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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生情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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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道:“我们昨日为你阿娘烧了不少纸钱,还供奉了不少吃食,你阿娘定不会饿着的。”
  “那便好。”白狐团子立即眉开眼笑了。
  一人一狐用罢早膳,明空抱着白狐团子,立于人流当中,道:“你认为我们应该往何处去?”
  白狐团子迷茫地道:“我亦不知我们该往何处去。”
  明空提议道:“我们去观云镇罢。”
  观云镇表面上不过是一不大的村镇,但暗地里,却是妖魔鬼怪交换情报之处。
  

  ☆、第八回

  
  白狐团子所受的伤并不重,一人一狐尚未抵达观云镇,便已痊愈了。
  待拆去包扎后,白狐团子用毛爪子抱着明空的脖颈道:“我是不是更可爱了?”
  明空肯定地道:“对,你更可爱了。”
  白狐团子松开明空的脖颈,欢欣雀跃地在明空怀中打了一个滚。
  明空失笑,出了客栈,买了猪肉虾仁味的馅饼予白狐团子吃,便去了衙门。
  他的父亲乃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母亲则是盐商之女,家境不差。
  但他活得太久了,父母已过世将近千年,父母所遗留下来的财产亦早已被他挥霍一空了。
  而今,他须得自己想法子赚盘缠,是以,他打算去衙门找些活计。
  衙门内,县太爷正在审理一桩案子,一妇人被指认为害死了其夫的妾室。
  妇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洁,想必已被关押多日了。
  她对着县太爷哭诉道:“民妇当真不曾害死那曾姨娘。”
  因所有的线索皆指向这妇人,县太爷道:“你如何解释那捅死了曾姨娘的金剪子在你房中?”
  妇人急声道:“定是有人要陷害民妇!”
  县太爷再问:“那你又如何解释曾姨娘弥留之际指认你便是凶手?”
  “民妇不知她为何会如是说,许是瞧岔眼了罢?”妇人猛地朝着县太爷磕头道,“望青天大老爷明察,还民妇清白。”
  县太爷令衙役将妇人的贴身婢女带来了,婢女跪于堂下,道:“夫人曾道老爷待曾姨娘教较她好上许多,心中嫉妒。”
  妇人闻言,厉声道:“你这丫头何故胡言乱语?”
  县太爷又令衙役将妇人的相公带上了堂来,其人三十出头,一股子书卷气。
  县太爷问道:“吴公子,你认为可是你原配杀了你的妾室?”
  吴公子乃是一秀才,无须下跪,立于堂下,道:“小生不知。”
  县太爷又问:“妾室生前与原配关系如何?”
  吴公子答道:“关系尚可,只是免不了争风吃醋。”
  人证物证俱在,但县太爷生怕误断,一拍惊堂木:“择日再审。”
  衙役将妇人——吴夫人押入牢中,观客渐渐散去了。
  明空扫了眼吴公子,而后到了县太爷左近,道:“敢问大人,县中可有甚么怪事?”
  县太爷早已瞧见立于观客后头的僧人了,他素来信佛,客气地将僧人请进内室,方才道:“这县中确有怪事,近五日,有五人在一夜间无端衰老了。”
  “五人?”明空拨弄着佛珠道,“还请大人仔细说与贫僧听。”
  县太爷突然闻到了僧人身上猪肉虾仁馅饼的香气,心中正怀疑着僧人是否招摇撞骗之人,竟又瞧见一条雪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僧人半新不旧的衣袂中钻了出来。
  他吃了一惊,心道:这僧人莫不是妖怪罢?
  明空见状,将藏于自己衣袂当中的白狐团子抱了出来。
  白狐团子正欢快地吃着猪肉虾仁馅饼,猝不及防地被明空抱了出来,不满地叫唤了一声,才继续低首吃猪肉虾仁馅饼。
  明空避重就轻地道:“这白狐乃是贫僧捡来的,很是贪吃。”
  白狐团子见有旁人在,并不出声,仅腹诽道:我才不贪吃,你才贪吃。
  县太爷细细端详着白狐团子,又摸了摸白狐团子柔软的皮毛,确定其当真是一只白狐,才命人上茶。
  白狐团子并不喜欢被生人抚摸,当即冲着县太爷呲牙咧嘴。
  明空安抚地将白狐团子抱于怀中,方才道:“大人勿要见怪。”
  “无妨。”县太爷正色道,“那五人最大的不过二十三,最小的不过一十五,三男两女,且那五人素不相识,全无联系。”
  “在一夜间无端衰老恐怕是被甚么怪物吸食了过多的精气。”明空呷了一口碧螺春,问道,“若是贫僧破了这桩案子,大人可否予贫僧一些盘缠?”
