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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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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高力士是想着在太子身边布下一枚棋子,却不曾想,这枚棋子已经有了自己的考量和打算。
“静忠,你说孤如何静得下心来,孤在这个位置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起来是无数人艳羡,实际呢?朝不保夕,朝不保夕!”李亨咬着牙关,冷声说道:“想想看,李林甫那老贼,无时不刻地盯着孤,这老贼一日不死,孤便一日不安!”
听得李亨口口声声在骂李林甫,但李静忠很清楚,李亨口里的“老贼”,绝对不是李林甫。
或者说,不只是李林甫。
自二十七岁不足而立便登基,到现在已经是三十多年皇帝的李隆基,只要他一日没有将大宝传与李亨,李亨便不能自安。
“殿下慎言!”李静忠有些惊恐地向外望了望,幸好,那些宫女太监都不在此。
消息传到高力士耳中,李静忠倒不怕,高力士本质上还是维护李亨的,但是若传到了李隆基耳中,就是高力士也保不住这位太子殿下了。
“孤知道,若非在你面前,孤怎会如此失态……别人孤不敢信任,唯有你,自从你来了之后,孤夜间睡觉也敢放心了。”李亨收住怒,拍了拍李静忠的肩膀:“若是孤能有得意一日,定给你换个名字。”
李静忠愣了愣,便听得李亨又道:“便换李辅国,你觉得如何?”
“奴婢谢过殿下赐名!”李静忠大喜。
这个名字所含寓意,李静忠可是一清二楚,这与其说是赐名,还不如说是一种许诺。
看着跪下谢恩的李静忠,李亨微微叹息了一声,自己手中能够利用的资源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只能用这种空口白牙的许诺来收买人心。不过从这个太监的神情来看,他确实是动心了,既是如此,当再添一把火。
“父皇有高力士,孤有李辅国。”李亨笑着道:“不过,欲有共享荣华之时,还需除去李林甫才可。欲除林甫,又须剪其爪牙……如今叶畅在辽东得胜,根基固矣,辅国,你有何教我?”
李静忠思忖了很短的时间,却只能苦笑:“奴婢只是一介内监,哪里能出什么奇策?”
李亨有些失望,但听得李静忠又道:“不过奴婢想来,要对付边将,便唯有边将……叶畅在辽东虽是获一次小胜,却还不能说根基已牢,辽东原本是安东都护府治下,如今管着安东都护府的安禄山,原是李适之所重用提拔,其人与李林甫未必和睦,更不会高兴叶畅分了他的权势功劳。”
李亨猛然点头:“你说的是!”
他身边就缺一个能出这样谋略的人,此前李适之、韦坚、王忠嗣、皇甫惟明等人,被李林甫盯得太紧,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剩余的还值得他信任的重臣权贵,已不多了。
可惜,李静忠到他身边来太晚了,若是李适之、韦坚,特别是王忠嗣、皇甫惟明在时,有这样一个人物的话,那么如今的局面,或许完全不一样。
想到这,李亨更恨叶畅,但他将这恨意按捺住,低声又道:“你去想法子与安禄山接近!”
第298章 嫉心自显因旧恨
关注叶畅的不仅仅是这些人。
咸宜公主府中,咸宜公主遍寻也没有找着驸马杨洄,一双娥眉顿时倒树起来。
她乃是武惠妃之女,继承了武惠妃的部分相貌,故此在武惠妃在世时,她甚为得宠,即使是武惠妃去世之初,李隆基怀念她母亲,还时常召她相随。
她也同样继承了武惠妃妒忌的性子,驸马杨洄,其实是有些怕她的。
“莫非躲在哪个疙瘩里偷人?”找不着的情形之下,她妒意大发,甚至开始怀疑杨洄私设别院。
到得傍晚时分,终于听得说杨洄回来了,咸宜公主积蓄了一日的怒火顿时爆发,匆匆赶到书房,一进门,劈头盖脑便是呵斥:“又躲到哪儿去找野女人了,你好大的狗胆!”
不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看到杨洄满脸灰败,看上去如丧考妣。
除了母亲武惠妃死去之时,咸宜公主还从来没有见到杨洄露出这种神情过。她的怒火一抑,然后又沉声喝问:“摆这般脸色与我看……出什么事了?”
“叶畅在辽东又立战功了。”
“那又如何,你堂堂驸马,难道还怕他一个鲁莽武夫?”
