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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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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畅嘿然道:“胡儿果然狡诈,听闻当初高仙芝未发迹时,你曾夺他田庄,后来他为安西节度使,召你喝问,你说那田庄乃是高仙芝怜你部下穷困赏赐的……今日算是见识了。”
毕思琛抹了一下汗水,陪着笑道:“卑职愚驽,唯有一优,便是识时务。中丞要卑职做什么,卑职便会做什么!”
叶畅眯着眼,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果真?”
“自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千真万确地真!”
“如此,某倒有一事,需要烦劳毕将军。”
“中丞只管吩咐,只要毕某能做到,绝不说一个不字!”
“很容易。”叶畅从马扎上起身,旁边善直将马牵过来,他翻身上马:“我奉皇命来此,一是支持与大食、犬戎之战,二是扫除沉苛积弊,立安西商会,经营西北边陲,使这大漠瀚海,不再是徒费大唐钱粮之地。”
毕思琛听他说起自己的使命,心里一喜,既然说此事,那自己的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他恭声说道:“朝廷当真是慧眼识人,这等重担非叶中丞莫属,叶中孙乃我大唐第一流的文武全才人物,卑职等能在叶中丞帐下效力,也不知是几世的福份!”
他别的本领不大,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十足,只是叶畅神情没有多少欢愉,他带着善直过来,示意毕思琛跟上自己:“此事非易,要想完成朝廷托付,我在安西素无威望,不得不借助于安西宿将。听闻毕将军在安西时日颇久?”
“是,有十年了。”
“当初高仙芝虽爵位不显,但亦是军将,他夺他田庄,毫无顾忌,想来这十年里,类似的事情做过不少吧?”
毕思琛愕然,隐约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不等他深思,叶畅又是一笑,然后他身后善直猛扑过来,将毕思琛便从马上扯下,按在地上,戒刀已经架在了毕思琛脖子之上。
“中丞……饶命,中丞饶命!”毕思琛这才明白,叶畅方才说那些话的目的,乃是让他失去警惕性。他便是再玲珑狡猾,此时也是惊骇欲绝,除了满口讨饶,说不出其余话来。
叶畅冷笑了一声:“胆小如鼠之辈,也能为国守卫边疆,当真是笑话,忠勇男儿,为这等人物之部下,乃奇耻大辱……尔等休惊,我欲杀一二大将以扬我威,尔等不过走卒军士,与我又无冤无仇,必不为难你们!”
他后边话是对那些随毕思琛来的军士说的,那些军士面面相觑,有心去抢回毕思琛,可是被数倍于己的天威军围着,哪个敢动手?
第374章 千万军中千万胆
虽然不敢动手,可是众人也不欲就此束手就擒,毕思琛就是一个先例,方才毕思琛不是放松了警惕,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擒住。
那边李晟看着叶畅,低声对王羊儿道:“这厮当真奸诈……难道王公真不是他所害?”
“王公说不是,那应当就不是,要不然王公也不会让我在他手下效力,他也不会让我升官……哦,蔡先生也在他手下,这次没有来安西,留在了云南,如今也主政一方了呢!”
李晟抿了一下嘴,多少有些羡慕。
王忠嗣当初麾下勇士如云,李晟能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得到王忠嗣的赏识,既是实力,亦是运气。但王忠嗣之后,安思顺取而代之,李晟跟随哥舒翰转到了陇右,虽然不能说冷落,却总是不如当初升官来得快。
现在就连王羊儿,也因为在云南的战功,而升为叶畅手下的节度府别将,为左右亲随了。
“叶中丞想要做什么?”他又问道。
“不知道……”
他二人正说话间,那边叶畅又道:“咱们都是大唐边军,天威军在陇右与犬戎厮杀,你们在安西与突驰施等诸胡作战,都是为大唐杀敌。我不忍大唐勇士与大唐勇士刀兵相见,况且,我为安西大都护、后军总管,汝等皆我之部属亲信,还不引我去军中,更待何时?”
