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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霖止住她，“先不用了，我没事。”
　　他把视线落在宗辞和沈西身上，低声说道，“你们进来吧，我和你们说。”
　　之前的跳楼事件，他虽意识恍惚，不过却也能残留几分模糊记忆。
　　对于宗辞和沈西，他并未防备。
　　更何况，这段时间他在绝望中仿佛挣扎。如果直视过往的错误，才能得到解脱。那么，他愿意坦白一切。
　　***
　　池霖半靠在病床上，眼下的乌青还未来得及散去。
　　他垂眸沉默了好久，这才嗓音干涩地开了口。
　　“我和木亦锋是初中同校，两人都是校队，玩得很好。高一下学期的一天，他突然来找我，说是有好玩的活动，问我愿不愿意参与。”
　　池霖慢慢陈述着。
　　“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是什么活动，我那个时候挺叛逆，又加上好奇心，就答应了。周末那天，他把我带到一个改造过的出租房，里面各种玩意儿都有。就在那里，我认识了韩宁宁、叶闵、陈繁。”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女生，叫游可唯。她和韩宁宁是同校，听说惹了韩宁宁，得罪了她，结果就被绑了过来。”
　　沈西震惊反问，“绑了过来？”
　　“是。”池霖抬头看向他，眼中划过一丝不忍，“在那天，她被欺凌得很惨。”
　　池霖起初还于心不忍，结果被叶闵等人冷眼嘲讽。
　　永远不能小瞧一个人的青春叛逆，以及深埋在骨子的嗜血冷漠。
　　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池霖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团体叫‘幽灵’，带头人是叶闵。
　　而他们每周的娱乐项目，本质上就是校园暴力。
　　听见池霖的讲述，沈西内心气愤到不行。
　　他怎么都没想到，前日那个看上去干净清爽的少年，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装着好学生的面孔，却做着那么令人不齿的事情！
　　“我们每隔几周就会换个对象，而受我们欺负的人，总会被我们吓得无力反抗。直到后来，也就是今年三月份，木亦锋带来了一个男生。”
　　“那男生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但反抗得厉害，居然还拿到桌上的小刀划伤了叶闵……”
　　领头人叶闵见了血，这事自然就恶化了。
　　“叶闵拿着铁棒，直接敲向了他的膝盖。”池霖攥紧了被子，愧疚将他折磨得难以心安，“那个时候，叶闵眼中的杀意，我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们几个人都没有阻止。”
　　男生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双腿被废……
　　“男生的父母怒不可遏，报了。警，这事也就瞒不住了。”池霖的母亲终于接了话，“我们这几家的背景都不算差，我们几个家长，实在不忍心看着孩子小小年纪就留下案。底。所以，想尽一切办法摆平。”
　　有钱的，出钱补偿。有权的，想办法抹去这一切证据。
　　“我只负责出钱，所以具体的交涉，我并不清楚。后来，听说那个男生的家长没再闹了，反而带着孩子离开。”
　　这事结束后，几人的小团体自然强制性解散。
　　“本来一切都结束了，可是这段时间，我们几人居然、居然都重复着同一个梦。”池霖想起那可怕的梦魇，下意识地闭眼哆嗦。
　　“你们梦见了什么？”宗辞知道，这梦至关重要。
　　“那场欺凌里，我成了受害者，被打的人是我，双腿就此被废的人，也是我……”
　　铁棒击打时的混沌声响，刺入骨髓的尖锐疼痛，以及冰凉的地板，昏暗的出租房。
　　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晰而又痛苦地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变得麻木，直至再也没有知觉。
　　每一个晚上，循环反复。真实的痛苦感，重复上演。
　　“总有声音告诉我，我错了。”池霖双眼通红，“我是错了。知道他们全都跳楼死亡后，我很怕下一个会是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出门。可昨晚的他像是中了邪，思维变得混沌。