“殿下说他是鲁莽武夫?”杨洄叹了口气:“当初你说他只是一介平头百姓,后来又说他只是薄有诗名,再后来又说他乃是一介商人……现在又是一个鲁莽武夫?你莫非不知,凭着他此次所立功劳,李相公招他为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李相公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么?”
听得李林甫,咸宜公主也觉得身上发冷。
三庶人事件,她也卷入其中,故此知道,便是贵为太子,李林甫也有办法处理干净。若叶畅真正成了李林甫女婿,那么叶畅岂会不乘机提出为兄复仇的要求?
“那你缩在这边又有何用?”愣了一下之后,咸宜公主尖声道:“想法子让他当不成李相公女婿就是!”
“他既有边功,又有无数钱物流水般往长安城中送,如何能让他当不成?若是我有办法阻止,还用殿下你来教我?要不,你去宫中,向圣人求情,让圣人赐婚予他……他不是与那虫豸一般的二十九娘向来好么,将二十九娘赐婚与他,他当了驸马,自然就得缩在长安城中,当不成李相公女婚了!”
提出这个建议,杨洄也是病急乱投医,他自己也明白,这是行不通的。咸宜有些失望地盯着他,过了会儿,叹了口气:“原道你多才多艺,却不曾想真正事到临头,你却这般……”
“那你说当如何是好?”
“你不能阻止,便去寻能阻之人就是。”咸宜冷笑:“李相公那里说不动,李相公身边亲近信任之人呢,甚至李相公家的儿女……”
“停!”杨洄猛然叫了一声,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怎么了?”
“李相公家的儿女……此前李相公最看重的女婿,乃是我之同姓!”
李林甫的诸婿中,有名为杨齐宣者,向以才学扬名,如今正为《晋书音义》作序。他成为李林甫女婿之后,升官升得很快,从朝议论前行左补阙,至起居郎再拜谏议大夫,可谓深得李林甫提携。因为以前与李林甫关系好的缘故,杨洄与这杨齐宣关系也算不错,二人又是同姓,彼此颇有往来。
叶畅若真成了李林甫女婿,那么李林甫全力扶持的就肯定是叶畅,而不会是杨齐宣了。故此,在某种程度上说,杨齐宣的利益,未必与叶畅的利益一致。若是杨洄想法子说动杨齐宣,再由杨齐宣回去吹枕边风,然后由其妻来反对李腾空嫁与叶畅,这桩婚事,十之八九会生出大的波折来。
“事不宜迟,我如今就请杨齐宣来……不,我去拜会杨齐宣……不,还是请他来!”杨洄念头转了几转,最后决定道。
拜会杨齐宣,容易走漏消息,谁知道他家中下人有没有给李林甫通风报信者,但在自己府中,事情就好控制得多。
他遣人去请,恰好杨齐宣也有暇,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他府中。杨齐宣来时,脸上还带着笑,一见杨洄便笑道:“驸马召我,莫非真只为赏梅?”
请杨齐宣的理由,就是院中有株梅花早开,特请来一起欣赏,但杨齐宣心知肚明,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杨谏议才智,当世无双,自然是知道我不仅为此相请。”屏退左右之后,杨洄叹息着道:“我听闻杨谏议最近颇不如意,又不好登门,便请你来劝慰。”
杨齐宣大惊:“驸马何出此言,是谁人说某不如意?”
杨洄盯着他好一会儿,摇头道:“谏议何必瞒我,你我交情一向深厚,此事须瞒旁人,却不可瞒我也。”
杨齐宣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如意处。他起身拜道:“驸马请直言,究竟是何人如此说,某又有何不如意事。”
杨洄流露出犹豫之色,好一会儿之后才道:“谏议一向深得相公厚爱,只是听闻相公近来颇有疏远谏议之处……”
“绝无此事,驸马定是听了小人诳语!”杨齐宣又惊又怒,有些失礼地打断了杨洄。
他自己很清楚,自己能年纪轻轻便居于清贵之位,李林甫的重视偏爱乃是关键。他如果不是李林甫的女婿,想要升得这般快,可能性微乎其微。故此,杨洄的话触及到他的底线,哪怕面对的是驸马,他也不能不抗辩。
“或许吧,若是小人诳言,那就再好不过了……”
杨洄欲擒故纵,说到这开始闭口,只是劝杨齐宣饮酒。杨齐宣哪里喝得进酒,只觉得心中像是有只小猴子在抓挠一般,勉强饮了一杯,便又问道:“驸马究竟是听得何人诳语,说相公疏远于我?”
