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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世:波澜微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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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意不觉,只细细地瞧这宅子,他所学甚广,偏偏还未涉足机巧幻阵,也无意涉足,只知这一路走来,水波生烟,深潭池塘环绕,却未见一座桥,一扁舟,偏偏水中建了不少休憩之地,叫普通人如何去得。难不成微生就是为了不让那些仆人入内,扰人清闲?嗯,这倒像他。
  乘意坐下喝了口茶,侧首去瞧:微生时仍旧一袭青衫,更为单薄,光点跳跃,穿梭疏林间,竹影横斜,叠印衣袍上,那寡淡的面庞,寡淡的神情,却偏偏浓重的刻印在时光乱流里,也成了日后乘意回想起来为数不多的静好时刻。
  乘意起身,二人互相颔首致意落座,“上次扰你清梦,这次倒像是医者故意为之。”分明是调侃的意思,瞧微生时的面色却像是责怪了。微生时也不知为何,第一次见此人就耐心全无,再见也提不起好脸色。
  乘意听了一时未明白,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他的脸色,笑了出来“确是如此,我可是来讨债的,要吃你的茶水,逛你的宅子,借你的时间,若是晚了,还要蹭你的晚膳。”说着得意洋洋的大口喝了茶。
  听得‘微生’二字,微生时眼神滞了一秒,答“好啊。”
  “毕竟皇命不可违。”
  这下乘意瞧着那张日常臭脸,还来不及得意,就心下微堵。
  “走吧,寒冬昼短。”
  是两辆马车,微生时在前,乘意在后。有鸦雀鸣,无人迹至,一路新雪铺成,枯木疏影。微生时掀开帘子在车夫旁坐下了,小腿随着马车颠簸慢慢晃动,有时经积雪厚处,一撮新雪便留在他的新靴子上,久久不融。他想起幼时有个伙伴最喜新雪,常常走遍新雪大肆涂鸦,重复画着一个符号。而微生最不喜那一片狼藉,时隔多年,少年的脸仿佛糊了新雪,再无记忆,而那新雪上的符号却张牙舞爪的留在记忆中。
  “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PHP也写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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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代名将退

  乘意本欲与微生时同乘,却被赶了出来,路途遥远,无人交谈,此时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下了马车,更是荒凉,白雪遮掩,仍见地势参差,细枝几棵,无一常青,还有一汪冰潭,诡异静谧。这样的景象,微生时瞧了也不免觉得凄凉,乘意却是绕着清潭,饶有兴味,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潭边尽是他一人的脚印。
  “我想在这水上盖间屋子,微生你能吗!”乘意站在潭水边冲微生时大喊,高兴的像个孩子。微生时微微张嘴,有些讶异,他愈发看不懂这个救世神医,眼前这个笑着向他招手,带着无限热情与朝气的陌生人,此刻竟像个多年老友,让他心里觉得好笑又幼稚,在他长长的前半生里,好像从未突然有这样的人,这样幼稚又爽朗,无礼又。。。。。。像相识了很久。
  “没有什么不可以。”微生时下意识的接了话。
  “那我拭目以待,微生你造出来的自然是神仙都羡慕的好宅子。”乘意不多说便跳上了微生的马车“我们快些回去吧,今日忘了给皇帝瞧病。”微生时实在不愿坐别人的马车,此刻又无法冷下脸来赶人出去,好在乘意也只是安安生生坐着。
  当天晚间,阴阳偷吃了剩下的鳜鱼,不巧卡住了,折腾了好一阵子,猫吃鱼倒险些丢了性命,也是怪事。
  次日,消息传来,监察使彦太清被人暗杀于府邸,藏书竹卷付之一炬。
  “你安排过去的人竟无人察觉吗?”这次微生时也仅仅和市井百姓们同时接到了消息,“罢了,再安排其他人。”他眉头微蹙,显得有些厌烦,平羌俯首道:“主子,属下认为不必,那奏折所幸交了手下保管,现在京兆尹府已经连人带奏章前去面圣了。”
  “竟有这等疏漏?”微生时眉头依旧拧着,‘那此番暗杀不为那奏折,为了什么。’