  这僧人原来是为赚盘缠,才特意向自己搭话的,县太爷见这僧人面善,想来不会狮子大开口,便问道:“敢问大师需要多少盘缠?”
  明空回道:“一两足矣。”
  县太爷不假思索地道:“可,倘若大师能保证再无一人受害,并将凶手缉拿归案,本官便予大师十两白银做盘缠。”
  “贫僧先谢过大人了。”明空问过那五人的姓名、容貌、身份、住处,方才别过县太爷。
  天寒地冻,白狐团子虽然一身厚厚的皮毛,但还是觉得冷,他吃尽猪肉虾仁馅饼,便往明空怀里缩了缩。
  须臾,经过一衣裳铺子,他闷声道:“明空,你是否该添置些冬衣?”
  明空修为深厚,并不惧寒,衣衫能蔽体便可。
  是以,他摇首道:“不必了。”
  “你是因为手头吃紧,才不添置冬衣的么?”白狐团子灵光一现,旋即从明空怀中钻了出来,爬到了明空的脖颈上,围了一圈。
  明空心下一暖,据实道:“贫僧本就不惧寒,并非因为手头吃紧。”
  白狐团子后知后觉地道:“你的身体确实甚是暖和。”
  明空发觉白狐团子已冻得浑身瑟瑟了,柔声道:“下来罢。”
  “嗯。”白狐团子从明空的脖颈上爬了下来,又回到了明空怀中。
  受害者共计五人,明空先抱着白狐团子去了离县衙最近的刘家。
  刘家瞧来一贫如洗,他轻轻一叩,那门扉便摇摇欲坠了。
  少时便有人来开了门,开门之人乃是一位老翁。
  这老翁已是耄耋之年,明空不确定受害者是否便是这老翁,问道:“刘公子刘施主何在?”
  老翁警惕地道:“你寻他有何目的?”
  明空答道:“贫僧此来乃是奉县太爷之命查案。”
  老翁观察着明空:“当真?”
  “当真。”明空眉眼慈悯,道,“老人家若是不信,且去县衙问一问罢。”
  老翁迟疑片刻,到底还是请明空进去了。
  明空立于一片光秃秃的菜畦之前,未多久,远远地瞧见那老翁扶着一人过来了。
  那人脚步蹒跚,从外形判断,较老翁要年长数岁。
  老翁将孙子扶到了明空面前,又请明空去狭小的厅堂坐了。
  明空凝视着刘公子问道:“刘施主,你是昨夜受害的,可否将昨夜之事说与贫僧听?”
  刘公子的上眼帘已皱得耷拉下来了,整张脸苍老得不成样子,他费劲地出声道:“昨夜,我挑灯念书,听得更夫敲了三更,之后便睡着了,一转醒竟是变成了这副模样。”
  这刘公子的声音难以分辨,但于明空却是不难。
  他又问道:“你可知除你之外,尚有四人亦与你一般?”
  “我自然知晓。”刘公子叹息道,“但我不知我亦会遭逢不幸,我那娘子一见我变成了这副模样,直言要与我和离,今早便回娘家去了。“
  明空发问道:“你可知谁人有害你之心?”
  “我不知谁人有害我之心。”刘公子说了这许多话,已口渴了,自去倒了桌案上的茶水来饮,但一口茶水未及下肚,他却噎住了。
  老翁拍着刘公子的后背,待刘公子缓过气来了,才责备道:“你饮得太急了些。”
  刘公子尚未适应这具身体,他并非故意为之,而是按照自己平常的饮茶速度来饮的。
  “祖父,孙儿知错了。”他诚恳地向老翁认了错,又道,“大师,我听祖父说你是县太爷请来查案的,此案便仰仗大师了。”
  明空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近日可有甚么艳遇?亦或是发过甚么春梦?”
