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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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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铁钉、铁锔连接,故此不仅造船速度快,其结构牢固,也远胜其余船。

“郎君为何不说话?”

“这个,不曾想到李娘子竟然连这些都知道……确实,造了两艘船,但究竟有没有用处,还不得而知。某过些时日便要乘这两艘船,顺河而下,直挂云帆济沧海。”

“现在就去寻仙山?”李腾空吃惊地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心猛然揪了起来,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让她几乎透不过去。

据说海外有仙山,但是古往今来,有谁真正看到了仙山呢?相反,曹孟德说大海“洪波涌起”,不知多少人的性命,都丢在这无边无际的汪洋之中!

叶畅笑道:“自然不会,先试航,试完航之后,也要磨练水手、熟悉风向,然后逐渐探索,寻访海中仙山。”

听得他这样说,李腾空稍稍放心,同时悠然神往。

“真希望能与叶郎君一般,涉波渡海,寻访仙境。”她看着叶畅,微微叹息:“恨不是男儿身。”

叶畅可不敢接这话,若是说“那好就一起去”,真将她拐来了,李林甫一怒,自己就惨了。他笑而不语,李腾空便有些失落,慢慢垂下头去,起身又向叶畅行礼:“说起此事,又是奴不好。”

“嗯?”

“家父怕是误会,以为奴……”李腾空面色绯红,看了叶畅一眼,含糊地说道:“故此将郎君留在长安城中,奴今日已同家父说了,郎君欲离开长安,只管离去就是。”

叶畅又险些惊跳起来,李腾空说得虽然含糊,可其中意思叶畅如何不明白!

李林甫想招他为女婿!

若是换了卢杞或者元载,定然是欢欣鼓舞,无比积极的,但叶畅却不然。李林甫气场太强大,甚至比李隆基给叶畅的压力还要更甚,这种情形下,他躲得远远的都来不及,何况跑去给他当半子!

而且李林甫一死,他的家族就完蛋了,他的那些政敌毫不客气对李家进行了报复,叶畅才不想成为这样的报复当中的众矢之的。

“那多谢李娘子为某关说了。”叶畅心里掀起巨浪,面上却不动声色,也是起身行礼道。

他们这模样,倒是相敬如宾,李腾空看着叶畅,轻轻咬了一下唇:“郎君倒是有几分家父风范。”

“啊,多谢夸奖。”叶畅装糊涂道。

“旁人可都说家父口含蜜,腹……”

说到这,李腾空住嘴不言,身为女儿,当然不能将旁人讽刺她父亲的话说出来。

这种评价,竟然也传到了李腾空耳中,或许她一心向道,也有这方面原因吧。如今愿意娶她的人,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她父亲的权势而来,可若是她家的权势消散之后,那人待她又会是一副什么嘴脸?

“这个,无论别人如何评价,在某看来,这十余年来大唐内外平安,国用虽捉襟见肘却依然可以支撑,这倒有大半是李相公的功劳。”

叶畅说到这,又补充了一句:“那日见李相公时,当面某也是这般说的。”

李腾空默然,又向叶畅行礼,然后低声说道:“告辞了。”

她不缓不急,就这样离开出去,叶畅脸上仍然带着笑,但在那一刹那,眼里却是浮起阴云。

李林甫岂是那么简单,只是因为女儿对他有好感就把他留在长安城中!

李林甫的算计又怎么会因为李腾空的求情而改变,他现在放叶畅离开,只怕还是一句话:放长线,钓大鱼。

叶畅不想成为别人的鱼,他想成为钓鱼的人。

第199章 风止云散将星集

当叶畅鞭马奔出长安城时,压抑已久的他,终于长长出了口气。

旁边的南霁云与善直,竟然也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三人相视大笑起来,叶畅以马鞭回指长安:“我若再返长安,必不像此时一般,任人摆布!”

“怕是不易。”南霁云闷闷地道。

南霁云觉得长安城当真不是他这种人呆的地方,他在见皇甫惟明的时候,便觉得天下官员,无耻莫过于之了,可是到长安城这段时间里的见识,却让他明白,皇甫惟明算什么,长安城里,那似锦繁华之下,金碧辉煌之内,藏着不知多少阴险诡谲。

此间虽好,却不是他南八施展才华之所,还不如陇右。

“不易也得去试试,要不然……”

叶畅话还没说完,又听得后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叶畅顿时变了脸色,上回他与善直离开长安城,便是听得身后急促马蹄声,然后有人追袭,后来才知,乃是王忠嗣的家将受其女所指来刺杀他,此次托李林甫的福,他可是将韦坚、王忠嗣和皇甫惟明都得罪狠了,莫非他们的残部又来这一手?

