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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你佛慈悲还酷-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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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曲丛顾说,“明天有人找我玩呢。”
曲迟素好笑道:“谁啊,出去不到一个时辰还交上了朋友不成?”
曲丛顾理所当然地道:“是啊。”
曲丛顾的出身是很好的,他出身太后的娘家曲家一脉,沾皇亲,长姐出嫁宫中,得了贵妃的名号,还有一个兄长一个二姐,都前程已定,可以说,是合满的一家子。
他是家中次子,爹娘中年得子,极为疼爱,哥哥姐姐也都稀罕这孩子,自打出生便未尝过什么疾苦的。
恐怕这一生中除了最后莫名其妙替朱决云受的那道天雷之外,再无什么坎坷了。
是个真正娇气而尊贵的孩子。
第二天曲丛顾一中午啥也没干,跟在他娘屁股后面转了一中午,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得了一下午的假。
但是朱决云却没来。
曲丛顾简直望眼欲穿。
一开始在大堂前逗他爹挂在杆上的文鸟,后来慢慢地磨蹭到了前门大院里,坐在池前有一搭无一搭地玩着水,一池的鱼被他搅合地来回乱跑。
前门忽然有了动静。
曲丛顾抬头去看。
结果却是奶娘走进来,看着他喊道:“祖宗诶!水凉着呢,快别玩了!”
曲丛顾伤心到不想说话。
他的假很难请的,真的。
曲府上下没人把这个小少爷很快夭折的友情放在心上,大家都在为曲迟素的婚事筹备,日子很快就这样过去。
直到那一天,曲迟素八抬大轿出府,曲府中一个丫鬟受了风寒,耽误了一天工。
等到夜里再去看的时候,就发起了热。
第二天,忽然全城都疯传,宫里有人出天花了。
曲府忽然乱了,发了高热的丫鬟出了一身的红疹子。
他娘只能将人悄无声息的送出去,住在一个屋子里的丫鬟也给了钱打发了,没办法,毕竟这么大的一个府,实在耗不起。
可这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一道禁令下去,曲府被封,只许进不许出。
宫中派了三个太医,将府中上上下下地清理熏药,每天把脸捂得恨不得连眼睛也不露出来。
这一年,京城人人自危,街上一整天不见人影,曲府大门紧闭,极为萧条,却忽然被敲响了门。
一个年轻男人面貌冷峻,剑眉星目,却行了一个佛礼,说道:“施主,贫僧寻妖气而来,愿为贵府除煞驱魔。”
第3章 佛祖非主流(三)
这人说的是‘施主’,自称是‘佛修’。
这招摇撞骗也实在太不走心了,连个头都不剃一剃吗?
可这人形容气派都很体面,体面到了看门的下人不太敢私自决定,而是转身去寻了曲夫人。
果然,曲夫人将人留下了。
因为朱决云说得话一套一套的,说自己带发修行,远远感到曲府中有污秽的东西,所以才招惹了祸患,他寻着煞气来,无偿服务。
而府中出了这样不吉利的事情,人人自危中,就算是在意志坚强的人也难免动摇了,更何况曲夫人本也就信这些东西。
朱决云记得真切,若是硬要在曲丛顾的命里挑出些什么坎坷来,那就是他十二岁这年,京城的这场天花了。
他们会有多有缘呢,朱决云往门外望了一眼,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然后却忽然见一个小少年提着衣摆从走廊里奔过来,面上还捂着厚厚地帕子,直直地冲他冲过来,跳着跟他摆手:“哥哥!”
一双笑眼面巾都遮不住。
朱决云忽然笑了,莫名地也感觉挺高兴。
曲丛顾这两天其实都有些恹恹地,爹娘不许他出家门半步,平日里的零嘴儿也一点不给了,饭也不好吃,每天拿着帕子捂着口鼻,拿草药烧了在屋里熏个没完没了。
他有点想他姐姐了。
曲迟素平日虽然也不怎么惯着他,却愿意带着他玩,这个时候却谁也找不到了。
桌上的小茶杯被放倒了,来回地滚着,曲丛顾忽然就想起来那天遇见的那个男人说的话。
“你今天不回去,日后是要后悔的。”
他是在说这件事吗?
