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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尘的伪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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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就从包里翻出叠厚厚的稿纸。
林砂完全意外。
吴晨笑：“虽然我年纪小了些，又算不上什么坎坷的人，但也会努力去理解人物的，如果我得演的不错，那会不会也就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到老师的生活呢？”
第30章 30
林砂曾以为自己还算了解吴晨，可是今年与他重逢、并且发展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后，他又逐步动摇原本所有根深蒂固的看法。
在宽裕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小太阳，应该快乐坦荡无心机。
但吴晨还有难得的乐观和少见的努力。
处在同样的年纪时，林砂并不比吴晨懂更多的事情，甚至还以种非常幼稚的姿态陷入无谓的恋情。
如今回想起来，真的傻到离谱。
独自留在北京的时候，林砂每天都在认真研究许云想要的那首歌。
他看了不少电影，又从原来的老歌里找灵感，整个人疯疯魔魔地沉浸进去，时间过得飞快。
等到终于谱出个雏形出来，已经是一周后的事了。
Demo邮件发走，林砂难得有精神出门去按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腿，按摩师也失去了视力，真是“相得益彰”的悲惨。
也是因为年轻的关系，还是多少害怕越来越支离破碎。
有规律地按摩习惯让他的腿仍旧能够掰直，摸起来只是太瘦了也并没有萎缩。
这算是苦涩之中值得庆幸的小事了。
按摩师的手法很熟练，边按边耐心劝道：“小林啊，你要多晒晒太阳，平时自己也得按，千万别自暴自弃了，说不定以后医学发达了，就能站起来了呢。”
这种痴心妄想林砂基本忽略不计，只是微笑答应，不想让对方难堪。
按摩师说：“之前同事告诉我你是搞音乐的，真有才啊。”
“混口饭吃呗。”林砂淡淡地说：“真有才的到我这个年纪，早就出头了。”
“那可不一定，像我喜欢李宗盛啊，那种有内涵的，不得生活经历多了才写得出来？”按摩师完成工作，帮他翻身坐好，端来杯温水说：“别丧气。”
林砂默默地瞧着他，见人家虽然视力有问题，却在房间行动自如，在暗自佩服的同时也途胜出些力气：虽然自己算不上幸运、但也绝对不是不幸吧？每个人都有生活的难处，还真没必要对命运感到自卑了。
从按摩店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太阳仍旧灿烂无比，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林砂刚想给熟悉的司机师傅打车，就收到了张亦风的短信。
里面照旧没有啰嗦，只简单几个字：“云姐听到很满意，希望尽快填词。”
许云绝对是流行音乐圈的泰斗，尽管这几年慵懒低调了，却仍旧是谁都跨不过去的高山。
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从林砂心里喷涌而出。
他郑重其事地回复：“好的，谢谢你。”
张亦风并未回复。
也许之前的那股子感情上的冲动，已经因为一次次拒绝而湮灭了吧？
这样很好，大家都省的麻烦。
林砂身体里比大熊猫还要稀少的快乐压抑不住，破天荒地给吴晨发微信：“你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们去外面吃火锅吧。”
忙忙碌碌的吴晨杳无音讯。
林砂也不失望，嘴角还一个劲儿的上扬，就连路人都为之侧目。
