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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里是妖住的混沌处，没什么好奇怪。
　　四周安谧，暖风和煦，一下一下拂在曲洛的背上，好像哼唱着的催眠曲。栀子花香弥散，熏得人昏昏欲睡。
　　曲洛入了神，恍惚间好像听到迢星在唤他：“郎君……相公……卿卿……小冤家……”
　　声音时远时近，听不明晰，口音也像说戏文的，只能勉强分辩出几个词来。却是一声一声，绵绵不绝。
　　曲洛烦不胜烦，扭过头去：“叫曲洛！”
　　四周光影一动，声音消失，别说迢星，虫子都不见一个。仿佛刚才一切都是幻听。
　　曲洛不由皱眉，绷紧身体站起来，看向楼阁大门。
　　楼阁大门一片灰暗，然后迢星走了出来。他见了曲洛，兴高采烈：“达令，看我买的手机！”
　　迢星挥舞着手机蹦过来，剖开迷雾，拽着曲洛回到满是麻烦的现实。


第10章　旧相识
　　曲洛皱眉瞪他：“你刚才叫我了？”
　　“是啊是啊，”迢星理所当然，“我让你看我买的手机呀。达令你傻啦？”
　　曲洛哽了哽：“是你出楼之前，有没有叫？”
　　不等迢星说话，瓢虫妖凑上来：“您大概是听到了光阴里存留的回音。”
　　“那是什么？”曲洛看向瓢虫妖，好像看邓志峻一样。
　　瓢虫妖莫名心惊，退了一步才想起来：曲洛不过是个人族，并没有修为。对自己更是没有威胁。
　　瓢虫妖直起脊背：“不知您可否晓得，此处是混沌地。仙界和人界的交融之所……”
　　曲洛心念一动。明白了。
　　混沌之地，不但是空间折叠交融，可能时间也有些模糊。
　　瓢虫妖果然说：“所以前时一些主顾在此处说的话，留在了模糊的时间里。您方才看花似乎入了神，不经意听到了些许。”
　　曲洛却皱起眉毛。他听到的是“前时一些主顾”？那一声声分明就是迢星这妖孽……
　　曲洛：我幻听了？
　　“别想东想西啦，不是坏的。揉揉耳朵，就听不见了。”迢星挤开瓢虫妖，凑到曲洛身边。
　　这妖收了手机，双手捏住曲洛的耳垂，搓揉起来。
　　生疼！
　　曲洛挥开迢星的爪子，什么怀疑戒备秒没，只想揍人。
　　不，揍妖！
　　迢星笑嘻嘻躲开，又翻手，手机回到他手上：“达令，看我这个手机好不好？”
　　曲洛：……现在的手机不都那个样？
　　迢星的手机果然和曲洛的手机一模一样，不过多了手机壳。
　　灰白色的手机壳，反面一张五线谱，上面一堆明黄色的音符，闪亮亮。
　　迢星得意洋洋：“好看吧。他们说这是一首歌。”
　　曲洛：……哪里好看了？
　　曲·母胎单身·穷·时尚废柴·直男审美·洛完全不能理解这个手机壳的美。
　　“啊对了，你的手机。”迢星说着，又是一翻左手，曲洛的手机冒出来。
　　曲洛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妖术？”
　　曲洛看得清楚明白，刚才迢星手上什么都没。只是手掌翻覆之间，就将手机变出来了。
　　“这是须弥芥子的法术。我有个小芥子……嗯，总之有个看不见的储物箱子随身带着。约莫这么大。”迢星双臂比划大小。
　　曲洛目测：3m。
　　迢星又是笑，眼眯成一条线，好像筹划什么坏主意：“达令，我的那个箱子里藏了好多好东西，你想不想看看？”
　　曲洛：“嗯？”
　　“只要亲这儿，这儿，和这儿。”
　　迢星欢天喜地凑到曲洛面前，点了自己的左脸，右脸和额头，“亲完不但能看，还能将东西从里面拿……哎呀，别打脸。”
　　迢星握住曲洛攻击来的拳头，掰开，将曲洛的手机塞回了他手里。
　　曲洛恨恨收手，低头看。
　　自己的手机屏上的缝没了——触摸屏被换成了新的。还贴了钢化膜，外面套了手机壳。关键是手机壳，灰色的，一颗明黄的卡通星星。
　　星星有眼有嘴，还有腮红。
　　曲洛：什么鬼！
　　迢星挽住曲洛的胳膊：“为了庆祝我们买了好看的手机壳，今天晚上也吃花甲吧，好不好？”
　　曲洛脑子里全是手机壳星星的两坨腮红，没空搭理迢星。
