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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
　　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再也看不到上面鲜活的表情，在一开始还难免会觉得悲伤难过，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
　　那样的日子，过去了就不该再想起来，更不该有所留恋。
　　然而苏怀臻却对那段时光想得要命！
　　如果有可能，他多么希望当自己睁开眼睛时，就能发现自己还坐在熟悉的机甲座舱内，操纵着黑朵对敌人迎头痛击。
　　哪怕接下来就会死去……可至少能拖着周围的敌人一起死，怎么都比现在被困在贵族家中，做一个没有自由的宠物来得好。
　　明知一切都是虚拟，可是却跟真实几乎没什么差别，各色战舰与战机在太空中纵横交错，炮火闪烁。
　　苏怀臻无法不为此心潮澎湃。
　　第一场对战在他的全神贯注中落下帷幕，苏怀臻回过神来，立即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虚拟的天网会将每个人的外貌特征一五一十的反映，只是缺少了颜色的变化。
　　“你看得很认真。”
　　当然或许本身就没有变化，就像对方的情绪一样。
　　苏怀臻点头：“很精彩的比赛。”
　　“是吗？”
　　“是的。”
　　林曜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才偏开脸，“等会会更精彩。”
　　苏怀臻：“哦。”
　　“不要看得眼珠都掉出来了。”
　　苏怀臻：“……”
　　林曜刚才这是在……开玩笑？！
　　不知为什么，苏怀臻觉得惊悚莫名。但林曜已经不再吭声，而是在诺斯的提醒下转身离开，大约是去准备下一场对战了。
　　苏怀臻无意间的一回头，却发现诺斯刚才正探究地注视自己，他不动声色的想：这个林曜身边的管家难道对自己产生了某种怀疑？
　　当然那也没什么，苏怀臻对此并不在意，再多的怀疑和提防都不会动摇他的决心，如果不能成功，差一步和差十步其实没什么分别。只要能把握住最佳时机，苏怀臻相信诺斯再怀疑也没有用。
　　何况他想要离开的心思，林曜一直都很清楚。
　　林曜与林旦的对战果然更为精彩。
　　不，确切的说，是林曜表现得更出色，不论是战场上的大局观还是每一处的细节，林曜的优势在快速增大。但这反倒让对战缺少了点势均力敌的针锋相对，单从可看性和精彩度上来说其实不如前一场对战。
　　两方实力相差太大，以至于苏怀臻有工夫走了会神，想起从前外星生命那些无懈可击般的战舰。在先进的外星科技被找到的那几年以前，地球联盟可以说是节节败退，防线一度收窄到了极点，无数星球沦陷。
　　“……苏。”
　　所以当他再次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眸的时候，苏怀臻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眼神微微迷离而恍惚。
　　林曜说：“你看的不认真。”
　　苏怀臻眨了眨眼。
　　“没有刚才认真。”
　　绝无一点语气的波动，但苏怀臻硬是在里面听出了点控诉，他笑了笑：“你从开始就是压倒性的胜利。”
　　林曜似乎若有所思，沉默的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第三场对战开始，苏怀臻看了一会就发觉到几分不对劲。
　　按照林曜的实力，不至于这么久了还跟林昇处于僵持阶段。要知道林昇与林旦的实力处于伯仲之间，刚才林旦几乎被林曜压着打，没理由林曜的发挥这么不稳定吧？
　　等到林曜以微弱优势回来的时候，苏怀臻疑惑的问：“林曜，你第二场累到了吗？”
　　林曜理所当然的说：“没有。”那种程度的对战怎么可能觉得累。
　　“那为什么……”前后判若两人……
　　林曜的双眼盯着人看时，常常会给苏怀臻一种他天真到无辜的错觉：“你说压倒性的胜利不够精彩。”
　　苏怀臻：“……”
　　三场比赛下来，在指挥能力方面林曜获得了最多的分数。
　　跟在林曜身后走过林家众人，苏怀臻敏锐的察觉到投过来的目光中并没有多少有恶意，相反，仰慕崇敬更多一些，可见这位少年贵族在家族中支持率还是相当高的。换句话说，林曜对情势的掌控非常出色——苏怀臻有些疑惑，这样的林曜没有理由轻而易举的就被迫进入垃圾星。
　　除非……他本身就是顺势而为。
