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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们儿-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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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落荒而逃的丧家之犬溜回了北京。他在家里把自己关了很多天,足不出户,静养身心,以求恢复被导演灭得一塌糊涂的自信和自尊。青岛之行还有一件令姚凯耿耿于怀,且又百思不得其解的窝心事儿,那就是沈莹丽在剧组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根据和缘由的冷淡和陌生,甚至是轻蔑,跟她当初苦苦哀求姚凯为她改剧本加戏份儿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的怪异现象也着实令他沮丧、懊恼、疑惑不已。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究竟因为什么得罪了沈莹丽,而导致了这么一个结果。这种事情要搁以前,他也许最多自我解嘲一番也就过去了。可是现如今自己俨然也是一位应该受到别人最起码尊重的“文人”了。你一个还没出道的小丫头片子,更何况我曾经还义无反顾、不图回报地帮助过你,竟然遭到你如此不可思议的冷落,这还有没有他妈的王法了?总之,沈莹丽的所作所为给姚凯原本就很黯然的心情又增添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哥们儿》第八章(13)
辛波决定出院了。制片方得知这一消息后,特地派制片主任和沈莹丽前来探望,并结算费用。出乎制片方意料的是,辛波爽快地同意出院后第二天就赶回青岛继续拍戏,争取尽量减少因这次车祸给剧组带来的经济损失。出院的当天晚上,辛波就召集大家在东城一家新开业的餐厅一聚。曹亮、蒋运明、叶远远、沈莹丽、姚凯、老熊头儿、欧阳青等人都到了。张文前几天去了重庆,开始张罗他与别人合作的桑拿中心。沈莹丽是不请自到的。下午她跟辛波通过电话,辛波告诉她晚上要请哥儿几个聚一聚,而且明确提示过,蒋运明也会在。没想到沈莹丽竟然大义凛然地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沈莹丽的突然到来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倒是沈莹丽自己镇静自若,完全没有理会大家的愕然和诧异。
由于在座的彼此曾经有过新老恩怨和是是非非,这顿饭吃得相当别扭。大家的言谈举止显得既拘谨又虚伪,就连脸上的笑容也都跟较着劲儿硬拧出来的似的。辛波叫苦不迭,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傻呵呵地张罗这顿吃力不讨好的饭局。尤其是沈莹丽和蒋运明居然同时出现,实在让辛波始料不及。
“来、来、来,我提议,咱们大家为辛波的彻底康复干一杯!”欧阳青以茶代酒,“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呵呵……”
于是大家举起各自跟前的或酒或茶或饮料,纷纷冲辛波表示祝愿。原本死气沉沉的局面顿时变得很不正常的纷乱、骚动起来。
蒋运明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足有三两的“二锅头”,站了起来,冲辛波说:“辛波,来,我敬您一杯!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干了。
辛波无奈,只好笑笑说,谢谢、谢谢!然后也干掉了自己杯里的酒。为了缓和气氛,辛波乐呵呵地冲沈莹丽说,沈大腕儿,既然你来了,那你就应该敬姚凯老师一杯吧?
沈莹丽很明事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起身来到姚凯的跟前,笑眯眯地说:“姚老师,我敬您一杯!咱俩干了吧?”