　　再度回神时，已经在楼顶了。
　　***
　　沈西听完这一切，觉得荒唐又可悲，竟一时说不出话。
　　反倒是宗辞，保持着一贯地冷静。
　　同样的梦境，又是受害者的真实遭遇。
　　他的脑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想，“你们欺凌的那个男生，叫什么？”


第18章　控灵者06
　　两人回到车内。
　　“宗队。”没了先前的轻松活跃，此刻的沈西莫名觉得沉重。
　　宗辞察觉到他的变化，侧头看向他，“怎么？”
　　“岳君明，会是背后的行凶者吗？”沈西眉头拧成团，语气复杂。
　　他所提到的岳君明，就是当初打残腿的学生。现如今，也不知道住在了哪里。
　　“他只是普通人。”宗辞简单明了地回答道。
　　“对哦！”沈西忽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
　　下一秒，却又疼兮兮地揉着。
　　宗辞移了移视线，才不至于被沈西弄得当场发笑。
　　“可这事，大概和他脱不了关系。”宗辞启动车子，让它自动往督察局行驶。
　　沈西蒙了圈，瞪大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既然这几起案子确定是妖怪作案，怎么又会和岳君明一个普通人类扯上关系？
　　“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只不过，不愿意承认。”宗辞没有直接回答，反倒直视沈西，问道。
　　沈西对上他的眼眸，深邃且平静，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逃脱他的察觉。
　　沈西垂眸，低声道，“是因为那个相同的梦境吗？”
　　那个梦境，由岳君明这个受害者，变成了叶闵、池霖等人的加害者。
　　梦境和现实重叠，且不是一次。那种最深处的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
　　沈西起初对于岳君明，满怀同情。本该是青春年少，却被如此对待，甚至无法再站立行走。
　　可他若真心怀怨恨，甚至付出某种‘行动’，一连夺取了三人的生命。
　　又该如何评判？
　　“以梦境重复痛苦，导致被害学生精神状态不济。紧接着到了一定程度，设法控制被害学生的思维，让他们做出跳楼的举动。”宗辞猜测道。
　　沈西被宗辞带动了思考，接口道，“可他双腿无法站立，限制了他的行动。所以……”
　　“所以，他应该是借助了某种外力，或是某类妖邪，帮他完成这一切。”
　　沈西了然，问道，“是不是只要我们找到他，就能知道这一切？”
　　“快了。”宗辞简单回答。
　　快了，就快接近答案了。
　　***
　　督察局。
　　沈西和宗辞回来得较早，两人在办公室内等待了一段时间，才见到了傅晟临和流火。
　　等到沈西把池霖所说的情况，复述一遍后，这才开口问道，“你们那边进展怎么样？问过陈繁了吗？”
　　陈繁，也是五人团体之一。
　　只不过，自从三月份出事后，就转学到了邻省。
　　“嗯，联系过他。他得知叶闵等人出事后，很震惊。”流火和傅晟临得知陈繁所在的学校后，直接就驱车前往了。
　　所幸，如今交通便利。这一来一回，倒也算顺利。
　　“他怎么说？”
　　“当初，岳君明受伤后，是陈繁偷偷联系了家长。”流火将这事说出。
　　陈繁的父亲，在圈子内的权势地位都不算小。对于陈繁的管教也算严格，陈繁虽叛逆，但从小教育后的底线，做事不算太出格。
　　当时，陈繁不敢阻止叶闵的暴力，却也知他下手过重。如果真的放任岳君明受伤不管，恐怕会出大事。
　　他私下联系了岳君明的父母，还联系了医院，但还是晚了一步。
　　事情被几位家长联合解决后，陈繁父亲大怒，为了让他远离这些朋友，直接将他送到了邻省学校。
　　“陈繁一开始还不敢说，口风可紧。也亏了傅局，硬生生把他撬开口了。”流火将这一切讲完。
　　沈西若有所思地点头，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他绞尽脑汁，愁得只想原地嗷呜两声发泄。
　　正巧这时，宗辞开了口，“陈繁的精神状态正常吗？”
　　没错！就是这个问题！宗队简直太厉害了！
　　沈西脸上的苦恼恰时消散，他转眼看向了宗辞，眼里满是激动。
　　宗辞察觉到他突然炽热的视线，正觉得莫名。
　　一两秒也就算了，可沈西像是盯上瘾了。
　　宗辞无奈，指尖渡出一抹很淡的灵力，直直落在沈西的额头。
