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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吐出龙神的孕果-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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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娘缓缓伸手拿了一个柿饼,翻来覆去观察半晌,才小心地塞入口中,小口咀嚼品味起来。
肖涟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
三岁那年,母亲给人洗衣服,偶然得了几个柿子,便做过柿饼给他吃。对于拮据的他们来说,这是难得的零嘴。
当时他很喜欢,央着还想吃。
母亲只说,来年再有,再给他做。
后来便是十六年的阔别。
此前准备一切时,他想到母亲会随着他一起回白沙镇,下意识就买了好些柿饼。
此刻看着林娘的表现,或许她也不是没有动容。
只是,当年她又为何……
林娘吃了一个柿子后,又拿起了一个,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
肖涟被她这番举动打乱了思绪,忙劝道:“大娘,也喝点热水暖暖胃吧。柿饼凉,别吃太急,还有很多。”
林娘看了看右手的水杯,一仰头便将它一饮而尽,而后将杯子又递给肖涟,问:“小哥儿,有酒吗?酒更能暖胃。”
肖涟一手灯笼一手盘子,见状只好将灯笼小心放在地上,转而接过那水杯:“有是有,不过是凉的。那大娘等一下,我去温一下酒。”
“不用温了,直接拿过来吧。再冷的酒也能暖胃。”林娘坚持。
肖涟只好将那盘柿饼也小心放到地上,转身去拿酒。
饶是如此,肖涟也花了点时间稍微温了一下酒,而后才拿着酒葫芦走到甲板上。
却见林娘竟是席地坐在冰凉的甲板上,正看着透明壁外的世界吃着柿饼。而盘中柿饼,竟一个也不剩了。
“大娘你这是做什么?地上那么凉,快起来。”
肖涟忙来到她身边,伸手想把她拉起来。
林娘却摇了摇头,只接过肖涟手中的酒葫芦,拔开酒塞就开始灌酒。
肖涟见她这个样子,无端升起一股担心,他想了想,只好也跟着坐在地上。
刚一坐下,一股透骨的凉意就透过衣料传到了他体内,直叫他一个激灵。
不过,稍过会儿,倒也不觉得多凉了。
林娘没看他,兀自喝着酒。
她灌得有些猛,肖涟很是担心她,便伸手想劝她别喝那么猛。
林娘摆了摆手,稍微侧过身子,继续喝。
肖涟担心她喝醉,只好没话找话,想让她别喝了:“大娘,眼下侯府一定是暴跳如雷,后面还有追兵。大娘准备去哪里?今后准备怎么办?”
“哪里也不去,不怎么办。”林娘继续灌酒。
这叫什么话!
肖涟急道:“好不容易脱离侯府的魔掌,你总得活下去,既如此,又怎么能毫无成算?”
林娘终于停下了喝酒的动作,她扭头看向肖涟,笑道:“活下去?我好多年前就不想活了。”
她的眼神很是混沌,脸上也挂着诡异的红,显然是有些醉意。
肖涟扶额:“活着多难能可贵,大娘别开玩笑!”
林娘转过脸去,身体前倾,伸出胳膊将剩余的酒来回洒在了面前的甲板上。
肖涟眼神一凛,这俨然是祭奠的动作。
母亲在祭奠谁?
第54章
肖涟有些犹豫,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大娘,你这是在祭奠谁?”
林娘醉眼朦胧地看了看他,却答非所问:“在侯府时,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你说你一直在找你失散的娘亲?你还说我和你娘很像?”
肖涟有些怔住,当时为了取信母亲,让她放心跟自己走,他确实说过这话。
如今他性命无多,不欲与母亲相认,眼下还是承认了这说法为好。
他微微垂眸:“是,我娘手上也有块烫疤,是炸东西时烫到的。”
林娘闻言将自己的左手伸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笑了:“那年我儿子差点掉进火盆,我为护着他,被烫得皮开肉绽,这疤就是这么来的。你都不知道,他有多调皮。”
她的眼神很是悠远,似是在回忆什么美妙的事,渐渐染上了笑意。
肖涟也蓦然想起幼时的事,当时他闻到皮肉烧灼的味道,被吓得直哭。
母亲生怕他被吓出个好歹,就把他护在怀里,忍痛不住地从他的头摸到脚,嘴里还念念有词:“胡撸胡撸毛,吓不着。”
肖涟抿了抿嘴,声音低哑:“疼吗?”