姚凯既不起身,也不端杯,而是婉言谢绝说自己今天实在喝不了,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随意,你随意。一贯谦逊随和的姚凯竟然一反常态,让沈莹丽碰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沈莹丽还想再劝说些什么,但姚凯却端起了杯子冲曹亮:“亮哥,我看您今儿心情不太好,我敬您一杯吧!我干了,您随意!”说完,姚凯一口干了杯中酒,放下酒杯,又拿起筷子夹一口菜放进自己的嘴里,似乎身后的沈莹丽压根儿就不存在。
姚凯这一极端的举动让本来就有些尴尬的沈莹丽更加下不来台了。沈莹丽不知所措地看着辛波,脸上原本的自信和坦然,瞬间变成了僵硬的茫然。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姚凯的脸上。
“哟,姚老师,你这是怎么啦?呵呵……”辛波乐呵呵地问一句,极力缓和这种实在令人难堪的场面。
“没怎么呵,挺好的!”姚凯回答说。
辛波冲立在姚凯身后的沈莹丽使了一个眼色,沈莹丽怏怏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由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的眼圈有些微微的发红。在座的除了姚凯,也就沈莹丽自己心里明白,这里面的究竟。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厚道、随和,甚至有些迂腐的姚老师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当头给了自己一闷棍。在青岛时,她之所以故意冷落姚老师,似乎彼此形同路人,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时下剧组早有传言,说沈莹丽不择手段撺掇编剧改剧本,给自己玩儿命加戏云云。这些话传到了导演那儿,导演就火了。他义正词严地警告沈莹丽,你别以为跟编剧那儿讨了好,卖了乖你就能怎么着啊?这戏到底是谁说了算?是我,还是那个傻瓜编剧?你要是真敢背地里撺掇编剧给你加戏,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让全国人民顶多能看上两眼你的后脑勺,你信吗?于是沈莹丽极力辩解,矢口否认,说自己从前跟编剧绝对没有任何私交和往来。假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忠不忠看行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总之当天夜里沈莹丽就被导演遛上床了。当然,这一切都是在辛波回京养病期间所发生的。天真的沈莹丽总以为这事儿早晚跟姚老师解释一下也就过去了,现在看来问题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姚老师也远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宽容、厚道。自己今天之所以能够置与蒋运明照面而会出现的尴尬于不顾,是受到了自己愈发强烈的自信和虚荣的驱使。她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她沈莹丽不会因曾经的挫折而逃避,她能勇敢面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现在的蒋运明在她的眼里已经是个不值得她在意的旧人了。尽管这种心态多少有些违背常理,然而当她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蒋运明脸上呈现出的惊疑和惘然,令她十分开心。她与这个男人之间恩怨的最根本所在,是他曾经对她是那么不珍惜,以至于她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勇气和自信。没想到一个意外的插曲让她原本已有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了。
《哥们儿》第八章(14)
此时的姚凯多少有些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后悔了,他极其浅薄的小家子气给这顿本来就已经很糟糕的饭局, 又添了一分恶心。而且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不知道在座的谁跟谁,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一场撕破脸面的大冲突。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越来越令人不安了。
“呵呵……”欧阳青终于开口了,他说,“辛波,看样子今儿不是吃饭的日子,一个个都跟刚从旧社会过来似的。要不这样吧,今儿就到此为止吧。你说呢?”
辛波点点头,说:“行,就这么着吧!”
姚凯欲起身,却被辛波挡住了。“我说姚老师,你别动,今儿这集合号是我吹的,谁也甭跟我抢单。来,各位,咱们就杯中酒吧,喝完就散!”说罢,带头端起酒杯,“来,为大家的好心情能够早日到来干杯!”
第二天下午在飞往青岛的飞机上,辛波问起沈莹丽怎么就把姚老师得罪得那么狠呢?沈莹丽就实话实说,只是隐瞒了自己被导演遛上床的真相。“不懂事儿呵,不懂事儿!”辛波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说,“你昨天根本就不该去。早知道你跟姚老师还有这么一出,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去。你呀,你太自以为是了。”“那你能不能帮我在姚老师面前解释一下呢?”沈莹丽喃喃地问。“不能,”辛波回答说,“这种事情越解释越糟糕,你明白吗?”沈莹丽摇摇头,表示不明白。“那就不明白吧!”辛波不想再说下去了。