他这样说,让毕思琛的部下面面相觑。
这些人虽然被毕思琛带来,为其部下,但毕思琛为人奸猾自私,岂有什么真正忠心的手下!现在叶畅要他们带路,引入军营之中,正合他们心意。
到了军营里,自己兄弟人数多了,想来叶畅不会冒着引发哗变的危险,再来与众人算账。
打着这样主意,他们当中便有将官行礼,陪着笑道:“还请叶中丞让天威军的弟兄们让开些道路。”
叶畅向李晟一示意,李晟当即下令,天威军让出一条道来,那些安西军狼狈退出包围圈,而毕思琛早被缚住,嘴巴也堵住,不让他发号施令。
毕思琛“唔唔”地想要说什么,叶畅就是不理睬,他原是想要检发几人立功,好转移叶畅目标,让自己脱身,但叶畅这般神情,让他的心越来越凉了。
“这小贼好生阴险,他不让自己说话,便是怕自己胡乱攀咬……安西军中这般欺凌军士百姓霸占私产者,不在少数,他若是追究,便是与整个安西军为敌,可若只是清算自己一人,那么既威慑了全军,又不致于引发哗变……糟糕,我为何未能早想到这一点!”
越是想得明白,毕思琛便越觉得恐怖,但他却无计可施,只能见着自己部下,引叶畅奔向军营。
军中早得了快马报回来的消息,正在集结,准备出来夺人。见时见叶畅不但没有擒人离开,反倒来到军营之前,顿时哗然。有与毕思琛有交情的,当下就嚷嚷道:“小贼小觑我安西军,诸位,我等岂能任其欺凌?”
他们顿时抓着刀枪,拥了出来,数量足有千余,比起叶畅手中的兵力就又要多出一倍来。李晟见此情形,顿时紧张起来,下令诸军士张弩结阵,却被叶畅一摆手止住。
“此辈亦大唐边疆勇士,定然不敢哗变。”叶畅平静地道:“待我前去说明,他们自会解甲散去。”
“什么?”李晟险些气乐了,如果靠嘴巴有用,还要他带天威军来做什么!想到叶畅身份干系重大,李晟拉住他的胳膊:“中丞不可以身试险,便是要遣人前去招降,也当令部下去!”
“汝等前去,十之八九要为彼辈所擒,唯有我去,方能自安。”叶畅一笑:“你在此坐镇,不得我令,勿要轻举妄动,看住毕思琛即可。羊儿,善直师,可敢与我前往?”
王羊儿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如何不敢?”
“你怎么也这般,中丞乃朝廷重臣,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就都完了!”李晟拉住他埋怨道。
“莫非我们还劝得住他?反正也是一死,陪他去死便是!”王羊儿倒是看得开。
善直则没有多说什么,合什当先,叶畅随后,王羊儿被拉住耽搁了会儿,挣脱李晟也跟了上去。
三人脱队而出,迎着那些冲出军营的安西军而来,那些安西军将士原本准备冲出厮杀的,见只有三人闲庭信步一般过来,一个个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某乃叶畅是也,朝廷敕命为安西大都护、后军总管,乃汝等之主官。某来军中,汝等还不列阵而迎,却这般围堵,是何道理!”
到了军前,叶畅面对着这千余将士,神情不变,责备他们道。
安西军更是莫名其妙:这厮是疯了还是傻了,都这般情形,还要他们列队相迎?
而且这厮也太年轻了吧,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模样,他真的就是那个叶畅,在辽东与云南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大唐新一代军神?
“擒了他,将他抓住!”有人在人群之后叫道。
这些军士微微有些骚动,叶畅却只是瞄了一眼,然后笑道:“我一人,再带两个随从罢了,擒三人哪里需要这么许多勇士!朝廷敕命我为安西大都护、后军总管,汝等还不列阵迎我,莫非要等我发怒不成?”
叶畅将朝廷搬出来,但语气却很轻松,并没有多少挟皇命以自重的含义在其中。他越是和颜悦色,诸军心里就越发打鼓:敢这么做,必定是有所倚仗的,这位叶中丞的倚仗究竟是什么?
越是惊疑,众人越不敢轻举妄动,竟然真依叶畅所言,列好队,左右一分,就将叶畅迎进军营之中。
不仅是这些安西军莫名其妙,跟着叶畅来的天威军亦是莫名其妙,李晟的眼睛瞪得老大,若不是叶畅方才有吩咐,他几乎忍不住要指挥军士冲进去抢人了。
“汝等之中,谁人为首,上前说话。”叶畅入营之后,这些军士跟着进来,叶畅见营前有一处土台,大约是检阅之时主官所站的点将台,便站了上去,转身道。
没有人敢站出来,叶畅又笑了:“我不过三人,便是有意不利于汝等,又能何为,莫非安西军中勇猛而有威望之辈,尽为高仙芝带走了么?”
