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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伯特来自地球-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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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念。
Z
这是Z第一次向他道谢。
尤里安蜷缩起四肢,想,他到底有哪里值得Z向他道谢。如果不是遇见他,Z会在下一单活拉到足够的氦…3,从一片安全平静的大陆起航。他能够规划出一条完美的航线,他的船上会有该有的一切。Z会读着书,漂浮于他的培养皿之间,飞向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然后,等他满足于探索,詹姆斯·Z·库克船长会选择返航,告诉旧大陆的遗老们错过了什么,前途又有着什么。
他会有完美的未来,如果他没有遇见尤里安。
Z总是把恋爱和找死联系在一起,那本是毫无道理的,却竟然都应验。他说人类的一切都是有限的,包括感情和关注,却又慷慨地将感情分赠给尤里安。Z到底是怎么想的?去触摸昏睡的他,接受他的感情,然后为此失去一切,独自走向终点,在一艘飞向未知处的单程船上,为尤里安留下的一本数字相册向他致谢。
尤里安感觉心脏被命运攥成不成形的一团。悲剧是一切美好跌碎在触手可及处。
第三封信的到达是仅仅13小时后。仿佛Z一觉醒来,忽然想起还有些话要与尤里安说。
致尤里安,
我不是为你而去。
记住我的话,如果我去了那里,那绝不是因为任何其他的理由。不是因为那群普列谢茨克人,不是因为普朗克号,不是因为形势所迫,不是因为救你,甚至都不是因为我能去。只是因为我想去。
勿念。
Z
这些话语在Z而言足够骄傲,却又太过直白。尤里安猜测或许是Z喝了点儿酒,又想起Z的原则是不在危险情景下喝酒。Z是不舍得放纵的,他的性命有更好的用处,该用在追寻遥不可及的流浪行星,不该用在拯救一个无药可救的男朋友。
Z说他没有。他们都心知肚明,Z有,只是他说他没有。
这有点类似一种安慰。太空牛仔不安慰,但尤里安觉得Z是在安慰他。这点安慰并不会减轻他心中的愧疚,但至少靠着这点安慰,这点情感上的牵系,他可以将自己抛飞在这寂寂深空,暂时放下心上的重担。他在混乱中度过了66个小时,现在终于可以真正地、不被无数噩梦惊扰地,睡上一觉。
或许他会在梦里与阿尔伯特号重遇。或许他能在梦里回到与阿尔伯特号的初遇。
他醒来时,第四封通讯已经抵达。
致尤里安,
氦…3已烧到亚临界状态。聚变发动机预计在1小时内失效。记得校准红移,虽然下一封通讯大概会超过通讯限制距离。
一切顺利,我路过一颗彗星。
Z
尤里安呼吸一顿。他与Z之间的距离已经接近0。8日地距离,超过了通讯限制距离。这很可能就是最后一封通讯,但尤里安仍然迅速扑到接收器前,校准了红移。那是一种绝望的希望,就像那艘氦…3燃尽的船上,Z告诉他一切顺利。
他焦虑地等待着,先等来的却不是Z的通讯,而是SOS信道的开启。人类社会通用的紧急通讯信号反复在这一片天域传播。那是豆荚舱的呼喊。然而尤里安唯一关注的那个频段,始终悄寂无声。
第122小时,豆荚舱被一艘海盗船救起。尤里安跟海盗交涉,以买下船只的价格交换了船只的航向控制和通讯频道的全部使用权。他让海盗船行驶在与豆荚舱相同的轨道和速度上。
在第130小时,更高放大功率的船上接收器收到了极其微弱的第五封通讯。
Major Z to ground ntrol;
Though I'm past one hundred million miles;
I'm feeling very still。
And I think Albert knows which way to go。
Tell you。。。 I think you know。
从那以后,什么都没有。阿尔伯特号与豆荚舱、乃至与人类社会的距离,彻底超出定向通讯的距离限制,淹没在无线电波段的茫茫噪音中。
尤里安反反复复地重读这几封通讯,每一封信都使他痛苦,使他幸福。他阅读Z的短短几句话,像在翻阅他与Z的过去,像在解析Z的人生。Z写下的是致尤里安,而尤里安读到的却仿佛是致地球,致生命。
第二十四章
尤里安坐在舷窗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无穷无尽的宇宙。
“你该休息一会儿。”耶索特说。仅仅一年不见,这位最好的中间人却仿佛老了十岁。他将尤里安的行踪卖给了独联体,又在事情平息后暗地营救他。在耶索特与亚美印加打交道的日子里,他们曾经打过绝好的配合,甚至成为了朋友。但那都是过去了。尤里安早就明白每个人都有价格,他只是一直没能习惯。
“我不会死在这里。”尤里安说。他从舷窗边跳下来。这是一艘巨大的客运船,就算开启重力系统也不用关闭舷窗。
尤里安搭乘那艘狭小的海盗船,花了十个月抵达木卫欧罗巴。在那里,他遇见了耶索特雇佣的太空牛仔。又过了四个月,他们到达火星。耶索特出面将他带上这艘客运船。尤里安就像个货物,在广袤宇宙中被辗转运载。
他穿上拖鞋,跟着耶索特走向医疗舱。他问:“今天收到信号了吗?”