“哦……有人说,相公诸子颇不及父,故此相公在后生晚辈之中,独爱谏议,只因唯有谏议,可承其衣钵,在相公百年之后庇护妻族。只不过如今相公又有新婿,新婿功绩,更胜过谏议,故此相公有意使其取代谏议,乃有疏远之举。”
“这不可能,家岳何曾有新……新……”杨齐宣一说到这里,声音突然卡住,眼神一凝:“可是……叶司马?”
“正是,听闻李相公属意叶司马,有意将空娘许配于他啊。”
他这话杨齐宣没有听进去,杨齐宣眉头微微皱着,开始想叶畅的事情。
李林甫属意叶畅之事,对杨齐宣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他家中妻子,也对叶畅赞不绝口——李腾空哪里会不拉上自己的姐妹,帮衬叶畅的安东商会,这就连带着她的姐姐们都从安东商会的收益中小发了一笔。
杨齐宣琢磨着,以往他确实得李林甫信任重用,但是这两年来,李林甫对他,似乎是没有以往好了。若要算其时间,确实是在李林甫有意挑叶畅为李腾空夫婿开始的。
若真如此,他倒要想一想别的道路了。
“某曾听家岳说过,驸马曾受叶畅所托,探询家岳口风,想来驸马与叶畅关系甚好吧……既是如此,叶畅能得家岳看重……”
“且慢,某何曾替叶畅去探相公口风?”杨洄一听到这个,顿时呆了:“绝无此事!”
“上回叶畅回长安时,家岳召他相见,将他晾在门房之中……那一次若不是驸马探口风,家岳原本还要多晾叶畅一日的。”杨齐宣有些着恼,这可是当面撒谎,因为他妻子对于妹妹的婚事也甚是关注,故此知道这个细节。
杨洄瞠目结舌,也想起那次的事情,原来……自己试探李林甫是否真有意召叶畅为婿之举,被李林甫误以为是替叶畅所为……这么一说来,当时,自己岂不是帮了叶畅一个大忙?
他猛然想起,正是在那次相会之后,朝廷升了叶畅的官,让他从一个光杆空头的襄平守捉,升任辽东行军总管府录事参军、积利州司马,为推动此事,李林甫可谓不遗余力。原来促使李林甫将叶畅当成未来女婿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心中像是打翻了一间杂货铺一般,各种各样古怪的声响闹成了一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只是误会,因为我在门房见叶畅,故此有些好奇……我与叶畅,从无交情,如何会替他出这个头!”呆了好一会儿之后,杨洄苦笑着道:“我若与叶畅有交情,就不来安慰你了。”
“杨公不是替叶畅试探……那就是叶畅欺瞒了家岳!”杨齐宣面容一变,虽然显得怒气冲冲,可是杨洄还是从他眼神中看到一丝快意。
“当真是大胆,利用我倒还罢了,竟然还敢欺骗李相公!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事关李府女郎的名声,是可忍孰不可忍!”杨洄乘机火上浇油:“只可惜我乃是外人,不好揭穿此人面目!”
说到这,他还重重叹了声:“李相公公忠体国,为小人所乘,在所难免。”
“某这就回去,将此事禀报与相公!”杨齐宣腾地起身,大义凛然地道:“只为相公与妻妹之名声,也不能轻饶此贼!”
