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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扬明-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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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最近很热闹,又出了一件事,一件跟风流有关的事。
  事情不大,但闹得很大,因为这件风流事跟两位朝堂大佬有关系,一是商辂,二是抚宁侯朱永。
  事实证明杨明并没有胡说八道,商辂从杨府怒气冲冲离开后,回到家中立马命家仆将儿子商良臣找来,恐吓,怒斥再加一根儿臂粗的木棍,吓得失魂落魄的商良臣终于说了实话。
  果如杨明所言,上元节时商良臣与抚宁侯朱永的小女在京师街头赏灯,两人相遇相识,商良臣年约二十四五岁,面貌生得俊朗风流,一双电眼勾魂夺魄,上青楼绝对有不付钱的实力,如此英俊风流人物,又是刻意勾搭撩拨,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怎能抵挡得住?
  于是二人一见钟情,两三个月过去,在商良臣的花言巧语下,抚宁侯的小女糊里糊涂便献了身,谁知商良臣枪法太好,一击而中,就那一次便令小姑娘怀了孕。
  怀孕本是件喜事,商辂和抚宁侯朱永也是门当户对,事情虽说传出去令两家颜面扫地,毕竟也勉强算是一桩良缘佳姻,然而事情坏就坏在,商良臣不仅早已成亲,而且已生儿育女,堂堂抚宁侯的女儿,怎么可能嫁到商家给人当小妾?
  商辂从儿子口中得知了这段孽缘的起末后,气得白须一翘,徒呀呀挥舞着棍子满院子追杀商良臣,这可是真正的下死手。商辂的老妻急得在旁边频频抹泪哀告。商辂却浑然不理,打得儿子奄奄一息才罢手。
  不能怪商辂小题大做,他是当世大儒,又是内阁大学士。无论在士林还是在学术界皆享有极高的名望,谁知儿子却干出如此败坏门风的事,商辂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儿子也打了,气也出了。商辂坐在府里想了想,抚宁侯的女儿肚子渐渐大了,事情不可能瞒得下去,错事已然做下,只能舍了这张老脸去侯爷府给朱永赔罪。
  揪着鼻青脸肿的商良臣刚出门,谁知商府外静悄悄的围了一标兵马,定睛一看,竟是抚宁侯上的侍卫,抚宁侯朱永赫然站在李府门外,正打算下令侍卫破门。
  商大学士被抚宁侯结结实实堵在大门外,事情巧得很,巧得令人不敢想象,刚刚准备上门赔罪,人家就打到家门口,看样子似乎也刚得知了这件令两家蒙羞的丑事。
  商辂是当朝大学兼执文坛牛耳,朱永是数代传下来的大明勋贵,平日里二人见了面客客气气,兄长来贤弟去,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然而今日真正成了一家人,朱永的脸色可就很难看了,商辂苦笑着还没来得及拱手赔礼,朱永二话不说,一拳狠狠揍在商辂脸上,商府家仆护院见老爷竟被人打了,喝骂着纷纷拎着棍棒跑出来,跟朱永的侍卫战成一团,商府门前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道理上没站住脚,论武力又远远不及统领京师十二团营的朱永老爷子,商辂吃了大亏,鼻青脸肿地被朱永拎住衣领,怒冲冲欲进宫告御状,各自的两拨人马一边走一边打,一直打到承天门前,承天门前正候着一批求见陛下的大臣,一见两位大佬这般架势,大臣们一时全楞住了。
  宫门本已被朱见深下令关闭,不准任何人进出,可是商辂和朱永的身份不一样,又听内侍宦官说二人扭打起来,当朝侯爷揍当朝大学士,多么稀奇的场景,若不见识一下岂不后悔终生?当下朱见深立马乐不可支地下旨打开宫门。
  商辂和朱永一路扭打喝骂进了宫,宫门又砰地一声紧紧关闭,候在承天门外的大臣们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八卦的传播速度是惊人的,更何况承天门外朱家和商家的侍卫和护院鏖战仍酣呢,很快大臣们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文武掐架

  抚宁侯朱永属于武将勋贵出身,明朝开国时的勋贵子弟和永乐靖难时的勋贵子弟在那时候在朝堂都有话语权,那时候在朝堂并不是文官独大,武将一样有地位,而且也不低,是可以和文官分庭抗礼的存在,甚至地位更高。