　　一旦往这个方面想了，剩下的一切反倒顺理成章起来。林家之中正在为下一任家主位置争斗的第四支势力或许可以说存在，也可以说不存在，摆在明面上处于劣势的林曜大约就是幕后主使者。
　　示敌以弱是个很好用的策略，恐怕在林旦和林昇眼中，这个跟他们年岁相差许多的未成年的堂弟，也不可能拥有太大的势力，哪怕对方从幼龄时就被祖父看重。往95518号行星上去，可以是林曜为了将手中部分势力转入暗中这一目的，可以是为了对两位堂兄示弱，可以是将计就计，也可以是为了将自己暂时抽身在某些事情之外。
　　总之，林曜应该早就安排好了怎样离开那颗行星，就算自己不出现，他也一定能顺顺当当的回归家族。
　　苏怀臻对这一点毫不怀疑。
　　他发现林曜行事缜密得真不像未成年，当然也可能是手下能弥补一切漏洞的原因。为了能顺利离开，他接下来必须谨慎，再谨慎。
　　而诺斯果然对他产生了怀疑，这一点是安妮告诉他的。
　　大约是林曜认为安妮对苏怀臻的“背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并不阻拦他们两人正常范围内的来往，也因此苏怀臻同安妮能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听到来自女孩极轻声的提醒，苏怀臻没有显露出半点多余的表情。直到用餐完毕后，他才眯起眼睛深深的凝视了一眼安妮。
　　安妮正用手托着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栏杆外，正在演唱着一出戏剧的屏幕上，像是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
　　“安妮。”
　　她这才转过头，笑眯眯的回应：“苏。”
　　苏怀臻认真的道：“谢谢你，安妮。”
　　安妮正要说没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他说，“但你真的别再对我透露出任何信息了。我对林曜没有任何忠心可言，但是你……”她能感觉到对面的目光轻柔又温暖的落在脸上，柔和得让她鼻子忽然有点酸涩，酸涩得让她想起哥哥离开自己的那天。
　　那个时候，兄长也是用一种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的目光看着自己，那里面充满了无法用言语表述的关怀和留恋……
　　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哥哥了，连对方死去的消息都是辗转获知。
　　安妮使劲的眨了眨眼，苏怀臻的话语还在耳边继续，“你内心始终是忠于他的。”
　　苏怀臻不想让她左右为难，他很清楚自己并不真是安妮的兄长，对方出于一片怀念之情帮助自己，自己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良久，安妮才点了点头：“嗯。”
　　苏怀臻冲着她微微一笑：“不过，不涉及原则的事情说给我听，我还是很愿意听的。”
　　安妮又嗯了一声，笑嘻嘻的刚要开口，就在看到不远处出现的身影后飞快从椅子上蹦起来：“主、主人！”
　　林曜施施然的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瞥了眼他们桌上空空如也的餐具，“吃完了？”
　　“是的，主人。”安妮说，又像是想起什么，“主人，我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退下了。”
　　林曜不置可否的看她离开，才说：“你的心太软了，苏。”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哦。”苏怀臻还是觉得找不到逻辑。
　　“对背叛自己的人太包容，不是好事。”
　　苏怀臻这才明白他在说安妮。
　　他忍不住想，对方似乎忘了他自己更适合这么形容。
　　而再下一句才是对方来这里的目的，“跟我走，机甲对战的安排已经全部出来了。”
　



☆、48无法移开的目光

　　苏怀臻由林曜带进房间；敏锐的感觉到立刻有几道探究和怀疑的眼神落过来。他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四周，注意到另外四个人显然没一个看好自己，包括里约。这时光脑提示他有资料等待接收，当资料接收完毕，苏怀臻立即开始阅读。
　　原来五人一组的机甲对战参赛者要求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下，想一想苏怀臻知道不能怪其他四人。谁让自己一副未成年的形态呢；会有所怀疑才是对比赛负责任的态度吧。
