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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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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压放他走人。当然,还有最高级的,这就要他动动脑子了。

他琢磨出了四五种高级方法,七八种中级方法,至于低级做法根本不用想。正在思考该选择哪一种方法的时候,发觉韩朝宗回来了。

韩朝宗神情看上去还是很好,见到叶畅,他笑了。

“十一郎,我已经向陛下举荐了你,不曾想你的名声早就入了陛下耳中,陛下亦极为看重你的才华,故此……”

叶畅皱着眉,他真不愿意被李隆基看中啊。

“故此陛下觉得,该磨砺一下你的心性然后大用,所以放你回乡。”韩朝宗道。

“啊?”

第062章 安知无人送叶畅

“叶十一被天子赐金还乡?”

叶十一郎的名字,随着足球戏的推广,在市井无赖中声名鹊起。长安城内的游侠无赖儿,谁都知道那萧白朗萧五哥,原本斗鸡走狗与自己一般,守着百十贯的家当靠赌骗为生,只因结识了叶十一郎,受其点拨而有了足球戏,乃至组织了将要开赛的长安足球大联赛,据闻几位贵主、京兆尹等都有股于其中。于是萧五的名头越发响亮,直追当年贾家小儿。

人人都羡慕萧五,只不过,这是人家气运,羡慕不得的。

但是让萧五前途一片光明的叶十一郎,虽然韩京兆向天子全力举荐,却还只是被赐金还乡,这让人不免唏嘘:这位叶十一,倒是将萧五的气运烧旺了,可自己却走了衰运。

长安城外,灞桥之畔,正是长安城送别之所。灞水两岸,种植了成排的柳树,杨柳低垂,碧丝拂堤,好一派依依之景。

叶畅仍然牵着他的驽马,仍然一裔白衣,不同的是,在他身后,除了和尚之外,还跟着两辆油壁车,一辆车中放着他兄长的灵柩,另一辆车中则是几个目光中带着憧憬、敬畏还有忧虑的孩子。

跟着油壁车的,尚有六个成年汉子,年纪从三十到四十不等。他们的目光则是满怀希望,虽然跟在车子后边步行,却没有谁流露出不满。

“当真就这样带着他们走?”

“自然是真的,我在覆釜山侧新辟了一座山谷,耕作可以寻找附近同乡,但是一些工匠,却是难寻。这次来长安,难得能找到好工匠,自然要带回去。”

“那还带着几个娃娃,他们可是累赘,只能吃饭,不会做事。”

“十年之后,他们便会做事了。”叶畅笑道:“和尚,凡事不能听看鼻尖那一块,便是和尚你,会做事么,我还不是照样得收留?”

“这倒也是,不过得先说好来,你回去之日,可不能嫌贫僧肚皮大。”

叶畅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为无人送行而觉得尴尬。

看着跟在车后的六人,叶畅是带着极为欣喜的神情。这六人中,真正是唐人卖身为奴的只有两个,另有两个奚奴、一个新罗奴和一个昆仑奴。两个唐人原本是官宦人家的家生子,一个精擅裁剪,另一个是个木匠,只因为主家出了事,载在了李林甫手中,故此被发卖。他们也被叶畅委为头目,负责管理奚奴等人。

两个奚奴,则是因为精于造车,被叶畅买了来。大唐不缺车匠,但好的车匠,几乎都是奚人。在坐过长安城的油壁车之后,叶畅觉得,现在的车辆完全可能通过改进而获得更好的性能。至于新罗奴,则是会造船,船匠在内陆地区可是不易找到,寻着这样一个新罗奴,可不容易。至于昆仑奴,除了身材高大体壮如牛之外,一无所长,叶畅买他,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再寻一个保镖。

买这些奴婢,将李隆基赐予的绢帛花费了大半——叶畅想到这的时候,心中不由暗暗腹诽李隆基小气,仅仅是帮他规划西市挖潭拆迁重建,叶畅估计就要给京兆府增加几千贯的收入,李隆基却只拿些不值钱的绢帛打发他。

“走,走,回家了!”叶畅又唤了一声。

在灞桥西端,有一座亭子,不少送别之人,便要在此烫酒惜别,在此也留下了许多送别之诗。叶畅他们走得早,但亭子里已经有人,当他们经过时,叶畅突然听得有人喊:“叶十一,叶十一!”