  因为武将大多数是贵族,俸禄也比文官高很多,就比如说徐达吧,年薪高达一万石,比一品文官高近十倍,这些开国勋贵和靖难时的勋贵子弟代表的就是武将勋贵集团,朱元璋、朱棣扶持并依靠他们制衡文官集团。
  朱元璋可能是汲取宋朝武将地位低下的教训,特意建立了一批勋贵武将,但是土木堡之变把那些勋贵子弟都葬送了,特别是那些在朝堂有话语权的勋贵子弟,关键是这一死就给蒙古人一窝端了,剩下的传人要不是那些年龄还小的,就是一些没权力没才识的。
  这是因如此,才造成朝堂上逐渐给文官打压得永不翻身,要知道那些勋贵子弟都是朱元璋和朱棣时的有军事常识和有才华的老人后代,而且那些人因为立功多,地位也高,在朝堂上说话也硬气成国公朱能是“靖难”武臣之首,朱棣藩封燕王时,与张玉共为王府指挥使,自东昌之役中张玉阵亡以来,朱能一直是朱棣的头号股肱之臣。朱勇为朱能子,张玉死于靖难中,朱棣即位后称其为靖难第一功臣,长子张辅册封为英国公,世袭罔替,曾率数万军队平定安南叛乱,功勋彪炳,土木堡之变中也死于乱军。
  张、朱两门,自永乐以来,深受皇室信任,又有其他靖难功臣子弟,互相联姻,尽掌都督府,而此时“初间以公、侯、伯为之,兵部掌兵政,而军旅征伐则归五军都督府”,文官很难插手军旅征伐,兵权归皇帝和武将勋贵集团掌握,文官不掌军事,但在土木堡之变后,勋贵散尽,则兵权归于兵部文官之手,类似现代国防部,兵部堂官均为文职,五军都督府不过守空名与虚数而已。
  他们那些勋贵子弟可都是家景富实的人,子孙都是要读书的。他们一死武将勋贵集团就跨了,这些也是后面造成文官独大的一个重大原因。当然文官独大也有明朝的政策问题,但不可否认,勋贵子弟的集体死亡给文官做大留了个大空子,造成朝堂没有有地位和才学的武将领导武将集团抗衡文官,有才识的没地位,有地位的没才识,而且文官也不是什么武将都可以抗衡的,那些开国和靖难时的勋贵地位够高,所以才可以和文官抗衡,别的武将就算有才学也轮不到他说话,因为他们没这身份。
  就是因为土木堡,明军的军事人才几乎彻底覆灭。皇帝直辖的中央军队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被歼。从军力分析的角度讲,明三大营算当时全世界最精锐的军队,拥有大规模的火器,最优秀的冷热配合,还有最精锐的蒙古雇用骑兵成了猪圈里的猪,九边地方戍守军队实力上升。武举不振也是文官作祟所致,因为一旦武举兴盛,武将集团必将人才辈出。能学习军事知识,练习战场技术的,训练军队的人才,一般都是军事世家子弟。这是因为这个军事学习的成本高昂,宋朝有武将不识字的先例,不是普通士子家庭能承担的起的。
  书香门第世家由于起家和家风以及传承,绝不会放弃自己长项去和军事世家子弟去竞争。既然,我不能和你在校军场同台竞技,那就在制度上让你没前途,让你投入和收获成反比。此后,文官集团创立了兵部尚书领兵制度与巡抚领兵制度,从制度上掌握兵权,压制武将,最终,文官集团通过在制度上做手脚彻底战胜了武将集团,大明数十万精锐,一众名将在土木堡之中死伤殆尽,所以土木堡之变勋贵子弟的大量死亡和流失,造成没人可以代表武将集团在朝堂说话,被文官集团乘机夺权,造成明中后期武将地位低下和给文官压着欺负的重要转折点!这也就是在荆襄剿匪之中,几经波折的原因了。
  正是因为如此,可以说如今的抚宁侯朱辅与内阁次辅商辂是一武一文的存在,商辂的地位比抚宁侯高得多,即便这样,商辂也显得没有底气,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招蜂引蝶,咳咳……这位内阁大学士不免有些心虚了。
  朱见深双眼冒金星的看着商辂和朱永吵得热火朝天,大明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外加丫环奴婢以及合法逛窑子。
  一个男人只能同时有一个老婆,包括皇上,同一时间也只能有一个皇后,在我们老祖宗的脑袋里,妻与妾完全是两个概念,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不可相提并论。当时的“妻”是应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明媒正娶过来的,是“正室”;妾则不然,不能算作正式婚配,只是“侧室”、“偏房”,不可称之为“妻”。
  当时的法律虽规定不可娶二妻,却没让人不许纳妾,娶“二妻”犯法,纳“二妾”、“三妾”、“四妾”却无关紧要,虽然在本质上与“一夫多妻”没任何分别。汉字可真是妙!