不会吧,好像那人也没这么厉害。
曲丛顾其实还是有点记恨朱决云放了自己鸽子的,他请了一下午的假,却在家里等了一下午,还让他娘笑话了。
话是这样说的,不过今天实在是待不住了,还是溜出去在院里转了一圈,忽然就远远的听见了朱决云说话的声音,嗓音很低,一直像是刻意让话中理智而不带情感,传到人的耳朵里却很清晰,隔老远也听见了。
然后记着仇的小世子撒丫子便冲人家跑过去了。
曲夫人奇道:“你与我儿丛顾认识?”
“我与世子有缘。”朱决云这样说道。
曲丛顾跑过来,道:“哥哥,你来找我玩吗?”
曲夫人训道:“无礼,叫迢度法师。”
曲丛顾就不问了,乖乖地跟着改口:“迢度法师。”
朱决云却笑着揉了揉他头上的发旋儿:“您有一个好儿子,世子未来是有大福气的。”
曲夫人听得高兴:“借您吉言。”
曲丛顾却抬头看他,眼珠里都是雀跃。
小孩子的亲近来得如此莫名其妙,又如此让人心生欢喜。
曲府收拾出了一间客房给朱决云,曲丛顾终于有地方打发自己的时间了。
朱决云不用下人帮忙收拾自己的行李。
曲丛顾就坐在桌旁,也不多说什么打扰,就托腮看着朱决云将些书本、衣服、银两拿出来放好。
朱决云忽然对他道:“见过这个东西吗?”
说着拿出了一根链子,上面缀着一块像指骨一样的玉石块。
曲丛顾接过去,配合地道:“没见过。”
朱决云头回也起了好玩的心思,耐心地多问了一句:“你觉得是什么?”
曲丛顾道:“玉坠子。”
朱决云说不对,叫他再猜。
曲丛顾就认真地想,然后软软地笑道:“我不知道嘛,你告诉我。”
朱决云道:“这是我身上的一块骨头。”
曲丛顾如他所料,吓了一跳,不肯相信,来回的扒拉着手中的坠子。
“你是神仙吗?是玉做的吗?”
朱决云暗嘲笑自己这是干什么呢,好像就为了看这小世子的反应而显摆一样。
面上却还是笑着道:“只有这一块,是我出生时便在手里攥着的,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
曲丛顾心里还是有点不信,但再问显得不怎么礼貌,也觉得质疑人家说得话很不好,便忍住不再问了,只是来回的盯着看,神色震惊的样子。
朱决云从他手中将坠子拿起来,然后再次郑之又重的放到了手里,看着他道:“这东西曾被一位大造化的佛修开过光,遇事可逢凶化吉,你与我既有机缘,便把这东西赠与你,将来可为你挡一灾。”
这也算朱决云还他的那一条命。
曲丛顾却吓了一大跳:“那,我不能要啊,好贵重啊。”
朱决云递到了他的手中就不再拿回去了,曲丛顾给他他也不接。
曲丛顾急道:“我不好要这么贵重的东西的,我娘也不会同意的,会训我的。”
朱决云笑道:“你不告诉她,这是咱们俩个的秘密怎么样?”
曲丛顾却还是不敢收着,跟烫手一样的捧着。
这块骨头看来确实是和朱决云没缘分的,上一世的时候是被陈清要走了,朱决云一直将它当个坠子随身带着,意外被陈清看见,说是喜欢便送了出去,朱决云当时并不知道这块骨头是他十世佛根的慧果,上面带着福报和机缘,直接就拱手送人了。
陈清后来的造化也不知沾了这块骨头的多少便宜。
最后他死那日,陈清将这块骨头摔在了他的面前,痛斥他冷漠无情,虚伪可憎。
这话也许真得有些是事实,但朱决云自问,世人都可以这样这样骂他,但陈清没这个资格。
他若是真的如此不堪,又如何积了十世佛缘?