喊声是亭子里传来的,叶畅举目望去,看到的却是卢杞那张让人生厌的蓝脸。

虽然在长安城中,卢杞给他找了不少麻烦,叶畅却没有多少记恨,这厮就是这副心性,阴险诡谲。见他出现,叶畅心中明白,他必然是来嘲笑自己的。

“原来是卢郎君,莫非卢郎君也要离开长安,这么早就在灞桥边等着?”叶畅笑着招呼。

“等你呢,叶十一,今日可比较冷清啊,也没有一个来送你的?”

叶畅笑道:“原来如此,你卢郎君不就是来送我的么?”

卢杞一愣,他此来可不是送叶畅,而是来嘲笑叶畅的。青龙寺球赛之后,他在长安城中的名声便也直降,他现在还年少,因此还不够深沉,躲在住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来。现在听得叶畅被赐绢放还,他觉得这是最后嘲笑叶畅的机会了。

可是叶畅却说他是来相送的!

“叶十一,我确实是来送你的。”卢杞在愣过之后也笑了:“说实话,你入京之后,见你种种手段层出不穷,我心中着实有几分佩服。今日来,只是想见见,失意而回的你,是否还会手段层出不穷。”

“失意而回?”

“被天子遣回乡中,难道不是失意而回?”

“我若说不是,你定然要说我嘴硬,我也懒得和你争了。”叶畅笑着挥手:“自入长安以来,一直都占着你的上风,现在让你占一回吧。”

说完之后,他牵马继续前行,让卢杞在他身后咬牙切齿。

卢杞实在不能理解,叶畅分明是被天子驱出长安城,为何还能如此淡定,仿佛离开长安是他自己的选择。

若不是此前有过教训,他几乎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嘲笑叶畅了:他最讨厌便是这副装腔作势装模作样!

叶畅一行踏上了灞桥,已经渐远,卢杞站在送别亭中,望着他渐离去,终究不愿意舍弃这个机会,因此扬声大喊:“你不仅被天子逐出长安,你瞧瞧,这些时日你结交的人,有谁来相送?叶十一,你不过就是一个名不副实的小人罢了!”

“十一郎,他骂你啊。”听得这一句,和尚道:“让你的昆仑奴去揍他。”

当初看到叶畅买到这个骨骼粗大的昆仑奴,和尚便很好奇,得知叶畅是要买个打手,他对此是不屑一顾:昆仑奴性子憨厚,比还有些小狡猾的和尚还要老实,指望他当打手,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一般这种情形,我是开门放和尚。”叶畅哈哈大笑。

他旁若无人,迈步便走,仿佛生怕走慢了,李隆基会改变心意将他留在长安。他一行背影很快穿过灞桥这一段,已经到了那端,然后化成小小的黑点,卢杞站在亭中,远远相望,突然间觉得无聊至极。

这可比叶畅打他脸,让他更觉得无趣。

“这厮绝对不是这种人,云淡风轻……云淡风轻绝对是装出来的!”卢杞愤然想:“这厮胸襟狭隘,可谓我所仅见,他如何会对离开长安城如此泰然,一定是在装!”

“他这么早就离开,莫非就是知道今日不会有人来相送,故此早离,避免尴?若真是如此,方才就不该放过他,应该好生羞辱他一番才是!”

卢杞在说叶畅心胸狭隘的同时,却忘了自己其实也是心胸狭隘的人。他在心中正念叨着,突然间一骑快马从长安城中飞奔而出,快马之上,有人大叫:“叶郎君,叶十一郎!做足球戏的叶郎君何在?”

卢杞忍不住道:“他已经走了,汝是何人?”

“吾乃陇右、河西节度使王公麾下,听闻叶郎君大名,特来邀叶郎君前往一晤!”

卢杞情不自禁喃喃骂了一声。

这位王公不是普通人,而是王忠嗣!

他的父亲在与吐蕃人的战争中阵亡,当时他才年方九岁,被李隆基接入宫中抚养,几乎是视为假子,精擅兵法,又得李隆基信任,如今手握陇右、河西二镇精锐,正是大唐兵权最盛的人物。与他相比,今年新被任命为节帅的安禄山,还差得老远!

而且此人甚得李隆基信重,推荐部下为将为官,李隆基几乎都完全如其意。叶畅的名声,竟然传到了这王忠嗣耳中,他还派出人来相请,要邀叶畅去他的幕中!

