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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公墓-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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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瑞琪儿负责看护姐姐。瑞琪儿能待在家里忍受那种腐臭味?要是她受不了将死的。不正常的姐姐,那他们还每年送她到佛蒙特女童子军营待六个星期干什么?给盖基和艾丽买些新衣服就补偿了这一切吗?“你要是别再招惹我女儿,你上医学院的费用全由我出……”但是你女儿得了脊髓性脑膜炎要死时,却是另一个女儿在陪伴着她,你怎么没挥舞着你那支票簿呢?你个老混蛋,你为什么没雇个看护员来照顾赛尔达,却让8岁的瑞琪儿看护她?
路易斯想着,站起身,下了床。
瑞琪儿惊慌地问:“你要去哪儿?”
“给你拿一片镇静药。”
“你知道我不——”
“今天晚上你需要。”
瑞琪儿吃了药片,又给他讲了后来发生的事,她的嗓音一直都很平静,镇静药起了作用。
隔壁的邻居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蜷缩成一团正在一遍遍尖叫着“赛尔达死了”的8岁的瑞琪儿。她的鼻子正在流血,她浑身都是血,那个邻居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并通知了她的父母。邻居是在给瑞琪儿止了鼻血,让她喝了一杯热茶和吃下两片阿司匹林后,才从瑞琪儿嘴中知道她父母去城里另一端的卡布龙夫妇家了,卡布龙先生是瑞琪儿父亲公司里的会计。
到晚上时,戈尔德曼家里大变了样。赛尔达死了,她的房间被彻底地清洗消毒,所有的家具都搬了出去,房子变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大盒子,后来——直到很长时间以后,这个房间成了戈尔德曼太太的缝纫室。
那天晚上瑞琪儿做了个噩梦,早上两点钟她尖叫着“妈妈”醒来,发现自己吓得几乎都动不了,下不了床了。她的背部疼得厉害,因为白天翻动赛尔达时神着了背。她翻动赛尔达对任何人来说都会认为是为了不让她噎死,是最基本的、明显的爱护赛尔达的举动,但瑞琪儿却不这么看,她拉伤了背部,瑞琪儿认为这是赛尔达透过坟墓在向她报复。赛尔达知道自己死了,瑞琪儿会高兴的;赛尔达知道瑞琪儿从房子里跑出来大声叫着“赛尔达死了,赛尔达死了”时,是在大笑,而不是哭叫的;赛尔达知道她是被谋杀的,因此她要让瑞琪儿也得上脊髓性脑膜炎,然后瑞琪儿的背部很快也会扭曲变形,她也会不得不待在床上,慢慢地,但肯定会变成个怪物,她的手也会弯曲变形像鸟爪子。过一会她就会疼得叫起来,像赛尔达一样,然后她也会开始尿温床,最后会噎死的,这是赛尔达的报复。
没人能使瑞琪儿不信这些——就是她的妈妈、爸爸,或是莫瑞大夫都不能。莫瑞大夫给她诊断了一下,认为只不过是轻微的背部拉伤,接着粗鲁地让瑞琪儿不许胡闹。大夫说她应该记得姐姐刚死,她父母够悲伤的了,这不是她在那里像孩子似地哭闹以引起父母注意的时候。
只有那慢慢减轻的背疼使瑞琪儿相信这既不是赛尔达超自然的复仇也不是上帝对邪恶的人的惩罚。好几个月后(实际上是好几年后),她还会一遍遍做这种姐姐死去的噩梦,醒来后她就会伸手去摸背部,以确信自己没事。噩梦过后她总会想象着壁橱的门会突然打开,赛尔达会偷偷地走出来,面色青紫,身体扭曲,眼睛翻白,拖着舌头,手伸出来像爪子一样要杀死瑞琪儿这个凶手。而瑞琪儿则躺在床上,手正在摸着背部……
瑞琪儿没参加赛尔达的葬礼,从那以后她再没参加过任何人的葬礼了。
路易斯说:“你要是以前就告诉我这些事的话,我就会明白许多事了。”
“路易斯,我不能。”瑞琪儿简单地说道,她的声音里满含着睡意,“自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我想是一直有点害怕谈论这个话题。”
路易斯想,啊,是的,只是有一点害怕。
“我好像没法阻制自己,脑子里我知道你是对的,死亡是很自然的——甚至是好——事——但是,我思想里知道的和我心里发生了……”
“是的。”路易斯说。
“那天我向你大发雷霆,我知道艾丽不过是对死亡的想法感到悲哀,因此在那儿大哭……其实是一种适应了解死亡的方式……但我没法控制自己,对不起,路易斯。”
路易斯抚摩着妻子的头发说:“不必道歉,不过只要你能感觉好些,我什么都不在意。”
瑞琪儿笑着说:“确实,你知道,我觉得好多了,我觉得好像自己除掉了某种毒害了我许多年的东西。”
“也许是的。”
瑞琪儿的眼睛合上了,然后又慢慢地睁开了说:“路易斯,请别埋怨我父亲,那时对他们来说也很难。赛尔达治病的费用非常大,因此我爸爸失去了向郊区扩大业务的机会,而且市中心商店里的销售额也直线下降,更重要的,我妈妈她自己那时候也快疯了。啊,后来终于全摆脱了,好像赛尔达的死给我们带来了转机和以后的好时光似的。是有过萧条的时期,但后来钱松了些,爸爸得到了贷款,从那儿以后他再没回忆过去。但我想,那也正是他们总是全力关注我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我是惟一活着的……”
路易斯说:“还有内疚。”
“我想是的,等他们下葬诺尔玛时,我要是借口生病不去,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会的,亲爱的。”路易斯停顿了一下,接着握着妻子的一只手说:“我能带艾丽去吗?”