　　“唔！”沈西额间一烫，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流火，回答问题。”宗辞假装无视，开了口。
　　流火想了想道，“我没直接问，但他的脸色很正常。而且，我在傅局问话的时候，偷偷在桌子底下，拿灵石测过。”
　　灵石是临走前，宗辞特意让他带去的。这是块上古的灵器，来检测邪祟之物。如遇邪祟，会发黑。
　　“没有发黑。”流火肯定道，“也就是说，陈繁身上并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就奇怪了。”傅晟临才知道有这么一出，“同样是当初的五人组成员，为什么陈繁就没受到影响？”
　　沈西向来喜欢把事情往好处想，“难道是因为……陈繁当初私下联系过家长和医院，所以才被网开一面？没能被波及？”
　　“不一定是。”宗辞转而看向傅晟临，“老傅，帮我查查岳君明，越多越好！另外，受害学生和岳君明本人……近一个月的行踪我也需要。”
　　金都督察局有着庞大的监控侦查系统，这个任务看似繁重，其实对于傅晟临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过，是花些时间而已。
　　“行，我现在就去。”
　　***
　　晚上七点半。
　　在耐心地等待了几个小时后，傅晟临终于带着消息而返。
　　他将资料投影了出来，神色沉重，“你们自己看吧。”
　　三人也没意见，认真看起投影幕布上的资料。
　　许久，沈西才不可置信地惊叹道，“怎么会这样？”
　　岳君明自从三月份的事故之后，双腿受到了伤害，导致落下病根，无法站立。岳君明家庭环境一般，他的父母都是工薪人员，为了孩子的双腿，他们带着病例往各大医院奔波。可在四月份时，居然意外出了车祸。
　　抢救了几天，双双死亡。
　　“我特意查过了，是意外的交通事故，并不是幕后有人指使。”傅晟临特意做出说明。
　　父母双亡，岳君明的亲戚又不愿意接受这个烫手山芋。
　　“岳君明提出要自己居住，还到相关部门开出了证明。他没有再度转学，这几个月一直蜗居在出租房中。”傅晟临说道，还特意将岳君明现居住的地址投影了出来。
　　“宗队，我们现在去找他吗？”沈西看着地址，问道。
　　还没等宗辞回答，傅晟临却率先开了口；“别着急，还有东西要给你们看。”
　　“什么？”宗辞接话道。
　　傅晟临也不啰嗦，直接点击开了四则监控视频。等到了特定的时间，全部暂停了下来。
　　他将清晰的监控视频放大，将四则监控中的人圈了出来。
　　“分别是韩宁宁、叶闵、木亦锋、池霖。”傅晟临看着三人，继续说道，“而在他们的不远处，有同一个身影。”
　　他快速将其选了出来。
　　宗辞神情微变，而沈西和流火两人皆是一惊！
　　“……岳君明。”
　　坐在电子轮椅上的人，是岳君明！
　　“他在跟踪吗？”沈西蹙眉不解，心头的疑团，却越来越重。
　　“是。”傅晟临简单明了道。
　　叶闵等四人都是学生，盯着校门前的监控画面，就能得知他们的行踪。
　　如果只是被当成跳楼自杀，或许督察局就只是走个普通人的死亡流程，根本不会查得那么仔细。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岳君明才没有避嫌，出现在了监控画面中。
　　宗辞的手指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
　　沈西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立刻用眼神示意其余两人。
　　几分钟后，宗辞终于从沉思中回神，定定道，“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很显然，岳君明在跟踪他们。而跟踪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拿到他们四人身上的东西。”宗辞顿了顿，“沾染上他们气味的某些东西。”
　　“气味？”沈西不解道。
　　宗辞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种邪祟之术，盛传过一段时间。”
　　流火来了兴趣，追问，“宗队，是什么邪祟之术？”
　　“下术人通过特定的咒语，加上对被害者最真实的怨念，可以产生一种妖邪，名为言灵。”宗辞继续说道，“而且言灵只听命于下术者。”
　　沈西还算第一次听说这种妖物，惊讶不已。
　　“宗队，你是说，岳君明招来了言灵，替自己做事情？”
