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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息日_月下桑-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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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的视线随即落在荣贵的小拖车上。
荣贵：……
他这才发现自己昨天似乎问了小梅一个蠢问题。
小梅很少讲自己工作的事，不过荣贵知道他应该做的很好：证据就是通行证里滚入的大量积分。
除去每月固定的月底薪以外，每完成一件定制物品，小梅都可以从中获得抽成。
月底的最后一天，荣贵被通行证忽然存入的巨额积分吓傻了。
“小梅……”荣贵怔了怔，半晌才道：“我们不着急的，你不用很努力天天做那么多任务，我们慢慢攒积分就是了。”
月底薪是固定的，抽成也是固定的，赚的越多，说明小梅做的事也越多吧？
荣贵忽然觉得小梅实在好辛苦。
小梅也愣了愣，半晌摇摇头：“不累。”
“怎么可能啊！你一定是进工作室就埋头工作，一刻不停的工作，直到下班。”荣贵一语道破了小梅的工作模式，他又道：“你不是有四名属下吗？他们每天干什么？”
小梅想了想，便将四名下属之前每天做的事情给荣贵说了一遍。
这个月，四名下属基本上每天都做着他指定的事情，日复一日，没有人敢和小梅说话，因为小梅完全不说话。
房间里却很聒噪，电视机的声音开很大。
小梅每天就这样开着电视机埋头干活，四名下属缩在外面一声不吭，四号工作室的气氛诡异的可怕。
能考上三级匠师资格证的匠人多半都很有自己的性格脾性，能考上二级匠师也不算什么正常人，怪人要体谅更怪的怪人，大家对此见怪不怪了。
“你傻呀！”荣贵却伸出手指头戳小梅的额头了：“放着四个人高马大的矮人下属不用，全部活儿都自己干，这是要累死的节奏哦！每天做这么多事……你以为自己真是机器人啊！”
好吧，和小梅、荣贵的身高比，矮人居然也能用“人高马大”来形容了。
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梅居然如此放着属下不用，什么活都自己干了！
“接下来，你得把手里的活分给他们干，最精细、最需要高手出马的地方再自己出手就行了，其他的统统交给他们干！”荣贵继续道：“不能让他们太闲了，闲着没事干，小心他们聚在一起说你坏话~”
“当年打工的地方就有个小组长什么都喜欢自己干，结果我们就整天凑在一起说他坏话……咳咳！”
“我就说了一句，这不是没活干就拿不到钱嘛……”
看着眼前有点心虚的荣贵，小梅若有所思。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梅忽然对四名矮人说话了：“那一片位置归你们，里面随便布置，外面的环境不要改。”
划定区域，他让四名矮人在外面的大工作间里隔离出来四个小工作间。
然后，将手中剩下的任务分解成四部分，他将这些任务平均分配到四名矮人身上。
做完这些，他转身进去了自己的专属工作间。
身后的四名男矮人先是愣了愣，随即立刻去外面领材料给自己建立小隔间了。
天知道他们最初一段时间经常抽空说顶头上司坏话来着，说对方什么都不给自己干，什么也不教，然而无论怎么说，对方仍然高冷的一声不吭，所有人都快被这种冷暴力暴傻了……就在这个时候，对方忽然给自己活干了？还特批自己可以建立单独小隔间？
天知道大家可都是二级匠师啊！放在外面全是有独立工作间的大师，如今却和学徒似的，憋憋屈屈的……还没什么紧要的活干。
如今上司却主动说他们可以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了？
虽然只是个小隔间，可是！
这已经比隔壁那些二级匠师好多啦~
火速圈定了自己的小底盘，四名矮人工匠迅速在格子间里展开工作了。说来也奇怪，之前的一个月间，他们明明只干了最基础的、匠师学徒的活儿而已，怎么如今一上手，非但手没生，反而感觉自己的活计更好了呢？
之前的枯燥感再也没有了，他们觉得自己手中的工作有趣极了，废寝忘食的，他们简直一刻也不想从手中的活计上离开！
原来——
这就是大师让他们做最初级的活儿的真正含义吗？