“列阵!”他厉声道。

上回就只有他与善直二人,敌方二十余骑杀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此次则不然,善射的南八之外,身边还有跟随叶畅到过陇右上过阵战的二十余叶家子弟、家人。平时大伙除了打熬气力,就是练习武艺,也有战阵演练,故此叶畅一声令下之后,众人纷纷下马,以马围了一圈,将众人护住。

这毕竟是长安之外,就算是对方要袭击也无法调动太多人手,一二十骑就是最多了。这种情形下,叶畅觉得,自己还是有一战的把握的。

“前面可是叶畅?”

一个雄浑略带悲愤的声音响起,叶畅举目远眺,大喊的乃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军士,身上着皮甲,带着武器。

“叶某在此!”叶畅知道躲不过,回应道:“来者何人!”

那人恨恨地往这边望来,然后回头望去,在他之后,又是一骑上前。

这一次马上乘客罩袍之下,隐约露出官服,他遥望叶畅,冷笑了一声道:“某自陇右往朔方,未曾见到叶畅军前风范,倒是见识了你含血喷人的手段,你且记着,王大夫之事,某必有报!”

“你是谁?”叶畅见此人四五十岁的模样,须发皆灰,高鼻陷目,看上去不类汉人,便喝问道。

“某朔方丰安军大使哥叔翰!”

叶畅顿时激灵了一下,这人就是哥叔翰!

他却不知,这是他到来对历史的改变,哥叔翰本在河西节度使帐下,王忠嗣甚为赏识,便调他到朔方节度使任衙将,不久就因军官提为丰安军大使。他乃大器晚成之人,为人识大略知忠义,故此甚得将士拥戴,王忠嗣此次入朝,便带着他,原本是想举荐他为朔方节度副使。

听到“朔方”两个字,叶畅便明白,对方是因为王忠嗣之事而来。

“王大夫之事,若我说与我无关,你可相信?”叶畅心中暗恨李林甫,口中说道。

“敢做不敢当,非男儿也!”哥叔翰冷笑了一声:“左军!”

方才那喝问叶畅的年轻人顿时又过来,他身体矫捷,在奔马上猛然跳下,从路旁捡了块石头,然后又飞身跃起,跳上了马。

行动如此敏捷,让叶畅神情一动:是个骁将的料子。

然后便见那年轻人挥手,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飞掷而来,双方距离足有五十步,而那石头竟然砸在挡着众人的一匹马身上,那马顿时叫了一声,身体一软,便栽倒下去!

叶畅大怒,无论对方是欲伤人而不中,还是想要示威,这都让叶畅难以忍受。

在长安城中受了李林甫等老奸的气,难道说出了城还要受这些莽将的气!

“善直师!”叶畅叫道。

善直“阿弥陀佛”了一声,从那匹倒了的马上跳了过去,他飞奔向前,速度快极,正与那左军驰马而来相对。左军见他模样,便知他心意,冷笑着冲过来,人与马将交错之时,善直与左军都是齐声怒喝。

左军胯下马唏虑一声悲鸣,屈膝倒地,马上的左军闷哼了声,在地上滚了两滚,这才爬起。

善直在人马交错的一刹那,避开了对方的马鞭,横手一刀,将左军战马的一只蹄子砍断!

“李晟在此,贼秃休要猖狂!”不等善直退回,哥叔翰身边又有一人冷喝了声,紧接着便听弓弦声响。

嗡的一箭,贴着善直耳畔过去,在善直脸上撕开一道血痕。善直心中一惊:对方若真要他性命?

叶畅身边南霁云大怒,他看出对方这一箭倒不是冲着善直要害来的,对方就是要折辱惊吓善直。但那箭射出之后,善直若是闪避方向错误,只怕会丢了性命。他当下也绰弓在手:“来而不往非礼也,吃我南八一箭!”

声毕弦响,箭如电飞,噗的一声,穿入李晟头盔上的红缨之中!