他这样询问,仿佛是抱有希望的,耶索特因而露出了怜悯的表情。他摇了摇头,尤里安便明白了。他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下意识地抚摸手腕上的匿名终端。他现在佩戴两个终端,一个新身份的终端,链接着行星网络,一个永远离线的匿名终端,永远保存着一条航线,五封通讯。
耶索特送他进了医疗舱便离开,护士将他带进检查区。
医疗舱的成员对尤里安已经很熟悉,他登上客运船当天就进了急诊室,原因是肌肉和骨密度的流失。从豆荚舱逃生到抵达火星,这之间十四个月里,尤里安一直没有进行重力训练。他自认只是忘了,但耶索特坚持认为他是心如死灰。耶索特替他预约了医疗舱的检查,尤里安也恢复了重力训练,但显然没有人认为一切会就此结束。
“你恢复得很好。”医师说。她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滑过尤里安一直不曾离手的终端。尤里安熟悉这个表情。她以为她能懂得尤里安的痛苦。
医师委婉地提出:“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络一位心理康复师。”
尤里安谢绝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是间豪华套房,设施规格比照任何人能在太空得到的所有最高享受,一切都无可挑剔。柔软的床品偶尔让尤里安想起阿尔伯特号上的主舱室。保洁已经拉下了窗帘,顶灯模拟出黄昏的暮色。尤里安关掉灯光,拉开窗帘,窗框正巧镶嵌了一轮明日,地球如黑点,悬停在那团火中。
“地球是人类的摇篮,但人类不会永远生活在摇篮里。”
齐奥尔科夫斯基的名言,前太空时代最流行的句子,然而一语成谶。人类一步步成长,从食腐的化石燃料利用者进化为能够掌控裂变与聚变能量的恒星能源利用者,未来一片光明,仿佛马上能够走出摇篮,生命不再局限于太阳系。
然后聚变能触摸到了0。3%光速的能质比极限。
这个极限并不意味着人类无法离开太阳系。恰恰相反,聚变能足够克服太阳系的引力势阱,问题只在于时间。以奥尔特云计算,逃离太阳系至少需要200年。将一辈子耗费在太空旅行上,需要全人类对太阳系外未来的强大信念。而人类从未对这样的信念达成共识。或许最初阿尔伯特号和普朗克号的建造者有过这样的信念,但后来他们都不在了。NASA土崩瓦解,普朗克号远在天边。
在三战前后,动物园理论甚嚣尘上,它将地球比拟成一个特制的生物多样性平衡球,一个复杂精致的培养皿。人们连同其他物种一起被关在其中,繁衍进化。这培养皿使人眷恋也使人厌倦。从培养皿演化出了新的理论,有人把地球称为动物园,有人把太阳系称为监狱。没有资源让人类发展出星际文明,这就是监牢的现实。
承平日久,人们已经认下了无法越狱的现实。
但尤里安不这样想。他永远认同自己来自哥廷根,认同地球是故乡。他爱这片土地,同时,也不惧于背井离乡。
耶索特,医师,或许他们都认为Z与他分离值得怜悯。甚至尤里安本人也曾经认为这是痛苦。他现在不这么看。是Z改变了他的想法。真奇怪,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互相觉得对方无可救药,谁都不指望能改变对方,但实际上,又都义无反顾地为对方做出改变。尤里安想,这或许就是爱情的迷思。Z写下那五封信时,根本没想着去做到什么,甚至没想过尤里安真的能收到这些信。但他用这些信再一次拯救了尤里安。
Z还活着。
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下来,尤里安将痛苦安置在心脏。他知道那些情绪会慢慢发酵,成为一种确凿的力量。他需要力量。
