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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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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文道:“如果你能挽回的话,也许不会。”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呢?”
  “好说。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谢怜又笑了。
  灵文道:“当然,我知道,十分之一你都是拿不出来的。”
  谢怜坦诚地道:“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你就是要万分之一,我也是拿不出来的。”
  凡间信徒的信仰化为神官的法力,而他们的每一份香火与供奉,则被称为“功德”。
  笑完了,谢怜严肃地问:“你愿不愿意现在把我一脚从这里踢下去,再给我八百八十八万功德。”
  灵文道:“我是个文神。你要人踢也该找个武神。踢得重一些,给得多一些。”
  长叹一声,谢怜道:“容我再想一想怎么办罢。”
  灵文拍了拍他肩膀,道:“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
  谢怜道:“我是,船到桥头自然沉。”
  若是在八百年前仙乐宫最鼎盛的时期,八百八十八万功德又有何难,太子殿下挥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今时不同昔日,他在凡间的宫观早就烧得一间都不剩。没有信徒,没有香火,没有供奉。
  不消说了。反正就是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蹲在仙京大街边头痛了半天,他才忽然想起来,他飞升快三天了,还没进上天庭的通灵阵,方才忘了问口令是什么了。
  上天庭的神官们联合设了一套阵法,可以令神识在阵法内即时通灵传音,飞升之后必须要进阵。但需要知道口令,神识才能搜到特定的通灵阵。谢怜上次入阵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了,压根不记得口令是什么了,他神识放出去搜了一通,看着一个阵有点像,胡乱进去了。甫一入阵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狂呼冲得东倒西歪:
  “开盘下注买定离手,来赌这次我们太子殿下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会再下去!!”
  “我赌一年!”
  “一年太长了,上次才一炷香,这次三天吧。押三天三天!”
  “别啊蠢货!三天都快过去了你行不行啊?!”
  ……谢怜默默退了出来。
  错了。肯定不是这个。
  上天庭内都是坐镇一方的大神官,个个家喻户晓日理万机,而且,因为都是正经八百飞升登天的天官,自持身份,通常都较为矜持,言语行事往往都端着一派架子。也就只有他第一次飞升时由于太过激动,把通灵阵里每一位神官都抓来打了招呼,无比认真又无比详尽地将自己从头到脚地介绍了一遍。
  他退出之后又是一通乱搜,又胡乱进了一个。这次进去,谢怜心下一松,心道:“这么安静,多半就这个了。”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轻轻地道:“太子殿下这是又回来了?”
  这声音乍听十分舒服,语音轻柔,语气斯文。可细听便会发觉,嗓子冷淡得很,情绪也冷淡得很,倒让那轻柔变得有些像不怀好意了。
  谢怜本来只想按规矩入阵,默默潜伏着就好,但既然人家已经找他说话了,总不能装聋作哑。而且,上天庭内居然还有神官愿意主动跟他这个瘟神说话,他还是非常高兴的。于是,他很快答道:“是啊!大家好,我又回来了。”
  他哪里知道,这一问一答后,凡是此刻正在通灵阵内的神官们,统统竖起了耳朵。
  那位神官慢条斯理地道:“太子殿下这次飞升,真是好大的阵仗啊。”
  上天庭中,可谓是帝王将相遍地走,英雄豪杰如水流。
  欲成仙神,必先成人杰。人间建功立业者或是有大才之人,本来就有更大的飞升机会。因此,毫不夸张地说,什么国主公主皇子将军,在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稀罕物。谁还不是天之骄子怎么地了?大家彼此之间客气客气,便陛下殿下、将军大人、帮主盟主的乱叫,怎么恭维怎么叫。可这位神官这两句下来,就不是那么对味儿了。
  虽然他左一个太子殿下,右一个太子殿下,却教人感觉不到他有半分敬意,反倒像是在拿针戳人。通灵阵内还有其他几位神官也是货真价实的太子殿下,都被他这么几声喊得简直背后发毛,浑身不快。谢怜已听出对方来意不善,但也不想争个高下,心想我跑,笑道:“还好。”那位神官却不给他机会跑,不冷不热地道:“太子殿下么,是还好。不过,我的运气就比较不好了。”
  突然,谢怜听到了从灵文那边传来的一道密语。
  她只说了一个字:“钟。”
  谢怜瞬间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那位被钟砸了的武神!