瑞琪儿的手紧握了一下,说:“噢,我不知道,路易斯,她还太小……”
路易斯提醒妻子说:“她一年前就已经知道了婴儿是打哪儿来的了。”
瑞琪儿咬着嘴唇看着天花板沉寂了好一会,终于说:“要是你认为那样好的话,要是你认为那不会……那不会伤害她的话……”
“瑞琪儿,到这边来。”路易斯说。那天晚上两个人紧拥着睡在路易斯的床上,半夜里瑞琪儿颤抖着醒来,镇静药的效力已经过去了。路易斯用手抚摩着妻子,小声地在她耳边说着:“没事,没事。”使她镇静了下来,后来她又睡着了。
三十三
“让我们为她祈祷吧。因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像山谷中的花一样,今天还在开放而明天可能就会凋零。人的生命就像一个季节,来了又去了。让我们祈祷吧。”
艾丽穿着专为这种场合买的一件海军蓝的裙子,她突然低下头来,动作之快以至于坐在她身边的路易斯都听到了她脖子里的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了。艾丽很少去教堂,当然这又是她第一次参加葬礼,在教堂里的葬礼使她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她有些沉寂不安。
对路易斯来说,他很少有机会单独冷静客观地观察过女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对儿子的爱而忽略了女儿。但今天他想他看到了孩子对生命将逝的反应中的第一个发展阶段,几乎只是好奇。艾丽默不作声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甚至乍得穿着黑西服和皮鞋走来弯腰吻了她一下说“宝贝,你来了我真高兴。我打赌诺尔玛也很高兴”的时候,艾丽还是瞪大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没有作声。
牧师说完了祝祷词,祈求上帝帮助他们,让死者安息,然后说:“请抬棺的人到前面来好吗?”
路易斯刚要站起来,艾丽拉住了他,拼命地拽着他的胳膊,她看起来吓坏了。“爸爸!你要去哪儿?”艾丽存心叫人听见似地低声问。
路易斯又坐在女儿身边,一只手搂着她说:“宝贝,我是抬棺的人之一,就是说我要去帮助把诺尔玛抬出去。要有四个人来抬,有我,乍得的两个侄子和诺尔玛的弟弟。”
“那我在哪儿能找到你呢?”
路易斯向教堂前面看了一眼,其他三个抬棺者已经聚在那儿了,还有乍得。其他的人哭泣着一个接一个向外走。
“你就出去站在台阶上,我去找你,好吗?艾丽。”
“好的,只是你别忘了我,别丢下我不管啊!”
“不会的。”
路易斯站了起来,而女儿又拉了一下他的手,说:“爸爸?”
“怎么了,宝贝?”