　　迢星认为曲洛默许了花甲，欢欣鼓舞拉着曲洛大步往门外走。
　　走了两步，迢星一拍脑袋，松开曲洛转头找瓢虫妖：“差点忘记了，向你打听个事儿。”
　　瓢虫妖快走一步上前：“您请说。”
　　“雁飞你知道的吧？”迢星边走边问，“他最近有消息了吗？”
　　瓢虫妖抬头，蓦然笑起：“您竟然和雁飞公子相熟！”
　　迢星见如此，也是松了口气：“看来他有消息了。”
　　“是的。公子成功投胎成人，且还记得前事。年前还回来过……”瓢虫妖顿了顿，“若您是公子的旧识，我可为您去联络。得到公子同意，再将他的联系方式给您。”
　　“好。”迢星想了想，笑起来，“你就和他说，迢星下山了。”
　　瓢虫妖点头应下。
　　说话间，一行已经出了影庄门，迢星对瓢虫妖说：“留步吧。”
　　瓢虫妖点头：“二位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迢星：“对了，雁飞若要与我联络，让他给我家相公的手机发消息。”
　　“什么消息？”曲洛闻言醒神，眼前日光闪动，影庄消失不见。一只小瓢虫自曲洛眼前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四周又成了来时的荒芜之地，夕阳西斜。迢星笑眯眯看向曲洛。
　　曲洛回忆了下刚才迢星和瓢虫妖说的话：“雁飞是谁？”
　　“我们边走边说。”迢星走到曲洛身边，“雁飞是个故友，他是个影徒，修行日久，脸已经可以被人认出来了。”
　　曲洛眉头微动，想起刚才瓢虫妖和迢星的对话疑惑：那他怎么投胎成人了？
　　这么想着，迢星就来解答了。
　　“别看他修为高了，可他是真蠢啊！”迢星恨铁不成钢，“大约是三百年前吧。”
　　雁飞那一世拟人修行，是年十四岁，同一老翁结伴去省城参加乡试。路遇匪徒打劫，他为了救同行者，施用妖法。
　　“雁飞道行高，挺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但他其实又蠢又呆，不会忽悠人。”迢星叹了一口气，“后来那个同行的老头儿把他误认作仙人，就坏了事儿。”
　　雁飞救下了老翁。老翁却因为得见雁飞施用妖法，放弃仕途转而寻求成仙之道。
　　最终老翁入了魔障，为了长生不老，残杀了一名小童用来炼化法器。
　　“这就是邪法修行了。他杀了小孩儿还要炼化魂魄。如果做成了，那莲生就得魂飞魄散。”
　　曲洛放慢脚步，皱起眉头：“那个被杀的小孩叫莲生？”
　　迢星点头：“后来雁飞及时赶到，斩杀了邪修，救了莲生的魂魄。只可惜魂魄残缺，再入轮回也可能消失。”
　　雁飞为了弥补自己引发的灾祸，舍弃妖身，同莲生残缺的魂魄一起投入轮回之中。
　　“这样就或许能保莲生投个人胎。否则任由莲生以残缺的魂魄进入轮回，于雁飞修行也有大损害。”
　　迢星说完，莫名其妙愤怒起来：“那次他去人间修行，我特地给他卜了一卦。我的卦那么准，他听了却非要去，简直是蠢爆了！”
　　“你卜着什么了？”
　　迢星：“情思自此生。”
　　曲洛：……这个叫雁飞的妖，真的不是被你坑死的？
　　曲洛警告自己，日后千万不能听信迢星卜卦。
　　“我很少卜卦，卦象很准的。”
　　迢星见曲洛神情，忙说，“影徒拟人生修行，为的是积累善行功德。要有判断善恶的正心。可一旦有了‘情思’那就是有了私心，就是凶。”
　　所以迢星卜得的卦象，对雁飞来说，就是凶卦。
　　曲洛：那还往人间跑，真勇士。
　　曲洛：“你怎么没拦着？”
　　“哪里拦得住？人也好妖也罢，越是没有越想要去招惹，甚至是仙……”
　　迢星不说了，抿起嘴，看向远方似乎想起了什么旧事。斜阳拉长了他的影子，尽是落寞。
　　一秒。
　　迢星：“咱们还是去吃大肘子吧！”
　　曲洛：……还是让我打你一顿吧！
　　曲洛攥了攥拳头，幸好这时候手机“叮”一声响。
　　短信：盛世别苑十三幢1203。望您周末或工作日18：00后来访。雁飞敬上。
　　来信人是个陌生的号码。
　　迢星探头探脑看了：“居然还给本君规定探访时间？小毛头投胎成人了，了不起啊！达令，等会儿你帮我打他一顿吧！”