叶畅有些无奈,哥叔翰、李晟,这二位可都是牛人。他们在王忠嗣帐下效力,叶畅是有所耳闻,却不曾想因为王忠嗣,自己竟然要与这两位猛人敌对上!

或许该留下边令诚,让他把哥叔翰坑死来?

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赶走,叶畅看着犹自不服气的李晟,扬声道:“我不是男儿,勇于私斗怯于公战者岂是男儿?”

“某等在朔方杀虏……”

“我们在陇右亦不曾闲着。”叶畅打断了李晟的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某与王大夫女婿元载不打不成交,若是皇甫惟明这贪官不恤的,某有机会,自然不放过他,但王忠嗣与我何怨何仇?”

元载与他有仇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故此叶畅特意说了“不打不成交”,然后再提自己与王忠嗣一向并无仇怨。这让哥叔翰与李晟等神情稍缓,但并不是说他们就相信了叶畅。

“况且王大夫曾派人邀我去朔方,我虽未见,我友萧白朗却是去了,你们当知此事。便是念在萧白朗的份上,我也不会……”

“巧言令色。”李晟恨恨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如何说,长安城中皆言是你害了王公,你休要给某拿到证据!”

他说完之后,拨马便走,走之前,又看了南霁云一眼。

那眼光里满是不服气。

后来名动天下的大将,如今也只不过二十岁左右,正是气锐心急之时。叶畅目光在众人在又转了一下,便看到哥叔翰身边还有一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神情沉着冷静,捋须冷冷向这边看来。

“哥叔将军身边那位,不知尊姓大名?”见此人气度不凡,不在哥叔翰之下,叶畅便又问道。

“某安北都护李光弼。”

除了咋舌之外,叶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然后又有人叫道:“只见他们,不见某么?某金微都督、左领军大将军仆固怀恩,狗贼,记得某之姓名!”

这却是哥叔翰身后一胡将在大将,叶畅只觉得嘴巴里发干。

唐中名将,几乎尽皆在此——除了一个郭子仪外!

这个王忠嗣……难怪是盛唐第一名将,手底下牛人之多,几乎可以组织一个全明星军团了。

事实上若非叶畅提前引爆了李林甫对太子李亨一党的清算,王忠嗣在仕途上还要更进一步,手握四镇节度重兵,到那时,郭子仪等人也确实是在他手下听用。

“得罪了李亨,未来的大唐天子,得罪了哥叔翰李光弼,未来的大唐的重将,再加上肯定会因此事与我翻脸的元载这未来权相,跟在李林甫身边不怀好意的卢杞这未来奸相……好吧,看来我果然释放了群嘲技能啊!”

旁人不知,叶畅自己却在心中苦笑道。

当然,那是按照正常的历史,可是叶畅既然来了,那么这历史自然就会改变。别的不说,没有安史之乱,李光弼与李晟想要出头,就有些困难了。

只不过,被这么多人惦记着,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最惦记叶畅的人,从来没有与叶畅见过面,但他对叶畅的“情感”,却是深如海。

李亨。

在东宫之中,他浑身发抖,将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没有任何声响,也没有一点风吹。

甚至连光都没有。

或许唯有这种情形下,他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愤怒流露出来。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王子罢了,那个时候,他要做的只是尽可能与身为太子的兄长拉好关系,只等兄长即位,或离开十王宅另辟府邸,或者就是住在十王宅里,继续当他的逍遥王爷就是。

可命运将他却推上了太子的位置,他始终记得,当册封他为太子的诏书下来之后,他第一个念头并不是欢喜,而是惊惧。

大唐可是有死太子的传统的!

但他还不能推辞,不但不能推辞,还得兢兢业业地将这个太子做好来。若稍有不慎,他那视权力胜过一切的父皇,不会介意再杀一个太子——反正十王宅百孙院里,多的是皇子皇孙。

在初期的惶恐之后,这个位置也让李亨有了自己的野心。

既然是太子,那就是理所当然的未来天子,现在属于父皇的一切权力,迟早有一日要全部归属于他。

可目前来看,李隆基的身体还很好,丝毫看不出有要登天的迹象,甚至还有余力去玩儿媳妇。李亨每思及此,心中便对杨玉环生出厌恶之心:这个贱人!

他更害怕的是杨玉环会怀孕,若生个女儿倒还罢了,杨玉环再生个儿子的话,谁知道武惠妃的那一幕会不会重演!

