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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君仙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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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青月一把拧上了望舒小朋友的脸蛋,拧的望舒直和苏倾求救:“呜嗷嗷,观……澜,叔叔。”
苏倾已经半天没说话了,此时一直放在蓝衣仙人身上的目光才微微一动,看向了云青月,无奈道:“青月,别闹了,不是还有客人呢吗?敢问这位,道长,怎么称呼?”
最后这句话是对予霖说的,他的声音压的有些低,和刚才进来时的好心情完全不同了。
予霖刚回过神也才看见他,只是听见望舒叫出来人的字“观澜”,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起身道:“道号予霖。”
果然……
苏倾眼底重重情绪闪过,他垂下眼帘,对着眼前人恭恭敬敬一礼:“予霖真人,冒昧了,久仰,在下苏倾,字观澜。”
予霖真人。
医圣苏倾。
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修真界或凡世所有人都只有躬身行礼的份,然而彼此都给了对方最大的尊重,别说云青月从小到大见着,天王老子也敢甩脸子的苏倾,就是十个云青月加一块都赶不上他一半年龄的予霖,都是站起身才受了苏倾一礼。
苏倾起身,对云青月道:“我刚想起还有事……先走了。”
再傻的人也能看出来苏倾是在找借口,云青月虽然不明原因,还是道:“嗯,我送你。”
“别了,你事还没完呢。”苏倾淡淡道,“我刚来的时候看到宫中有人出来,应该是来你这传旨的,你且忙着吧。”
……真该说苏倾是个爱絮叨的乌鸦嘴,自己做的饭云青月愣是一口没吃上,苏倾转身一走,宫中人来,帝王召见。
云青月叹口气,和予霖道了声抱歉,又捏了捏望舒的小脸,让她好好待着不许再捣乱,才登上去往皇宫的马车。
不敢不去,他要是不去,按叶崚的性子,当天晚上就能微服到府里来。
“对了。”临上车前,云青月想起了什么,对田忠道,“予霖真人的屋子,挑一间朝阳里阳光最足的,我要是回来晚些,都不用等我。”
田忠:“是……王爷隔些日子回来,人似乎又精细不少。”
云青月先是一愣,笑笑道:“有吗?我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
……
朝阳宫,外墙施过法术的浮雕凤凰如同活物一半缓缓浮动。
此处自先太后故去,便一直空置,帝王孝顺,哪怕朝阳宫没有主人居住,也一直命人将宫中清扫整理的与从前一般无二。
唯一不同之处恐怕就只有殿旁搭起的一片暖棚,这与四周建筑格格不入且给人感觉廉价的棚子,占了
相当一块地方,直接破坏了朝阳宫设计建造时的整体观感,设计师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毫无疑问,它的“始作俑者”除了九五至尊,再无其他可能。
鲜花没有全开,但能看得出都是外界极为少见的,甚至还有外面从没见过的品种,按着顺序摆放整齐,让人一进来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帝王此时只着一身普通玄衣,在布满上百盆鲜花的棚子里忙忙碌碌,娴熟的手法令专职的内侍都感慨。
包括李实在内,所有被帝王下了令不许帮忙的人都十分习惯的无所事事,旁观帝王莳花,哪怕御史台的老家伙们今天又刚刚上来一本“帝王不可终日醉心于与朝政无关之事……”云云的折子。
嘛,反正都十来年了,御史台的人没习惯,他们也该习惯了。
云青月掀帘子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上前几步刚想说话,叶崚一回头看到他来了顺手就把一个花盆塞到他手里,挥挥手:“青月,去,放到那边。”
……要是外人这么和他说话,云青月会微笑着把花盆扔他脸上,但这个没办法,这是亲哥,自小为了他操碎了一副“似父似母慈兄心”的叶崚……还是得乖乖听话。
夕阳同时为这两兄弟打上了一层温和的暖光,映射到他们一模一样的绿眸中,他们的脸本就极为相似,只是叶崚留的那两撇胡子打破了这个点,然而被夕阳模糊了些的轮廓下,两人好像一胎双生,再无不同。