  既然如此,那人家生气也不是没理由的。谢怜向来十分善于道歉,立刻道:“钟的事我听说了,真是万分抱歉,对不住了。”
  对方哼了一声,品不出来什么意思。
  天界里名头响亮的武神有许多位,其中不少都是在谢怜之后飞升的新贵。光听声音,谢怜说不准这是哪位,可道歉总不能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于是,他又追问了一句:“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此言一出,对面沉默了。
  不光对面沉默了,整个通灵阵都凝固了一般,一股死气扑面而来。
  那边灵文又给他传音:“殿下,虽然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说了这么半天都没认出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一下你。那是玄真。”
  谢怜道:“玄真?”
  他卡了须臾,这才反应过来,略为震惊地传音回去:“这是慕情?”
  玄真将军,乃是坐镇西南方的武神,坐拥七千宫观,在人间可谓是声名显赫。
  而这位玄真将军,本名叫做慕情,在八百年前,曾是侍立在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的一名副将。
  灵文也很震惊:“你不会真的没认出来吧。”
  谢怜道:“真的没认出来。他以前跟我说话又不是这个样子的。而且上次我跟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不是五百年就是六百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听得出他的声音。”
  通灵阵内依然沉默。慕情一声不吭。而其他神官们则是一边假装自己没在听,一边疯狂地等待着他们中的谁快点继续接话。
  要说这两位,也是比较尴尬。个中曲折传了这么多年,大家早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当年谢怜贵为仙乐太子,修行于皇极观。这皇极观,乃是仙乐国的皇家道场,择徒标准严格。慕情贫民出身,父亲是一名被斩首的罪人,这样的人是根本没资格进皇极观的,所以他只能当杂役,在观中是给太子殿下打扫道房、端茶送水的。谢怜看他刻苦努力,便请求国师破例收他为徒。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慕情这才得以入观修行,与太子一同修行。而飞升之后,谢怜也点了他的将,带着他一齐登了仙京。
  但是,在仙乐灭国,谢怜被贬下凡后,慕情并没有追随于他。不但没有追随,甚至连一句话都没为他说过。反正太子没了,他便自由了,找了个洞天福地发奋苦修,不出几年,渡了天劫,自己飞升了。
  当初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如今也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不过,两人境地彻底掉了个个儿就是了。
  这头,灵文道:“他很生气。”
  谢怜道:“我猜也是。”
  灵文道:“我去说点别的吧,你快趁机走了。”
  谢怜道:“不用了吧,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就行了。”
  灵文道:“不用吗?我看着你们都尴尬。”
  谢怜道:“还好啊!”
  谢怜这个人,什么都可以,就是死不可以;什么都不多,脸一定丢得多。比这尴尬多少倍的事他都干过,心里当真觉得还好。谁知万事不能先说好,他刚说了一句“还好”,便听一个声音咆哮道:“谁他妈拆了我的金殿?!滚出来!!!”
  这一声怒吼,听得阵内诸天仙神们头皮都要炸开了。
  虽然肚子里已是江湖翻滚,但还是个个屏息凝神,一声不吭地等着听谢怜要怎么回这一句喝骂。哪料到,没有最精彩,只有更精彩,谢怜还没开口,慕情先出声了。
  他就笑了两声:“呵呵。”
  来人冷冷地道:“你拆的?行,等着。”
  慕情淡淡地道:“我可没说是我,你别含血喷人。”
  对方道:“那你笑什么?你有病?”