就是为了让他们找回本心么？
不愧是大师啊！
心中再也没有任何不满，四名矮人工匠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而小梅呢？
难得清闲下来，他索性用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材料给大黄做零部件了。
每月都完成指定数量任务的情况下，匠师做点私活是不受管制的，只要他们的私活不对作坊造成竞争就行。
小梅这种超额完成任务的匠师就更可以了~何况他的私活只是改造自家破烂的大黄而已。
↑
这段时间每天车接车送，整个翼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大黄了。
一边给大黄制造新的车屁股，小梅还抽空看了两集《宝斧奇缘》，故事的男主角刚好也在准备三级匠师考试了，他抽到的题目非常奇葩，同样是画三千张画像，然而是给三千个男矮人画像，附注：还必须是裸体画像！
男主角：囧！！！
小梅：……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一边敲打大黄的新屁股，小梅还认真思考了一下三千张男矮人裸体画像对三级匠师的意义。
一天结束，他给大黄制造了一个非常结实的新车屁股，走出工作室，四名男矮人的工作也做的差不多，齐齐站在小梅的工作室门前，他们紧张的拿着自己做好的配件等候小梅纠正。
小梅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拿过了他们制作的东西，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在几个关键部位做了补充修正，回头再把东西拿出来，分别交给了对应的矮人。
“下班了。”说完这一句，他便拖着大黄的车屁股走人了。
留下四位矮人，捧着小梅修正过的部件，一边看一边惊叹不已。
别的大师只会口头说，说他们做的这样不好，那样不好，改了半天他们还是不说好，却又不说哪里不好，说是大师的矜持也好，留一手也罢，大家早就习惯了，而到小梅这里……
居然如此无私……
四名矮人再次感动了。
默默的，他们决定再也不说上司坏话了，当然，也不能说太多好话，万一被其他的二级工匠知道，走关系取代了自己的位置就糟糕了。
不想说坏话，也不敢说太多好话，他们能怎么着呢？
索性——
大家都学梅大师，一语不言吧！
就这样，最沉默的工作室诞生了！
这边，小梅的四名属下开始死心塌地追随小梅做工；
那边，小梅每月交出的任务件不减，工作量却骤减，在这段时间里，他把大黄身上的所有零部件全都重制了一遍！
大黄终于变成一辆可以因为开太快超速被开罚单的小车了。
收到第一张超速罚单的时候，荣贵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而他没有眼泪，于是只能拿着手绢像模像样的在眼下擦了擦，然后，拉着小梅，两个小机器人牛气哄哄的去给大黄交罚单啦！
顺便，又要了一张合影。
↑
大黄是在他们俩试车的路上被开罚单的。
让小梅做了一个新相框，荣贵将大黄的新照片也挂在了墙上。
而就在完成对大黄的改造的同一个月，小梅终于结束了完成了任务清单上所有关于手指部件的订货单。
将一双制作的精美绝伦的手掌放入办公室的抽屉里，锁起来，他重新点开店铺任务栏，然后开始寻找所有关于脚与腿的申请了。
于是，这个月开始，小梅在店内的大师标签又多了“擅长脚与腿部零件制造”这一项。
第62章 礼品与手套
神明总喜欢造物，他们创造新的物种，又或者，按照自己的模样，捏一段新的人生，一段新的历史。
很久很久以前，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了，那时候的艾什希维·梅瑟塔尔曾经听说过这句话。
那一段时间他流传在外的爱好是绘画，雕塑，以及捏制模型。
之所以说是“流传在外的爱好”，因为他本人并不认为自己喜欢做这些。
实际上他没有任何喜好。
莫塔利法典上说，要平等的热爱这世界上的万物，无论他们是好的，是坏的，无论他们美或丑，无论他们存在于过去还是未来。
然而他不喜欢任何事物。
所以他便人为的为自己寻找了一些爱好。
只要持之以恒的做下去，很容易被人认为那是自己的爱好。