Z还活着,那么一切都很好。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耶索特送尤里安回到了地球。他问这位从前的朋友打算去哪里,尤里安选择了泛美共和。他离开的这一年多里,亚美印加的权力交接几近完成。独联体的离间用错了对象,现在泛美共和的基本盘稳如磐石。那就是耶索特敢于去接他的理由,但尤里安不再计较这些。
他还需要去亚美印加的总部完成一笔交易。
他的叔叔已经成功稳固了这偌大的商业帝国,正酝酿着雷霆手段,向一切曾经施压于他的势力反击。他对尤里安的归来表示了属于长辈的亲切欣喜。尤里安以彻底退出亚美印加为筹码,要求与他交易。
“你想要什么?”他的叔叔慈爱而悲悯地注视他,像看着一个不知事的子侄。
尤里安说:“我要希望。”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耶索特去探望了尤里安。
他已经听说叔侄两人的谈判结果,得知尤里安彻底离开亚美印加,移居去了月球。他以为尤里安会定居在某个月面基地,但实际上他得到的地址是一家修理厂。他走上门口一段裸露的楼梯,沿着“办事处”的标牌走到自动门前。一个温柔的电子女声招呼说月球正下着雨。耶索特向外望去,虚拟现实模拟出从天穹降落到地面的雨滴,冰凉地擦过他的手背。
耶索特走进那扇门,穿过一队忙碌的机械师,在平台的尽头,见到了正伏案工作的旧日友人。尤里安抬起头,隔着虚拟的飞船模型与耶索特对视。
“你这儿可不太好找。”耶索特说。他的视线逡巡在尤里安的桌面。
尤里安笑起来:“抱歉,我该去接你的。”
“你与从前的状态不太一样了。”耶索特说。
“也许是因为我有了一个目标。”尤里安说,“一个目标,和与之相对的计划。我可以真切地做点什么。”
“而你的计划里包含月面太空船发射的通行证。”耶索特说。这也正是他的来意。尤里安给了一个好价钱,耶索特已经为他预约了发射场的使用权,但他仍然有自己的疑问,“作为一个中间人,我不该问为什么。”
他在这里给出了一个足够表示他态度的停顿。
尤里安坦然道:“你可以直接问。我仍然将你视为朋友。我以前不能容忍背叛,现在已经不再执着于此。”因为他已经将自己寄托在了别的地方。更遥远的地方。
尤里安站起来,越过桌面,将耶索特带到平台边缘。
“你知道,在前太空时代,星际题材的作品也曾经流行过。我不是说《星球大战》,是说《星际迷航》那种,《2001太空漫游》。”尤里安说,“按照Z的说法,地球人就是很奇怪。如果对太空有兴趣,应该亲身去头顶的星空,读这些干什么呢?文学作品毫不实际,对于太空科技没有任何指导作用。后来我才想明白——希望,它们在贩卖希望。只有希望是不灭的。”
“我要修好这个,”尤里安的手指抚摸过终端投影出的虚拟飞船模型,“阿尔伯特二号飞船,‘最后的希望’,盼它船如其名。如果我修好它,我能飞过去,到流浪行星那里去见他。”
最后的希望。
耶索特侧过头,看着伫立在停机坪的船体。氘氚反应的燃料储量巨大,临界条件也远比氦…3聚变宽松,不需要外部的磁约束辅助。阿尔伯特二号船实际上是比一号船更适合量产的。这艘船唯一也是最大的问题在于中子。氘氚反应是有中子产生的。为了保证达到最高速度,二号飞船不能增加额外载荷去做中子的完全屏蔽。
最后的希望同样是一张单程票。即便一切顺利,阿尔伯特二号船的中子辐照也会超过长期辐照的允许剂量,在整个加速过程中,尤里安将要一直暴露于中子辐射的环境中。
“我们都是普通的人类,”尤里安说,“我大约还有五六十年的寿命,最多不超过八十年。我不知道二号船的修复何时能完成。如果在我六十岁那年,幸运的话我将有四十年的时间与他相会。已经很令人满意了。”
“你会死的。”耶索特说。
最好的中间人,也渐渐老去了。相对论效应意味着对停留在地球上的人来说,时间走得更快。阿尔伯特号去往泰坦的旅程还不够快,不够使尤里安与地球时间有任何可观测的时差,但他们在心理上的年龄已经不同。仿佛在飞船里,在Z身边,时光都舍不得流逝。
