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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然有些怀念室友的笑声，阳笑笑无耻的呼噜声，阿茶更无耻的半夜磨牙声，沫沫打喷嚏的时候像只小狗。
　　这里虽然好，又有女主光环——呃，除非阳笑笑无耻到了某个极点，重生后都不符合爽文定义——，她相信她会一路厮杀到最后。劈开荆棘，夺下皇冠。她抱着膝盖，头深深埋了下去。
　　可是，毕竟是假的。
　　蝶梦庄周，醒来了还是一只蝴蝶。
　　甚至可能只是一条丑陋的毛毛虫，连蝴蝶也不是。
　　回到现实世界，她得接着考研。或者为了保研，挤破了脑袋。
　　能够留校当音乐老师，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形体课弹钢琴伴奏的老师，专门负责弹简单的曲目，配合肢体节奏，喊着1234，然后是5678。
　　听说那老师十岁就钢琴十级，本来梦想是朗朗级别的。
　　老师这么说的时候，红衣裙子拖曳到地上。
　　脸上是十九岁时的纯真。
　　阮小乐知道，老师至少四十了。
　　从那一刻起，她清楚意识到——音乐学院不是梦想启程的地方，而是埋葬梦想的地方。
　　如果她在穿书中，体验到了巅峰的荣耀。再回到现实世界，大概就会摔得更痛。
　　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远方啊啊啊啊啊
　　远方啊啊啊啊啊
　　阮小乐张张嘴，莫名其妙就吼了出来。
　　她也不想唱的，大概是主打歌NG次数最多，都刻入大脑皮层了。
　　“阮小乐，你干嘛呢？”何陌熙爬上天台时，恰好看到这骇人一幕。
　　一个女孩子，半边身子悬垂在栏杆外。嘴里还在嚎唱。
　　“教主？”她扭头，脸上是不辨时空的莫名。
　　仿佛书页与现实隔了一层薄纸，被何陌熙撕开了。
　　换而言之，就是打破次元界限好虐啊。
　　“你……先给我下来。”何陌熙看她神情恍惚，不辨悲喜，也不敢拉她胳膊。只远远站着，伸手招呼她。
　　阮小乐一下翻身下来，几步蹦跳过来，反问他召魂呢？
　　“你冷吗？”何陌熙脱下外套，直接披在她肩头。
　　细长胳膊的某人，被风吹得牙齿打颤，点点头说真特么冷。
　　特么二字，顿时让何陌熙黑线。
　　“刚见你时还蛮淑女的呀？”
　　“谁让我别装贤淑款的？”阮小乐大大咧咧拍拍他肩头，“都混了快三个月了。从夏天到初秋了，咱也算哥们了是吧？”
　　她暗暗下定决心，把何陌熙与黎锋都开启为好基友模式。亲兄弟，不坑人。
　　恋爱什么的，她躲着点。
　　阮小乐忘了，昨天是杀青前一天晚上。零哥特别叮嘱过什么。
　　在长廊的尽头，他一手拽着阮小乐，一边喊着何陌熙，说明天庆功宴开始给我演戏。最好假戏真做。
　　据说星娱乐炒CP时，全员都十分投入。
　　只要零哥一句，谁跟谁，第二天整个公司都能把这谁与谁喊成模范夫妻。
　　都木有代沟，无缝衔接。
　　艺人本身，更是要全情投入。一直到炒CP事项失效，才能立即脱离。
　　一击脱离。这神逻辑……
　　听零哥交代完，阮小乐没少咋舌。
　　可是今天真的录完歌了，她就把这事完全抛弃到索马里海沟了。
　　何陌熙没忘。他揉揉她头发，忽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阮小乐莫名，只是突然就靠到了男性肩膀上。他骨骼偏瘦，锁骨恰好撞到她嘴唇。
　　淡淡的香水味，疑似男款的香奈儿。
　　她挣扎了下，却被他抱得更紧。她动怒了，张嘴要骂，却听头顶是温柔的笑声。
　　“等会儿庆功宴上，会安排偷拍。我们到时候保持这个姿势三十秒，你别忘了啊。”
　　他指点着，磨砂的声音温柔好听。
　　然后，才放开她。
　　“从《远方的海鸥》大碟宣传开始，一直到我们录制完对唱MV，小乐你最好放松一点。”他又笑，拇指划过下颌，比了个点赞手势，“最多就到刚才那一步了，初吻留给你男友。不要怕，你懂？”
　　呃，这是要她感激涕零么？在星娱乐的绯闻计划中，木有算计上她初吻？
　　阮小乐第一次被男人这么亲密拥抱，整个身子都软成无骨乌贼鱼了。
　　她站稳脚跟，尽量不让两个鹭鸶一样瘦的长腿打圈，也学着何陌熙扯出一个痞痞笑容。
　　“懂。多谢叫人高抬贵手。”
