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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古梦录-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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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叔的猜疑,让我想起我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候我追着酷似六哥的人进了灯笼巷,想必也是他早就假扮好的,一切似乎都是安排好的,只等着我往坑里跳,可这又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在我有危险时的舍身相救,难道都是假的吗?想到这里就有点生气,憋闷着一口气像堵在心口上,让人难受,又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正在我出神之际,只觉肩膀处沉了沉,十三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身边, “我看你一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的,还在想那小子事?”
  我摇了摇头,他见我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又道:“我看出你对那小子还是有点意思的,既然心里疑惑,不如直接去找他问个清楚,省得自个在这里胡思乱想。”
  “人家也不见得惦记着我,我干嘛要先去找他?”从沈家寨回来已有月余,我与澹台就桥归桥,路归路,两人似乎从此不会再有交集一样。
  “得,得,你爱咋样咋样,明明想着一个人却又不去见他,最闹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的心思了。”
  从十三叔的酒馆出来,突然看到伫立在老槐树下那摸熟悉的身影时,还是让我的心脏不由一震,那种喜悦的感觉怎么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狭长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波澜,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撒下光斑点点,他微微动了动嘴,说:“阿幽,这些日子,我发现自己有些想你了。”
  这一刻,只觉得好像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一样,心跳的有些快,这样突如其来的话是我没有料到的,以至于我以为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很快的脑海里就浮现起十三叔的话,我沉默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在沈家寨时你是怎么从那个洞里出来的,后来又怎么找到我们的?”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道:“其实在那个洞里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出口,在灯火灭的那个时候,大家都乱成一团,我在黑暗中无意间脚下踩到了一个机关,那个出口居然连接到一个地下水道,水流有些急,我就顺着那水被冲到外面去了,出去后发现你们的船就在附近,阿幽,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他望着我的表情十分诚恳,就像一个较真的孩子一样,我心里松了口气,此刻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惑都不想去追究了,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多此一举。
  我有些懊恼地低头道:“澹台,是我不好,这个时候我居然还……”
  话未完他便笑道:“只要你信我便好。” 
  我望着自己脚上的绣花鞋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说想我的吗?”后面几个字我几乎越说越小声。
  他眼里泛起笑意,径直走过来拉住我的手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我用力回握住,好像这样子就能永远牵下去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姻缘桥

  城门北面有一条河,名曰西溪,西溪上有一座上百年的桥,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然而它却是古往今来许多痴男怨女求姻缘,许情愿的去处,故而取名为姻缘桥。每年阴历的九月十九便是南苏城颇为热闹的求缘节,有伴的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来此许个愿博的是个好兆头,这没伴的或是少年俊俏的或是待字闺中的也来凑个热闹,说不定也能赶上一桩好事,总之姻缘桥上许三生,此世此生终不分,这是上辈的人们流传下来的话。
  十月的天有些微凉,明明已经是秋天,早上阳光还好好的,下午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仍像夏日一样多变。
  我正纳闷他这会要带我去哪里,一路上只默默跟着他,一直走到西溪,我看着这天气虽然不好,但附近却还是十分热闹,这才想起今天是求缘节。
  河边泊着许多船,老船夫一看见我们,马上殷勤地打招呼:“两位可是也要到这姻缘桥上去?”
  澹台道:“就带我们到那里吧。”
  西溪很长,一直蜿蜒到远处的天边,两边是绵延不绝的山,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寺庙,供奉的神仙是月老,因下了雨,两边山色朦胧,雾气飘渺,远处横跨河岸两边的姻缘桥被烟雾笼罩着,迷迷蒙蒙看不真切,倒有一种别样的美。
  我们泛舟烟雨河上,景致静雅,我望着河面上落下点点雨珠,氤氲开去打出一个个圈,扭头看着他道:“怎么突然想起要来这里了?”
  他笑了笑道:“我也不晓得,就是想带你来这里,今天倒是赶巧了,也来凑一凑热闹。”
  天气本就微凉,此时下了雨丝丝凉气更是渗透到骨子里,让人打颤。我不由紧了紧衣领子,一双手冻的有些凉,澹台见我很冷的样子不由挨得我更近些,握住我的手放到嘴边哈了气搓了搓。我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就静静地坐着不敢乱动,觉得两个人的进展好像一日之间就跃进了一大截。
  以往的他总让我感到一种虚渺,抓不住也摸不清,在我以为自己已经靠近他时,他却又悄然退开,今天他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我却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他对自己也是有情的,这样就是承认要跟我在一起了吧。
  老船夫戴着顶斗笠站在船头撑船,黑黝黝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今天我这船啊可载了不少对像你们这样的有情人,姑娘,我瞧你倒是找了一个好郎君。”
  我脸上不由红了红,心里虽嘀咕着他还不是我郎君但还是笑出了声,故意道:“许是老船家见了哪位姑娘都这样讲吧!”
