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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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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寿安,他的婚事只怕今日就要定下,而被彻底打上李林甫的烙印。莫看现在李林甫如日中天,叶畅很清楚,用不了两年,李林甫就会走下坡路,受到李隆基的嫌弃猜忌。
到那时,他的女婿这个身份,不但给不了叶畅任何帮助,反而会成为他的巨大阻碍。
当然,这是从利字之上来说,比利字更重要的是情。叶畅没有大性情,却有小私情,他也当真不忍心做出选择之后,让虫娘伤心欲绝颜面扫地。
虫娘为了他,能做出这么多的牺牲,他怎忍心为此。若真要他在虫娘与李腾空之间选择,他更大的可能,还是选虫娘。
倒不是他对李腾空没有情愫,只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认识虫娘的时间更久些罢了。
虫娘脸上却浮起了难过的神情,她同样明白,叶畅是在拖延,她不知道有什么好拖延的。
看来响儿说得没错,叶畅养在辽东的那个江梅,果然是有问题!
若非如此,就算不选她,也该选李腾空……那狐精,得想想办法!
叶畅不知道虫娘心里在做什么打算,只是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有几句体己话儿,也不好说。故此,叶畅行完礼,便退回原位。
他心中还是挺得意的,看起来李隆基与李林甫联手,在辽东插进去一个夫蒙灵察,实际上这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影响。
真正受到影响的,是视安城市州如禁孪的安禄山,根据双方达成的协议,安禄山可以用安城州的铁矿石,换取叶畅的物资。安禄山这死胖子贪心胃大,或许换了夫蒙灵察还能更好一些。
相反,李隆基与李林甫安排了夫蒙灵察之后,就必须要给夫蒙灵察一个比较稳固的后方,让他经营安东,这个后方,非辽东积利州、建安州莫属。这样一来,朝廷在人力、物资上,至少在人力上,就要给叶畅提供更大的支持。
看似限制了叶畅,实际上却是给叶畅找来了两个靠山,这一步迈出之后,经营辽东就成了大唐的国家战略,大唐的注意力从西部和北部边疆,开始转到东北部,这对叶畅非常有利。
他此次入京初见李林甫时,表示愿意留在长安,是因为他对这两年自己在辽东建直的一套制度很有自信,在这等制度之下,他一段时间离开辽东也无妨。
此时天色渐暗,李林甫向李隆基请辞,李隆基也倦了,径直让高力士送二人出宫。望见高力士笑眯眯的神情,叶畅稍落后一步,悄然对他道:“高翁当真是看得好热闹!”
高力士哑然一笑:“你瞧,这句话李相公比你还想说,但他就不说出来,你却说出来了,你与李相公差在哪儿,就差在这里!”
叶畅原本是想埋怨高力士两句的,以他送给高力士的钱财,这老阉狗原不当将麻烦推到他头上来,弄得他不得不编故事自保。
高力士的反击更巧妙,避其锋芒,当一件轶事来谈,让叶畅满腹的怨气无处可发。而且他不能过多与高力士说,否则前方的李林甫就会多心,叶畅只能摇了摇头,无语地叹气。
这些下惯了棋布惯了局的家伙,一个个老奸巨猾,他虽然算是一个小奸,但与他们相比,火候上还有差距啊。
跟着李林甫出了兴庆宫,高力士才回,叶畅便觉察到不对,忙过去一把将李林甫扶住。
方才还面色正常的李林甫,此际脸色已完全没有了血色,看起来与半死之人没有什么区别。若不是叶畅伸手扶得早,他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扶……扶我走!”
李林甫小声地说道,在叶畅的掺扶之下,才步履维艰地登上了他的马车。
在张休等的帮助下,叶畅改变了如今马车的结构,增加了悬挂与转向轴,李林甫的这辆,就是叶畅所赠。他一用上之后,便爱上此车,舒适便利,比起奚人造的车更好。
不过今日,李林甫连一个人登车都困难。
叶畅扶着他上车,这一幕却落入一人眼中,此人缩在阴影之内,有意避着这边。
李林甫虚弱的一幕,被他看到眼中,他眼中闪动着疑惑的光芒。
然后便看到叶畅脸色有些发青,从马车中伸出头来吩咐:“回李相公府!”
是叶畅吩咐,而不是李林甫!