“过了那么多年,早就不疼了,就是怪丑的。”林娘又看了看那只手,而后随意地垂下了。
她看向肖涟,贪婪地审视着他的模样,道:“说起来,你和我儿子的眼睛很像。他要是没死,估计也如你一般大了。”
肖涟闻言,狼狈地扭过头去,转眼看向远处漆黑的空间,没让林娘看到自己的表情。
林娘倒没强求,她打了个酒嗝,而后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你坐过来一点,我给你讲个故事。小时候,我儿子不好好睡觉,最喜欢听我讲故事了。”
肖涟保持着自己僵硬的转向,却悄然向林娘的方向挪了挪。
母亲的故事,他已经十六年没听过了。如无意外,二人到了白沙镇就会分道扬镳。这恐怕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听母亲讲故事了。
林娘眼神迷离地看向远方的虚空,缓缓开口:“从前有座山……”
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跟小和尚讲故事,讲的是啊,从前有座山……
肖涟听到这熟悉的开头,便觉得再一次受骗了。幼时,很多时候母亲浆洗衣服一天,实在是困得很,面对自己的央求,就拿这个故事来敷衍自己。
可是,即使是再被骗一次,也是好的。
多少次,他在梦里听到母亲熟悉的故事,醒来却发现什么声音都没有。
“……山上有个尼姑庵,尼姑庵里有个小尼姑。她自小就被庵主捡回来,养在尼姑庵,自然也成了小尼姑……”
肖涟兀自沉浸在思绪中,却突然发现,故事变了,而这熟悉的背景,却让他不禁打起精神来,莫非这是母亲的故事?
那时自己小,母亲的故事,他知道得并没有多清楚。他只知道,母亲曾经出家,而后还俗了。
林娘还在娓娓道来,肖涟聚精会神地听着,渐渐地听懂了这个故事。
……
小尼姑就这样无病无灾地长到了十七岁,出落得越发水灵。
庵主很护着她,很少让她去应付一些男香客。
直到这一天,她去捡柴回来,却在尼姑庵附近发现一个腿受伤的书生。
小尼姑可怜他,就将他捡回去了。
书生醒来,说赶考途中遭遇贼人,艰难逃出一条命,浑身盘缠却没了,央着小尼姑暂时收留自己。
小尼姑就很愁,尼庵没留宿过男人啊。
可看书生不良于行,她实在怜悯,就壮着胆子去求庵主。
庵主疼她,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就把书生留下了,但很防备他。
书生留在尼庵最角落的房间养伤,初开始伤得重,等闲不出来,也算与众尼相安无事。
只是人活着就得吃饭。
庵主不想让众尼与他打交道,就让小尼姑每日给他送饭。
一来二去,小尼姑和书生熟悉起来。
书生相貌俊美,谈吐不俗,见多识广,人又风趣擅言。
小尼姑爱上他,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幸而,书生也说他爱上了小尼姑。
他爱她美貌,爱她单纯,爱她良善,爱她是救命恩人。
花前月下,蜜语甜言。
月黑风高,交颈缠绵。
小尼姑躺在书生怀中,轻轻将他的长发绕于指尖。
可惜她是个尼姑,不能与他结发。
书生却道,待他金榜题名,官袍加身,他会给尼姑庵捐许多银钱,权当聘礼。
他会求庵主让小尼姑还俗,要八抬大轿迎娶她做结发妻子。
小尼姑笑得很是开心。
书生却紧接着长叹,可惜他盘缠尽失,只能等下次科举了。
小尼姑跟着发愁,可书生先前的话提醒了她。
她没银两,可每日却有香客来布施。
她大可先取银两供书生赶考,等他回来娶自己,再数倍还回。
庵主疼她,应不会与她多计较。
不告而取是为偷。
书生是读圣贤书的。
小尼姑将盘缠给书生,只说是多年积攒。
书生喜出望外。
他有了盘缠,腿伤也已痊愈,便立即辞行,说要为她搏一个前程。
小尼姑担忧音信阻隔,送给他一对信鸽中的一只,依依挥别。
可等她回到尼姑庵,却对上了众尼愤怒的双眼。
银两非庵主独有,她护不住小尼姑。
缺衣少食,脏活累活,诋毁谩骂。
她只对众人说,他会回来的。
小尼姑捧着剩下那只信鸽,一边等,一边不住写信鼓励书生。
可她等啊等,没等来一封回信,只等来逐渐隆起的小腹。
尼庵乃清净之地,怎会容纳这等腌臜事。
众尼赶她走。
庵主纵失望,却帮她说话。
她道,一介女子,身怀六甲,此时赶小尼姑就是要她死,且等她生子后再赶不迟。