这一激将法,顿时激出一人,他排众而出:“卫某可为首领,中丞欲治罪,自卫某始!”
叶畅看着这人,不由得愣了愣,因为这人也极是年轻,看不出是军中宿将的模样。听他自称姓卫,叶畅笑道:“先汉之时,威名扬于漠北者,有卫青、霍去病,去病虽勇,不恤士卒,远远不及卫青。君姓卫,勿让前辈专美于前。”
这是以卫青比喻眼前这位年轻的低级将领,若换了不读书的,未必知道叶畅话语中的勉励之意,但这人少时曾兼学文武,后来仗剑安西从军立功,听得叶畅如此说,心里顿生好感。
“多谢叶中丞,卑职卫伯玉,如今在军中为别将。”
“卫伯玉……”叶畅盯着这个少年将官一眼,点了点头,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好,好,我到龟兹已有七日,这七日里倒听过三次你的名字,都是说你勇武过人,立志报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卫伯玉心里一喜,被叶畅记住,岂不意味着会被提拔?
他这个时候,倒没有想到叶畅记住这个名字要事后报复。叶畅又道:“既是勇士,且立于我身侧,为我护卫。”
卫伯玉当真握刀站到了叶畅身边来,不过他的目光盯着善直与王羊儿,只要二人稍有异动,他就拔刀挟持叶畅。
只不过叶畅却不给他这机会,于台上扬声道:“我在安西已七日,每日里都在军民之中打探,得知安西军中大将毕思琛,贪暴不仁,横行非法,多有欺凌部众、私夺屯田之举。我为安西大都护、后军总管,奉天子之命,便宜行事,许以专诸之权。此獠坏我军纪,中饱私囊,我欲抄其家资以还诸将士,谁有为毕思琛欺凌掳掠者,皆可报之——卫伯玉!”
站在他身后的卫伯玉一激灵,手紧握刀柄,应了一声。
“我于军中之事,不甚熟悉,今遣你点齐一百人马,前去察抄毕思琛宅邸,并收容其私占之屯庄,所得物资,一应造册,除去归还其所夺之物外,其余尽皆分与军中将士……”
“啊!”不等叶畅说完,站在他面前的诸军士就骚动起来。
大唐经营安西时间不短了,甚至从汉时起,驻安西的汉人就开始屯田耕种,象龟兹这样的重镇,更是有不少田庄。安西都护府征发当地汉、胡民众,耕作劳役,收获的粮食充作军资、官俸。但是各级主官,往往将这些田庄纳入私囊,而底层的军士,则多属穷困。象毕思琛,在安西经营了十余年,位高权重,当初连高仙芝私占的田庄他都能夺走,家财即使没有百万贯,一二十万贯是少不了的。这一抄没,分到大伙头上,每人少不得要分个几贯。
顿时众人为毕思琛出头的心思淡了大半,更有人想,毕思琛在此十余年,也没见着为众伙伴弟兄谋得什么好处,这位叶中丞一来,先分给大伙一份浮财——叶中丞可是比毕思琛会做人做事得多了!
“毕思琛经营日久,难免会有隐藏的田庄宅院财物,若有谁能举告者,亦可从中受赏。”叶畅又徐徐说道:“此事我交与卫伯玉处置,如何赏赐,亦由卫伯玉决断,最后只需将结果报与我。”
军中顿时又是骚动了一下,叶畅将大权交与卫伯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逼卫伯玉不得不与他合作,将毕思琛的根子都挖出来。那些想要谋取赏赐的军士,可都眼巴巴地盯着,他要是循情维护毕思琛,少不得有人要告到叶畅这边来。
底层军士一个个群情振奋,可是那些中高层军官,神情则是肃然,相互之间,递着眼神。
毕思琛是大贪,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乃是小贪,多少也有私占田庄之举。叶畅抓出毕思琛来,对他们的震动非常大,兔死狐悲,难免会有抵触之心。更有人担忧,叶畅若是乘胜追击,再将他们也掀出来的话,他们的下场,不会比毕思琛好到哪儿去。
仿佛知道他们所想,叶畅又肃然道:“军纪不严,首错在于主将,安西风气不正,毕思琛等原为罪魁,其余人等,或形势所迫不得不随波逐流,或权势所逼不得不同流合污。既非罪魁,便既往不咎,只是吞没公田,当一律缴还!”