受叶远远的邀请,蒋运财来到北京,与明亮公司签订协议。曹亮和蒋运明一同前往火车站迎接蒋运财。见面后,蒋运财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郁闷和不满,一个劲儿地追问你们公司现在到底是谁说了算?当然是叶总说了算。蒋运明冷冷地回答说。蒋运财又冲一直闷闷无语的曹亮问,真的?曹亮点点头,算是作为回答。怎么会让她说了算呢?蒋运财显然不信,更不理解。不过他已经看出来了,曹亮和堂兄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曹亮和蒋运明今天一同来迎接蒋运财则是叶远远费心巧妙安排的结果。两个多年的朋友突然变得陌生疏远了,各自心里淤积着难以排解的幽怨和凭空生出的隔阂。过去那种动辄就毫无顾忌地相互挤对、讥讽、笑骂的亲密无间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要说起来挺悲哀的。也许朋友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如果没有节外生枝的波折或许可以长久地维系存在。就像是一棵生长了多年看似坚韧挺拔的老树,不定哪阵风一吹来,就会被连根拔起,轰然倒下,从此结束它历经风雨沧桑的一生。
蒋运财抵达北京的第二天,双方就签订了合同。蒋运财的到来为缓解曹亮和蒋运明之间的幽怨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晚上三人去了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夜总会。夜总会的小姐个个胆大开放,几杯酒下肚以后,就都基本上一丝不挂了,且任由男人们肆意拿捏。蒋运财先是瞠目结舌,而后又欣喜若狂,连连惊叹,没想到、没想到,北京居然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其实这种地方就连曹亮也是第一次来。据蒋运明声称,这家夜总会的老板是他很多年前结交的一个朋友开的。这哥们儿曾经因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八年大刑,三年前刑满释放,然后纠集一帮过去的哥们儿很快就又东山再起了。现如今的社会就是这样,只要胆大加心细,再加豁得出去,发财的路数多如牛毛。夜总会几乎天天爆满,各色人等络绎不绝,从一般混混儿到官员、老板,甚至社会名流,当然来客一律是男性。包房的装饰跟普通的卡拉OK没什么区别,关键在于陪酒小姐风情万种、开放热情、火辣刺激的服务足以让凡是进到这里的男人个个灵魂出窍、本性尽现。
总之,经过了这一夜声色犬马的洗礼,曹亮和蒋运明的裂痕似乎又被弥补上了。他们各自怀里搂着娇淫美貌、色香四溢的女人,喝着、乐着,忘却了一切烦恼和忧愁。去他妈的吧,叶远远爱怎么弄怎么弄,只要能让哥们儿进钱就行啊!沉溺在花天酒地的蒋运明斗志全无。
中午片场休息的时候,那个神秘的电话又打到了辛波的手机上。辛波接听后,对方依旧不肯说话。这一次辛波没有很快挂断,他独自走到远离人群的角落里,一字一句斟酌着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话。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说话,就听我说,行吗?你要是同意呢,就敲一下你的话筒。”
《哥们儿》第八章(15)
对方果然轻轻地敲了一下话筒。
辛波:你听我说,我想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并不认同你的这种做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是个孩子……喂,你在听我说吗?
对方又敲了一下话筒。
辛波就接着说:既然你还是个孩子,就应该把精力放在你眼下最需要的地方,比如说学习。一个人的情感有时候很脆弱,而且还很盲目。往往一相情愿地把有些事情想得特别的美好,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看看书,或者跟自己的同龄人,亲戚朋友什么的一起多交流交流,也许能够消除和减轻你现在内心的困惑。你在听吗?
对方敲一下话筒。
辛波:要是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你也可以给我写信,或者托人转交也行。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我也会尽力帮助你解脱出来。我现在工作很忙,你这样天天给我打电话,对我的工作影响很大不说,还会引起我对你的反感。我相信你不会希望我讨厌你吧?你看呵,如果你总是这样没完没了,没有理智地打搅我,你说我会怎么想你呢?咱们换个角度,要是成天也有这么不明不白的电话打搅你,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很讨厌这个给你打电话的人,甚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喂?
对方又敲了一下。
辛波:甭管他是出于什么动机和理由,起码是很严重地干扰了你的正常生活,而且是对你人格的极其不尊重,对不对?我跟你一样,咱们都是普通人,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样样不少,而且我这人还有一个很糟糕的德行,我这人特小心眼儿,心里面装不住事儿,容易冲动,缺乏涵养和理智。我还很自私,骨子里就有一股非常、非常严重的小农意识,甭管是对金钱还是对感情,属于那种吃一点亏就难受得不得了,占多少便宜都不嫌够的小男人。你别看我在电视上人五人六地演完这个又演那个,其实全都是戏,没一点是我自己。所以我说你千万别把戏里的他们和真正的我混为一谈。爱憎分明没有错,关键是爱什么,恨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爱和为什么要恨?你要是恨我,那我没辙,可你要是爱我,那你可就错大发了……
辛波在电话里以极大的耐性,和风细雨、苦口婆心地干巴巴说了很长时间,他认定自己是在跟曹欣欣对话。否则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如此温文尔雅、诲人不倦。直到副导演前来通知他该进场了。
辛波最后说:“我要工作了,我刚才唠唠叨叨了这么多,目的就一个,好好把握自己,今后的路还很长很长!再见!”