  在明朝,甚至有法律规定“凡男子年满四十而无后嗣者得娶妾”。看看,要是你老婆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你即使想“从一而终”也办不到,因为要逼你纳妾。 “一夫一妻制”在古代就有法律明文规定:唐高宗《永徽律疏》中有《户婚》规定:“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就是说,你有了一个明媒正娶的老婆,还要明媒正娶一个老婆的话,要判徒刑一年,你第二个老婆家也要被判刑,只不过减轻一点罢了。所以,三妻四妾并不是说你可以娶三个老婆,而是说你老婆死了,可以再娶一个,但不能同时娶两个。否则不仅要判刑,还要强迫与二婆离婚。
  虽然老婆只能娶一个,妾却可以多娶,因为“妾”不是“妻”,即使老婆死了,也不能把妾扶正。在家中,妻可以使唤妾,打骂妾,而妾不得有侵犯妻子的行为,妾犯妻与妾犯夫同罪。因此妾在宗法制家庭中是没有什么权利的,名分上是主子,实际上与奴隶无异。但是,一般来说,为夫家生育过子女的,其在家庭中的身份、地位、权利往往会随之提高。此外,视门第、家主的教养等的不同,妾的权益也因之而异,往往在妻、妾与丈夫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关系。
  所以即便朱永拧不过商辂,也得向皇帝讨个说法,自己最心疼的女儿,绝对不能沦为妾室。 法律是至高无上的,但是在大明还有皇帝,面对这种私事,皇帝可以下特旨解决的,于是朱见深不得和起了稀泥。
  朱见深的解决办法很直白,直接下令商辂之子商良臣可娶二妻,两个妻子平起平坐,并无地位高低之分,朱永见皇上下旨了,这才收功作罢,转眼就变得笑容满面了,事情解决了,女儿不会被原配欺负,自己的亲家公又是当朝内阁大学士,一手遮天的人物,怎能不算是弄拙成巧?
  当下朱永笑道,“亲家公,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得多多走动啊……”
  朱见深和商辂忍不住脸颊直抽抽……
  御马监内,汪直听着属下汇报了商辂和朱永的纠纷之后,不由得一脸阴翳的笑道,“不过就是小孩子事情罢了,这有什么值得向我禀报的。”
  一名太监上前道,“公公,那么下一步咱们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咱们如今打探消息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手中有了某位大臣的把柄也没权力将其下狱,所以咱们要想获得陛下的重用,就得让陛下认为东厂和锦衣卫打探风声不全面,得再开一个厂卫,要想让陛下这样认为就得朝堂出现混乱,如今内阁首辅彭时彭阁老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依旧在包揽政务,震慑宵小,要想大臣们人人自危,就的扳倒这位内阁首辅,届时杂家自会向皇上争取再开一个厂卫……”
  “想必公公心中已有了定计吧!”