　　“主人，他真要参赛？”不知不觉中；里约都没发现自己对苏怀臻的态度多了点忌惮。只是他欲言又止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
　　一时间其他几人的耳朵全都竖起；似乎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林曜给出肯定回答：“是。”
　　里约打量苏怀臻一眼：“可是他看上去……”
　　林曜打断了他的话：“我说过，眼睛也会欺骗人。”
　　里约连忙表示对他曾经的训话放在心中从不敢忘记，接着才说；“但是成年才能进入机甲学院学习。”
　　林曜面孔上看不出半点不耐，“你也是例外。”
　　里约不敢问了。
　　过了一会，林曜说：“诺斯已经测试过了。”
　　这样反而是最到位的解释，虽然众人依旧有些不信，但接下来苏怀臻再也没有被当面提出过质疑。
　　不过在确定比赛出战位置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然是不稳定因素。
　　“让他第三位出战？”另外三人中的一位青年年岁在五人中显然居长，面孔端正到有些严肃刻板，此时正不认同的道，“少爷，我不同意。”
　　林曜只是直直的看向他，并不言语。
　　但青年身为他多年下属，对林曜的性格有所了解，当即道：“第三位出战者在我们中间是至关重要的。一旦前面二人都输给对方，第三位就要担起反败为胜的关键重任。如果前面二人全部获胜，第三位也必须要扩大战果，趁胜追击。将他安排到第三位，我认为是不明智的。”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林曜说：“你们是认为我的安排不明智？”
　　虽然他的语气仍然没有一丁点的波动，表情也看不出生气的意味，众人还是飞快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林曜这一回没有半点解释的意思：“就这么定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不约而同的看向苏怀臻，却正好对上他扫过来的双眼。
　　四人：“……”
　　四人才发现他们又不约而同的躲闪了一下。
　　最先提出质疑的青年看着苏怀臻被林曜拖走，忽然开口：“或许他真有这个能力也说不定。”
　　里约惊疑不定的看向他：“索斯大哥？”
　　“他的眼神，非常的……”索斯似乎思索了一下才道，“犀利，坚定，充满了不可动摇的信念。而且少爷也不会做没有意义的安排，我们要对少爷保持信心才对。”他看到里约若有所思的样子笑了笑，态度里多了点宽容，“里约，不用担心，即使他的能力出众，少爷对他也会心存提防，你不是说过他曾经想要逃跑吗？对林家嫡系来说，只要背叛过一次，就不可能将他当做自己人。”
　　里约却无法像他那样肯定。
　　他怔忡的回想起每一次见到苏怀臻时的情景，他无法说服自己林曜对苏怀臻没有那么一点特殊的地方。
　　机甲对战与第一项比赛不同，赛场不在虚拟天网内，而是在林家的一处卫星上进行。就苏怀臻的了解，其他四人的机甲都被林曜派人取走过一段时间，估计是被送去给机修师改造和维修。虽然不知道机修师水准如何，但苏怀臻可以推断在机甲的硬件水平上他们的队伍不会比林旦和林昇的队伍差。剩下的，就是考验五个人操纵机甲的水平了。
　　相比起其他人来，苏怀臻没什么担心。可以说他少了点责任心，也可以说他对林曜存在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信心。
　　不知为什么，苏怀臻非常相信林曜的能力。他总是有种感觉，这场家主争夺战最后的胜利者，绝不会是除了林曜之外的任何人。
　　果然，与林昇的比赛进行得十分顺利，林曜的队伍在第一局旗开得胜，接着第二局和第三局同样势如破竹。
　　但是到了第二场与林旦的对战时，前一场的顺利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一碰就烟消云散。
　　除了苏怀臻仍然排在第三位，前两位出战者与第一场都不同。
　　第一局出战的青年名叫简尉，长相带着一丝古地球时代东方人的影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跟苏怀臻的外貌有那么点相似。
　　只是他刚上场没多久，就被对手找到了一处破绽，并顺理成章的将破绽不断扩大，最终让他败北。
　　第二局则由里约出战。
　　这一次的败局比第一局来的更快也更猛烈，似乎在所有观战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场面就一面倒的偏向了林旦一方。