众尼怒火暂熄,等着看她生下什么孽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是个男孩。
庵主漏夜前来,只道若摔死这个孩子,她可向众尼求情,让小尼姑留下。
小尼姑看着怀中拼死生下的孩子,看着他与其父肖似的眼睛,终未忍心。
庵主失望地看着她,没再说话。
小尼姑就这么被赶出生活十八年的尼姑庵。
……
听到这里,肖涟手一紧,他竟不知当年还有这段往事。
若母亲当年将自己摔死,或许就不会过今后的苦日子了。
自己的性命本身就是母亲给的。
即使母亲后来将他推入江中,也是因着母亲的慈悲,他又侥幸活了三年。
更别说,后来他又阴差阳错地活了十六年,受到爷爷的疼爱,白骄的种种照顾。
这人世一遭,本就是赚的。
肖涟忍下眼中的湿意,拼命地说服自己不要去怪母亲。
林娘并不知肖涟所想,她停了片刻,似是也陷入了回忆中,回忆曾经的庵中生活,烂漫年华。
但肖涟即使不怪她,却仍想弄明白母亲为何将自己推入江中。
他轻声唤:“大娘?”
林娘恍若从梦中惊醒一般,转头看了看他,接着似是意识到自己只讲了一半,便笑道:“人老了,记性不好了,我这就接着讲。”
……
小尼姑执迷不悔地等着书生。
或许是他今年不第,不好意思回来。
科举三年一度,大可等下次。
她一封封去信给书生,让他别灰心,先回来,三年后再考。
告诉他自己担心他偏激,生怕他做傻事。
告诉他孩子身上有个好看的胎记,长牙了,会爬了,会走了。
还告诉他孩子两岁了,会叫父亲了。
一封封信石沉大海,没有回信。
可她看着信鸽空无一物的腿,却欣慰他起码还活着。
这三年,她不敢离尼姑庵太远,生怕书生回来找不见她。
小尼姑总接些浆洗缝补的活计,日子很是清贫。
三年过去,科举又过了,书生还是没回来。
小尼姑坐不住了。
她去信说要去找他。
没想到这次她却得到了回音。
这是封诀别信,书生让她别等,另寻人嫁了。
小尼姑将信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
她还是带着孩子踏上了找书生的路。
她想要一个说法。
行经一处,小尼姑偶知此地有一见多识广的异人,便请那人看这封信。
那人说,这纸张为某地带特有,用墨亦有讲究。
小尼姑再次启程,并去信问书生,他是不是在这地带。
书生回信问她在哪,他要见她。
小尼姑看了看最近的镇子,回信说,就在那个镇中最大的酒楼相见。
几天后,她在酒楼包厢,等来一身华服锦袍的书生。
书生精气神比当时那清俊贫苦之人好了许多。
他不耐烦地重申,信中都说了,二人一刀两断,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小尼姑含泪问为什么。
书生很是嫌弃地看着她变得粗糙的双手和脸,说她长得不好看,说自己三年前考中,后被高官榜下捉婿,不仅得了个如花美眷,夫人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他过够了贫贱日子,这一切,若和小尼姑在一起都得不到。
小尼姑闻言拉过儿子,说她也为他生了个儿子。
书生只看一眼,便道这不是自己儿子。
他骂尼姑淫。贱,身处尼庵却不知廉耻地勾引他,多年未见,这孩子不知是哪个野男人的孽种。
小尼姑气得浑身发抖,她扯开孩子衣服,指着胎记让书生看。
她又指着孩子,说有如此酷似他的眼,怎么不是他的孩子。
书生却道,这胎记是不祥之兆,无论如何,别想让他养野种。
说罢,书生转身离开。
第55章
小尼姑做不来苦苦哀求的模样。
她无力跌坐在椅上,面前就是酒壶。她大口喝酒,放声大哭。
孩子被她吓得也哭了起来。
她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听不到任何声音。
因为和书生的孽缘,她被赶出尼姑庵,这个她活了十八年的家。
她为书生艰难产子,全力抚养孩子。
她艰难谋生,双手粗糙皲裂,面容憔悴。
却只换来斩钉截铁的诀别信和诛心的羞辱痛骂。
她这一生,真的很可笑。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她越喝越醉,哭着哭反而笑了。
她突然站起来,跌跌撞撞朝外走去。
孩子跟在她身后,不停唤母亲。
她却听不见。
小尼姑踉踉跄跄走到江边,跌坐在那里。
她看着一眼看不到对岸的水流,恨不得跳下去。
可江风吹过,使她混沌的头脑短暂清醒。
凭什么?该死的是导致她悲惨人生的元凶,那个书生!