最早只是绘画而已，然后很自然的发展到了可以做一点点雕塑，再到后来，他便可以按照现有的物品做一些机械制品，不管在其他人眼里他是如何进步飞快，然而他自己始终认为自己在这方面其实并没有天赋，他只是学习能力足够好，能够迅速学会别人已经研究透彻的方法而已，本身并没有创新。
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制造的东西缺少一些什么，那时候，他认为自己缺少的是灵性，而现在，他知道他缺少的是感情。
只是机械的制造一件物品而已，他不认为这件事情是创造，只是单纯的制造，他对自己制造的东西没有感情，可以轻而易举的销毁。
那时候的作品，他只对其中一件稍微有点印象。
那是鱼。
使用金属制造出来的机械鱼，雪白色的身体，巨大的头颅，使用特殊材质制成的、轻若纱绸一般的尾，还有小小的位于身体两侧的鳍，可以在空气中游曳，他做了好几条“鱼”，然后任由它们在白色的宫殿中穿梭游泳。
很多人见到的时候都惊呆了，可以在空气中缓慢穿梭摆尾的鱼真是美极了！
然而那时候，却有唯一一个人说了异样的话：
“我看到了恐惧，这些鱼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说出这句话的是一位矮人，那次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日光殿觐见。
他看了一眼对方，然后目光再次落向了宫殿外，那些已经飞出宫殿，在半空中游动的“鱼”身上——
现在想来，连那一次他难得觉得自己有所创建的一次，其实也只是复制而已。
那些鱼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是初见，而对于他来说……那只是他见过无数次的大鱼而已。
将大鱼的形象做了调整，他用金属打制了新的大鱼。
他从未关注过那条鱼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以为那是空洞而充满杀意的，然而到头来，却被人说出了：
“……这些鱼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每一条鱼对应一条在某段历史中被他杀掉的鱼，那些鱼的眼中全是恐惧。
现在想起来，那大概也是赋情于器的一种方式了，只是被赋予的感情并非来自于他，而是来自于那器物原本的模型。
曾经的艾什希维·梅瑟塔尔陛下，现在的小梅，坐在矮小的工作台前，对面播放着无聊的狗血剧，他在女主角的大哭声中岿然不动，慢条斯理的锤制一块黑色的石头。
作坊给他配了全套的新工具，之前用的旧工具和它完全没法比，哪怕是相同的材料，使用新工具也能将成品的等级提高至少两级！
何况他现在还有各种各样的新材料，虽然和他曾经用过的材料仍然没法比，甚至连他制造那些鱼用的材料都比不上，然而他如今能够拿到的材料还是比他使用的现在这具身体的材料好上了不少。
完成委托使用的全部材料都由作坊提供，所以，藉由工作之便，这段时间他着实接触了不少现在这里现有的材料，除此之外，他还能使用员工价从作坊七折购买材料。
大批制作过一批又有一批的手、脚、胳膊、小腿……之后，他在无数次经验中终于推算出了目前最适合的材料，然后开始准备给荣贵制造身体了。
因为使用的材料十分好，一个月的积分只够购买部分躯体使用的材料而已，他就一边练手一边慢慢做。
经过几个月的积累与准备，他现在已经做出了一双手，一对胳膊，一对大腿，脚……他现在正在细细琢磨的是身体的躯干部分了。
工作台下的抽屉早已用不下了，他现在在外面摆出来了一个挂架——这是匠师们制造机械身躯常用的支架，每做好一件，他们便可以将制好的部件挂在相应的位置，然后一点点填充，这样可以一边做一边查看效果。
于是，此时此刻，小梅的身边便已经出现一具人形的半成品了。
如果现在有人推门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被眼前见到的精美人形完全迷惑住！
那可真是一件漂亮的人形啊——
身体的躯干部分全部使用白色金属，就像最上好的白瓷肌肤，脚掌宛如玉石一般，指甲盖的形状乖巧而圆润，小腿紧实充满力量，大腿修长，向上看，他的手掌修长而有力，与手腕连接的臂膀线条无比利落，脖颈修长，宛若天鹅颈一般，再往上看，人形的半张脸已经完成，虽然只有半张脸，可是，那张脸完美极了！精悍的面部线条，眉毛都用细碎的金属丝妆点出来，紧闭的左眼有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就让人浮想联翩他眼皮下方的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小梅现在正在雕琢的黑色石头就是他为这具身体选定的眼珠了。