  暗牢底层,何成蹊端烛台,开启沉重的石门,入目并非暗无天日,枷锁铁链,却是烛火辉煌,锦衣玉食的样子,戚长风懒散地坐卧塌旁,却是戾气深重,左手撑在榻上的小几上,右腿跷在塌沿上,扫了眼来者,不太情愿的坐直了身子,眼里尽是轻蔑。何成蹊端着烛台站在门口,没有入座甚至没有进入的意思,“研华镇一事我知道是韶澈的决定,这几天会有人安排你出去,一个月后,戚长风通敌叛国,屠杀百姓,暗杀朝廷命官,处以极刑,世间再无此人。”一番话说完,转身端了烛台离开,烛火都未曾摇曳。
  石门关闭,里面的人低下头,低低的笑了,笑的十分疲惫又释然,“我戚长风幼承皇命,伴你韶澈读书骑射,替君挨打受罚,你却为了一个外人与我渐行渐远,戚家碍了你的路了是吗?我入朝堂为你,如今我回江湖也为你。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我都认,只是以后帝王生死,王朝兴衰终于再与我戚长风无关。”
  夜半,韶澈躺在床上,突然清醒,身旁未见一人,呼吸声浅浅交替,像是预感到戚长风的离去,轻叹一声,再不能安睡。
  “平羌,你说这会是成蹊师兄的手笔吗?一个胡乱说话的监察使,并无多少作用,除了排除异己,还能是什么?他到底还是要掌控这个朝堂了,为了那个皇帝?”微生时一反常态趴在矮几上,头紧紧埋在臂弯里,室内的供暖是他亲自设计的,他和平日一样只穿了单衣,可今日他觉得冷的像是一切停止运转了一样。昔日纤直如竹的背脊此刻像猫吐出来的鱼骨头,瘦骨嶙峋的扭曲着,一动不动,也无呼吸的起伏,像是死人一样,是啊,他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呢,父母兄弟师长皆亡,空留一个他,拖着无数人的怨念,在这世上苦心经营,无人相助,连体温也渐渐同死人一样了,唯一的师兄转了一圈,竟留在皇帝身边,师兄甚至还不知道他来此了吧。
  他甚至有些疑惑了“我在为自己的使命而活,还是为自己的使命而死。”
  一晃两月有余,清明将至。其间乘意借着宅子的设计诸项得空就赶来叨扰,可微生时那张岿然不动的脸和那颗心生生没有任何变化,月西楼也是得空来聒噪一番,他也是同往常一样不咸不淡的处着,巧的是,二人从未撞见。而朝堂上,随着戚长风的倒台,官员也是做了大半规模的清洗,只是不论是何成蹊还是微生时都没能全部掌握。至于朝堂外,在乘意出现后就偃旗息鼓的诸侯又重新开始招兵买马了,其它周国依旧小打小闹,圈地自娱自乐。
  没有新的旋涡旋转开来,微生时就把心思都放在房子上了,工部想拖延时间也是正中下怀,到今日房子才堪堪封顶,只是从地基建好后,乘意便再也不出现在施工处,说是留一个幻想。
  “给何将军传话,就说本医者明日要下崖采药了,叫他派几个侍卫跟着!”乘意一直住在皇宫,现下愈发待不住了,逮到人就发火,架子大的不得了。
  “那小的也去吗?”野望怯怯地问。
  “你去做什么?碍我的眼吗?”乘意袖子一拂甩手走了,留这一小厮很是可怜巴巴,活脱脱恶主家的小奴才。
  。。。。。。
  “夷歌,南疆那边。。。。。。最近有消息吗?”乘意坐了马车在街上一圈圈地绕,漫无目的。
  “贵妃那边可能听到了一点消息,奈何如今您在帝都,怕是要狗急跳墙,南国皇帝那边。。。。。。并没有动静。”
  “他能有什么动静,他向来不曾理会我。”乘意撂了点心,也无半点情绪,“倒是那个老妖婆,天天想着我要害她,我可不能让她失望。”想着,那双明眸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回去吧,明日还要早些启程。”这是第一次,乘意出宫却没有去微生府上的心思。
  与此同时,月西楼正待在微生府上。
  “今年清明,还是不用我同你去吗?”虽然嘴上问着,但心里明明白白。
  “不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不过祭拜一番;故地重游罢了。”
  虽然早知道是拒绝,但是这一长串话,算是解释了吧,从微生时偶然救了月西楼起,一直是这样的拒绝,起初月西楼还担心因这恩情要被讹上一大笔,可微生时从来都没当回事,似乎他京门万贯家财在微生时眼里什么都算不上,而这份心照不宣的看不上,却让月西楼和微生时杠上了,时不时过来晃悠两眼,一来二去生了结交的想法,而现在也渐渐算是有些浅显交情了。
  此刻月西楼心里微动,觉着微生时要和他产开心扉,便做足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微生时瞅着那张百转千回的脸,有想扶额的冲动,抛了一个话题:“你觉得当今皇帝如何?”