身为劳模小鲜肉，吴晨又矜矜业业地录完了这个季度海量的综艺节目，他再飘回北京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到极致，直接从机场飞奔到公司跟老板拍桌子：“刘姐，差不多就行了啊，我接下来真打算好好把唱片做掉，不能再这样没日没夜地乱搞了！”
刘澄给他拿饮料：“你急什么啊，我知道你累，可以适当少做一点。”
吴晨：“适当？”
刘澄：“你也很明白，唱片投入多少、产出多少，这几年是你的黄金期，不好好把握——”
“什么黄金期啊，拍堆综艺就黄金了？那叫作品吗？我不是看不起做综艺的，但我不是主持人、不是谐星，它没办法让我走的更远。”吴晨抱手：“反正我心意已决，虽然我的事是您说了算，但我相信您会尊重我个人意愿的。”
刘澄无奈而坐：“让我考虑下吧，你也刚忙完，不如回去休息一天。”
一天，对于分分秒秒都值钱的小鲜肉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吴晨眼珠一转，趁机答应下来：“好，但刘姐你别让我失望啊！”
林砂的父母都是好模样的人，他从小就长得可爱，刚上中学那会儿更是班上最俊俏的小班草，当然会很在意外表，可是那些身为帅哥的自尊，早就被一张冷冰冰的轮椅打破了。
后来这些年，衣服无非黑白灰，头发稍微长了些可以挡住脸，话不多也爱低头。
一副畏缩沉闷的模样，活该跟桃花无缘。
可是，上帝又为什么让吴晨重新搅乱一池心水呢？
林砂没猜透命运的含义，只是本能地受着引诱靠拢过去。
这日，他特地买了新的衬衫和鞋子，发型变得利落，到火锅店的包厢时，脸也浮现出笑意。
不过所有小小的处心积虑，都被乱兴奋的吴晨忽略了。
那家伙忙里忙外地上了好多菜和饮料，然后才小心关门，坐到旁边说：“老师放心吧，这是我哥们开的店，没外人，你看装修讲究，食材更讲究，光菜的涮法都写成小册子！”
林砂好奇想要阅读。
吴晨却抬手抢走：“不不不，让我来负责当火锅厨师！”
林砂习惯性地瞥瞥他，嘴角却有弧度。
吴晨也不晓得他为什么心情这么棒，开心聊天：“你知道吗，店老板就是我原来一起玩倩女的人，叫白易！特别爽快！也不知道今天来不来，可以给老师介绍一下。”
林砂表情僵住，甚至带了点恐惧：“不用了吧。”
吴晨眨眼。
林砂当然认识白易，那是他们当初打副本的固定队员，交集不少、了解彼此的性格和说话的方式，甚至掌握不少八卦，万一……
吴晨问：“怎么了？为什么发呆啊。”
林砂回神笑笑：“没有，就是想请你吃顿饭谈谈心，就别叫别人了？”
吴晨答应：“好啊！我才不会给自己找电灯泡。”
林砂把心放在肚子里。
可是包厢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敲响。
第31章 31
敲门的正是老板白易。
他很热情，拎着两瓶酒进门问：“你来怎么没跟我说啊？”
吴晨笑：“您多忙啊！再说我们俩就吃顿饭，有什么好说的。”
林砂略显紧张，但还是抬眸礼貌地问候：“你好。”
白易也是有修养的人，并没有对轮椅的存在显露半点大惊小怪：“你好，这位是……”
吴晨起身介绍：“是我公司的创作老师，他叫林砂，我们刚说起你呢。”
白易见这小子挤了挤眼睛，不由意识到了什么，笑笑说：“初次见面，快尝尝我们的店里的食材吧，有什么需要就叫服务员，算我请客，就不打扰你们了。”
吴晨对朋友的识时务很满意：“嗯嗯，改天再找你喝酒。”
白易关门离开。
林砂这才觉得僵硬的身体自如了些，干咳了几声问道：“你在游戏里的朋友，都会发展到生活里吗？这叫什么——面基？”
吴晨笑了几声：“聊得来就见面继续玩啦，没什么呀，不过现在是不可能了，毕竟当了艺人，以前玩倩女的时候，白易请帮会里在北京的人吃饭，我就去了，不少都见过吧？”
那件事林砂也知道，他当然不敢露面，为之找了无数借口。
吴晨似乎也想到什么，哼了声：“我被骗的时候，那人不肯来聚会，我就应该有所意识了，结果还傻傻的相信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我、对我好，干吗不敢见我？”
林砂握着筷子走神：“因为是男人？如果他知道你并不介意性别，也许就……你别生气啊，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的。”
“算啦，我怎么又跟老师唠叨起这件事。”吴晨见锅开了，立刻往里面下肉：“尝尝，不好吃我们去揍老板！”