  “不错,这年头大明诸地年年都有旱涝天灾……哼,彭老大人,就准备接下杂家的手段吧……”
  “公公英明神武,一统江湖……”
  这年代,皇帝自称是上天之子,代天管理万民,所以气候的异常变化,都会被看成是上天的启示;既然是启示,就有好坏之分,比如出现景星、庆云,瑞雪、瑞雨、瑞霞、日月合璧、五星连珠、风不鸣条、海不扬波、混河载清、枯木再生之类的祥瑞,便是上天对皇帝的嘉许……
  意思是皇帝干得不错,表扬一下。
  但要是碰上火山地震、皇宫失火,以及洪涝灾害、冰雹黑霭,旱魃蝗灾之类,掰都掰不过去的灾害,自然是上天对皇帝的警示,这时候皇帝要斋戒更衣,去天坛询问上天,俺到底干错了啥事儿?然后会向天下百姓宣布,已经得到上天的启示,通常是“奸臣各位”,“圣听蒙蔽”,“苛政害民”之类的,然后皇帝便会处罚一批人,甚至会装模作样的颁罪己诏之。
  这种维系皇权的重要仪式,向来为历代皇帝所严格遵守,哪怕是朱元璋这样的开国君王,也不敢掉以轻心,更不要说狂热的宗教分子成化同志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诬告首辅

  成化皇帝追求仙道飞升,是众所周知的,在京师连续第三十三天不下雨后,成化终于传出旨意,召内阁大学士、诸位尚书并钦天监正至圣寿宫奏对,御马监的汪直汪公公也在其中,杨明因为孩子出生不久,皇帝特例放他一个月的假期,所以没被传唤而来。
  听皇帝道出忧虑后,内阁首辅彭时老言宽慰道:“圣上明鉴,晴雨洪旱都是上天的安排,只要皇上简行仁政克己复礼;百官奉公守法,勤政爱民,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会置万民于水火,相信旱情很快会得到缓解的。”说着将安排好的赈灾计划,一条条的讲出来,让老成化感到十分满意,至少老百姓乱不起了。
  但要正解天心,还得让专业人士来……历代皇朝都有的钦天监,就是负责侦测天象,为皇帝解读天意的。于是成化的目光投向钦天监正陈宫,道:“你来说说吧。”
  陈宫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昂头沉声道:“启奏皇上,天阜成灾乃上天示警,不是只靠赈济能够免灾的。”
  “上天未警?”成化一下紧张起来,问道:“何解?”
  “微臣昨日夜观天象,乃是朝中出现权臣之故!”陈宫奏道:“现在连月大旱,便是警示朝中皓日当空,权力已经到了与陛下争锋的地步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成化的目光幽幽闪动道。
  “因为天子用人专一导致的。”那陈宫完全豁出去了,放声道:“陛下任人乃是以日月交与大臣,大臣以此光芒照耀众生,但是日月交合,和衷共济才能阴阳调和,风调雨顺。”便是说天子不能偏心偏爱,亲阳而疏阴,要一视同仁,使其相生相克,方能风调雨顺……如果只任阳而不任阴,便会像现在这样一日悬空,赤地千里。在场的所有人听这话,全都惊住了。这陈宫也太胆大,竟敢公然宣称,是有人专权引发的这场旱灾,又说的这么明白,真让人难以置信。
  彭时本来就得额头见汗,现在汗水更是顺着眼角往下淌,但他还是大睁着眼,想看看这个陈宫,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毫无征兆的朝自己开炮。
  成化本来也昏昏欲睡,但这下让陈宫的一番惊世之言,弄得睡意全无,一双狭长的凤眼冷光闪烁,道:“朕身边的大臣,今天都在这里,你到说说哪个是朕偏爱偏信的大臣啊?”
  陈宫重重磕脑袋道:“微臣只知观天象说话,不敢妄言诸位大人。”其实他也没有说的必要,谁还不知道说的是谁啊。
  “朕叫你讲!”成化一堆身前的杯盏,顿时龙颜大怒。
  陈宫吓得浑身发颤,头重重磕在地板上,血都渗了出来,却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成化嘶声笑道:“你不敢说,朕替你说,朕身边谁的官职最高,权力最大,谁就是那个所谓阳气过盛的臣子,对不对呀!”陈宫俯身额头贴地,不再磕头,一动不动。那厢间彭时也从锦墩上下来,也是一动不动的跪在成化面前。
  见阁老跪下了,其余的大臣、殿里殿外的太监,都赶紧跟着跪下,就连那些威武雄壮的大汉将军,也不禁动容,暗道:这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又跪了起来?
  成化的想法也差不多,他看看众人的表情,又压了压自己的情绪,缓缓道:“都起来吧,跪着干什么?”
  众大臣都望向彭阁老,却见彭时依然跪在那里,身体微微发颤,难道是吓坏了?
  “起来吧,彭阁老”成化又唤一声心中不悦道:“你就是再多委屈,也给朕起来说……”话音未落,便见彭时身子一歪,竟然昏倒在大殿上。
  “御医,快传御医……”宫中登时乱作一团,好在皇帝的身体不容忽视,太医时刻准备着,转眼间便冲进大殿,直奔龙床而去,待看清皇帝好端端的,才发现原来是首辅晕了,这才折到彭时身边,把脉看眼皮、察舌苔,一番检查之后,回禀道:“首辅无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忧思少睡,以至于身心虚弱,然后又受了点刺激,一下子气血上涌,身子承受不住,一下晕过去了,静养几日就好了。”
  大殿里一片默然,成化望着头发全白了的彭时,眼眶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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