  “哎哟,你这姑娘说的,倒不相信老朽的话了,老朽行船多年,看人看多了,这实情实意与虚情假意那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我笑了笑又问澹台道:“这船家是不是被你收买了?尽挑些好听的讲。”
  澹台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老船夫看人的眼光可真准。”
  我望着他狭长的眼眸小声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澹台沉思了好一会儿,佯装抓了抓头发,笑着道:“你这样不经意间就撞进我这里,实在很难说出一个具体时间。”说完他伸出手掌放在胸口处。此时船家吆喝了声“姻缘桥到咯!”
  我笑着轻轻撞了撞澹台,提起裙摆起身,在跨出船之前回过身道:“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心里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
  桥上往来人群皆是年轻男女,低声窃语,笑意盎然,大约情到浓处的眷侣都是这般模样。桥上的两边刻雕木栏挂满了桃花结,许愿灯,地上摆满了各位花卉,繁花满目,目不暇接,四处充满热闹的气息。
  我朝澹台身边靠了靠道:“阿隐,我们也像他们一样买个灯许个愿吧!”
  “那你在这里等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看他的身影走远去。这时候我一转身看见旁边一个老头摆了个摊给人算命。
  “天算人算不如我算,凡尘前事一算便知。”我看着那挂幅念出声,暗想这老头倒是真会吹牛。
  “不如让老夫为姑娘卜上一卦。”那老头捋了捋他的长胡子,看上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我往他摊前一坐,“那你说说我现在想卜什么。”
  “你必定是想问我你与刚刚那小伙子的姻缘,我说的对吧?”老头笑着道。
  “这个很容易猜啊!你今天肯定给很多人都卜过了,为了讨几个小钱肯定都是说些好话,把别人哄的开开心心的。”
  “姑娘年纪小小,说话倒是挺不客气的,可惜了,我看你跟刚那小伙子倒是有缘无分的命,若我所料不错,你本不姓殷。”
  听完这话我心里突然一跳,“你怎么知道我不姓殷?我六岁以前是姓凤,但又怎样,你别胡说八道!我跟他那是三生定下的缘分,这辈子都不会分开的。”
  “呵呵,我看你那情郎本就不是普通人,而你更非常人,你怎么就能肯定你是殷家后人?你既能入死魂,窥前尘,就注定一生坎坷。”
  入死魂,窥前尘,我总觉得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心里更加疑惑起来,“那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入死魂?”
  “天机自不可泄,该是你的劫数终归逃不了。好好珍惜你跟你情郎在一起的日子吧,以后恐怕就没这个机会了。”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懂不懂做生意了!简直胡说八道……”这时候我的肩膀被人一按,偏头看见澹台不知何时已在我身旁,正疑惑地看着我,“阿幽,你在跟谁说话呢?”
  “都怪这算命的老头胡言乱语……”我手一指,发现眼前根本没有刚刚的摊位,而那老头已不知所踪。
  “阿隐,刚刚确实有个算命老头在这里,说什么我命途坎坷,还说我跟你是……”
  澹台笑道:“嗯,有缘无分么?”
  我愣了一下他居然猜到了,看来刚刚那老头定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而澹台肯定料想到我又看到那些东西了。
  “阿幽,天地间的事虽早已注定,事物瞬息万变,如鬼神一般捉摸不定,但是世事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复杂,很多时候还是在于我们的决定,人们有时候总是看的太远,却总是忽略了眼下所拥有的。”
  “我什么也不多想,只要现在我们在一起,看眼下的美景,我就很开心了。”
  澹台伸手环住我,眉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我命格太硬,爹娘都是被我克死的,从小我就跟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也从来没有人愿意陪我玩,他们都说我晦气,就像这么多年一样,白天在暗不见光的角落里,夜里同那些令人害怕的鬼怪打交道,阿幽你知道吗,我多希望自己也像普通人一样过正常的生活,有爹娘兄弟姐妹,热热闹闹的过日子,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伸手抚上他的脸,想把他那些忧伤都赶走,“以后有我了,你不会再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他笑道:“阿幽,我真的很开心。”他埋首在我的颈间,我心里也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快乐,因为在这茫茫人海中我是陪在他身边的人。
  眼看日暮渐渐昏黄下来,衔接着天边的西溪仿佛一条镀上金光的带子,河面上洒下点点闪烁的光芒,在落日余晖下很是耀眼。这时候从远方的天际浮现起一条彩色的线,那条线仿佛在移动般,越来越近,一直在向我们靠近,等到了十几米开外,我才终于看清那些东西,它们是一只只五彩斑斓的鸽子,周身却燃烧着一圈彩色的火焰。
