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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仙骨-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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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朗在城头伫立,望着城下的大军,对身侧的姜楼道:“侯爷,马上要开战了,您还是先下去吧,免得误伤。”
言下之意也是让姜楼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别在这待着添乱了,姜侯爷潇洒一挥手,毫不在意道:“没事,我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更何况……这场战,不会太激烈。”
谢朗一愣:“侯爷何出此言?”
姜楼:“你见过几个乱臣贼子,都在皇帝不在时兵临城下了,还像个二傻子似的,杵在那里等着我们整军迎战?”
他话音未落,城门开了。
姜楼真是不怕死,他直接探出头去看着下面:“翊王,是在等着咱们越王殿下呢。”
……
叶岑自城墙有所行动开始,就死死盯着城门,连属下在他耳边问:“王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都没有听到。
知道看到那个意料之中,身着轻甲的“将军”。
“……青月。”
第48章 青羽
青羽
皇城长安,代表着人间最盛的福利繁华,若说长安为天下第一城,恐怕没有人会说出一个“不”字。
所以,哪怕几日前刚刚发生了那么严重的流血政变,长安城下血流成河,硝烟散去,士兵用最快的速度扫除欲孽,清理了战场,第二日戒严解除,长安的百姓又如以往一般,进进出出。
除了轻身经历的人,会对那件事唏嘘几句的,也不过就是日后,说书先生为了烘托情感,发出的那几下像模像样的叹息——
只是当时已惘然啊……
“爹,你是怎么赢的?”望舒趴在云青月膝上,问道。
云青月随手拨拢着望舒脑袋上的毛,道:“其实不算是我赢了,我根本没和叶岑真的交上几下手。”
“真的?”
“真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能就追着一个人打了。”
……
云青月踏着满目的断臂残兵,断箭烟火找到了叶岑。
后世史书都记载:太封十四年五月初二,翊王叶岑谋反未成,被越王叶巍斩于城前。
寥寥数语,连前因后果都不会交代,因为不会有几个后世人想知道,叶岑不是云青月杀的,云青月找到他时,叶岑身上至少插着十支箭,更不知道是哪个喊不出名字的人,射出了扎在叶岑心口的那支。
叶岑如同当时与云青月试剑时那样,用剑拄地,单膝跪在地上,脸上身上全是血,分不清他自己的占了多少。
叶岑已经失去了心魔,变回血肉之躯的人类。
云青月此时心里,百味杂陈都概括不了他的心情。
他没说什么,也是单膝跪地,用手去擦叶岑脸上的血。
叶岑好像是此时才看到他来了,没有躲开他的手,微微抬眼,看着身着轻甲,他从未见过的青月,云青月身上年少时的那些温润,长到现在本就消失了不少,现在又被甲胄和脸上的血带来的肃杀之气,几乎全数掩在了眉眼的最深处。
他和青月长的一点都不像。
见他微微张口,面上有些想苦笑,云青月没等他出声,道:“都这种时候了,我不想再和你说那些往心里戳刀子的鬼话。”他叹息一声:“你我兄弟,不能好好说话吗?”
说什么呢?
说我后悔了,说……
“对不起。”
云青月愣了愣:“……什么?”