一边的李实不由得感慨万分——曾经叶崚叶巍还在因为身上明显的外族特征而备受朝中非议,甚至叶崚太子地位几经动摇,最后不得不在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才登上王位,那时的他们都曾经讨厌过自己的眼睛,可现在只有这幽深绿眸中才蕴含着皇家那来之不易的血脉亲情。
云青月没给李公公过多的感慨时间,他此时不像叶崚有那么多闲心,就想着府里的人……再说叶崚也不是姑娘,能让他深情款款的去哄。
刚想撂挑子时,叶崚像是掐准了弟弟心思一样,仿佛不经意的来了一句:“母后那么喜欢这些花,可惜当年宫中规矩多……现在种了这么多,也不知母后能不能看见……”
这一下正中云青月心口。
云太后是先镇西王唯一的女儿,自小就是跟着父兄在军营里长大的,骑马射箭不输身为天才的兄长云珩,先镇西王喜爱至极,可除了云珩和叶崚叶巍,谁也不知道她最喜欢的,还是养花弄草,就如同大多数女子一样。
然而自十七岁入东宫,无论是太子妃还是后来的皇后,哪个身份都有着层层规矩,束缚的人喘不过气,哪里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
等到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她的长子登上那个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再没有什么会束缚她时,她却早早地过世了。
收拾完花花草草,李实赶忙叫人拿上两把凳子,兄弟俩不紧不慢坐下后,叶崚又不紧不慢的擦了擦手,等云青月差点就要把布巾扔到叶崚脑袋上时,叶崚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之前襄阳出了那么大事,你平安回来就好。”
云青月移开目光:“嗯。”
“听说你带回来了朋友,你可难得会把人往王府带。”
“哦。”
“你皇嫂替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世家小姐,你挑挑?”
“不可能。”
叶崚一看没能把人套住,顿时下意识的“啧”了一声,眼中透出一股和云青月极其相似的狡黠,仍不死心的道:“前几年东奔西跑也罢,现在你总是起码要为望舒想想……小丫头现在上蹿下跳,活泼点是挺好,可野的有些过头。”
叶崚颇有些心悸的摸摸自己胡子。
他和叶巍都长得像母后,尤其是他,太过清秀导致自己不太能威严起来,故而特意早早留了胡子,一直留到现在也是正常留胡子的年纪了,可小望舒非常看不惯皇伯父脸上那两撇,每次被皇后召进宫玩都琢磨着一百种方法,剃掉他的胡子。
他辛辛苦苦保护自己的胡子容易吗?!
云青月耸耸肩,心想:“闺女干的漂亮,我也早看那两撇不顺眼了”。
云青月:“明知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想了,对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云青月抽出一根羽毛塞到叶崚手里:“五十年八哥鸟妖身上最长的尾羽,我和那死鸟搏斗了几百回合才拿到的,送给兄长。”
叶崚看着手上的羽毛沉默了一会儿:“看起来是挺珍惜的……可我该拿这玩意做什么?”
“那就得看皇兄你的智慧了。”云青月摊摊手。
两人面上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些许笑意。
叶崚:“又跑题了,我是要和你说,你都二十六了,也该收收心……”
“……若想要我收心,直接给我个一官半职不是更好?”云青月突然打断了叶崚的话。
李实心叹不好,果然这两兄弟之间一直都不错的气氛瞬间跌落到零点。
幸好周围的人早就被他清出去了。
叶崚看着云青月倔劲上来的脸,突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哥。”云青月叫回了儿时的称呼,声音有些低沉,“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吗?”
说什么?
叶崚:“……我不是说了吗,你不用管朝中的事,余下的你想怎么都行。”
“想怎么都行?兄长,我身为叶晋子弟,生来就流着这个大晋的血,不管从前如何,你现在让我什么都不管?”
“还是你以为我想被人戳着骂混账?还是永远混着一个好听是揽月君,说白了就是个偷的名号?”
不是无所事事,是一直不甘心。
除了混迹江湖,他还能干什么?留在长安混日子?
起码江湖哪怕再怎么人心险恶,他也能杯酒天涯,不会有被亲生兄弟瞒的死死的地方。
母亲也是,兄弟也是。他甚至不知道叶崚是不是还拿他当二十年前的小孩子呢。
然而这些事压了这么多年,天大的火也该小了,更何况要不是曾在江湖里浪过,他怎么会遇到予霖?