可所有人中,陈清骂的最欢。
他自己识人不清,这没话说。
怨不得别人。
可今天不大一样,他自己知道这块骨头的重要,拱手送给这个小世子。
这孩子讨人喜欢,既然本来就是留不住的东西,那痛快地送出去没什么不好。
曲丛顾自觉自己收了一份大礼,扒开链子囫囵个的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冲着朱决云笑了,笑得好像春风都化开了。
他左右想了想,都觉得自己没有特别大的礼可以还回去,便道:“你喜欢老虎吗?”
朱决云:“……什么?”
曲丛顾道:“我下个月十号生辰,我爹说给我打一个金的老虎,我送给你好不好?”
“……”朱决云道:“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曲丛顾叹了口气,看出了他不喜欢金老虎。
朱决云道:“我送你东西并非是想要回礼。”
曲丛顾‘啊’了一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的。”
“既然有人诚心送你东西,你只需要收着就好,”朱决云道,“无论是心意也好,爱意也好,礼物也好,不一定非得还回去点什么,没必要给自己填这个负担。”
这话也是朱决云说给自己听的。
曲丛顾忽然道:“可我也想送你东西啊。”
朱决云一愣。
曲丛顾道:“哥哥,我送人家东西和收到别人送的东西都会很开心的,为什么会是负担?”
朱决云无话可说。
曲丛顾又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我很喜欢,谢谢。”
朱决云只能道:“喜欢就好。”
一个自以为参悟透人生的大和尚,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说的哑口无言。
第4章 佛祖非主流(四)
曲府的气氛还是很紧张的,毕竟府上犯过了天花,好像把刀子一样悬在众人的脖子上,任谁稍微身子不自在些都要胆战心惊。
半夜里院子里有一扇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儿,一个小小的黑影弯着腰溜了出去,迈着小跑往外面跑去,轻轻敲了敲外院的门。
朱决云在打坐中被他打断,月光把曲丛顾的身影打在门窗上,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曲丛顾赶紧凑身挤进了屋里,松了口气道:“啊呀,还好没被发现。”
带着股子稚气。
朱决云看着他:“这什么时辰了还不睡觉?”
曲丛顾却答非所问:“好无聊啊。”
“你在干什么?”
朱决云如实道:“打坐。”
曲丛顾兴奋了:“你教我吧。”
朱决云忍了下,还是在他的脸上点了一下,触感是冰凉的嫩:“这不是可以随便教的东西,我要教你,你得拜师。”
曲丛顾便理所当然地叫了声:“师父。”
叫着叫着自己却先逗乐了,缩着脖子笑着,细绒的头发扎进衣领里,看着很软。
朱决云看着他,道:“这个不能随便叫。”
曲丛顾问:“为什么啊?”
朱决云道:“因为修道很苦,你不能踏进来。”
一个在如此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小世子,干净地像一张白纸,纵然是朱决云心冷如铁也不会让他入道,受这些苦难,更何况他来渡曲丛顾,为了他平安一生。
曲丛顾很听话,教养极好,此时便不再多说了,转而去问朱决云前两天去了哪。
他问,朱决云就答,也不敷衍,两个人好像忘年交似得,对着烛光长谈了一番。
曲丛顾拿出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儿想跟他分享,朱决云想了想,问道:“会下棋吗?”
曲丛顾先是点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姐姐说我棋艺很臭的,不喜欢和我玩。”
朱决云便笑,道:“正好,我也不精通,我们讨教讨教。”
棋盘是昨日新买的,木头很新,棋子落在上面的声音清脆。
猜子。
曲丛顾执白,朱决云执黑。
“不该落在这里,”朱决云道,“你再想想。”
曲丛顾的手又生生地停住,收了回去,一脸苦相。
朱决云手指了指一个位置,示意他放在这。
曲丛顾苦兮兮地用手扶着腮:“不想玩了。”
朱决云便顿了一下。
曲丛顾道:“你好厉害,我玩不过你,也不想你让着我。”
朱决云又问了一遍:“不玩了?”