　　苏怀臻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场中。
　　他不认为里约能力会这么糟糕，但是这一局的对手似乎异乎寻常的厉害，至少比起上一轮比赛时的前两位出战者都要强悍。
　　古地球时代田忌赛马的故事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中，上驷对下驷？苏怀臻摸了摸下巴，眼中掠过几许厉芒。
　　希望对方不要因为第一场比赛就认为自己也好欺负，他刚才上场的时候可是才刚刚找回感觉比赛就结束了。
　　裁判席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叫，宣布比赛结果的电子音响彻全场。
　　“第二局，大少爷一方，米歇尔，胜。”
　　从场中退下来的机甲安静的落在一边，良久，里约才从里面跳出来，艳丽的面容狰狞到几乎快要扭曲。
　　他愤怒的瞪了一眼电子音传出的位置，然后又对准苏怀臻看了过来。
　　“你！”
　　被里约如此忿恨的瞪视着，苏怀臻只是瞥了他一眼，整个人依然是不动声色的样子，“有什么事？”甚至还好脾气的问了一句。
　　“你必须赢！”
　　苏怀臻呵呵笑了一声，“里约，我发现你一个优点。”
　　里约正纳闷的眨眼，却发现对方已经从空间钮中放出机甲，耳边传来几乎快要消失的语声。
　　“严于待人，宽于律己。”
　　里约：“……”
　　里约：“……该死的苏！”
　　坐在熟悉的位置，被细微调整过的细节让苏怀臻能最舒适的对机甲进行操作，也让他再一次感叹林曜在机甲改造和维修上的不凡造诣。
　　苏怀臻抬头看向视窗，对面的机甲已经威风凛凛的入场，那个大块头的肩上已经迅速调出火炮，似乎打算开始第一轮远程打击。
　　他扯了扯嘴角，操纵着机甲踏出了第一步。
　　只是比赛的技巧，又怎么能跟他们在血与火中挣扎出来的技术相媲美。
　　对于对方的攻击，他脑子里至少有二十种躲避并反击的路线。
　　“啊——”
　　“他躲得可真……可真……”
　　“是啊，我以为他躲不过去呢！”
　　“啧……那种走位也太巧妙了吧！”
　　赛场边的观众席被分隔成三块，支持哪位少爷都界限分明。此时在林曜的身后，此起彼伏的响起惊呼声和议论声。
　　林曜一五一十的听在耳中，一边看着场内那架由自己亲手改装过的神秘机甲，极为巧妙而精准的对来自敌方机甲的远程炮火进行闪避，并同时展开巧妙的火力压制，一边想到此刻正坐在其中的那个人……内心忽然涌动起又一种陌生的情绪。
　　两方都是类人型的机甲，此时正在赛场中进行对峙。
　　但战局，只要对机甲对战有所研究的人都能看得出，优势正一点一点的往其中一架机甲上倾斜而去！
　　而那架机甲的操作者，正是苏怀臻！
　　似乎是……林曜分辨了一下。
　　与有荣焉的自豪？
　　林曜在判断出来后忍不住愣了愣，作为乌托联邦十三大贵族中排名前三的林家嫡系，他从不认为自己需要自豪这种情绪。
　　自豪是家中其他人才需要的，但不包括他，他的身体里与生俱来就流淌着最尊贵的血脉，自豪是多余的情绪。
　　但是现在，他却真的产生了这种情绪，而且是因为苏怀臻而产生的。
　　就在林曜体会着这种内心不断弥漫出的情绪时，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他。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诺斯这个从小就跟随在自己身边、极为忠诚且帮助他很多的管事者，林曜认为自己或许还能体会新的情绪，比如愤怒什么的。
　　“少爷，您应该多注意一下苏的意图，他不像是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人，他一定还有别的企图。”
　　“我知道，但那又怎么样？”
　　林曜的回答让诺斯的瞳孔猛的缩紧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看过去。
　　“少爷……”
　　“我相信他。”
　　“少爷！”
　　诺斯还想说话，而这时场中的局势已经变得十分鲜明，苏怀臻顺利将对方击落，宣判声已经传来。
　　“第三局，七少爷一方，苏，胜。”
　　身后的掌声如同雷鸣一般响起，即使在这样一个有些扭曲的时代，人们也似乎被苏怀臻的机甲技术给征服了。
　　林曜看着那架机甲在不远处落下，苏怀臻从里面跳出来，接着将机甲收入空间钮中。
　　对于联邦成年人来说稍显瘦削矮小，却无比挺拔的身形缓步朝着自己这边走来，长长了些的黑发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