那人紧紧抿住嘴,待马车远去之后,才回过头来,然后再一望,却吓了一大跳。
“驸马在此,杨某失礼了。”
在他身后,杨钊带着古怪的神情,向他半躬一揖。
偷窥者,正是杨洄。
他与杨慎矜、杨齐宣密谋要乘着李林甫昏阙之机,将李林甫的大权夺来,但是这个缺乏根基的政治联盟在第一时间就瓦解了,先是杨齐宣反戈一击,然后杨慎矜未战先溃,杨洄虽然在兴庆宫外窥视,却也只能窥视。
他现在能肯定,李林甫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只是方才杨慎矜心虚,未战先溃,否则这次就是清除李林甫与叶畅的最佳时机!
但此时后悔已经晚了,先入为主,李隆基已经判断李林甫只是有微恙,再去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此次机会已经错失,唯有等下一次。
让杨洄恐惧的是,此次之后,他彻底曝露在叶畅面前,而且因为算计相位的缘故,与李林甫也会反目,他的驸马身份,究竟能不能护住他,到李林甫再犯错的时候。
故此,杨钊的行礼,他完全没有在意,而是魂不守舍地哦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离开了。
杨钊原本是入宫来哄李隆基开心的,方才这一幕看到他眼中,他不禁笑了起来。
整个大唐中枢,如今的局面很有些微妙,象是一盘棋局,叶畅回到长安,就是牵动所有棋子的那一步。让杨钊很高兴的是,下棋的人非常多,局面混乱,这种情形下,他也可以当一回下棋者,享受一次浑水摸鱼的乐趣。
到宫中应付完李隆基之后,天色已经晚了,但是杨钊没有回府的念头,他在兴庆宫前犹豫了会儿。他有三个去向,一个是去拜访驸马杨洄,另一个是去拜谒李林甫,还有一个,则是去见叶畅。
选择哪一个,让他很是动了番心思。
“郎君,方才郎君在宫中时,家里送来消息,辽东的叶郎君请郎君去一晤。”他还没有做出最后决定,他的随从低声说道。
“知道了。”杨钊听得心中一动。
叶畅是引发长安城风暴的那枚棋,但是现在看来,他同时也是在棋局外下棋者,他请自己去,绝对是有重要的事情,或许就是自己介入这盘棋局的契机。
叶畅的住址仍然是在原孙思邈的宅邸、现在的药王观边,杨钊对这附近甚为熟悉,因为这边上就是西市,是他经常往来的地方。大概是托了叶畅的福,这附近旧城改造得更彻底,道路、排水沟等等,都井然有序。
杨钊并不喜欢这么有秩序,他更喜欢稍带点纷乱繁杂的感觉。
以他的身份,要进入这坊自然不难,到了叶畅府前,发觉门是开着的,有人在门前等着,见他们打着火把到来,那人笑着上前迎道:“是杨御史……我家郎君有吩咐,杨御史来了,不必通禀,直接进来就是。”
杨钊点了点头,进去之后,才到堂前,便听得叶畅一笑:“杨兄可来了,我当真是望穿秋水啊。”
杨钊嘿嘿一笑,正待答话,眼睛一瞄,却发觉在这堂中,还有别的人。仔细一看,却是如今任京兆士曹的吉温!
吉温乃是李林甫亲信爪牙,他怎么会在这里?
杨钊心中有些讶然,但神情却不动声色,与吉温寒暄了几句。吉温对他倒是热情,只不过自从与贵妃认亲之后,这种热情杨钊就见多了,反不如叶畅坐在那边不起迎让他欢喜。
“今日请二位来,乃是有一事要二位相助。”寒暄已毕,叶畅挥手,自有人关上门,左右都退了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二人的神情,杨钊神情还算镇定,吉温则象是见了血的鲨鱼一般,露出阴冷之色。
这两位在历史上可都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但此时,只能与他们结成政治上的同盟,关键是他们的位置正好方便叶畅行事,而他们的性格也是行此等事的最佳人选。与他们相比,颜真卿更为正直,自然就不适合去做这种勾当。
“我欲扳倒杨洄、杨慎矜二人。”叶畅直接说道:“请二位相助,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请求并不让杨钊感到意外,但是却吓了吉温一大跳。叶畅夜间将他请来,他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却不曾想,叶畅的矛头竟然是直指一位当朝驸马,一位户部侍郎。特别是杨慎矜,如今圣眷正隆,他们三人就算同心协力,亦未必能动摇之。
更何况,杨钊信不过吉温,此人跟李林甫太近。
果然,吉温开口道:“叶郎君,此事难行,杨慎矜虽然与李相公近来有些不睦,但他到如今的位置,乃是李相公所用,非李相公之意,不可撼之!”