咦?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予霖?
他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心中突然有些暖意涌上心头,就如同在檀州时,他第一次见到予霖。
有心翻过这事,云青月道:“咳,我明天有事要带人去趟皇陵,你记得吩咐他们一声。”
叶崚有些诧异:“皇陵?”
这小子不是最讨厌这种地方的吗?因为那个让他讨厌的家伙埋在那了,搞得每次去祭拜母后他都要躲着走。
云青月:“嗯……对了,我寄回的信,你看了吗?”
叶崚目光陡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第27章 心绪
心绪
云青月擦着宫禁走出皇宫,天已经全黑了,田叔和马夫正赶着马车等他。
其实他和叶崚的话早就说完了,不过离开时绕了个道,专程跑了趟他眼中的真破池子,假御花园水池,假做不经意的样子蹲下来伸手搅了搅水,手腕上的黑龙盘扣就好像等不及了一般滑入水中。
“啊呦!”一边随侍的小内侍看到,顿时喊了一声,连忙招呼周围人,“赶快过来捞!王爷的东西掉到湖里了!”
云青月阻止了他,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没事,他掉在这里,兴许也是因为……与这破……咳,湖,有缘呢?”
心里暗爽:“八卦龙我总算摆脱你了。”
小内侍被云青月唬的一愣一愣的。
马车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云青月对外面问道:“田叔,怎么了?”
田忠的声音传了进来:“少爷,是苏先生。”
下一刻帘子一掀,下午刚匆匆离去的苏倾钻了进来,毫不客气的做到云青月身侧道:“送我回万药斋。”
……可一点都看不出当时彬彬有礼的样子。
云青月一点都没在意,他和苏倾认识十几年,因为苏倾比他大,说是极好的朋友,却也亦父亦兄。马车再次走起,云青月才对他道:“你不是最注重那什么养生的,还不回去睡觉,什么时辰了。”
苏倾没好气的翻翻白眼:“成天睡睡睡你当我是猪?再说要不是为了你我大晚上跑出来抽风?我保养这张脸容易吗?”
云青月没心没肺的道:“你不是为了躲宵禁?”
苏倾冷眼看着他,突然毫无预兆的伸手在云青月腰上狠狠拧了一把。
“我去!”这一下使的劲是真大,云青月差点突破车顶跳外面去,“祖宗!你是我祖宗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劲多大?!”
苏·医圣·鼎鼎大名·大力神人·倾:“你当长了个子我就动不了你了?知道我养生还气我……认真点,我有事要问你!”
他顺手推开了眼泪差点被拧出来的云青月的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舍得,把人薅回来在腰上摁了两下,云青月顿时就不疼了,捂着腰直起来:“我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
苏倾一个最注重脸的“百岁老人”晚上难得跑出来,是有什么天大的事?
车中却突然沉默了,苏倾在他面前居然难得的有些扭捏。
云青月心想:“居然他还有难以启齿的时候?他被我发现喜欢男人的时候都坦坦荡荡的,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倾眼神四处飘忽,车中哪里都看就是不看云青月:“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的我以前的事。”
“自然是记得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虽然说他不想记的事转眼就忘了,但苏倾的事怎么会忘,他顺嘴道:“你指的是我按着你说的年份算出了你今年贵庚,说出来了调侃一句,你顺手抄起我门前的石狮子就要抡我的事?”
那天着实是可怕,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被一个刚刚得知自己上了“百岁”的家伙,抡起石狮子要砸他——日后的堂堂揽月君轻功还没有现在那么出色,连滚带爬的才躲过一劫。
苏倾脸有些红:“……还不是因为你嘴欠。”
那时的云青月刚从晋西回来不久,还没有翩翩君子的风度,在云瑄日积月累的渲染下,嘴是真欠。
苏倾抬眼看着云青月,一字一句的道:“我问你,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云青月:“我还没想。拜托,我才刚回来,你就盼着我走啊。”
苏倾:“还有,你和……予霖真人,是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长了,不过大抵上是……”
苏倾木着一张脸听云青月的长篇大论。
“……就是这样。”云青月一口气说完不带停,苏倾依旧木着脸:“英雄救美?”