叶崚嘴里全是血,一开口就止不住的往外留去,他又没有多少力气了,喃喃道:“你的手……对不起……我,我未曾想过,要给你留下这么严重的伤……可凝儿……认为当年我在,在长安,受其他皇子贵族,诸多排挤,有你的原因在里面……她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唯一一个愿意不论生死,都陪着我的人,我不想让你们死……我不能负她。”
提到周凝,叶崚眼中的光猛然亮了,却在一瞬间后又消弭,只是低声重复:“我不能……负她,不能……”
……不用再问周凝去哪了,火山底那么危险的地方,叶岑活了下来,都带着严重的烧伤……
云青月不知道该对周凝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总觉得她和叶岑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傻到他提起来就想流泪的那种……
叶岑接着发动战争,已经不是为了什么了,他就是在找死。
叶岑这一辈子,有两个娘,可哪个也没能真的像娘一样,在他走上岔路时,唤他回来。
可终究,这种事情,谁也不能去指责另一个人,只能无奈的怪一声“天道无常”。
这四个字真的太残忍了,轻易就道尽数不清的红尘心酸。
他曾经也真心实意的喜欢过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当年一颗冷血无情的心,叶岑也该是舒妃娘娘生的六皇子,说不定和青月一样当个闲散王爷,整日在长安纵马往来,只恨天高……
叶岑突然笑了。
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光景,原来人死后,会看到以前的事,是真的……
他突然想起那年,因为不被母后喜欢,所以宫人也都亏待他,视他如无物,只有青风肯和他玩,后来……青月出生了,青月也总是跑过来一下子扎进他怀里喊着“五哥五哥”。
青月身体不好,母后在意他,心疼他是应该的,他是哥哥,也应该好好保护弟弟。
他也很努力的想被母后喜欢,一言一行都小心翼翼,在小时候的青羽看来,肯定是他做错了事,母后才不喜欢他,他也想在摔倒时,有一双手能扶他起来,帮他拍掉身上的土,轻声安慰,让他能扑倒那人怀里大哭一场。
那次青月瞒着母后偷偷来找他,青羽陪着青月玩,母后带着人寻来,原来青月昨天刚感冒了,这种病对于青月来说不算小事,得在病榻
上缠绵两三个月能好算不错了,因此母后急着把青月带了回去。
他愣愣的呆立在那里,看着大批人来了又去,却没有看到母后瞥向他的那一眼。
等到人都走了,青羽去找水洗掉手上方才留下的泥土——他早已习惯自己找水这种事,宫里的宫人都知道,除了太子,没人能给不受皇后喜欢的五皇子出头,只要瞒着太子和十一皇子就行。
可下一刻刚走的皇后贴身侍女听音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看到眼前场景顿时大怒,斥责那帮偷懒的宫人:“都是死人吗?!让你们来伺候五皇子,你们在干嘛?!想挨板子就说,你们一个两个偷奸耍滑,都扣三个月月钱,再让我看到一次有你们好受的!”
众人吓的连忙跪下,听音一句“去干活”,众人纷纷动了起来,打来水给青羽洗手。
青羽眨眨眼,突然有点想哭。
听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了,把青羽搂进怀里,安慰道:“五殿下,您别怪皇后娘娘,您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可娘娘她也是个母亲,再怎么样,一看到您就想起……唉,您别怪她啊……”
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滑落。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海棠香气,就好像当年宫里,朝阳宫旁栽的那棵有两多百年的海棠树,温暖而明艳。
羽意味着自由……可他到死才拥有。
他不想是叶岑,只想是青羽。
好像……又要摔倒了。
云青月接住了倒下的叶岑,眼睛直直注视着前方,不敢去看兄弟。
“……给你和嫂子葬在一起吧,到地底下你就有家了。”云青月声音沙哑,忍了许久都止不住自己想哭的欲望。
姜楼寻来,在云青月身后站定,一言不发。
他想起叶岑的封号是翊王,宪宗不爱管这些事,故而叶岑的封号是当年的云皇后选的,和青羽这个小名极搭,翊又意味着辅佐,帮助,明日——是只有历代皇帝最亲厚的兄弟才会被赐予的封号。
当年到底还是上过心的吧,对这个养大的儿子。
只是无论如何,都会觉得对不起被埋进地底下,连看一眼这个世界都没能做到的另一个。
只剩下鲜血淋漓。
……
云青月踏着阳光走进丹政殿时,叶崚一时有些恍惚。
同样的年纪,近似的神色,甚至还有同样溅到脸上的血……
就和当年夺权归来的他一样。
云青月站定,对叶崚一拜,什么都没有说,然而早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叶崚的目光怔愣抬起,从丹政殿的大门出去,越过皇宫高不可及的城墙,不知去往何方。
天子脚下万民俯首,高呼万岁仁君……可偏偏帝王心如死灰,要抛弃过去的平和了。
“陛下,中原平定,大晋内部无忧……只剩外患。”云青月朗声道,“我朝磨砺利刃十四年,也是时候了……”
……
小狐狸晒着抬眼,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望舒拄着脸颊,看云青月愣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让人拿来了云青月给她做的小木剑,跑到一边练剑去了。
“今天怎么这么勤奋?有‘阴谋'?”云青月发现怀里空了,望舒居然乖乖的自己跑去练剑,顿感不对。
“才不是啦,爹你再那么想我我就生气啦。”望舒气的鼓起了脸,“我的生辰要到了!”