　　曲洛：……我只想打你。
　　曲洛低头用手机搜索地图：“盛世别苑就在学校那边，地铁提前一站。”
　　曲洛抬头看迢星。
　　“不去！本君要去老陈记吃大肘子呢。”迢星摩拳擦掌，“让他来老陈记领打。”
　　曲洛瞥了迢星一眼，没说话。
　　迢星委屈：“你不乐意，那就不打了。”
　　曲洛：……关我什么事？
　　曲洛回拨了个电话过去。
　　手机里响了几声，传来一声“您好”，字正腔圆，特别清朗。
　　曲洛：这男的女的？
　　曲洛将手机塞给迢星：“你自己说吧。”
　　迢星挑眉毛，拿起手机有模有样：“雁飞你这个小毛头，给我规定探访时间……什么？你还在上学？什么鬼扯的作业，回头去学堂抄啊……有亲生爹妈了不起啊。我现在还有亲生相公了呢！”
　　曲洛忍无可忍，铆足劲一拳捶在了迢星胳膊上。
　　迢星转头乜一眼曲洛，委屈兮兮，抓着手机语速飞快，对雁飞道：“别废话啦。你要是还有点良心，觉得本君比数学作业重要，等会儿就去老陈记。不去拉倒。不跟你说了，我家相……达令要吃醋啦！”
　　尾音上扬，特别嘚瑟。
　　曲洛：特么地老子是在打你！
　　不是打情骂俏！


第11章　平地摔
　　迢星说完，笑嘻嘻将手机塞回到曲洛手上：“达令，别吃醋。我把雁飞当儿子，我儿子就是你儿子。”
　　曲洛：……
　　问：迢星能打吗？好打吗？怎么打？
　　答：能打，不好打，不知道怎么打，还是别打了。
　　曲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手机，那边已经挂断了。
　　曲洛问：“他多大？”
　　迢星仰面鼓起腮帮子，皱眉想了想，低头掰手指：“一千岁？还是一千五百岁？”
　　曲洛：……特么地老子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迢星说完蹦远了，又转身嚷嚷：“达令快点走，咱们去吃大肘子。去晚了要排队的。”
　　下午五点的老陈记，大堂的桌子已经坐了大半。
　　曲洛迢星进门。
　　服务员热情上前：“您几位？”
　　这下轮到曲洛犯愁了，他问迢星：“雁飞来不来？还是去接一下？”
　　“我也不晓得。”迢星撇嘴，“他说要写什么数学作业，都不要我这个爹……哎呦，来了！”
　　迢星透过玻璃门看向外面。曲洛和服务员也一起看过去。
　　路上行人匆匆，其中一个少年俊朗，头发微卷，左手汉堡右手包子，肩膀上端坐一只小黑猫。曲洛莫名一眼锁定了这人。
　　然后小黑猫扭脸仰头咬了咬少年的耳朵，这人“嗷嗷嗷”叫着冲进了对面的麦当劳。
　　曲洛：……
　　认错人的曲洛只好再去看。
　　一个小男孩出现。小男孩十岁模样，气质不凡。短发大眼，身着西装校服，左手抱着个文件夹，闲庭信步般走向老陈记。
　　接着他抬头看向曲洛迢星。
　　却不等曲洛看清他的表情，小朋友肩膀一阵扭动——左脚磕在右脚上，摔飞了，平铺在路上。
　　曲洛：……
　　“哎呀。真疼。”迢星捂眼。
　　曲洛跑了出去。
　　小朋友已经从地上坐起来，但摔得有点懵，下巴嗑出条血痕。文件夹散开，试卷落在地上。
　　曲洛上前扶住男孩肩膀：“你没事儿吧？”
　　小男孩微微仰脸，满脸是灰：“您见笑了。”
　　曲洛：……怎么就这么违和呢。
　　迢星走出来：“是挺好笑的。还没正式介绍呢，你就行大礼。”
　　曲洛：……
　　说好的一千岁呢？这个只有十岁吧！
　　“快起来。”迢星说着，挽住男孩的胳膊，将他架起来。迢星弯腰又捏了男孩的下巴，左右看看，然后又伸手对着小朋友脑袋一通搓揉。看着特像欺负人。
　　但小男孩不叫不嚷，异常配合迢星。
　　大庭广众之下，他俩一点都不避讳，引了许多路人驻足围观。
　　曲洛不忍直视，转头去捡文件夹和散落一地的试卷和作业纸。作业纸上写着“四（5）班”，试卷上无数鲜红的“×”。
　　更不忍直视了。
　　“没伤到骨头。进店进店。”迢星揽着曲洛的肩膀，撵小鸡一样将小男孩撵进老陈记。
　　进店后，出于“谁知道他俩等会儿要谈什么鬼”的谨慎考虑，曲洛奢侈地要了个小包间，四人座。