艾丽小声说:“别把她摔掉在地上了。”
路易斯走到前面,乍得给他介绍了一下他的侄子们,实际上是乍得的叔叔的后代了。他们都是20多岁的棒小伙子,长得很像。路易斯也看到了诺尔玛的弟弟,大概50多岁,虽然脸上带着失去家人的痛苦,但好像还是很坚强似的。
路易斯说:“很荣幸认识大家。”说完他觉得有点尴尬,因为只有他是乍得家以外的人。
他们向他点了点头。
“艾丽没事吧?”乍得边问路易斯,边向艾丽点了下头。艾丽正在教堂门厅那儿徘徊着,向里看呢。
当然了……她正在想确认我不会变成一股轻烟升上天去呢。路易斯想着,几乎要笑了,这种想法又唤起了另一个意识:渥兹恐怖大帝,笑容消失了。
路易斯说:“是的,我想没事。”说完他举起手向艾丽挥了一下。艾丽也举手向他挥了一下,然后一阵风似地走出去了。有一刻路易斯有点又吃惊又不安,觉得女儿怎么那么像个大人似的呢。那只是某种印象,不管是怎么一闪而过,但却使人迟疑。
“大家准备好了吗?”乍得的一个侄子问。
路易斯点点头,诺尔玛的弟弟也点了点头。
乍得说:“慢着点。”他的声音哽咽了。然后他转过身低着头,缓慢地向过道走去。
路易斯走到乍得为妻子精心挑选的灰色钢制棺材的左后侧,抓住抬杆,四个人慢慢地向外边走去。二月里天气虽晴但仍很冷,有人……可能是教堂的管理人在滑溜溜的路上铺了一层煤渣。马路边上的一辆卡迪拉克灵车排放着白色的雾气。葬礼主持人和他那高大强壮的儿子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准备着万一有人(也许是诺尔玛的弟弟吧)滑倒了或累了时换一把手。
乍得站在主持人旁边,看着他们把棺材放到车上,然后点了支烟,说:“再见了,诺尔玛,我一会儿就去看你,我的老女孩。”
路易斯用一只胳膊搂着乍得的双肩,诺尔玛的弟弟站在乍得的另一侧,靠得很近,葬礼主持人和他的儿子走在了后面。乍得的那两个强壮的侄子已经做完了自己搬运棺材的工作,很高兴自己能完成使命离开。他们跟乍得和他的妻子并不熟悉,只是偶尔不得不来拜访一下乍得和诺尔玛,坐在他家的门厅里吃点饼干。喝些啤酒什么的,他们其实很疏远的。
对于这些人来说,乍得一家是生活在过去里的,过去的事往往会使人想起来一下,马上又忘掉了。如果说人体不过是装着人的灵魂的信封的话,那这棺材则只是装着人体的信封了。而对于这些强壮的年轻人来说,过去不过是一封将被丢掉的信。
上帝保存着过去,路易斯想着,突然颤抖了一下,因为他想到将来自己的孙子们会怎样看待他,一定也是生疏的。人们的家族成员越来越少,人们的焦点转移了,老照片里闪现着年轻的面孔。
只有上帝才保存过去的东西。路易斯又想起这句话,紧紧地搂住了老人的肩膀。葬礼司仪员把鲜花放到了灵车后面。电动的窗户升起来了,又呼地落回到原处。路易斯走回到艾丽站着的地方,两个人一起向他们自己的旅行轿车走去。路易斯紧紧地抓着艾丽的胳膊以使她不滑倒。汽车的发动机发动起来了,艾丽纳闷地问:“爸爸,他们为什么亮着灯?为什么在中午还亮着灯。”
“他们这么做,”路易斯听着自己粗重的嗓音说,“是为了向死者致意。”他扭开打亮车前灯的旋钮,对艾丽说:“走吧。”
最后墓地里的仪式也举行完了,实际上是在希望山墓地的小礼拜堂里举行的。天太冷,得等到春天以后才能给诺尔玛挖坟墓下棺材。他们终于要回家了,突然艾丽大哭起来。
路易斯有点吃惊地看着她,但并不觉得慌乱地说:“艾丽,怎么了?”
艾丽抽泣着说:“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饼干了。她做的燕麦饼干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干。但是她以后再也不能做了,因为她死了。爸爸,为什么人们必须死啊?”
“我真的不知道,”路易斯说,“我想是为了给新的人们空出地方来吧。为了像你和你弟弟这样的小孩们。”
“我永远也不结婚或者过性生活,也不生小孩!”艾丽大声说,哭得比以前更凶了。她接着说:“这样也许我就永远不会死!死太可怕了!太邪恶了!”