“哦,对了,是想好好表现,嗯……行吧,想要什么礼物?除了白罴和那些肉食性的凶猛物种。”
望舒吐吐舌头:“我才不是为了爹你的礼物,明老板答应我了,只要我在生辰前学会三招剑术,他就送我一把特别好看的剑,比朔望还好看的那种!”
云青月想起望舒和他提过的那个古董商,问道:“就是上次送你长命锁的那个?哎,爹的话你都不听,外人的这么好使,爹的心好痛啊……”
他做捧心状泪眼汪汪。
望舒果然被骗了,连忙跑过去安慰爹。
云青月计谋得逞。
“爹,为什么不让我养白罴嘛?”望舒还想最后努力一把。
“不是说了太危险吗?哪天给你肉啃掉一块那就心疼死我了。”
“才不会呢!就连沈震叔叔给沈铠捉回来的小狼,一看到我都会乖乖的!”
“那也不行!”
望舒说的其实没错,她从小就特别受飞禽走兽的喜欢,那二哈谁的话都不听,但望舒一过来,就乖乖的让望舒埋毛,但云青月不能冒这个险。
“唔……”望舒不开心的跑回去借着练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还剩三章。
第49章 惊变
惊变
“手再往上些……对,脚下别停。”
“这里回身再快些,手要这样……来,爹带着你。”云青月握住女儿的手,教她剑法,“看起来也得教你轻功了,要不身法跟不上啊。”
望舒毕竟才八岁,靠着要个礼物的信念,练了这么长时间也磨没了,她再次问道:“爹,我不是女孩儿吗,到底为什么要练剑啊。”
云青月叹口气,点点她的额头:“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孩,成天就知道出去疯玩,要是哪天被人欺负,我和你田爷爷绿竹阿姨都不在怎么办?多学点本事。”
望舒还是不解。
却突然听云青月轻声道:“望舒,天地是很吝啬的,你想要什么弥足珍贵的东西,非得拼尽全力才能拿到……爹是没用的人,爹不希望你将来和爹一样,爹希望你要是碰到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大大方方的追上去,而不是因为那些狗屁的理由……”
他突然停了下来,苦笑一声:“跑题了,你才八岁啊,我和你说什么呢……没事,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会。”
云青月松开望舒,走到小狐狸边上顺了顺毛,绿竹倒了杯茶递过来,道:“你在望舒面前骂人了啊。”
“……骂就骂了,没事。”
“还没事?望舒将来要是变得和你似的,我看你后悔的。”
云青月点点头:“你真像望舒她奶奶。”
“哎,乖儿子。”
“……”
……
最近的事确实不少。
他刚处理完叶岑的事,正和叶崚合计怎么演出戏,堵住那帮老家伙的嘴,好顺利实行叶崚谋划了十几年终于到了实施时机的计划——
收回宣武时期被北蛮和西域吞掉的土地后,对外族磨刀霍霍。
武宗打仗确实够猛,但他后来脑子不清醒了,想一出是一出,四下忙乱,被司徒广的背叛所使大晋失去的土地根本没收回来几块。
宪宗就更不用提了,他算皇帝吗?叶崚光是收拾他在位时留下的烂摊子,消减那些贪官污吏,补充被宪宗挥霍一空的国库民生,就用了这么多年,根本不用指望他。
人一旦过惯安逸的日子,就很难回想回到战火中去了,其实之前叶岑兵临城下,武将们吵的那么厉害,也是再想谁先去冒头。
倒不是没有良将名臣了,就是得想个办法激一激……
然而这边还没等云青月找到一个时机,这边来了个更要命的事——秋儿要嫁人了。
秋儿没有正经的娘家,云青月干脆就把接亲的地方弄到自己家了,他认为嫁娶是大事姑娘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排场必须是有的。
然而有些事真轮到自己家了,才明白有多忙。
云青月参加过不少婚宴,但是越王府没作为接亲的地方用过,再加上王爷成天不着家,至今还没娶妻,府里的下人早都闲得蛋疼,兴致勃勃的忙上忙下——那架势真像是他们王爷要亲自嫁人了。
到了那天,秋儿上花轿前,云青月把新郎官叫到一边,恶狠狠的威胁道:“小子,你给我听好了,敢对秋儿不好,别怪本王把你腿掰折插花坛里,本王说到做到。”
本来是准备着望舒成亲时,威胁那个臭小子用的,没想到提前用上了。
本来接亲的地方是亲王府就够吓人了,新郎官大概是被这恶狠狠的死亡威胁吓了一跳,愣了愣,但他毕竟经商,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市面,立刻镇定了下来,对云青月施了一礼,保证道:“王爷放心,在下必定不会辜负秋儿,我会一生对她好的。”
听着挺真情实意的,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云青月自己就……呸,扯远了。
还是得日后观察。
……
“行了老父亲,人都走了。”待到队伍离去,姜楼一把搂住云青月肩膀,“这才哪到哪,将来望舒嫁人的时候你可别哭啊。”
“嗯?嫁人不是很开心的事吗,爹爹为什么要哭?”望舒嘴里还塞着不少点心,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
姜楼冲着望舒挤眉弄眼:“大侄女,要是你嫁人你爹会伤心,你还嫁不嫁?”