可耶索特说得对,他终究会死的。
“我会的。”尤里安说,“死在岸上、船上,或者他身边。”
第二十五章
他们花了很长时间修船。
二号船的动力系统修复完成得很快,此后的工作量都在于尽可能地增强中子屏蔽能力。载荷与屏蔽始终不能两全的情况下,他们开始寻求其他出路。
在第24个月,一名新聘请的导航员规划出了一条优雅的航线,按照他的设计,二号船的加速过程将集中在旅程的开始,除开最初加速的十天时间,聚变引擎将不需要持续开启。
维修厂的工程师同意了这项计算。尤里安被告知,在最初加速的十天时间他受到的累计辐射会有一定的健康风险,此后他使用聚变引擎的时间不超过1小时每周,远低于剂量限值。在不使用聚变引擎的时间里,二号船将保持惯性运动,仅利用常规引擎进行小幅度轨道调整,直到切入流浪行星的轨道。
这个方案能够部分地解决中子辐射的问题,但却将加速过程均摊到整段航程,非常依赖于航线设计与实际执行的准确性,即便完全准确也仍可能有无法计算的风险。那位年轻的导航员将方案提交上来时极其兴奋也极其紧张,不知道他的想法是否能得到认可。尤里安看着他,好像看到阿尔伯特号上,他忐忑地向Z提出那个豆荚舱的计划。
尤里安选择相信。
耶索特称这是无药可救的赌徒心态,不肯放弃沉没成本,继续进行无谓的投入。尤里安接受了友人的指责,却不打算改变。
他心里知道,命运不可能给珍贵的希望以一个低廉的售价,更何况他是在无望中寻找一丝希望。阿尔伯特二号船的极限速度慢于一号船,追逐阿尔伯特号的航线没有意义,尤里安定下的航线目标是那颗Z曾经追逐过的流浪行星。他就是在赌。不仅赌新航线顺利,也要赌Z真的找到他的行星。
尤里安一无所有,因此情愿赌上一切。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
尤里安悄无声息地登上阿尔伯特二号船,从月球背面的发射基地离开。飞出月球阴影的那瞬间,他递给地球最后一眼,再无眷顾,义无反顾地奔赴离乡的旅程。
聚变引擎工作的时间里,尤里安需要实时与月面基地通讯,校对航线并汇报健康情况。那名年轻的导航员坚持守在通讯频道,看到二号船按照他规划的轨道航行,通讯时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这使得尤里安感到一种奇妙的欣慰。他私人的疯狂旅程,毕竟还是为其他人提供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寄托。
等二号船加速到预定速度,接近木星轨道时,船上和月面的通讯频率下降到每24小时一次。尤里安上次到达巨行星轨道时,阿尔伯特号花了将近半年越过火星轨道到土星轨道的空间,现在,二号船只需要十几天。相较而言,尤里安反倒觉得这十几天比半年更长。
离开土星轨道一周后,失去中继星的信号传递,二号船停止了与月面的通讯。尤里安只能依靠他自己了。
茫茫宇宙中一无所有,尤里安强迫自己保持高度自律的生活和规律的锻炼频率,只在入睡时长久地想念Z。他开始好奇Z为何没在他的那段航程中发疯。独自旅行是危险的。他没有旅伴,没有任何人照应他、分担他的压力,也没有任何人能与他交流。在这段远离太阳的旅程里,阿尔伯特二号船甚至没机会遇到一颗路过的小行星。
事情在二号船飞入柯伊伯带后出现了变化。
在第135天,二号船与鸟神星擦肩而过,引力效应使得二号船航道发生偏转。这是航程预测里完全没有提到过的。尤里安第一时间开启了常规引擎修复轨道。躲避矮行星对二号船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二号船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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