外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李亨顿时不抖了,他屏住呼吸,飞快地爬上了床。

前太子为何会死,就是因为张九龄等被贬后再没有维护他的人,他看明白这一点,故此有意结交得力臣子,希望以此为臂助。韦坚,那是他的妻舅,皇甫惟明,乃是他的旧臣,王忠嗣,是他的幼友——这些都是他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但是如今,却被一网打尽!

还剩谁?剩余一个自身难保的李适之?此人软弱可欺,根本不可能与李林甫对抗!

就在年前,李亨还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天下的一半兵权,掌握在亲近他的人手中,更重要的是,这两人同时来到了京城,并且与他秘密会晤。他当时心里就涌动着一股冲动:只要他们一声“清君侧”,莫说区区李林甫,就算是重演玄武门旧事,亦非不可能。

他用言语试探的结果,皇甫惟明对此颇有兴趣,而王忠嗣虽然未明说赞同,却也没有反对。

那日他回到东宫后,连梦里都笑了,仿佛看到自己坐在了那张宝座之上——但这样美好的梦,只持续了一晚罢了。第二天,李林甫便猝然发动,将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等拿住。

他的梦破灭了,他不得不继续在这朝不保夕的太子位置上继续呆下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让他梦想破灭的,便是那个该死的叶畅!

外头的声音又消失了,李亨悄悄喘了几口气,然后他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象是老鼠在磨牙。这声音让他吓一大跳,旋即他明白,并不是老鼠在磨牙,而是他自己在!

他恨!

恨得几欲食人!

“叶畅啊叶畅,你害孤爱卿,坏孤大计,有朝一日,孤若不诛你满门,便枉为天子!”

捏着拳头,李亨对天发誓。

可就在这时,外边又响了一声,李亨这一次听出来,那不是什么别的声音,乃是脚步声!

他顿时又惊惶失措起来:莫非是韦坚交待了什么,父皇遣武士来拿他?

越想越害怕,越是害怕便要越想,他缩入被窝之中瑟瑟发抖,直到听得外边呼他的声音,这才听出,这是他的第三个女儿李澜的声音。

李亨这才回过神来,他不欲让女儿看到自己胆怯的模样,整了整衣冠,过了会儿才道:“澜娘,你有何事?”

“听闻父王身体不适,便来问候。”在门外,李澜扬声说道。

“无碍,无碍,你且退下吧。”

李澜眼中闪动着疑惑的光芒,与别的王女不同,她自小聪慧,或许是生母早死的缘故,虽然韦妃抚养她,但她比起别的王女更懂得揣摩人心。

父王有心事啊。

这也难怪,父王的心事,必然就在舅父等人身上,而害得舅父等人入狱的那一个家伙……就是叶畅!

想到这个名字,李澜恨恨地手中加了些气力,她抱在怀中的那只猫怪叫了声,从她手中跳了出来。

“猫疲,别跑!”李澜忙追了上去,将猫抱住之后,她又敲了敲门:“父王,女儿有一事禀报!”

第200章 安得桃源揽雄强

“走开,走开!”

听得女儿又在敲门,李亨怒喝道。

虽然这种压抑的太子生涯,让他养成了隐忍的性子,喜怒很少形于颜色,但是今天还是稍稍有些失控了。

李澜沉默了片刻,又继续敲门:“父王,昨日女儿听得一些传闻。”

太监使女早被李澜驱走,因此整个殿前,就只有她一人。李亨在喝了两句之后,也意识到不对,自己太失态了,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只怕又会增加怀疑。他定神,从榻上起来,亲自开了门:“你进来吧。”

李澜向李亨行了礼,进了门,她反身想要把门关上,李亨却摆手道:“不必关了。”

终究是从惊惶中脱出来,李亨开始恢复自己的冷静隐忍。门开着,一来就是有人窥视,也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二来也方便他观察外边是否有动静。

“女儿这几日,听说朝廷要选公主和亲。”

“嗯?”

“欲选公主与奚、契丹可汗和亲。”

“这又……是怎么回事?”最近李亨的心思完全被韦坚之案所困扰,因此没有关注此事,听得这里,他皱着眉,选公主和亲,与他有何干系,女儿为何会眼巴巴地来禀报?

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一眼,李亨心中突然觉得有些柔软。

这个女儿虽是三岁就没有了亲娘,但韦妃教养得很好,甚懂得关心人,特别是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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