  月西楼心里惊愕,但也不假思索地应答“这新帝虽然年纪小,但比起先皇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皇帝心眼忒小,就是小家子气,而当初五子夺嫡,各皇子尽耍些阴招和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丢尽皇家颜面,而新帝从未参与其中,最终各皇子光景凄凉,先皇这一生干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继承人的选择,虽年幼但满腹经纶,治国条条,大臣百姓没有不敬服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偏偏日子不长久。所以啊,人还是活着最风流,山川酒水,家国美人,尽得!”月西楼讲得彻底,连带着感慨也生发出来。
  “是,今日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微生时依旧是波澜未惊又无礼的样子,不过有一句话月西楼说的很对,先皇没做过什么好事。月西楼道别后,也是若有所思安安静静地回了,只是这一路上他都在担心,微生时绝不会像个酸书生一样同他谈谈时局,所以只剩一种可能,他要弑君谋反,如果微生谋反,那他是帮他还是不帮呢?万一引得天下大乱岂不是千古罪人,甚至开始考虑一京门财力可以养兵几何。只是月西楼不知道他这一路的心事重重皆是虚妄,不对,也不完全虚妄。
  次日,乘意一行已浩浩荡荡下了断崖,明里乘意孤身一人被一群侍卫守着,暗里真正的乘意已经金蝉脱壳,穿过幽长的石洞,下了真正断崖之下的断崖,世人所知道的断崖不过是个中间地带,而真正在崖底是皇家守卫也未曾发现的地方。
  眼前满目荒草,广雾成雨,今春新草寄人篱下似的别别扭扭地生长,还未及膝盖,那枯死僵硬地长草却没有一个倒下,腐朽着长到眼下,直楞楞地戳在地表,戳得人满目潦草,戳得人心惊肉跳,让人想起冬日也是这样丑陋的荒原。乘意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他没有需要验证的事,他已经很清楚,他想要找的人,他想要见的人,自始至终,不过一个微生时。乘意甚至知道他会在清明回到这里,而他不愿意撞见。                        
作者有话要说:  /呼~
男人心,海底针

  ☆、旧地重游客

  乘意选定了方向,在荒草中开出一条路,自己也觉得好笑,他在指望这条路在他之后有人去走吗。此刻他清醒的知道,他在害怕,他害怕见面,他害怕微生时脸上时常流露的陌生疏离甚至厌烦的表情,他更害怕他会被视为入侵者,这里不过只是收容过他的一个住所,也许也收容过其他人,他并无特殊身份,也许也无特殊意义。
  等他走到了他记忆中的位置,发现空无一物,所有屋舍亭台水井茅厕,都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都没有,他早就知道微生一族尽灭,却没想到就连这里也面目全非,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石,因为一直贴身带着,看起来圆润灵气,已经有些年岁。
  当年他被逼从断崖坠落,毫无意识,生死未知,被上崖中玩耍的微生时拖回崖底,如此才躲过士兵追查,堪堪捡了一条性命。这玉石,是他恢复的那段日子,同微生一起挖了半个崖底采的原石,然后又细细打磨,只得了这一块,刻的是他母族的徽章,当时摔坏了脑袋,只记得这个印记,他一遍一遍的画,却什么也记不起,微生为了他早日找到家人,亲手雕琢。
  现在他记起了一切,那个融千万人的皇宫却无他一席之地,所幸他并不在意。现在乘意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这玉石了,它既没有帮他找到他真正的家园,也没办法让他重新找到新的家园。
  ‘也许每年从崖上掉落的人太多了吧,所以你才不记得我了。你想做的我一直都会帮你,还了报应就走,我就会走的。’
  这沉沉雾霭下,似乎再热烈的能量也会被缓缓抽走,再明亮的眼眸也会朦胧着水汽。
  转眼清明至,故人散离。
  来这里的只有微生时一人,没有可行之路,没有可见旧人。他淹没在深深的荒草里,而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却越走越心境清明,越走越觉得眼界开阔。
  他自幼被送到师父这里学艺,一年归一次家,一次待三天两夜,想来也是荒唐可怜。