路易斯镇静地说:“但死也是一种痛苦的结束。作为医生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痛苦,我在这儿的大学里工作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厌倦一天到晚地看着这些痛苦。年轻人通常会有疼痛……甚至剧痛……但这跟痛苦不一样。”他停了一下又说,“宝贝,信不信由你,等人老了的时候,死亡就不会像想象的那样可怕和糟糕了。你还有好多好多年才能变老呢。”
艾丽大声地哭着,后来她抽泣了一会,再后来就不哭了。快到家的时候,她问能否开收音机。路易斯说可以,艾丽就找到一个电台,正播着史蒂芬斯唱的《这所老房子》的歌,一会儿艾丽就跟着一起唱起来了。到家后,她找到妈妈,给瑞琪儿讲了关于葬礼的事儿,而瑞琪儿静静地充满同情地听着,鼓励艾丽讲下去……但路易斯认为妻子面色苍白,好像想了很多。
后来艾丽问瑞琪儿是否知道怎么做燕麦饼干,瑞琪儿放下手中正在织的毛衣,立刻站起身来,好像一直在等着艾丽问这事或别的什么事,说:“知道啊,你想要做一炉吗?”
艾丽大喊着说:“咦!妈妈,我们真的能做出来吗?”
“要是你爸爸能照看一个小时盖基,我们就能做出来了。”
路易斯说:“我很愿意照看呢。”
路易斯晚上读了一会《医疗文摘》杂志,看到一篇长文章,并做了些笔记。他正打算找本书查看一下有关文章的观点的材料,然后写封反驳文章中观点的信呢,瑞琪儿边从楼上向下走边说:“路易斯,你能上来一下吗?”
路易斯抬头看了妻子一眼说:“等一会儿。有什么事吗?”
“孩子都睡熟了,两个都是。”
路易斯仔细看着瑞琪儿说:“是啊,他们都睡了,你还没有?”
“我没事,刚才在看书。”
“你没事?真的吗?”
瑞琪儿笑着说:“是的,我没事,我爱你,路易斯。”
“我也爱你,宝贝。”路易斯扫了一眼书架,找到了正要找的书,他伸手去拿那本书时,听到瑞琪儿说:“你和艾丽出门的时候,丘吉抓回一只老鼠,给弄到房子里来了。”瑞琪儿试图笑着说:“哎呀,你不知道有多糟。”
“天啊,瑞琪儿,对不起。”说完他希望自己说话时没有带出自己当时感觉到的内疚感,“真的很糟吗?”
瑞琪儿穿着粉红色的法兰绒睡衣,脸上洗掉了化妆品,前额闪闪发光,头发用橡皮筋扎成一个短短的马尾辫,她坐在楼梯上像个孩子。瑞琪儿答道:“我收拾好了。但你知道吗,我不得不用吸尘器的附杆把这个大笨猫赶出房子,可它还想吃那只死老鼠呢。而且我赶它的时候,它向着我咆哮。丘吉以前从没向我咆哮过,最近它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路易斯,你想它会不会是得了犬瘟热或是别的什么病啊?”
“不会。”路易斯慢慢地说,“不过要是你希望的话,我会带它去看兽医的。”
“我想小猫会没事的。”她目光炽热地看着路易斯说,“不过你能上楼了吗?我只是……我知道你在工作,但是……”
“当然能。”路易斯站起身,好像自己没做什么要紧事似地说。而且,确实,这事也不重要。只是他知道那封信永远不会再写出来了,因为现在的思路到明天就会被新的东西打断了。但是他得牺牲这封信去安慰妻子,那只老鼠肯定是血淋淋的,肠子流出,也许没有脑袋。是的,他得安慰妻子。有这种事出现,都是因为他让那只该死的猫死而复生的缘故。
他关了灯说:“我们上床去吧。”他搂着瑞琪儿,爱抚着她一起上楼了。但就在他们在床上亲热的时候,路易斯仍在听着窗外的寒风呼啸声,想着那只过去属于女儿,现在属于自己了的猫丘吉现在在哪儿呢,它正在哪儿偷偷摸摸地捕食什么呢?男人心肠更硬些,路易斯想,给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织过一对帽子的诺尔玛,此刻正躺在棺材里,殡仪员放在她口中用以支撑她那干瘪的两颊的棉花可能都变黑了吧。
三十四
艾丽已经6岁了。她生日那天从学校回来时,头上斜戴着一个低帽子,拿着几幅朋友们为她画的画,还讲了几个在课间休息时打屁股的坏故事。流感传染期过去了,路易斯他们不得不送了两个重病学生去州医疗急救中心,哈都还可能救了一个叫彼得的新学生的命,他刚入学不久就得了痉挛。瑞琪儿对布鲁尔球队的一个金黄头发的球员极着迷,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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