　　何陌熙眨了下眼。
　　她不是梦小诗，她会挑一副最合适面具，过滤一切多余情绪。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守则…下

　　*
　　庆功宴上来了很多人。冷菜上完上热菜，酒过三巡后，大家都喝高了，气氛也炒热了。三三两两有人起哄何陌熙与阮小乐，有人问，教主，这次是玩真的还是演戏啊？何陌熙轻轻拍拍阮小乐肩膀，说当然不是真的。炒CP啊。如果是真CP，藏也来不及，哪还用炒？
　　围着桌子的一圈人都笑了。阮小乐夹了一筷子茄子，塞到嘴里喊着好酸，冲问话的人吐吐舌头，“是不是魔鬼教主专门用来炒CP的呀？除了梦小诗，还炒过谁？”
　　问话的人愣了一下，有一瞬间尴尬。零哥看不得冷场，插入一句，“歌后阮伶仃，刚出道时，也是靠公司帮忙炒的。现在换了新东家，早忘了当初是怎么出名的了。”
　　歌后阮伶仃？阮小乐的茄子一下子卡在喉咙口。
　　啊啊啊啊，就是那个原著中被女主抢了歌后头衔，又被抢了男友黎锋的女人？
　　搁在原著，妥妥一个炮灰女配啊。
　　“真的么？我可喜欢阮伶仃了！当时我还得意过，我和女神共享一个姓氏！”阮小乐抢着表达敬佩之情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可惜零哥立即抢白，“呵呵，只要我零哥看中的，哪有不红的道理。我说阮小乐啊。”
　　零哥舌头大了，大概酒喝多了，也可能是动了些脾气。他夹着一根筷子，指着阮小乐鼻子，声音恶狠狠又带点较真说，“你给我争口气。你才是下一任歌后，听到没？”
　　啊？阮小乐愣了。她一个咕噜，终于把茄子咽了下去。
　　喉咙里立刻泛起一阵酸味。她怯怯瞄一眼隔壁桌的当红女歌手，小声提醒零哥，“星娱乐人气十足的女歌手多了去了。安姐，栗姐，还有‘猫谜’组合，哪轮到我是下一任啊？”
　　零哥醉眼朦胧的，拿筷子敲敲空酒杯杯沿，豪气十足地说，“你不同。你音质特殊。”
　　“阮小乐，我要和你签个卖身契，这辈子都不让你跳开星娱乐。”零哥如是总结。
　　阮小乐一愣，一桌人都哈哈大笑。何陌熙拍拍她的头，安慰她说，骗人的。
　　啊？阮小乐更莫名了。
　　这是被耍了吗？
　　“每个新人在首张专辑杀青后，零哥都会来这套。”何陌熙压低嗓音，小声解释，“自从歌后阮伶仃跳槽后，零哥一直坚信他签下的下一个人就是来挑战阮伶仃的。”
　　“就你啊，零哥未必愿意签无限期合同呢。”他笑着，舀了一碗鱼丸汤。
　　一桌人还在拍桌子笑成一片，指着新人阮小乐打趣说，“妹子，你还真信？”
　　阮小乐尴尬无比，只好埋头对付炸虾。
　　杯盘狼藉的时候，有人骂娘，有人失态，有人干脆趴桌上睡着了。
　　助理小曹让他们赶紧摆姿势，她好拍照造势用。何陌熙与阮小乐就顺势抱了下，她依偎在他肩头，笑容甜美。
　　等到凌晨时，才陆续散场。
　　*
　　晚上。
　　阮小乐睡不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她干脆穿上衣服，到底楼去跑步。
　　昏黄路灯下，她看见转角有一个人影。人影看上去很臃肿，仔细看是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
　　她本来想继续梦游跑步，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冷不丁刹车。
　　听墙角是要长针眼的。但据说好奇心害死猫。
　　“还哭？还哭？”低沉质感的男声，是何陌熙，“再哭我就咬你了。”
　　“又和阮小乐炒CP？上次和梦小诗，再上次和安未然，再再上次……你就不能让零哥消停点？”女声低声啜泣着，但是骂起来一溜烟可利索。
　　女声是谁？似乎也很熟悉啊。栗姐？
　　不对。似乎是‘猫谜’组合的‘迷之小姐’，MS　Mystery。
　　中文名是啥？阮小乐还在绞尽脑汁，哭骂声已经大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闹。又不吻她，最多抱一下撑个场面罢了。”男声越发宠溺，似是爱抚。
　　“不要……我受够了。你和梦小诗，不是差点弄假成真么？”女人啜泣声大了起来，声音哽咽起来，“你害她吃安眠药自杀啊！”
　　“她吃安眠药，关我屁事？”男声也大了起来，但还是压抑着。