林砂侧目他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的往事就像个漩涡。
转啊转啊，渐渐沉了下去。
白易想必是个阔绰又大方的人，送的酒价格不菲，最后饭钱也极力拒绝。
林砂想着要请吴晨吃饭的，见状也没推辞，为了不打扰他们朋友间聊天，便到门口透了透气。
“那个……不会就是你说的、恋爱的对象吧？”
白易果然猜了出来。
吴晨抱手大方承认：“对啊。”
白易小小的惊讶：“你、你之前不是很恨沐小小装女人吗，如果不在意的话——”
“我是生气他骗我！别拿垃圾和林老师比！”吴晨强调。
白易没办法：“那这位林老师的腿，是什么毛病，能治吗？”
吴晨摇了摇头：“不知道，不敢多问。”
白易顿时锤了他一下：“你也太随便了吧，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啊，未来怎么样，想清楚才对，就算玩的话，也不该找这么麻烦的对象！”
“我不是在玩！”吴晨强调：“只是追问这种事的话，林老师的自尊会受不了的。”
白易说：“迟早要问，而且如果有治愈的希望，大家也能想想办法。”
吴晨的眉头拧巴成一团。
白易道：“相信我说的话，如果两个人要一起过日子的话，是不会讲究什么自尊的。”
这个道理，吴晨尚不明白。
白易拍拍他的肩膀：“早点回去吧，有机会找我喝酒。”
吴晨这才答应下来，在服务员们远远的关注目光中离开了火锅店。
火锅店的位置很偏僻，周围都是高档餐厅，虽然名车停了不少，却不存在什么行人。
推着轮椅慢慢散步，让微凉的春风吹散火锅味，是很享受的时刻。
然而林砂却为吴晨担心：“不怕记者拍到吗？”
“拍到他们又会多想什么？”吴晨忽然附身吻了下他的头顶，笑说：“这样才会多想。”
林砂紧张回头。
吴晨说：“其实有点自暴自弃了，想要引起轩然大波和公司解约也无所谓，他们把我当成赚钱的机器，不相信我有创作作品的能力，所以根本不在意我的意见，每次我去争取啊，都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公司要赚钱，又不是为了照顾你才存在。”林砂劝慰：“所以你要努力啊，在夹缝中证明自己，才会有更多自由的空间。”
吴晨沉默片刻，点头：“会的，会证明自己叫老师看看。”
林砂放心的微笑出来。
他和这个年轻人有没有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着他往更好的方向走去。
吴晨忽然走到轮椅前认真问道：“可以跟林老师约一首歌吗？放在我的新专辑里面。”
林砂微怔，然后答应：“好啊。”
吴晨说：“我也在认真写歌，不想要别人手把手的教了，你小心被我超越啊。”
林砂失笑道：“嗯。”
“笑什么？少瞧不起我啊！”吴晨插着风衣兜瞪眼睛，一副傲娇样。
“没有瞧不起，你会走的比我远很多。”林砂诚恳地说道。
吴晨发誓：“不管我走到哪，都会和老师一起的，当然是好的地方，不过是坏的地方，也希望你别不给机会就离开我。”
林砂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去把他袖口的带子系好，然后又温柔地弯起了眼睛。
给天后填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想到字字句句会由她唱出去给每个人听，就紧张得压力山大。
在家宅了七八天，稿纸扔了满地，当作参考的书摞到摇摇欲坠。
成果却仍旧叫人满意不起来。
林砂读了遍最新的稿子，然后趴在桌上喃喃自语：“好做作啊，美好的青春什么的，根本就写不出来。”
小乌龟从面前悠闲爬过，根本就无法理解人类的苦恼。
林砂摘下护目眼镜，把短发都揉乱了，想着还要去交稿，害怕大家失望的眼神，又因为好无头绪而难过至极，竟然没出息的哭起来。
他是很难因为生活起伏而动容的，但一写起歌，就感性到不像样。
没想到正在崩溃的时候，客厅竟然传来开门声。
林砂胡乱擦了下脸，瞪向门口。
片刻后吴晨就拎着大包小包出现，一脸无辜道：“怎、怎么了，不是你说我可以自己开门的吗？”
林砂把面前的白纸收起来：“没事……”
“老师，你怎么又哭啦？谁又欺负你了？”吴晨这才发现端倪，扔下东西紧张地冲到书房。
林砂摇摇头。
吴晨急到跳脚：“到底怎么啦？！”