望舒立刻摇头:“不嫁了。”
云青月气的一把打开姜楼的手:“一边儿去,竟教什么乱七八糟的!望舒别听姜重九的,成天吐不出正经话。”
他转头对沈铠问道:“铠儿,听说你娘又病了,有没有事?”
沈铠摇摇头:“娘是老毛病了,她和爹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我爹那边一有架要打,我娘就心发堵,去佛堂念经求神保佑我爹平安。”
姜楼道:“哎,沈小铠,你爹的陌刀你学到几分了?给叔几个练练。”
沈震的刀术是他自己研发的,不管斩魔斩人,一刀一个准。
然而这刀术对使用者的要求着实太高,除了沈震那种变态没几个凡人能用出来,故而无法推广,沈铠从小开始学,也只得几分样子,但他毕竟年龄还小,天赋还得以后慢慢展现。
沈铠还拿不动陌刀,因此拿出了沈震给他做的木刀挥了起来,别说还真有几分沈震的神韵。
云青月心更堵了,他总感觉这小辈一个个成长起来,他要未老先衰了……不可能的,绝对是错觉,他堂堂揽月君还风华正茂呢!
小狐狸跳上云青月肩膀,此时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果然是错觉。
门口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云青月微微皱眉:“谁在王府门前纵马?”
门口下人放进来一个连滚带爬滚进来的人,云青月一看竟是谢朗手下最精锐的执金吾,可这人现在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哪里还有半点世家子弟的样子,云青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怎么回事?”
“王爷!刚才锁沧关来人,宫里传来的消息,沈将军,沈将军他——”那侍卫“扑通”一下跪地,嚎道,“沈将军牺牲了!”
平地起惊雷。
“当啷”一声,沈铠手里的小木刀落地,他立刻红了眼睛,扑上去一把揪住人领子:“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我爹怎么可能会死?!”
“沈、沈小将军……”金吾卫没想到沈铠也在这,顿时慌了。
“不可能,我爹不会死!”沈铠一把推开了金吾卫,喊道,“我爹是大晋最厉害的大将军!连妖魔看见他都闻风丧胆!他还答应了我,中秋节赶回来陪我和娘去看灯,才不会……呜呜……”
沈铠坐到地上大哭起来,望舒连忙跑过去抱住表哥。
沈震家教严格,云青月就没见过沈铠在外面掉眼泪,这一下真是要把心都哭碎了。
他强压下心里的震惊和哀恸,吩咐下人:“把沈铠送回他家,田叔,你跟着去看着,我进宫!”
……
太封十五年是多事之秋。
翊王兵临城下的事刚过去,在百姓眼里如同巍峨青山不可撼动的宣威将军沈震,过世了……
沈家历代人望极高,沈震更是英名盖世,故而不少百姓得知这件事都悲伤不已,但这又是可以说未来十几二十年必然发生的一幕。
冥铠军传信的人遇关开关,遇站换马带来了这消息,他自己也双眼通红,满身风霜来的路上不知道哭过多少次了,哽咽道:“大将军是为了救几个来不及撤回锁沧关的兵战死的,群魔逼近,我们来不及等大将军撤回来,等到群魔褪去,都——”
他再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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