  刘公子面薄,被明空这么一问,皱纹纵横的面上一红:“我从不寻花问柳,况且我已娶妻了……”
  言及弃他而去的妻子,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亦不曾发过甚么春梦,但我昨日曾应友人之邀,去过撷香阁。”
  他又强调道:“我并未点姑娘作陪。”
  “刘施主若是想起甚么了,定要告诉贫僧,明日贫僧会再来一趟。”明空不知这刘公子是否可信,出了刘家,便往撷香阁去了。
  他一僧人抱着一只白狐,在白日踏入烟花之地实在奇怪。
  因而,撷香阁的小厮一开门,见得他,便挤眉弄眼地道:“大师,你不若入夜了再来罢,只要你出得起银子,姑娘们定会伺候得你欲/仙/欲/死,将你那佛主抛诸九霄云外。”
  明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此来是为查案,而非寻欢作乐。”
  明空年幼之时便被父母送至无相禅院,剃度出家,不曾近过女色。
  五百年前,他曾想过要收罗美人,养在后院,供他玩乐。
  但他不曾这么做过,他活了千年,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碰过。
  那人死后,他逼着自己沉浸于佛经,于现下的他而言,美人枯骨并无差别。
  “查案?”小厮面上狭促的笑意褪了干净,“我们撷香阁犯甚么事了?”
  明空越过小厮,进了撷香阁,又对着小厮道:“昨夜刘施主与友人一道在此处饮酒,你且将当时作陪的姑娘请来。”
  见小厮不肯,明空补充道:“贫僧乃是奉县太爷之名查案,望施主配合。”
  小厮走到暗处,请了一粗使丫鬟去县衙确认,并将此事告知了撷香阁的嬷嬷,而后又端了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来。
  小厮所想所为,明空大致能猜到,他并不催促,亦不饮雨前龙井。
  不久后,粗使丫鬟便回来了,小厮禀告过嬷嬷,才去请了作陪的姑娘来。
  两个姑娘尚未睡醒,睡眼朦胧地到了明空面前。
  明空一眼便看出这两个姑娘乃是肉眼凡胎,无法吸食/精气,问道:“昨夜刘施主可有异样?”
  其中一红衣姑娘答道:“那刘公子自命清高,明明来了我撷香阁,却不容我们近身,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另一姑娘道:“刘公子甚爱他的夫人,我们比不得。”
  明空已无甚要问的了,并不停留,径直离开。
  漂浮于烟花之地的脂粉气极是刺鼻,他忍耐着出了撷香阁,才咳嗽了几声,又问白狐团子:“你可是闻到妖邪之气了?”
  白狐团子的母亲亦喜爱涂脂抹粉,他微微恍惚着,半晌才道:“我并未闻到妖邪之气。”
  明空又抱着白狐团子去见了第二个受害者,此人乃是一铁匠,亦是其中最为年长者。
  其人与适才的刘公子一般,不曾与人结仇,亦不曾有过艳遇,发过春梦。
  第三个受害者、第四个受害者与第五个受害者亦然。
  眼下明空并无线索,便在这郓县中信步而行。
  行至一处,他远远地嗅到了香火味,遂去一探究竟。
  到了那户人家门口,他又看见了先前曾在公堂上见过的那贴身婢女,便知里头应是在为那曾姨娘做法事。
  按照他在公堂所见,这桩杀人案明明罪证确凿了,不知为何,那吴夫人却不肯认罪。
  到底是别有隐情,亦或是那吴夫人生怕偿命,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正思索着,竟听得怀中的白狐团子道:“这其中似乎有妖气。”
  他凝神定气,细细一嗅,确如白狐团子所言,这其中隐隐约约有些妖气。
  难不成杀人者并非吴夫人,而是妖怪?
  他并未出声问询可否进入,便进了这吴家。
  吴家人以为他乃是赶来做法事的僧人,并未在意。
  他到了尸身面前,方要查看,却被制止了:“你要做甚么?”
  制止他之人便是那贴身婢女,他全不理会,一探曾姨娘心口的伤处,断言道:“杀人者并非吴夫人。”
  诸人哗然,婢女去请了吴公子来,吴公子奇道:“为何你认为杀人者并非拙荆?”
  “这心口之伤并非致命伤,纵然当真是吴夫人将金剪子捅入了曾姨娘体内,她亦害不了曾姨娘的性命,曾姨娘是被毒死的。”明空言罢,便赶至县衙将此事禀告于县太爷了。
  县太爷大吃一惊,将信将疑,正要令仵作再次验尸,却闻得明空道:“验尸无用,毒死曾姨娘的乃是一只妖怪,所用的毒亦是妖毒,凡人无法勘验。”
  县太爷心生无力,道:“大师若能查明此案,本官再多予大师十两银子。”
  不知这桩杀人案与其他五桩案子可有关联?