一个月以后,辛波回到了北京,女儿辛雅的签证也下来了。大家为即将远行的辛雅举办了一场毫无新意的送别宴会。出席宴会的有辛波、辛雅、曹亮、曹欣欣、段红鹃、蒋运明、江萧萧、欧阳青、姚凯、叶远远、老熊头儿、张文等。席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些不疼不痒的废话。曹欣欣和辛雅分别坐在辛波的左右两边。不知深浅的老熊头儿乐呵呵地说辛波好福气,简直就像有两个闺女,一个出国走了,还有一个留在身边。张文火上浇油,提议干脆让曹欣欣认辛波做干爹得了。于是众人纷纷响应,原本干瘪瘪的气氛活跃起来了。有人建议既然是认干亲,就得有个讲究,于是大家七嘴八舌,拼凑了几招不伦不类所谓的仪式,便将辛波和曹欣欣撮合成了干亲父女。辛雅大曹欣欣一岁,自然就成了曹欣欣的干姐姐。这是一个非常荒唐而又古怪的场面。辛波从曹欣欣看似羞涩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种令他忐忑不安的强烈的欲望。他凭借自己表演的技能,掩饰住了内心的无奈和忧虑,在大家的怂恿下,分别搂抱了曹欣欣和女儿辛雅。曹亮夫妇乐得满脸花开,完全不知就里。
三天以后,辛波驾车前往机场送别女儿辛雅,一同前往的还有曹欣欣。进入海关通道前,辛雅分别同父亲和干妹妹拥抱。几乎同时,两个姑娘的眼泪像是夏天的雷阵雨,哗啦啦地砸了下来。
“爸,您多保重!”辛雅松开搂着父亲的双臂,又冲曹欣欣叮嘱说,“欣欣,往后你可要多关心关心我爸,别让他喝那么多酒,烟也不能让他抽得太勤……”
《哥们儿》第八章(16)
“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保证不会让他烟酒过度的!”曹欣欣俨然一副尽心尽责的架势。说完,还很骄横地乜一眼有些尴尬的辛波。
辛雅和曹欣欣再次拥抱,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一旁的辛波心里充满了对女儿的不舍和爱怜。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像是突然掉进了陷阱里的狗熊,张牙舞爪却又无计可施。原本应该再跟女儿说些什么,但由于曹欣欣的存在,竟是让他有了 一种莫名其妙的顾虑和倦怠。他甚至希望尽快结束眼前的这种场面。周围过往的人们有不少认出了辛波,于是纷纷投以好奇、疑惑、诧异的目光。
“爸,我进去了!”辛雅说。
“行,到了以后马上就给爷爷、奶奶打电话!”辛波叮嘱说。
“知道了。爸、欣欣,再见!”
……
直到辛雅的身影消失在海关的尽头,辛波才回过头来,对他身边的曹欣欣说,咱们回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候机搂,向停车场走去。
两人刚一上车,曹欣欣语气有些异样地叫一声:“干爹!”
“嗯?”辛波一边起步,一边应道。
“干爹!”
“嗯?”
“干爹!”
“这丫头,你怎么啦?”辛波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自然一些。
“那些电话是我给你打的!”
辛波点点头。
“你早就知道了吧?”
辛波再点点头。
“你讨厌我,是吧?”
辛波摇摇头。此时辛波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他竭尽全力地思索着应该怎样跟曹欣欣进行面对面的,而且还不能有半点儿伤害孩子感情和自尊的交流。尽管他早就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他依然有种如履薄冰的胆战和难以自若的窘迫。这是个非常令人头疼的难题。他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断定,曹欣欣是个有严重心理障碍的孩子。更糟糕的是他却无法做到以一个长辈应该具备的正常、坦然的心态,冷静、平和地对待这一切。他无法预料事情发展的结局,更无法想象一旦处理不好,万一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那可怎么挽回。这段时间他一直处在极度的矛盾之中。要不要把这一切如实地告诉曹亮?如果曹亮一旦知道了真相,作为一个父亲,他又能怎样面对如此可怕、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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