卢杞心中顿时羡慕嫉妒恨,同时又极度快意。

叶畅走得早,好,实在太好了,错过了王忠嗣的相邀,也就意味着在被天子逐放之后,他的又一条进身之路断了。

当然,前题是这个自称为王忠嗣麾下的家伙不要去追。

想到这里,卢杞眼珠一转:“这位,你已经来晚了,叶郎君一个多时辰前就已经离开,而且他说了,他接下来要弃陆乘舟,顺渭水南下,你已经追不上了。”

“啊呀,这该如何是好,王公听闻叶郎君足球之戏能训练步卒,便欲邀叶郎君往授……”

“叶郎君方才说了,他不愿意出仕,既为天子放还,自此隐居山林求仙访道。”卢杞煞有介事地道:“若只是请人授足球戏,长安城中游侠儿萧白朗,随叶畅身边时久,亦可授之!”

“萧白朗,萧白朗!”那人听到这个名字,喃喃念了两声。现在既然追不上叶畅,也确实只有退而求其次了。

见此人驱马转身回长安,卢杞得意洋洋,自觉又坏了叶畅一次机遇,当真是心花怒放,恨不得要唱两句小曲儿。他身边数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卢杞不但不以为耻,反而感觉到一种痛快。

被别人畏惧而产生的痛快。

他还在回味这种痛快时,突然又见一人一骑扬尘而来,马上之人,相貌清逸,仪表飘然,隐隐有仙人之姿。他马到了送别亭前,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扫过:“不知诸位可曾看到‘夕阳无限好’的叶郎君,修武县叶十一郎?”

亭中送别的几人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一番热闹,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转到卢杞脸上。卢杞蓝靛脸上,倒看不出喜怒:“你是何人,寻叶畅何事?”

“仆李白,字太白。”那人昂然握剑道:“你又何人,可是来送叶郎君的?”

卢杞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这位李太白,或许在政坛上没有王忠嗣那般的影响力,可是卢杞却知道此人诗名极盛,文采绝湛,交游又广,亦是长安城中第一流的风云人物!

他卢杞,还有那个元载,以及散布在长安城中各各坊里的文人仕子,在长安城中牵延不去,目的便是象李白这样,闯出若大声名,游走于权贵府邸,有一日能为人赏识,被举荐于天子面前!

“原来你就是李太白。”卢杞有些干巴巴地道:“某卢杞……”

“卢杞?似乎曾经听说过。”李白微微一扬下巴:“便是青龙寺前无颜而退的卢子良么!”

李白时称粲花之论,不仅是说他文采绝佳,与人交谈之时信口而开皆为句断文章,亦是指他善于投人所好。他称赞韩朝宗“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可谓千古马屁名句。但他这个人又是真性情的人,欠缺城府,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因此对卢杞既是心怀不满,便甚为失礼地打断了他的话。

听得李白此语,卢杞顿时妒恨交加,盯着李白的目光,几欲杀人。

“可惜,可惜,今日拜访贺宾客,方才叶郎君要回山寻道……不过也罢,如叶郎君所言,爱食鸡子,却不必见生鸡子的那只母鸡。”李白在亭中扫视一圈,觉得这些人当中不可能有叶畅,喃喃自语,然后调转马头,便又扬长而去。

他来得如风,去时如云,当真是毫不拖延,卢杞在身后看着他,脸色难看至极。

叶畅虽然没有打他脸,可是李白却打了他脸,而且还是使足了劲狠狠抽……

一瞬间,卢杞将自己对叶畅的痛恨,几乎全都转移到了李白身上,心中开始琢磨着,如何将这个李白赶出长安了。

李白前脚才走,后脚便又是一缕扬尘滚滚而来,那骑士见到亭中有人,远远便大叫:“叶郎君可在,修武叶畅可在?”

“倒是热闹,这么多人来为叶畅送行?”

“不是得罪了天子,天子大度,赐帛放还,怎么还有人赶上来送行,就不怕触怒天子?”

窃窃私语声里,卢杞闷哼,他现在已经懒得再去说什么,转身便要走,可那一骑却便便指着他:“这位郎君,可曾见到修武叶畅?”