  慕情道:“无他,你说的话好笑罢了。拆你金殿的人现在就在通灵阵里,你自己问吧。”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谢怜无论如何都不好意思就这样跑了。
  他干咳一声,道:“是我。对不起。”
  他一出声,后来的这位也沉默了。
  耳边,灵文又传音来了:“殿下,那是南阳。”
  谢怜道:“这个我认出来了。但是他好像没认出我。”
  灵文道:“不。他只是在凡间游荡得比较多,回仙京比较少,不知道你又飞升了而已。”
  南阳真君,乃是坐镇东南方的武神,坐拥近八千宫观,极受民间百姓的爱戴。
  而他本名风信,在八百年前,乃是仙乐宫太子殿座下第一神将。
  风信其人,忠心耿耿,从谢怜十四岁时便是他的侍卫,随太子一齐长大,一齐登天,一齐被贬,一齐流放。可惜却没一齐熬过这八百年,最后终是,不欢而散,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对谢怜的负债金额很在意,请参考这个并不严谨的货币换算公式:1功德≈18RMB
  通篇瞎编。不要套任何既有的修真或仙侠设定。非心性流,也非修真黑社会,没有修炼过程,飞不飞升只在作者一念间。


第3章 破烂仙人三登仙京
  昔年的主上沦为无香火无宫观无信徒的三无笑柄,两名座下侍从却都渡了天劫,飞升为坐镇一方的大武神,这般境况,任谁也没法不多想。如果要谢怜在风信和慕情中选究竟哪一个更让他尴尬,他会说“都还好啊!”但如果让旁人来选,他们是更想看谢怜和风信互殴,还是更想看谢怜和慕情互殴,那大家就各有口味了。毕竟都有充足的互殴理由,难分高下。
  所以,风信那边许久无人应答,竟是一句不接,直接隐了,大家都十分失望。谢怜则收了个尾,再打自己几大板,道:“我也没料到会闹成这样,非是存心,给诸位添麻烦了。”
  慕情凉飕飕地道:“哦,那还真是太巧了。”
  好巧,谢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怎么会刚好砸了慕情,又拆了风信,教旁人来看,简直就像是他在蓄意报复。可事实如此,他就是那种,在一千杯酒里选一杯下毒、无论怎么选都绝对会选到毒酒的人。但人家心里怎么想,你也没办法,谢怜也只能道:“各位的金殿和其他损失我会尽力补救,还望能给我一点时间。”
  虽说是用拂尘尾巴想也知道,慕情肯定还想继续吹凉风,但毕竟他的金殿又没受损,砸到他的钟还被他劈了,再咄咄逼人就显得难看了,有失身份,于是,他也隐了不语。谢怜一看,烂摊子都自己走了,便赶紧的也跑了。
  他尚是认认真真地在思索该上拿去弄来这八百八十八万功德,第二日,灵文便请他去了一趟灵文宝殿。
  灵文是司人事的神官,掌人事亨通、平步青云,整座宝殿从地面到穹顶堆满了公文和卷轴,那景象十分震撼,使人惊恐万状。谢怜一路走来,每个从灵文殿出来的神官都托着过人高的公文,面无人色,不是一脸崩溃就是一脸麻木。进了大殿,灵文转身,开门见山:“殿下,帝君有事相求,你可愿助他一臂之力?”
  天界有许多位真君、元君,但能称帝君的,只有一位。这位若是想做什么事,那可是从来用不着求别人的。因此,谢怜怔了怔,才道:“何事?”
  灵文递给他一只卷轴,道:“近来北方有一批大信徒频频祈福,想来很不太平。”
  所谓大信徒,一般指三类人:第一类,有钱人,出钱烧香做法事、修建宫观庙宇;第二类,能向旁人宣法讲道的传道者;第三类,身心彻底贯彻信念者。其中以第一类最多,越是有钱人越是敬畏神鬼之事,而天底下有钱人如过江之鲫;第三类最少,因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那么这个人境界一定很高,离飞升也不远了。这里所说的,明显就是第一类人。
  灵文道:“帝君目下顾不上北方,若你愿意代替他去一趟,届时无论这批大信徒还愿时供奉功德几何,尽数奉于你坛上。你看如何?”
  谢怜双手接过卷轴,道:“多谢。”
  这分明是君吾在帮他的忙,却反过来问他愿不愿意帮自己的忙,谢怜哪里看不出来,但也找不到更能表达心中所思的言辞来代替这二字了。灵文道:“我只负责办事,要谢便等帝君回来你再自己向他道谢吧。对了,你可需要我给你借什么法宝?”