云青月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阵,道:“严格来说……应该是美救英雄?哈哈。”
他饶是脸皮再厚都觉得自己这话好玩,不由得笑出了声。
苏倾依旧木着脸:“嗯,很好,死渣男。”
云青月一愣:“哎不是,你怎么突然骂人?”
苏倾深呼吸了几下:“你记不记得你以前怎么和我说的?”
没等云青月回话,他又道:“你哪次回长安,不是都和点卯似的露个面就走……我理解你,但你什么时候没想过下次走的时间?有了望舒你才算是时常回来了,可你是怎么和我说的?”
“‘要是望舒快些长大就好了,我可以早点带着她去外面。’”苏倾复述着云青月的话,与他想象的不同,他近乎平静的对云青月道,“你知不知道,浪子收心了,灾难……也就到了。”
这话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扔进去了块大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变成了海啸,在云青月心里呼啸而过!
他张张嘴,可还没等他说出什么来,苏倾一把抓起了他的袖子,指着他的衣服:“以前是想着不能被外人看出两层身份,所以你进长安前总要换掉在外面穿的白衣服,可你这个呢?到此为止……你不是笨蛋,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能不知道吗?他能不知道吗?
可云青月的舌头仿佛被人打上了三四个死结,怎么也动不了。
有些一直看不清的东西,被苏倾狠狠几下,打清楚了……
御剑的予霖,笑的予霖,桃花树下的予霖,特别特别好看的予霖……他脑子里全是予霖!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直到到了万药斋,两人都没再出声,都怀着满腹心事,不知如何倾诉。
马车停下,苏倾迈步下车,马车里端坐着一直没出声的云青月突然道:“苏倾。”
苏倾
侧过头看他:“怎么?谢我?可用不着这么伤我一个单身的孤苦人家。”
云青月看着那十几年来未曾有一丝变化的清秀脸庞,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我们两个需要说谢?”
苏倾也笑了:“确实……不需要……”
他在十六年前,被镇西王寻到,请他治疗镇西王的小外甥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之症,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救下了他一命。
之后数次,又是救下他于险境之中。
云青月一直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巧合,苏倾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可云青月不知道,苏倾本来应该治好他立刻就走的。
更不知道,对于苏倾这一百来年的漂泊人生,他才是他的恩人。
苏倾转身进屋。
那是云青月出宫建府后做的第一件事,给他置办了这个药斋,从此让他这个历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圣能找得着了。
马车走到半路,云青月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月光还不错,和那天的一样。
“愿吾等心怀赤诚,所遇即温柔。”他轻声道。
……
回了王府,已经静悄悄的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因素,云青月历来不愿意大晚上回来一趟也要大张旗鼓,便没惊动他人,去看了一眼早已经睡着的望舒,便怀着满腹的复杂心情,寻进了予霖的院子。
星回在他走后不久似乎就下来了,吃了饭再说不出半点委屈——他差点把菜汤都一起喝了。
云青月没离太近,虽然他知道大概只要他回了王府予霖就应该知晓了,可他就是想在这种距离下,静静的看一会屋子里若隐若现的灯光。
他品出了些温暖的感觉,就像襄阳的那个拥抱,明明予霖是那么清冷的一个人。
云青月心想:“是了,我喜欢这个人的。”
等到云青月稍微感觉晚夏夜风吹的有些凉了的时候,屋子里的光也灭了,他愣了两秒,随即无声的笑了起来。
这个人啊,还真是……
……
第二天一早,云青月成功的用从何图嵩手上拿来的一整套刻在桃核上的百兽图贿赂了两个“小朋友”,转身带着予霖就出了门,美名其曰办正事。
马车直接驶出了长安城,奔往郊外。
在云青月的目光忍不住第四次扫过闭目端坐的予霖,并又开始轻笑的时候,予霖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没事,真人别理我。”云青月摆摆手,十分诚恳的道。
一分钟后,轻笑声再次传来,被予霖目光盯着,云青月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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