　　三人落座，迢星臭不要脸地贴着曲洛。
　　服务员好心拿来湿纸巾和创可贴给男孩。
　　男孩擦了脸，面容清爽了，眼神清澈，气质立刻提升到了古典美男级别。终于对得起瓢虫妖“雁飞公子”的称呼了——如果能再高点下巴上也没创可贴的话。
　　“瞅着没怎么变。”迢星戳着桌子又看了雁飞一番，“你这胎投……嗯？”
　　曲洛踩了迢星一脚，抬头对服务员说：“我们等会儿点单。”
　　服务员明了，留下菜单点头离去。
　　等到门合上，曲洛才示意迢星继续。
　　“还是达令想得周道。”迢星笑眯眯，“对了，达令，这个就是咱儿子，雁飞。”
　　曲洛挥开迢星，对雁飞说：“我叫曲洛。你叫我名字吧。”
　　雁飞浅笑颔首，特别老成持重：“我现在叫汪亚。”
　　迢星挑眉：“汪呀？汪汪汪？汪汪啊，早就同你讲过，平地一摔毁所有。怎么你都投胎做人，重塑了皮囊，还能平地摔出去？”
　　“人族也有先天小脑不发达的。”雁飞面无表情。
　　“那你既然记得前世，好歹也能修炼了吧？”迢星漫不经心说着，用指头戳开面前的菜单，“好好修炼至少不要摔得那么难看。”
　　菜单首页一盘硕大的肘子照。
　　迢星两眼顿时放光。
　　曲洛：……
　　雁飞这儿子果然不是亲生的，还没一盘大肘子有吸引力。
　　“我还在上小学，作业又多又难，尤其是那个数学，特别难。”
　　雁飞平静说着，手指摸了摸文件夹，“何况我还要找莲生。没有时间修炼。”
　　“咦？”迢星挑起眉毛，将目光从大肘子照片转移到雁飞脸上，“你不是护着莲生投胎的么？又留存了前世的记忆，怎么现在却要找她？”
　　“实在是我低估了轮回道。”
　　雁飞坐直，双手搁在了膝头，认真看着迢星：“舍弃妖身堕入轮回后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再醒来时就是个小婴儿，起先一年好像瘫痪在床。更不晓得莲生去了哪里，是不是顺利投胎了。”
　　“这样啊。”迢星唏嘘，“那是得找，不确认她的结局就不晓得你是否消去了罪业，于修行也有妨碍。”
　　雁飞点头。
　　曲洛坐在一边，却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不过他心念一动，问迢星：“你不是会卜卦？”
　　迢星何止会卜卦，还能掐算曲洛的八字克山头。起课卜一下莲生去哪儿，应当不难。
　　“达令，你有所不知。”迢星愁眉苦脸，“莲生的命盘已经被雁飞干扰了，更何况我都没见过莲生。所以测算不出的。”
　　“无妨，此事已经有了头绪。”雁飞忙说，“我得了个法器，可以寻她。”
　　迢星“噌”一下站起来，抓了雁飞的领口将他拖站起来了：“果然你身上藏东西了！我方才还奇怪为何有鬼气。什么法器？莫不是鬼市寻来的？”
　　迢星也不等雁飞动作，径直扯了雁飞的领口，拽出条银链，银链上坠了个玉球。
　　玉球上六道血光扭动，鬼气森森。
　　雁飞被迢星提在手上，脚都悬空了，脸憋得通红。
　　曲洛拍迢星的手：“他现在不是妖族了，没你那么耐打！快把他放下！”
　　迢星嫌弃地松开雁飞，薄怒：“你不要命了吗！没修为的凡人还是个小孩儿，也敢去鬼市！”
　　“去鬼市前，我在影庄取了隐匿符的。”雁飞将玉球塞回衣服里，扣好扣子，“并没有惹出事端。”
　　“也是。”迢星想了想松了口气，特别真诚，“那我们可以点菜了吧？”
　　曲洛：……特么地你就惦记着大肘子！
　　“我去叫服务员。你不许欺负小孩儿。”曲洛站起来出了门。
　　门合上。
　　雁飞抬头：“你怎么不问这是什么法器？”
　　“不想问了。”迢星懒洋洋，“儿大不由娘，你都敢肉体凡胎去鬼市了。我管不了你了。再说了，我现在也不清闲。”
　　雁飞端坐，自顾自说：“这是巡生盘。百来年前，鬼市出现一个修为极高的怨鬼，他会把巡生盘借给有缘人，助其寻一样心中所求之物。”
　　迢星闻言心念一动，坐直了。
　　雁飞：“我们已经三百年没见了，我记得去仙界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