  谢怜道:“不必了。便是给了我法宝,我下去就没法力了,也不能用啊。”
  谢怜被打下去两次,法力尽失。在天界还好说,天界乃诸天仙宫荟萃之地,灵气充沛,源源不绝,信手拈来便可化为己用,一旦回到人间,那他可就傻了,要想斗法,只能凑合着找人借点来用,多有不便。
  灵文思忖片刻,道:“那最好还是借几名武官来助你一臂之力。”
  现任的武神们不是不认识自己就是不待见自己,这点谢怜还是清楚的,他道:“也不必了。你借不来人的。”
  灵文却自有考量,道:“我且试试。”
  试不试都没差,谢怜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由她去试。于是,灵文便进了通灵阵,朗声道:“诸位,帝君北方有要务,急需用人。哪位武神殿下能从殿里拨两名武官过来?”
  话音刚落,慕情的声音就轻飘飘地冒了出来:“听说帝君现下不在北方,怕是给太子殿下借的吧。”
  谢怜心想:“你是一天到晚都守在通灵阵里吗……”
  灵文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心中直想把妨碍她办事的慕情一巴掌拍出阵外,口上笑道:“玄真,我这两天怎么老是在阵里看到你,看来最近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恭喜恭喜。”
  慕情淡淡地道:“手伤了,在养伤。”
  诸位神官心道:“你那手往日劈山断海也不在话下,劈个傻钟还能怎么你了?”
  灵文本想先骗两个过来干活再说,岂止慕情一猜便知,偏生还说出来,这下肯定找不着人了。果然,半晌无人影响,谢怜也不觉有甚,对她道:“你看,我说过借不来人的。”
  灵文道:“玄真要是没说话,可以借到的。”
  谢怜笑道:“你那话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雾里看花美三分,人家以为是给帝君办事,当然叫得来,但若来了发现是跟我共事,只怕要闹了,又如何能同心协力。我反正一个人惯了,也没见缺胳膊少腿,就这样吧。有劳你了,我这便去了。”
  灵文也无法了,一拱手,道:“好罢。预祝殿下此去一帆风顺。天官赐福。”
  谢怜回道:“百无禁忌!”挥挥手,潇洒离去。
  三日后,人间,北方。
  大路边有一间茶点小铺,铺面不大,伙计简单,但贵在景好。有山有水,有人有城。都有,不多;不多,正好。身在景中,若是在此相逢,必成妙忆。店中茶博士清闲极了,没客时,便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看山看水,看人看城,看得乐呵呵,看到远远路上走来了一名白衣道人,满身风尘,仿佛走了很久。行得近了,与小店擦肩而过,忽然定住,又慢吞吞地倒退回来,一扶斗笠,抬头看了一眼酒招,笑道:“‘相逢小店’,名字有趣。”
  这人虽然略有倦色,神色却是笑眯眯的,看得人两个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弯。他又问:“劳驾,请问与君山是在这附近吗?”
  茶博士给他指了方向,道:“是在这一带。”
  这人吐了口气,总算是没把魂儿一起吐出来,心道:“终于到了。”
  正是谢怜。
  他那日离开仙京,原本是定好了下凡地点,要落在与君山附近的。谁知他潇洒地离去,潇洒地往下跳时,袖子被一片潇洒的云挂了一下,是的,被云挂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挂上的,反正万丈高空打了个滚,滚下来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徒步三天后,终于来到了原定落地地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进了店,谢怜捡了靠窗的一张桌,要了茶水和点心,好不容易坐定,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哭哭啼啼、敲锣打鼓之声。
  他朝大街上望去,只见一群男女老少簇拥着一顶大红花轿,从大路上走过。
  这一队队伍,透露着十足的古怪之气。乍一看,像是送亲队伍,但细一看,这些人脸上的神情,有严肃,有哀戚,有愤怒,有恐惧,唯独没有喜悦,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偏偏又都穿红戴花,吹吹打打。这情形,当真是诡异极了。那茶博士手提铜壶,高高悬起,点了一点,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只摇了摇头,这便下去了。
  谢怜目送那奇怪的队伍远去,定定思索片刻,正要拿出灵文给的卷轴再看一次,忽觉一件耀眼的事物一闪而过。
  他一抬头,一只银色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那只银蝶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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