  直到那年,他既回不了家族,崖底也屠戮一空,此后他就自然而然不为他自己活着了,他再也不交无用的朋友,不做无益的谋算,直到现在,他绪满了力量,却不知如何爆发,皇室凋零,而最后一位似乎也命不久矣,棘手的是,偏偏是师兄在守护的人,也是百姓在守护的人。他越入世想法转变的越多,越深入查证越觉得韶澈无辜。
  可他隐隐对这个世界隐隐有了融入之心。
  走到那块石台处,他一眼看见了那块乘意留下的原石,条件反射式的,那片鲜活的记忆突然都冒出来了,他们上过的老树,趟过的溪流,抓过的鸟雀,都活了起来,连同对那个同伙的记忆也都活了过来,他拾起那块原石,终于笑了,笑得比他们当初采到原石时,还要好看。
  没有多待,微生时很快就顺着乘意开好的路走了回去,快得像是怕被别人撞上。
  次日还有一人也顺着这条路离开,乘意早知如此受众如此广泛,就该留个人收过路费了。
  新的一天,一切都没有变化,朝堂依旧,战场依旧,街道熙熙攘攘一成不变,商贩吵吵嚷嚷一如往常,门口扫地的小厮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可对微生时来说,好像一切都生气了。经过一夜,他已经挪开挡在前路的石头,一开始这石头就不是别人扔在他这里给他添堵的,而是他自己扔在这里阻止别人误入领地的。
  尽管微生时并不擅长记人脸,但脑子还是有的。一番回想,最近频繁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一定是原石的所有者了,虽然几次把乘意和记忆中的人像做重叠,却一直得到否定的结果,不是不像,是太像了,像的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像从前又粘人又无赖,师父曾经说过是个艰难复杂的身世,可这样的初心不改,有多让人不可置信,又有多让人感动,微生倒不会怀疑他还在失忆。
  微生时做过很多猜测,也自信地认为,无论有多大的反差,他也一定能一眼瞧出。只是微生时没有想过,有一天他认不出来乘意,不是因为物是人非,却是在湛湛的光影下,万事皆变,一人如故。
  “乘意有几日不见登门了,怎么,被门房拦住了?”平羌腹诽‘谁能拦得住他啊?’“这几日就要完工了,收尾工作少不了他本人,去派人把他请来吧。”说罢,微生时摘下了腰间的原石,收了起来,动了坏心思,‘你既然不提,那你就憋着吧。’
  深深的宫墙里,还是一样的乌云惨淡,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何成蹊的肩上,他本是江湖之人,如今被这些勾心斗角的家国之事压得眉宇晦暗,他不止一次想要带着皇帝一走了之,可是他不知道这世上有谁能救韶澈,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乘意还能撑多久,所以他不敢走,但他一直坚持给韶澈灌输一些理念,像个唐僧一样,终日念叨。
  “我想起,还有一人,远平王的嫡孙,你曾说他幼时便聪颖异常,他的父亲与家师颇有渊源,此人我也是识得的,为人周到正直,且颇有抱负。。。。。。”何成蹊清晰的看见韶澈的眼中闪过光芒,更是得劲“你知道作为一个优秀的帝王,最重要的是对得起万人祝贺的那句”皇上万岁”,皇帝一天不上朝,便有许多的大事错过了决策的最佳时机,很多时候这对无辜百姓来说,是致命的,即使心怀仁德,心怀天下,但有心无力你一定懂得。。。。。。”
  乾清宫内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还在一篇一篇地往外抛,一辆马车已从宫门轻快地驶向微生时的居所。
  乘意今日白衣玉冠,言笑晏晏,从崖底回来那日他便十分懊恼,定是自己被那潮雾绕晕了脑袋,他才会把原石扔在那荒郊野地的,猎场守卫森严,待他派了功夫好的手下去寻,却最终没个结果,也不知是没找到那位置,还是被人拿去了。如今看来,一定是被微生捡着了,否则往日里,微生可不会派人寻他。
  越想越是高兴,掀了帘子和路边熟悉的店家招呼两声,惹得路边的黄花闺女芳心乱撞,一时间,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待下了马车,门前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气息,让乘意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至膨胀过头。
  乘意收敛形容,迈入前厅,只见微生时靠坐在木椅上,捧了杯茶,阴阳卧在膝上,阳光透过竹影洒在微生脚下,亮晶晶的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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