不明白今日为什么对宫青城这样抗拒，或许是因为他戳中了自己心底的心思，又或者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让他觉得烦躁，总之他不想现在再见到他。
他紧紧抿着嘴，终于忍无可忍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二爷，我今天实在没有精力伺候您。”
宫青城摔门离去。
萧林恒靠着墙，整个身子瘫软下来，他浑身冰凉，心口一阵又一阵的疼，却不知因为什么疼。
宫青城说的话他多多少少也听进去了，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是他作茧自缚，可是感情这件事情真的能说变就变吗？
说自己什么都不告诉他，难道他又何曾同自己说过什么？
呵，他在乎这些做什么……
晚上的时候，萧林恒从青姨那里知道宫青城已经走了，但是剩下的银子大约还够他一个月不用接客的，萧林恒没答应，让把银子退了，自己今天歇一天，明日照常。
可是深夜的时候，宫青城却喝得醉醺醺的进了他的屋子，抱着他又亲又摸，也不知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他回来了。”
“现在求我回去。”
萧林恒淡淡道：“这是好事，二爷应该高兴才是。”
“我有些舍不得你。”宫青城抱着他，“大约是真对你动了心思，白日里才和你说了那么多废话。”
萧林恒道：“二爷应该是太思念自己所爱之人，所以对我也有些舍不得，毕竟我和他长者一样的脸，等真见了面，二爷就不会再记得我了。”
“那个人比我好上很多，也不会总说话来气你，二爷之后必然会好好的。”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宫青城脱得差不多了，萧林恒心想总归他今天是付了钱的，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可是宫青城什么都没做，抱着他睡了一夜，第二日留了纸条便自己先离开了。
又过了几天，千语和温炎来同他告别。
萧林恒恢复了往常的日子，该接客便接客，一旦忙起来了，想其他的事情就会少。
其实他大概心里也明白，他就是在作践自己，或者干脆一点而言是没了活下去的想法，只是像他这种成了精的，有神格之后要死很难，还得层层递交申请，一顿折腾下来太费事。
于是干脆在这里消耗时日。
他觉得在这里看到的世界比在地府要丰富很多，人世百态，难怪他们一个两个都想往这里跑。
他不是没被人揍过的，有时候富商的妻子发现他之后会请打手来教训他，毕竟女子不便出门，但他是神仙，自然不会让自己受皮肉之苦。
只是觉得有趣。
日子还是平平淡淡的过着，偶尔也还会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思念谛听那有趣的尾巴，还有他和白泽凑在一起打架时的样子。
直到后来，这个小楼关了三个月之久，青姨说宫中大殇，是国丧。
太子死了。
萧林恒没在意，他知道这个国家的皇姓是宫，宫青城之前说自己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还想过是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可看他一天天那么闲，又觉得皇家哪有这样无事的人。
他确实很久没有听到宫青城的消息了。
太子排行老二，是皇后嫡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下面数不清的弟弟呢，这皇位之后落到谁手里还不知道。
排行老二……宫青城不是二爷么。
他一直都在皇城根下住着，可确确实实现在才知道，宫青城就是太子。
他没告诉自己真名。
还是后来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的。






第98章　第九十七章　不归（四）
萧林恒想要去查宫青城的事情并不难，大小他自己也是个神仙，如果想把他救回来，回一趟地府去求阎七，也未必不可。
只是真等查到了前因后果，萧林恒只剩一个想法了，宫青城是自己不想活了吧，人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难不成都分不清？他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上面吃亏。
他心心念念想着的相好回来了，但是却一心要找他报仇。
他喜欢的这位并无龙阳之好，当初被宫青城追的急了一气之下离开去了邻国。
说是邻国也是敌国，在那儿遇到了一生挚爱，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两个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姑娘却突然不见了。
这位急得要命，到处找人也找不到，四处求人终于得了个可靠的消息，原来是这位太子爷看他有了喜欢的人心中气不过，愤怒之下将人掳走，想要借这样的方法逼他回头，或者干脆棒打鸳鸯以解心头之恨。
萧林恒查到这里的时候哭笑不得，这种事情确实很像宫青城这样性格的人做的出来的，但实际上不然，宫青城回去以后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白月光有了喜欢的人，这姑娘是敌国的人，自己离开设计让白月光回去找太子报仇。
如果一举成功，那敌国可谓不费一兵一卒便大挫其锐气，失败了也没什么，总归死的，都不是他们国家的人。
这个计划挺好，萧林恒这样想着，好就好在碰上的都是傻子，居然还真能成了。
宫青城从他这儿回去了是把脑子落下了不成，晚上睡觉被人一刀给弄得翘辫子了，也不知道临死之前和这白月光有没有好好说上几句话。
萧林恒坐在陵寝里，推开棺材之后看宫青城的尸体，幸好是冬天，保存的还算完好，不然肉身烂透了再把你救回来，那也太糟心了。
说老实话，萧林恒第一次见这样的宫青城，正儿八经的太子朝服一穿倒也人模狗样的，眉眼俊秀，鼻梁高挺，这一张脸也带了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萧林恒脑子里有些乱，感觉嘴里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是夸他还是骂他，摇了摇头，把人扶起来，拾掇拾掇好救回来。
伤口在心口处，被捅的很深，难怪一刀下去人就没了。
二爷啊二爷，你犯什么傻呢，回来了就一定对你好吗？这下好了，你把命都搭进去了。
好在你是认识我的，我可以把你救回来，毕竟死得这么糊涂，多少也得心有不甘啊。
不过你要是活过来了不乐意，那我也就没法子了。
萧林恒想的乱七八糟，思绪渐渐混乱了，其实他没回地府去找阎七，这点事他还是能行的，虽然他也不知道散尽一身修为去救宫青城值不值得。
他甚至都不能找一个完全说服自己的理由。
可是就这么一路找过来了。
大概是之前宫青城说的话刺激到他了，他这一生很久了，可似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直都是因为一份不可能实现的执念而郁结于心。
那么他现在要了结自己的话，救人是个好方法，也不必申请打报告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种成了精的，死之后要去哪儿呢……
你看，你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是很多的，也不打听一些，就这么浑浑噩噩过着。
“二爷醒了？”萧林恒看着怀里慢慢睁开眼睛的男人，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我的服务还是挺到位的，伤口都不留的。”
宫青城没太听懂他在说什么。
萧林恒笑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笑，面若春花，宫青城硬生生看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