林砂知道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闹下去，这才简单概括：“写不出词，心里有点烦。”
“哦哦，是许云姐的歌吗？”吴晨这才明白过来：“老师对自己要求太高了。”
林砂低下头：“不是高，是选了不适合自己的工作，因为是天后好不容易眷顾我，想着傻瓜才会错过这种机会，于是根本没考虑就接下来，可是写起来才发现，自己对那种阳光美好的东西，是没什么感觉的。”
吴晨拿过他手里的稿子看了看，然后盘腿坐在轮椅前抬着头说：“不一定要阳光美好啊，老师的歌词永远都是很温柔、可是又很虐心，所以才会流行起来嘛，其实每个人活着都会痛苦，听众们也不例外，快乐的歌会打动谁啊，对吧？”
林砂犹豫：“可是电影……”
吴晨握住他的手：“电影我看过样片，没那么肤浅吧？别管别人是怎么看的，老师写出想写的，就算许云姐不欣赏那也没办法，要是现在就违心的话，以后肯定会更不甘心。”
林砂没想到自己会被他开解，可是吴晨讲的话，半句都没错。
“好啦，而且你这几天跟失联了似的，真叫人担心，再怎么专注，偶尔也要放松下心情。”吴晨笑嘻嘻：“我去学了下咖喱的做法，做晚饭给老师吃吧。”
说着他就离开书房，还帮忙拉上门，露出笑说：“不打扰老师哦。”
林砂呆呆地坐在书桌前，眼睛还有点肿，心情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一点动静，是吴晨极力压抑下做饭的声音。
他没有觉得吵，他觉得温暖。
原来真实的喜欢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痛楚，只是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向往着，只是无条件地相信对方的每一句话，才更加愿意正视自己的美好与丑陋。
这种感觉，是他从前未曾有过的踏实。
第32章 32
林砂写歌一直很用心，但这回给许云的作品也是付出了前所未有的精力，才终于填上满意的词。
邮箱发出去的那晚，他犹如完结掉什么巨大的任务一样，整个人都从压力中释放出来，以至于在家里发起了低烧。
又被公司逼迫去了外地的吴晨很着急，大晚上打来电话询问：“老师，你没事吧？我现在回不去啊，估计节目得录到后半夜了。”
“没事，睡一觉就好。”林砂如此回答：“你少给我打电话，那样我还能多睡会。”
“好好，我不打扰你了，记得吃药啊。”吴晨说：“我尽快飞北京。”
“真的不用。”林砂说完就咳嗽起来。
吴晨很郁闷：“写歌也不准胡乱拼命，要爱惜自己好不好？我不吵你，你醒了给我发信息。”
林砂听着他周围吵吵闹闹的，嗯了声就放下手机，对着天花板发起呆。
这样自然而然的关心，好像还真成了恋人似的。
他忍不住苦笑，鬼使神差地用给木叶亭下的微信小号，给吴晨发了个表情。
没想到日常兴奋剥削的吴晨却回复：“我今天心情不好哦，先睡了。”
林砂打字：“怎么了？”
吴晨并没有任何回应。
林砂淡笑，倒为此而放心。
只要知道吴晨不那么在意过去的错误，他总是盈盈晃晃的别扭就会被压制住。
睡意袭来，病中的林砂进入了梦乡。
事实上，吴晨当然没机会睡觉，他又泡在综艺节目录制现场，的依然穿着最时尚精致的衣服、笑容满面。
笑是偶像在努力贩卖的商品，从来不是他的真心。
要求被刘澄和Muise忽略已经很气了，偏偏林老师生病时他还被困在上海的综艺摄影棚里，真叫人恼火。
这晚录制的是个歌唱类的比赛节目，被重金邀请来的吴晨虽说是特邀评委，其实当然是流量担当。
出道爆红后，在艺人中间的尴尬地位，他早就习惯了。
虽然总是可以混到C位，走到哪里都粉丝无数，背后却没有作品支撑，其实很丢人的吧？
那些参赛选手当然也这样想，表面上恭恭敬敬叫声吴老师，实际不过为出名而委曲求全。
吴晨左右两边都是有几十年经验的老歌手，他困到心跳加速，却仍旧强打精神，一边用自己在韩国所学点评选手的表演，一边要时不时带动下气氛，不让综艺氛围太死板。
结果好不容易熬到凌晨三点录完，正打算买机票返京时，节目导演又出了幺蛾子，和经验不多的宁旭纠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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