“这便是李相公的意思。”叶畅道。
杨钊与吉温都是一怔,然后大惊。
他们二人都明白,虽然有人视叶畅为李林甫一党,但实际上叶畅在李林甫身边保持极大的独立性,这等事情,李林甫怎么可能交给他?
叶畅也不多做解释,这确实是李林甫的意思,只不过李林甫只惦记着杨慎矜,根本不将杨洄放在心上,而叶畅却不欲放过这厮,这是难得的机会,若不乘机将杨洄拉下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替兄报仇?
“事成之后,户部侍郎一职,相公自有安排,但杨慎矜身上诸使,杨兄,你可担之,御史台中一个位置,吉公当仁不让!”叶畅道。
第323章 生而有罪前朝种
王鉷走出御史台的大门,脸色阴郁地望了一下天色。
原本连接好几个晴天,今天大早时都是万里无云,但到中午风云突变,开始下起雨来。这让王鉷有些措手不及,他是乘马来的,就这样回去,只怕会被淋透。
他也不太愿意回家,到了家中之后,面对母亲妻子的目光,他会觉得寒碜。
说起来他也是寒碜,官都当到御史台来了,在杨慎矜面前却仍然抬不起头来,甚至连自己的职田都被杨慎矜夺去!
他心中虽愤,可是杨慎矜乃是他长辈,他入御史亦曾得杨慎矜之助,故此能怒却不能言。
“这么晚,王公还未离开?”
突然间,他身后有人说话,王鉷回望了一眼,乃是杨钊。
除了杨钊之外,还有一人,王鉷也很熟悉,叶畅。
“这个……杨公如何会与叶公在这里?”王鉷讶然道。
叶畅险些笑了起来,杨钊已过四旬,称一声杨公没有问题,他才二十出头,现在就被人称为“公”,总有些怪怪的。不过这也可以看出,王鉷待他不敢怠慢。
叶畅明白他不怠慢的原因在哪里:李林甫。
王鉷乃是李林甫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他对李林甫也极为尊重,哪怕现在已经是御史中丞身兼数使,可李林甫一声令下,他便可以象是仆役一般奔走。
而且在此前对付韦坚、李适之等的几次争半中,王鉷的表现也是极为出众,每每身先士卒,甚至可以说奋不顾身跳出来狂咬。
“王公闲暇否,与我二人去牡丹亭饮茶?”杨钊道。
大唐是个极开放的朝代,一种风潮一旦形成流行,可以在很短时间内被人们接纳并传播开来,足球戏是如此,香雪海同样如此。如今长安城中,已经出现了不少模仿香雪海专为达官贵人与富商巨贾服务的高档会馆,牡丹亭便是其中之一。它位置靠近官廨,故此不少官员在工作之余,会到那儿转转。
此处为风雅之所,有酒有茶有诗有花,便是有不开眼的保守派攻讦,也能为自己辩解。
王鉷与杨钊的关系很一般,因为两人都在御史台,杨钊是侍御史,而王鉷是中丞,虽然有下级与上级之分,实际上却隐隐存在竞争关系。故此,两从平时少有来往,如今杨钊突然唤住他,而且邀他去牡丹亭,王鉷立刻明白,杨钊别有安排!
看到叶畅微微点头,他没有多思考,便应下此事。
外边有寸,三人都上了杨钊的马车,到了牡丹亭后,选了一间雅室,自有随从在外守着,不令别有用心的人来偷听。
“二位相召,不会真的在此喝茶吧,有何吩咐,还请明说。”
王鉷心情郁闷,虽然对叶畅待之以礼,却也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无用的口水上,故此径直问道。
“听闻王公与杨侍郎有亲?”杨钊没出声,说话的是叶畅。
王鉷点头,坦然地说道:“确有其事。”
“但又闻杨侍郎待王公甚为无礼,虽你二人同列为官,他却呼喝支使,有如僮仆?”
王鉷沉默了一下,然后勉强道:“他辈分居长,又曾有恩于我……”
“听闻杨侍郎侵夺王公职田?”
王鉷猛然站起身,却又坐了下去,苦笑道:“不过是一时误会……叶公,你有何话,就直说吧?”