　　压抑着也正常。这种事也只适合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说吧。
　　如果不是撕开来了，估计提也不想提。
　　听墙角的人腹诽。
　　迷之小姐，到底是谁呢？
　　苏谜？这名字很苏啊。
　　她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还好掐了下虎口，硬生生给吞咽下去了。
　　然后，她听到了更惊悚的事。
　　这一次，阮小乐靠上下牙咬着手掌，才愣是没吱声。
　　“你差点睡了梦小诗啊。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说一切都是她幻想。你连一分一毫都没逾越。她精神失常，媒体采访时说她幻听幻视，你和零哥也不帮她一把，只当做新专辑卖点。那专辑叫啥？《梦的国度…幻觉盛宴》对吧？这绯闻炒作的！”
　　女声越来越大，嘲讽味道也越来越足。
　　“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衬托专辑主题，‘爱是一场至盛大的幻觉，你是我最终的骗局’。简直了！简直了！”
　　“最后她经受不住舆论，自杀了。星娱乐公司还把这推脱到父母阻止理想上，又说一切是迷局。再最后，又变相把这张专辑炒作为‘最初与最终专辑’，销量居然双白金。”
　　“这次呢？零哥是不是又吩咐你，差点睡了阮小乐，但别真睡啊？还是直接交代你把她办了？”
　　“分手吧。”男声忽然横插一句。
　　“你？”
　　“我说分手吧。”何陌熙声音越来越恼，然后是推搡扭打的声音，再然后是高跟鞋砸在地上。
　　“你用高跟鞋砸我脸？苏谜，你够可以的。”
　　“分手？你酒喝多了？”女人哭腔与骂腔。
　　吵得如此激烈，但居然都是压抑着低声。
　　在星娱乐大厦底楼附近，没人敢当真大吵大闹。
　　阮小乐很是佩服，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专业签约艺人的素养。
　　“你都信不过我人品，我们还谈什么谈？你哪儿听来的故事，还编的首尾连贯？”何陌熙声音透露着无奈，整个声线都充斥着委屈含冤。
　　半响，外面安静了。
　　高跟鞋咄咄离开的声音。
　　阮小乐听完年度大戏，踮手踮脚转身，准备原路线返回。
　　一不留神，却看见何陌熙恰好从同方向走来，她躲闪不及。
　　“阮小乐？”何陌熙愣了下，凑着路灯仔细打量，生怕认错人似的。
　　“是我。不是鬼。”阮小乐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
　　“你都听到了？”何陌熙颇为好笑地反问，他神情倒不尴尬，却有十分感慨。
　　“没……一个字也没听到。”她打哈哈，“我路过的。”
　　何陌熙忽然欺近，单手撑墙。阮小乐被困在狭窄范围，一时呼吸可闻。
　　“我真没听到！我发誓！”阮小乐举起右手。又发觉这话实在太……欲盖弥彰了。
　　“没事。星娱乐的确不是好地方，你现在毁约还来得及。”何陌熙死盯着她，像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
　　欲哭无泪的阮小乐，这才想到歌后养成守则第二条是啥。
　　听墙角会被反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守则…上

　　阮小乐正式出道的时候，是立秋。新专辑发布会上，布景是满山枫叶，她站直身子靠在布景上，摆出各种姿势，笑容璀璨。闪光灯啪啪啪响个不停，黑色话筒凑了上来，问了她各种问题。零哥事先打点过记者，请的全是大牌媒体也全是熟人，唯一被排处在外的“信周刊”也没来闹场，阮小乐很快答了一些八卦绯闻。
　　无论是与师哥魔鬼教主的绯闻，还是与前任新人梦小诗被迫比较，阮小乐都按着稿子，伶俐地转到新专辑上。
　　“非常感谢魔鬼教主何陌熙的指点，是他教会我如何把握制作人柠檬哥的特殊词库。”然后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比喻，从火龙果到半生不熟的猕猴桃，把一众记者都逗乐了。
　　“我相信这次的专辑，既非幻觉盛宴也不是梦镜路线。大家一定会在专辑中找到截然不同的答案。”滴水不漏，甚至都没有提到梦小诗这个名字。