这段时间，给荣贵的身体按摩时，他一直有努力记录荣贵的身体数据，也有装作不经意的询问荣贵的偏好，以及一些看不见的身体数据。
比如眼睛的颜色，头发的颜色，甚至内脏的颜色……
“嗯……你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不同种族的人心脏的形状，位置，甚至颜色都有不同，对于荣贵内脏的颜色，他还真的心里没谱。
荣贵……理所当然的被他问傻了。
“那个……我以前身体挺好的，没做过开腔手术啊……”一脸懵逼的，荣贵抓了抓头。
那就用银白色的吧，银白色的内脏比较容易辨识，偶尔掉出来也比较被发现——从实用角度出发，小梅帮他做了决定。
考虑到荣贵喜欢随身携带手绢、山猪油的爱好，他还在腹部给他设计了便携仓，打开就可以直接储物，还可以将整个腔拿出来清洗，真是非常方便；
脚板下方打开还有滑轮，可以方便赶路；
荣贵不是自称来自“喜欢种植的民族”吗？他便将荣贵的手指指甲设计成可以伸长的类型，全部伸出来的时候可以很方便的挖土，就像两对钉钯，没事挖个坑，种个菜，都十分便捷；
充电线设计成可以拉伸收缩的，这样荣贵就可以一边充电一边继续在屋里晃悠；
……
他实在从荣贵的使用习惯角度考虑了很多←这一点，正在精雕细琢一枚黑色眼珠的小梅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不过，就算发现，他大概也会将这归结为“自己是个思考周到的人”。
然而，通过这些细节，不难发现，他现在当真已经十分了解荣贵了，也许是因为那些画像，也许是因为荣贵每天喋喋不休的唠叨与自恋的自我赞美……不知不觉间，他心中的荣贵已经成形了。
小梅却没有想这么多，将眼珠磨圆，他爬到椅子上，垫高脚尖，他伸长胳膊拉开人形的眼皮，用力一拍，将新作好的眼珠嵌了进去。
有点不够亮——心里想了一下，他又吃力的将眼珠挖出来，然后爬下椅子重新雕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他便从旁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块毯子，然后把旁边未成形的人形盖起来了，然后才打开了门。
进门的是四名矮人中的拉布吉，就是曾经在耶巴拉上班的、后来被小梅分配去拉风箱的矮人，拉了一个月风箱，他的脾气好了不少，或者让他技术无法精进的就是他的脾气吧，在这之后，他的技艺竟是又有了明显的精进，从此他就对小梅佩服的不得了，现在已经是梅大师的头号追随者啦~
“大师，菲力经理带着客人来了。”拉布吉大声说。
其实是那名客人想要硬闯的，被拉布吉拦住了，死死挡在门前，他自己敲了门，得到了允许才把他们放了进去。
点了点头，小梅随即对拉布吉道：“你去做事。”
带着客人进来，他再次关上了门。
这就是偶尔会有的、“主动上门量身定做的客人”了。
这种客人的要求龟毛而繁琐，大部分有钱有材料，脾气往往都不好——这是作坊里工作人员之间的共识了。
所以，虽然能够接到定制算是光荣又赚钱的事情，然而大部分匠师们还是懒得接。
其他大师要么不专精于此，要么果断推脱拒绝，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经理只好带着客人往新来的小梅大师这里来了。
“电视关掉，太吵了！”拉了工作台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客人大声道。
小梅看了看他，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低了。
电视的声音一旦压低，客人的声音便显得更加粗鲁了。
“我想要定制新的头颅，新的机械头颅需要留足神经与我的脑完全相连。我可是靠头脑吃饭的人，这个……你这个小机器人做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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