　　“目前来说，最有可能的猜测。”宗辞继续说道，“岳君明拿到带有四人气味的东西后，将这些作为媒介。通过下咒术，让言灵熟悉四人的气味，并且附身在四人身上。”
　　言灵的产生，代表着下术者内心最深处的怨念与诅咒。
　　咒怨越深，言灵能力越强大。
　　***
　　岳君明诅咒他们在梦境中，不断经历与自己同样的痛苦。
　　导致他们夜不能寐，思维混沌，再以言灵控制着他们行动，最后跳楼死亡。
　　由恨生怨，由怨得咒，由咒成灵，由灵杀人。
　　这一切，都得以成型。


第19章　控灵者07
　　三人听完宗辞的这一长段，心中不免大骇。
　　沈西堪堪回神，“所以，在邻省的陈繁没出事，是因为岳君明还不知道他的地址，无法跟踪拿到沾有他气味的物品？”
　　宗辞点了点头。
　　陈繁转学去了邻省，岳君明孤立无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前去跟踪。
　　所以，陈繁只是暂时的、侥幸逃过一劫罢了。
　　如果他们几人没有介入，如果叶闵等人都被当成普通的跳楼自杀。等到日子一长，总有一天就轮到了陈繁。
　　“宗队！”沈西眉头紧皱，总觉得有些忐忑。
　　“怎么了？”宗辞抬眼，看向他。
　　沈西试图将自己脑海中晃过的想法连成一串，“我给叶闵的挂坠，不仅由妖族长老开光，还附上了我自己的灵力。”
　　叶闵上午拿到挂坠，可在当天下午，他便被迫‘跳楼’死亡。
　　妖族给新生儿的玳瑁挂坠，居然丝毫不能阻止言灵！
　　“人的怨恨有多强，言灵的能力修为就有多高。”沈西看向宗辞，“所以，岳君明的恨太深了。宗队，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几乎只是一瞬，宗辞就明白了沈西的想法。他微微色变，正欲开口，办公室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宗辞随手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急切的哭腔，“是、是宗队吗？我是黄秋，我们家霖霖又不见了！”
　　——岳君明的恨太深了。
　　——池霖‘跳楼’未遂，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正是沈西刚刚未讲完的话。
　　今天下午在医院，他们还特意嘱咐池霖不要乱走动。在清醒的情况下，心中有数的池霖绝对不会闹失踪。唯一的可能是他又被控制了！
　　附在池霖体内的庇护术，短短不到两天，居然就失效了？
　　宗辞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接电话丢给傅晟临，“安抚住她。”
　　“流火，你去妖怪局找人帮忙。沈西，跟我去找岳君明！”
　　“好。”三人应得飞快，心里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尽快找到岳君明！这事不能再拖了！
　　***
　　是夜，九点刚过，正是整个金都最热闹的时刻。
　　各色灯光交织，伴随着车流喧嚣，形形色色的人群，或笑或闹。如同一个巨大的剧场，每晚都在上演着千百种人生。
　　只是灯越亮，夜越黑。
　　那些丑陋孤独、恨意怨念、嗜血暴力的一面，都被隐于黑暗之下。
　　人心一旦被浸染，就会衍生出可怖的行径，直至万劫不复。
　　沿河街，时代嘉园。
　　“奇了怪了，怎么突然起风了？”路人打了个寒颤，快步离去。
　　正巧赶到楼下的宗辞和沈西，几乎顷刻就察觉了不对劲。
　　沈西一哆嗦，“宗队，这股邪风……”
　　“去顶楼。”宗辞沉声道。
　　情况，远比他想象得要严重。
　　两人才步入电梯楼道，两名维修工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这些线路都好的，电梯井里也没问题，怎么突然就停了？”
　　“再、再检查一遍吧。”
　　“都已经是第三遍了……”
　　沈西环顾一圈，快速作出反应，“宗队，楼梯！”
　　两人越往上走，越是感受到了邪气。
　　沈西此刻正觉得浑身冰凉，要不是因为任务急切，他是打死不愿意往上走的。
　　“宗队，岳君明肯定在这里！”沈西跟着宗辞，快速向上攀爬！
　　时代嘉园最高层是十二楼，而在这之上，是封顶平台。平台上的小仓库，前段时间被人租了出去。
　　这个租客，正是岳君明！
　　平台和十二楼之间，用厚重铁门隔着。
　　“让开。”宗辞右手掌心挥出一抹蓝色灵力，直接将铁门掀了开来。
　　一股黑色雾气顷刻就涌了出来。
　　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