“听闻杨侍郎还辱及王公之生母,视之为婢?”叶畅却又问道。
这是打人打脸揭人揭短,王鉷的脸色再也控制不住,他两腮上的肉都哆嗦起来,戟指叶畅:“你,你……”
“李相公让我寻你的。”叶畅一句话就消了王鉷的全部怒火:“欲去慎矜,须用王鉷。”
取代怒意浮上王鉷脸上的,是疑惑不解。
他知道李林甫对杨慎矜越来越不满,却不曾想,现在就要动手。要知道,李林甫此前动手,都是事先做了周密安排,然后才猛然发动。
而这一次,李林甫似乎还没有做充足的准备啊。
“此事……果真?”
“自然是真。”
“为何李相不亲自对我说?”
“李相闭门谢客,要筹谋大事,故此不曾亲自与你说。”叶畅一笑:“我总不可能是瞒着李相做此等大事!”
这一点王鉷还真相信,若这不是李林甫的意思,叶畅岂敢打着他的旗号来行事。现在杨钊已经到了,加上叶畅,如果再有他王鉷,即使李林甫不亲自出面,也足以撼动杨慎矜在李隆基心目中的地位了。
想到杨慎矜给自己带来的屈辱,王鉷左掌击右拳,恶声发誓道:“必不与此贼共戴天!”
“杨慎矜轻狂,多有侮辱王公,但却不知自敛,王公当知他阴私之事,不知是否有可乘之处?”叶畅径直问道。
这一句话,让王鉷心一跳,看了叶畅一眼,神情有些诡异。
这种手段,他可不陌生,乃是李林甫阴人的一贯伎俩,从阴私出发,而不是寻找工作中的岔子。工作中的岔子最多让人贬官免职,可这个却是冲着别人脑袋而去的!
叶畅与杨慎矜,几时有这般仇恨?
还是叶畅已经成了一个小李林甫?
他却不知,叶畅心中,已经将杨家兄弟放到了必除之后快的地位上了。杨慎矜不仅与杨洄勾结,而且他已经确认,当初将他暗中回到长安的消息传播开来的,就是杨慎矜!
他在洛阳被杨慎名看破行踪,杨慎名出于自己的目的,派人飞骑将消息传到了长安,在发觉叶畅与李林甫关系可能出现裂痕之后,表面上拒绝了王元宝的建议,实际上又将消息传来。杨慎矜或许觉得可以乘机离间叶畅与李林甫,好除去李林甫的一方外援,便有意在此事上推波助澜。
若不是李林甫意识到其中可能有人乘机渔利,行事时稍留了几分余地,叶畅的脑袋可能都已经被砍下来了。
“当真……要如此?”王鉷略有些迟疑。
“方才王公还说要与杨慎矜不共戴天,此时却问我是否要如此?”叶畅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王鉷沉吟了会儿,然后道:“杨慎矜骄狂,自以为前朝遗种,曾与我言起谶语之事!”
一直在旁的杨钊猛地吸了口气:叶畅狠,王鉷更狠啊!
叶畅只是想着将杨慎矜兄弟除去,而王鉷提供的罪名,却有可能掀起滔天大狱!
谶语、前朝遗种……这是李隆基最忌讳的事情,一个杨慎矜的脑袋不够砍!
杨钊在惊过之后,旋即便是惧了。有人说他是武则天所宠爱的二张之后,但至少他的姓是杨姓,他也算是前朝大隋皇室后裔,这大狱掀起之后,会不会牵连到他?
若说杨慎矜兄弟,与宫中的杨玉环还有几分关系,当初杨玉环能嫁与寿王李瑁,便是因为在杨家兄弟招待同族的家宴中被李瑁看上。但因为杨玉环如今是李隆基的宠妃,这段历史也被有意回避了。
“怎么,二位方才不是说要对付杨贼的么?”见叶畅与杨钊半晌没有出声,轮到王鉷似笑非笑地扫视二人了。
“明白了,可有凭据?”杨钊抢在叶畅之前答道。
以他对叶畅的了解,叶畅未必能下这种决心,除非别无选择。但王鉷既然提到了前朝遗种的事情,杨钊也姓这个杨字,哪怕只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也得拼命将事情办下来。
叶畅心中一动,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鉷才故意说出“前朝遗种”的话语。他大约是觉得,叶畅与杨钊同杨慎矜都没有生死之仇,未必能做到极致,故此才会以此策逼迫杨钊出全力。
要知道杨钊背后代表的力量,可是杨玉环。有了他全力介入,此次目标实现,几乎已成定局。
“自然是有凭据的,有一人,名为史敬忠,曾为僧人,后还俗,据闻颇识数术,能卜凶吉,与杨慎矜往来密切。前些时日,杨慎矜曾对我有言,说是曾请史敬忠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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