“早走了。”卢杞闷闷不乐地道:“怕你们相送。”

“糟糕,糟糕,须得拦住他,贵主交待的事情,某可不敢耽搁。这封书信,无论如何都得送到,若追不上,只有送到修武县去!”那骑士闻言惊道。

他只是向卢杞抛了一个“谢”字,便又快马加鞭,向前赶了过去。

卢杞吃了一嘴尘土,用力“呸”了两声,怏怏而回。

第063章 野外新庙旧仇敌

若是卢杞继续留在那送别亭里,他只是会更沮丧。

除去那位“贵主”遣来的使者,接下来又先后有三批人赶来为叶畅送行,只不过都扑了空。叶畅虽然是被天子赐绢放还,可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明眼人对叶畅未来的期望,相反,更多的人,是从李隆基的举动中看到了某种隐藏的东西。

若真是恼了叶畅,何必赐绢,赶出长安就是。

因为叶畅太年轻,若是如今就重用他,二十年后,李隆基去世,太子继位,叶畅却还不足四十,便已经成为朝中重臣,再过二十年,叶畅不到六十岁,成为三朝元老,其权势、声望,只怕会达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所以李隆基赐绢放还,可能有教训叶畅的意味在里面,但也有可能是为了子孙计,给后代留下一个宰相之才。

这些事情,叶畅是不愿意去琢磨的,他只是盼望着早些回到修武县。先壮大壮大自己的经济实力,然后再提升自己的影响力,或许能够影响到大唐时局,避免可能的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可避,那是因为他不愿意生活在一个颠沛流离的时代,但对李唐皇室,他当真没有多少敬重——杨富是死了,可若没有驸马杨洄的纵容,没有咸宜公主的庇护,区区一个杨富,又如何能害死叶曙?他兄长无端卷入李唐宗室的内斗之中,叶畅为兄复仇,杀了杨富,只能说是了结了一段,至于那位驸马杨洄,若有机会,叶畅同样也要和他了结一番。

没有机会,那就想法子创造机会。

至于那位二十九娘……

摸着怀里的书信,叶畅苦笑了一下,那位二十九娘还是不死心啊,得知自己离开长安,她竟然让玉真长公主遣人送来书信,信中的内容,实在是不足为外人知晓。

“去长安时,当真是风尘卜卜,回来时,却是一路轻松啊。”

和尚在他身边道,言语中也是极为感慨。他们去的时候,叶畅身上还有几贯钱,他完全就是空手,一钵一杖一袈裟,路途上风餐露宿紧赶慢赶。现在回程,身边多了一群侍候着的人,而且最关键的是,叶畅如今手中不缺钱——李隆基赐绢放还,那些绢被他换成了金锞制钱,足足值上百贯,可以说是个小富家翁了。

自然,在叶畅眼中最宝贵的,还是从张旭、颜真卿二人手中拐来的书法作品,足足有三十余件,这将成为他的传家宝,过了几十年后,就算是要卖,也得是一幅幅拍卖。

回程他们走的是黄河水路,因此只花费了四天时间便到了武陟。对于此时的船,叶畅非常无奈,难怪鉴真东渡七次才能成功,此时的船无论是安全还是便捷,莫说与后世的轮船,便是宋时的船都比不上!

要再过几十年、上百年,水密舱等造船技艺被运用后,华夏才迎来了自己航海史上的一个大高峰时段,不过,叶畅可不想等到那个时候。

“崔秀景,这样的船,你需要多少人手能造出来?”上了岸之后,指着身后的船,叶畅问道。

崔秀景便是那个新罗奴,买这样一个人来,叶畅也是无奈之举:大唐对于私人造船管理是甚为严格的,他几乎弄不到象样的船匠,因此便只有寻新罗人来凑合着用。此时新罗的造船技艺,据说不逊于大唐,就像奚人造车的技艺在大唐亦称独到一样。

“充足材料,有个十余人,花上一个月时间,便能造出这样一艘船。”崔秀景小心地回复。

这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新罗人,有着大多数新罗男人一般的刀脸,此时新罗人在大唐为奴为婢者甚众,而且大多都精通唐人语言。崔秀景知道自己的这位主人声望甚高,因此小心谨慎,唯恐一个不小心触怒了对方。

“十余个人,一个月时间……”

这个效率实在不算高,载他们来的那船,在叶畅看来也就是比一般渡船稍好些罢了。

崔秀景不知道这位新主人问此事是为何,千言万语不如一默,因此他只在叶畅问话时才开口。

从武陟到修武,若是速度些,半日便可至,这两个县在历史上很长时间里其实是合而为一的。他们未进修武县城,绕道而行,因为叶畅在外耽搁了两个多月时间,急着赶回家中的缘故。

一路行来,正值秋收前夕,两边麦浪翻滚,但叶畅却不觉得欢喜。那些麦子大多空扁,空有其壳,便是收上来,也磨不出多少面粉。

这是难免的事情,中原地区经过长时间的开发,以如今的技术,产出已经达到极限了。

在离吴泽陂尚有五六里外的官道之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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