听得既往不咎,众人先是放下心来,但又听得吞没公田当一律缴还,他们心里又有所不甘。可是一时之间,他们不知当如何向叶畅进言,然而就在这时,叶畅却抛出了一个让他们吃惊的消息。
“我,叶畅也,不知诸位可知安东商会,我一手所建,去年,也就是天宝九载,安东商会经营辽东,仅送缴长安之利,便有一百二十八万贯之多,加上留在辽东本身的利润,安东商会去年收益过三百万贯!”
这个收益让众人都是吸着冷气,一年三百万贯,几乎抵得上大唐一年国库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我预计,安东商会今年收益,可以超过五百万贯!”叶畅又道。
安东商会的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于叶畅兴办的产业,钢铁、纺织、玻璃,是安东三大支柱产业,再加上晒盐、制造、造船、水泥等规模较小的工业,因为大量的劳动力涌入,还有日本银山、流求金山的发现,收入越加越来越快完全不成问题。
“叶中丞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人在下边颤声问道。
“大伙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能有安东商会,为何不能有安西商会?我在辽东办了安东商会,在剑南办了云南商会,来到安西,自然也要办安西商会。到时军中将士,愿意加入者,我来者不拒,仿安东商会章程,邀诸位入股其间,这可是长安城中权贵才能有的待遇,只因我敬将士为国护边辛苦,不欲将士家中贫困而欲向诸位放开,你们愿入还是不愿入?”
第375章 恩威并施收军心
“安西商会!”
“这叶中丞所言是真是假,他真办了安东商会?”
“听往来长安的胡商倒是说过,那安东商会了不起,他们甚至还有一家坊柜,名为安东银行,发行飞钱,只是一张纸,便可以通行天下,甚至在咱们龟兹,也可以用那纸换取铜钱、绢帛!”
“竟然这么会赚钱,有这等本领?”
群情一时间被叶畅调动起来,众人都是纷纷议论,彼此交换着意见。越是说得多,有关叶畅办安东商会的事情,传播得就越广,而且更具传奇色彩。特别是那些长安城中的贵女们,当初支持叶畅开边之策,个个将自己的私房钱、嫁妆拿出来,凑成黄金来帮助叶畅,这其间还多了几分浪漫。
众人再看叶畅时,眼中的怀疑猜忌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亮闪闪响当当的铜钱的狂热。大唐之际,可没有后世那么多空谈仁义的恶俗,大伙万里迢迢来卫边,为的不就是搏个富贵么?叶畅既是安西大都护,又有赚钱的本领,跟着他岂不是富贵可期?
特别是那些占了屯田的军将们,这时一琢磨,占着屯田毕竟是干犯法纪不说,而且一年收那么几千石粮,折换成铜钱还不过几十贯钱,哪里比得上听从叶畅可能从安西商会获得的收入?
“我初来乍到,大伙可能会怀疑,我所言不实。据我所知,安西至少有几项,远胜过辽东。其一,便是金山,金山何以名之,因为可采黄金,如今私采者众,少有管制,我第一件事是将这金山收入安西商会管理;其二气候宜产棉,如今棉布,虽是价值不如几年前,但亦有利可图,有棉便可织棉布;其三可冶钢铁,龟兹钢之名,早已扬于西域,而我有炼钢之法,更胜过龟兹钢;其四交通便利,宜于商贸,自古以来,商旅往来于安西,货通中外,其间无数人富可敌国,今日我等守卫这商旅要道,岂可空手而归;其五乃宜放牧,天山南北,水草丰美,放牧牛马羊猪,可获厚利……”
叶畅一一说来,其实并没有太多新的东西,但都结合了安西当地实情,此前这些军士们不懂经营,故此只能空拥宝山,如今听得叶畅说起来,一个个不禁大感振奋,只觉得叶畅说得极有道理。
旁边的卫伯玉这个时候却从狂热的气氛中清醒过来,看着叶畅侃侃而谈,他几乎佩服得五体投地。叶畅说完之后,军士尽皆欢呼,声音直上云霄,骇得营外天威军将士,一个个脸色变了。
“卫伯玉,你还等什么,快带人去,将毕思琛家给我查抄了!”叶畅又转向卫伯玉。
“叶中丞一番话语,如今军心尽收了,便是有一二毕思琛亲信,此时亦无能为,他们更要担心地是不是会当成毕思琛同党,一起被抄家……我要小心办事,办得漂亮了,自然不愁富贵!”
拿定了主意的卫伯玉,响亮地应了一声,然后带人便走,他在军中时日不短,故此也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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