“正当如此,若有需要我出面作证之处,只管说就是!”杨洄也满面正气地道。
二人简单地告辞,杨齐宣便欲匆匆赶往李林甫府。此时天色已晚,长安城中已经开始宵禁,他走得半途,便听见禁鼓响起。他虽是清贵之官,却也不敢违犯禁令,否则被人弹劾,虽不会真正怎么样,终究让李林甫难堪。他见离自己家甚近,便只能先回到自己家中。
次日早,他径直到了李林甫府,却见府中都是喜气洋洋,杨齐宣有些好奇,不过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故此也没有多问。他是李林甫的女婿,又一向得李林甫偏爱,故此不需要等候,直接登堂入室,来到了李林甫的书房之中。
若是放在此前,李林甫当在月堂会客,处理国家大事,但近来李林甫颇有倦政怠慢之心,故此不在月堂,而是在书房里。杨齐宣进门之后,正待施礼,却是一愣。
因为他看到书房之内竟然还有一人在。
此人他也认识,乃是长安城中的新贵,贵妃娘娘杨玉环的堂兄杨钊。
见他到了,杨钊拱手道:“相公有事,卑职先退下了。”
“你去,你去,好生做。”李林甫道。
杨钊走到门前,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屏息侧耳,悄悄倾听屋里的动静。他如今也是李林甫府中的常客,李林甫方才与他商议机密,身边并未留人,而杨齐宣又是没有管家通禀便进了书房,故此他留在门外,竟然无人知晓。
“齐宣,你这么早来,定是有事,说吧,莫非是你家娘子又耍小脾气了?”李林甫笑道。
杨齐宣略一踌躇,终究是一咬牙:“丈人,小婿此次来,实是因为听得一个消息。驸马杨洄与叶畅并无交情,上回杨驸马来问,只是在门房见到了叶畅,心中好奇,故而发问……小婿担心丈人关心空娘亲事,误为小人所乘,令小人猖狂倒是其次,坏了丈人英名与空娘名节,那就不好了。”
李林甫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住,他眯着眼,藏着眼里的寒光,打量着杨齐宣。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这位女婿嫉妒叶畅了。
但旋即他明白,即使有这个可能,杨齐宣也不敢在他面前撒谎,看来杨洄确实不是叶畅请来探他口风的。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此事可是杨驸马亲口与你说的?”李林甫道。
“是,因为叶畅在辽东战功的缘故,小婿问他与叶畅究竟是何种交情,他说并无交情,小婿觉得诧异,便提起当日之事,他也甚为惊讶。”杨齐宣道:“如今长安城中,家家都以为相公将招叶畅为婿,想必此事,也是叶畅有意推波助澜,其中用心,实在是卑劣!”
李林甫抿着嘴,没有说话。外边的杨钊听得这里,心中已经是大变,知道不宜再听,便悄悄挪动脚步,轻手轻脚地离开。
他人虽离开,心里却还挂念着此事,暗暗自语:这一来,叶畅岂不要倒霉了?
第299章 黄海浪底隐旋涡
叶畅此时没有倒霉,却是在畅快地笑着。
战事紧急,有关此次北征的战果,一直没有完全的统计,直到现在,才算是将全部结果算了出来。
杀敌、夺地,这自不必说,让叶畅非常欢喜的一个大收获,乃是牲畜。
契丹人是游牧民族,他们全部家当都随在身边,叶畅先是在建安州城外端了契丹的大营,缴获无数,又在安市城踹了瓦剌部的囤积,收获更丰,总共加起来,得了马匹四千一百余匹,牛三千零九十头,羊三万余只。这些牲畜,让叶畅可以给全军都换装骑兵,而且农业生产所需要的大型牲畜,几乎都得到解决。
建安州便有水草肥美的牧场,这些牛羊,大多被养在此处。不过为了避免此时几乎无解的传染病,所有牛羊和马匹,并没有聚在一块,而是分散为十群,彼此隔离开来。
投降的奚人、室韦人等善于放牧的部族,也被叶畅挑选人手,重新分为十部,各自负责一块牧场。王昌龄这位营田副使,先没有管上粮食棉花种植事宜,倒是先管上了放牧。
他留在建安州,只是写了一封信,托叶畅带回旅顺,准备搭乘冰冻封港之前最后一趟船回莱州,然后再送往洛阳刘晏处。
让叶畅欢笑的第二个收获,乃是贵金属,也就是金银。契丹人收刮所得,几乎全部落入叶畅部,虽然在战利品分配上,普通士兵可以保留部分,但大头都还是落到了叶畅手中。这些金银若拿到长安折算成铜钱,数额在五十万贯以上。
所谓刀枪一响,黄金万两。打仗确实耗费钱粮,但若能象此次一般,短短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完成整个战事,同时又获得如此收获,那么打仗反倒成了一条生财之道了。
今年冬日没有去年冷,故此到了十一月底时,旅顺都尚未完全封港,叶畅赶回旅顺。他是满心欢喜来的,但回到旅顺的当日下午,他的心情便开始有些不快了。
一支他意料之外的舰队出现在旅顺港里,却是大唐水师。
“他们如何来此?”召来留镇的叶安,叶畅问道。
“他们说是听闻海路不靖,有水贼出没,故来旅顺护卫。不过我私下里探听,知道他们是来想分这海道一杯羹的,背后依然是那位王翁。”叶安道:“看来他们也已经怀疑起傲来国了。”
叶畅眯着眼,王元宝在花费了大半年时间后,还是没有死心啊。
傲来国只是他用来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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