“不玩了。”曲丛顾道。
朱决云便开始收棋子。
曲丛顾看了看他的脸色,没说话。
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朱决云笑了,“是我不太擅长和你这样大的孩子相处。”
围棋这东西很能看出性情,他是想传达给曲丛顾一些东西,但这孩子竟然不喜欢,就算是多活了一辈子,他也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大意了。
“我也不是不喜欢啦,”曲丛顾道,“就是不太会。”
朱决云冲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曲丛顾道:“我姐姐和我玩的时候总是骂我,还耍赖,总是悔棋,我特不爱和她一起玩。”
话题顺着这个下去,话匣子打开,开始倒个没完。
朱决云听着,不怎么说话,偶尔附和两句,竟然也很认真。
夜已经深了,早就过了曲丛顾睡觉的时辰,他打了个哈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生生地又从憋住了。
朱决云还是残忍道:“太晚了,你得回去睡了。”
曲丛顾犹豫了一下:“我也不是很困。”
朱决云道:“明日再来。”
倒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一直不怎么要求曲丛顾,陪着这个小世子玩,此时头回这样说了,便很好用。
曲丛顾瘫在了桌上,晃了晃脑袋道:“那我明天来找你好吗?”
朱决云笑道:“好。”
曲丛顾站起身来,小大人一样拍了拍衣摆,极懂规矩地道别。
朱决云忽然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下次若是与人下棋切不可中途弃局。”
曲丛顾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吉利。”他说。
曲丛顾应了,但显然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啊。
曲丛顾走了,朱决云这一天才算真的开始。
他要从练气期从头开始,通筋脉,养气,突破,幸而他早已走过一遍,这条路上的每一个节点都已经了然于心,现在只需要下辛苦便可以了,省了参悟的这一关。
体内一丝气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快忘了是什么感觉了,身体沉重,七窍迟钝,感觉很不自在,这么多天也不能习惯。
在上一世,朱决云二十一岁入门,在师门中算是非常晚的了,而且还摊上了一个命薄的师父,教了他不到一年便死了,他等分配又等了数月,没人罩着左右受着夹板气,晃晃荡荡地一直到了二十四岁才突破了练气期。
朱决云好歹有十世佛缘,这入门之后的路就好走了很多,一直到三重金身用了不到六十年,他入三重金身的时候,他那掌门方丈已经修炼了三百年,修为于他齐平。
而此时他已经与陈清纠缠了十年。
三重金身再往上,朱决云临近大圆满期,渡过七道天雷这一劫他就可以位列仙班,上至掌门方丈下至扫地门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朱决云他会失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朱决云就已经成了佛修的希望。
但是朱决云确实是失败了,非常彻底的那种,身败名裂。
掌门方丈身死,他守了七日夜,出祠堂时天却忽然变了,莫须有的罪责一桩桩地加在了身上,杀师灭祖,沉湎肉欲,杀鸡取卵,盗取了师父与掌门方丈的毕生所学。
这一切来得莫名,没有任何预兆。
陈清鸣响了山下的鼓,带了钟戊一行人走了上来,他忽然就明白了。
在两方势力来回的纠缠之中,只不过是陈清最终做出了选择。
这么多年的来回折腾,朱决云心里不是没有谱的,他能料到陈清会偏向利益,却没料到陈清在偏向利益的时候,顺便一脚把他踹下去了。
挺好。
世人总觉得佛爱众生,包容大地上一切生灵,哪怕他们肮脏腌臜。
放屁的。
佛凭什么啊,你算什么东西。
朱决云是懂这个的,佛祖让他重活一次,打着还恩情的旗号,其实是让他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把这点事赶紧了了,别日后憋出心魔耽误了修行。
佛还不能有点脾气了吗,他培养了十世的弟子折在了最后一世,难道还真要让你子孙满堂洪福齐天吗?
大善的另一种解释,就是漠然,分摊到了每个人的头上,那就是冷漠的零星的一点光罢了。
朱决云心里说不带仇恨谁都不会信,他自己都不信。
本来还怒气翻滚勉强压制着,但一见着了曲丛顾,这股子燥郁忽然莫名地就压制了,变得稍稍有那么点不能见人的感觉。
他才开始自省,自己也不是什么善类,这结果许是活该。
说到底只有这个小世子才是真的冤枉,人家却真真正正地赤诚着。
打坐中慢慢地将前生与今世的事梳理,一张张脸来回闪过,他就算是想着这些心也是静的,多年修炼早就练得刀枪不入,丹田一股微弱的真气飘过,很快消失。
火苗已经点起来了。
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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