　　最后一个环节是现场演唱。记者们识相地退开一步，摄影师镜头对准布景中央。现场收音是对出道歌手极大的考验，有些干脆就用预录的伴奏假唱。出乎意料地，一身黄色小短裙的少女，只是对着话筒清唱。明亮的嗓音一下子贯穿整个大厅。
　　远方的海鸥，还在叽叽咕咕念叨最初的失望
　　远方的海岸，还被黑夜吞噬看不到黎明希望
　　远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远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字拖足最后一拍，记者们饶是见多识广，都不由埋头加了条笔记。
　　鹦鹉螺音响的音质，阮小乐真是奇迹。
　　第二天各大媒体头条，全是几乎一模一样的标题。
　　《鹦鹉螺的音质，阮小乐下一个奇迹》
　　照片上是黄裙少女略抿着嘴的笑容，酒窝十分显眼。
　　标题下是大篇幅的溢美之词，变相的推荐，夸张的评语。
　　“零哥？你买通了所有的到场媒体？怎么连通稿都写得千篇一律？”阮小乐对着一堆纸质杂志报纸，看着一副又一副的黄色小短裙，愣是合不上嘴。
　　零哥抬抬下巴，让她刷下手机。
　　阮小乐低头刷了下微博、天涯、网易等等，一下子整个人都处于寒武纪化石状态。
　　《聆听海鸥回旋的声音星娱乐再推实力新人》
　　《千呼万唤始出来，粉丝等待一年的年度大作》
　　……
　　她看不下去了，直接问，“零哥，这也太夸张了？我都没出道，哪儿来的粉丝？哪儿来的等待一年？”
　　她忍不住自嘲，“难道粉丝都会穿越时空，穿回到一年前去等待吗？”
　　零哥没好气地解释，人是柠檬哥粉丝，不要误会，谢谢。
　　阮小乐手机唰刷翻了好几页，看到盖楼的话题，各式论坛热贴，实在忍不住感叹水军的力量。
　　“今天才专辑正式上市呢。哪儿来这么多粉丝，零哥你到底请了多少水军啊？”
　　零哥手指上转着铅笔，正对着行程表涂涂改改，嘴上笑得龇牙咧嘴。
　　“妞，你不看电影啊。”
　　阮小乐愣了。
　　最近忙着宣传忙着凹造型，哪有闲情看电影。
　　“《十九岁的秋季》才上映两周。女主在校庆上唱了《远方的海鸥》。”零哥掩饰不住得意，特意补了句，“那片子妥妥烂片。但恰好赶上回忆青春风，又是当红女星夏甜主演。你说呢？”
　　他捂住耳朵，因为知道某人会尖叫。
　　阮小乐倒没尖叫，而是嘿嘿傻笑起来。
　　夏甜。红遍整个影坛的当家花旦，票房强心剂，夏甜。
　　居然能在电影上映的最后一刻，把女主原唱的《远方的海鸥》替换成她阮小乐的声轨。柠檬哥这张专辑，伏线埋得很长啊。难怪是年度大戏，估计早就和《十九岁的秋季》导演打好招呼了。
　　网媒、纸媒、电影……
　　再剩下的最佳渠道就是——
　　“电台你不会全买榜了吧？”阮小乐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处于幽灵状态，分不清南北。
　　巨大的喜悦感，正宛如潮汐一样，一层一层汹涌包围上来。
　　“废话么。”零哥还是在折腾行程表，头也不抬回答，“FM101。7，　FM94。7新歌榜全买了第一强推。”
　　“啊啊啊啊啊，可是好多老牌歌手也在发专辑发单曲呢。第一是不是那啥了点？”阮小乐缩了缩肩膀，感觉潮汐淹没过了鼻尖，快窒息了。
　　“你以为电台的人傻？他们早分了各种榜单，你这算纯新人的新歌榜，与老歌手分开的。”零哥思索了下，“你这榜单貌似叫‘新速度’啥的。反正为了赚钱么，多几个榜单多几个买榜钱。”
　　阮小乐整个人都处于漂浮上气球的感觉。从海洋深处，浮出水面。
　　现在整个人都飘到云端了。
　　不过……
　　不祥的预感袭来。
　　“如果，如果那啥……”她试探着问，那啥那啥了半天才腼腆着问，“如果我让零哥你失望了。销量彻底滑铁卢怎么办呢？”
　　“不会。”零哥斩钉截铁地回答，扔给她一个犀利眼神，“魔鬼教主的绯闻，配上夏甜电影歌的加持，第一张专辑销量死不了。”
　　这是抱大腿的节奏么。还一下抱了俩？
　　腹诽完了，阮小乐吐吐舌头，最后再试探问一句，“零哥，如果销量冰点，是不是我就没有下一张了？”
　　零哥扔了铅笔，走上几步，把接下来的行程扔到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