他在哪?
她要去找他。
她用力站起,却腿脚发软,又跌坐回去,整个人摔得头昏脑涨。
她酒意上涌,大吐特吐起来。
一个手出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她转头看向那手的主人,却迷失在那熟悉的眼眸里。
四年前这双眼曾无数次看着她笑。
四年来她无数次梦到这双眼,而后哭着醒来。
她正要去找这双眼的主人,此刻他却送到她面前。
不知道哪来的力,她狠狠抓住那手,狠狠把那双眼推到水里。
看着扑腾的水花淹没那双眼,她笑得很开心。
醉意上涌,她又吐起来,吐完就睡得昏天黑地……
灯笼里的烛火不够暖和,肖涟感觉越发冷了。
他双臂环膝,将头埋进双臂之间,却也止不住那股冷意。
他猛地抬起头,道:“这里太冷了,大娘你等我一下,我去端炭盆。”
没等林娘回话,他起身,跌跌撞撞回屋,良久才端着炭盆出来。
林娘抬眼看他。
他却没看向林娘,只是将炭盆放在二人中间,他坐得稍远了一些。
炭盆散发的热意稍稍驱散了那股寒冷。
林娘哈了哈手,张嘴却满是酒气。
她将手伸到炭盆上方烤着火:“就是挺冷的,小哥儿你还想听吗?”
“想。”
再度醒来,小尼姑酒劲完全过去。
她见自己躺在江边,有点摸不清头脑。
但孩子不在身边,她一边下意识去唤,一边使劲回想孩子去哪了。
突然,她怔楞转头看向波涛汹涌的江水。
那双手小得不自然,怎会是书生的?
被她亲手推进江中的,是她的亲生孩子啊!
她放声大哭,对着江水使劲喊孩子的名字。
她捶胸顿足,她以头抢地,她五内俱焚,悔恨自己喝醉,恨不得马上死掉。
她真这样做了。
她一步步走到江中,从浅岸走到深水。
她走到江水把她浮起,走到脚不能挨地。
冰冷的江水灌进口鼻,她呼吸不过来,却本能求生。
她扑腾了许久的水花,竟又挣扎回江岸。
她趴在地上,使劲咳着。
江风吹过,她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唾弃自己虚伪,她依旧恨不得死掉。
可从心底更深处升腾的想法让她暂时打消寻思的念头。
她恨毒了自己,更恨毒了书生。
书生害她失去一切。
她必须复仇!
可她找不见仇人。
书生再度杳无音信。
小尼姑按捺几乎喷薄而出的怨恨,写了一封信。
她说深爱书生,说不介意没名分,只希望能跟着书生。
她还说孩子很想念书生,多少次在梦中喊着父亲,哭着醒来。
这次,她的信鸽没回来。
十六年来,后悔折磨得她五内俱焚,怨恨支撑她活下去。
她一直在那种信纸流传的区域辗转,不放过哪怕一丁点消息。
她也一直托人寄信给庵主,妄图得到谅解,从未得到回音。
“那大娘又是如何到姜城走了这一遭的呢?”
肖涟转身看向林娘。
林娘听了这话,抬眼看他,只见炭盆的光照在肖涟脸上,让他的眼睛越发像记忆中的那个孩子的。
她怔怔地抬手摸向肖涟的脸,肖涟闪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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