  明空并无头绪,从县衙出来,继续信步而行。
  白狐团子尚小,昏昏欲睡,用两条毛尾巴将自己一裹,便当真睡过去了。
  这郓县不大,明空走了一遍,并无甚么新发现,只是其中有家医馆的生意好得出奇。
  他回到客栈,将白狐团子放于床榻上,自去诵经了。
  统共六桩案子全数案发于深夜,所以,他打算待深夜,再出客栈。
  隆冬,天暗得早,他在黑暗中诵经,被他所诵的经声包围着。
  他花费了五百余年,尚未参透佛经,他想穷尽一生,他恐怕都无法参透了。
  不过他对此并无执念,能参透亦可,参不透亦可。
  他在经声中想起了那人,有一日,他被师父逼着诵经,忍着将师父暴打一顿的冲动,勉强将佛经撕碎了出气。
  佛经漫天,有一片落在了那人的足尖,那人将佛经捡起,送至他手边,道:“你不爱诵经便也罢了,何故要将佛经撕碎?”
  他啧了一声,一指佛像:“你信不信我将佛像打碎?”
  不及那人作声,他到了佛像面前,用力一踢,佛像随即轰然倒地。
  佛像依旧是一副悲悯世人的模样,教他生厌。
  他毫不犹豫地又将佛像的头颅踩了粉碎。
  他厌恶佛像,厌恶佛经,厌恶日日念叨的师父,厌恶对他避而远之的师兄弟,厌恶送他出家的父母,厌恶眼前那人。
  他合该做个混世魔王,不应被困于这方寸之地。
  未料想,那人却只是到了他面前,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他看着呈鸟兽散的师兄弟,又看了眼无比失望的师父,困惑地问道:“你不怕我么?”
  那人言笑晏晏地道:“我为何要怕你,你会吃人不成?”
  他巡睃着眼前之人瘦小的身体,恶狠狠地道:“我曾对你说过我不吃人么?我最喜吃人,割喉放血,将血盛于头骨做成的碗中,再将人剥皮,按照身体部位,或煎,或炒,或煮,或炸,或炖,那滋味甚是难忘,我倒是有些想念了。”
  那人早已对他的虚张声势了然于胸,神色镇定地道:“我知你不会吃人。”
  “我吃过的人早已成千上百。”他抬起一指点在那人的咽喉处,威胁道,“只消轻轻一划,我便能划开你的咽喉,你将会流尽血,为我所食。”
  那人笑道:“你先带我出去玩,待我玩够了,再将我吃了罢。”
  “好罢。”他又不是小气之人,去玩便去玩。
  这无相禅院没甚么可玩的,正值隆冬,俩人便踏上了一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小河,又用石子砸出了一个洞来,坐于冰面上钓鱼。
  那人双手捧腮,望住了他,道:“你不是出家人么?不该食荤辛才是。”
  他气愤地道:“我又不是自己想当出家人的,还不是我爹娘……”
  一提及爹娘,他便气得咬牙切齿:“他们定是不要我了,才将我送到无相禅院的。”
  那人又摸了摸他的头道:“你何不往好处想,你被送至无相禅院之时,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们若是不要你了,将你往人烟稀少处一丢便是了,何必千里迢迢送你来无相禅院?”
  他理所当然地道:“我乃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他们定是怕被良心谴责。”
  那人见劝不动他,并不再劝,而是真诚地道:“明空,我会陪着你的。”
  明空蓦地放下经书,无声地道:你是个骗子。
  他记得后来他们折腾了三四个时辰,都未钓上一尾鱼。
  那人若是知晓五百余年来,他不曾吃过一口鱼肉,不知会是何表情?
  他很是好奇,但无法得见了。
  他收起思绪,望向窗外,窗外已黑透了。
  由于他忘记阖上窗枢了,夜风正不住地往房间里灌。
  为免冻着白狐团子,他起身将窗枢阖上,后又将桌案上头的烛火点燃了。
  烛火即刻驱散了黑暗,将正昏睡的白狐团子照得分明。
  他竟是瞧见白狐团子又生出了一条尾巴来,毛茸茸的,与其他的两条尾巴一般。
  白狐团子未及周岁,便长出了三条尾巴,待其长成后,实力应当不俗。
  若是自己无法为其报仇,其亦能自己报仇罢?
  他稍稍松了口气,又去诵经。
  除了诵经之外,他根本不知现下还有甚么可做的。
  白狐团子顿觉尾椎又痒又难受,迷迷糊糊地一探手,意外地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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