  “那是灵鸽,给月老传达口信的,每年的这个日子就会大规模出现,将今天所有人许的愿带到山上的月老庙,常人是看不到它们的。”
  只见那些灵鸽绕着许愿灯打转,不一会儿便有许许多多的字从灯里腾空飘了出来,灵鸽张大了嘴巴,这些字飘了进去,那些字都是世间情人所许下的美好愿望,我冲着那盏灯也许了个愿,不一会儿那些字也飘了出来。
  “殷无幽要永远跟澹台隐在一起。”
  如火焰般灿烂的鸽子扑闪着翅膀向山上的月老庙飞去,连成一线,同天边那五彩霞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奇异而绚烂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剔骨成人

  那是几年前一个桃花繁盛的日子,也是付霜华与六哥相遇的日子。 
  那时候六哥加入共口党从事某些秘密任务,执政党国口党底下的一些人又将共口党视为异己之类,暗地里便少不了动刀动枪的,六哥在出任务时不小心被国口党的人发现,并且还受了伤,他跑进了一条荒巷里,那条巷子深处的一户人家像是久无人居住了,他便躲了进去,然而那却是付霜华的宅邸。她躲在那间宅子里将近两百年,从不见天日,也从不与人说话。
  她穿着一袭白衣,脸色白得像鬼一样,脸上那只红眼狐狸又像要滴下血来一般,衬着她白皙无血色的脸更加森然可怖,她像一个冤鬼悄无声息地站在厅堂前的阴凉处,六哥被她活生生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便镇定下来。
  “姑娘,可否帮我一个忙?”六哥捂着他受伤的手道。
  付霜华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想说话还是忘了怎么跟人沟通了。她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突然萌发侠义之心,便点了点头。只见她脸上那只狐狸眨了眨红色的眼睛,下一刻六哥的身边便开满了无数的优昙花,那些花连着藤蔓沿着六哥的身体攀爬,缠绕,直到将他的整个身体都包裹住,再看不出是谁来。 
  与此同时,外面追来的人已经破门而入,那些人凶神恶煞,粗蛮无礼的样子让付霜华心里生出一股厌恶之感,这时候她只抬了抬手朝天井角落里被无数藤蔓覆盖住的一只棺材一指,那棺材盖便动了起来,上下震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那些人此时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口棺材,也忘了跑,便见到那个棺材盖“嘭”的一声掉在地上,从里面跃起来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古尸,那古尸指甲十分长,举起双手从棺材里跳了出来,那些人一下子被吓的屁滚尿流,一边往外跑嘴里一边大喊着,“我个姥姥啊!是僵尸!快跑!”
  六哥被裹在藤蔓里什么也没有看见,等到付霜华将他从里边弄出来时才发现眼前的男子差点被藤蔓绞得窒息,她看着昏迷的六哥,将他抱进了屋子里。那时候六哥为了躲风头,家也不敢回,就住在了付霜华的宅邸了,付霜华说这是第一次有人居然不怕她,还敢跟她住在一起。她将自己或恐怖或阴森的全貌暴露在他眼前,他却仍然没有被吓走,也许在那个时候,六哥就已经在她心里扎根了。
  六哥陪着霜华的那段时间让她觉得原来日子也可以过的有滋有味,不像她在人世间晃悠了千年如行尸走肉一般,这个男子好像让她的生活有了光彩,让她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这是后来付霜华告诉我的。
  自从六哥正式将霜华带回殷家介绍给爷爷后;爷爷对她的评价可谓是赞不绝口;大有早已把她当成自个孙媳妇的念头。看不出像付霜华这样伶俐淡漠的女子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也能表现出无比温柔的样子,简直让我自叹不如。
  六哥与她早就两情相悦,六哥醒后的那些日子几乎都是付霜华陪伴在他身边,虽然六哥总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终敌不过霜华的软硬兼施,最后还是得乖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眼下六哥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他年纪早已老大不小,要换成别人早已儿女承欢膝下了,因此也开始筹备起他与霜华的婚事来。
  但是付霜华毕竟非常人,从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情也可看出她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日她同往常一样到家里来,见过爷爷后便将我拉到后院里。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道:“无幽,我至今仍不敢告诉你爷爷真话,我怕自己……”
  付霜华脸上贴的半张人皮恰好将她左上半边脸的那只红眼九尾狐遮住,她的容貌极好,总透着一股清冶,是越看越耐看的那种,认识她这么久,我很少看她露出忧愁的样子。
  我伸手轻轻抚过她脸上那只九尾狐狸的地方,笑道:“嫂子是担心这个?你不是以貌侍人的人,我六哥自然不会在乎这个。”
  她摇了摇头,眼里总有挥之不去的忧愁似的,“无幽你不懂,我是妖,而你六哥是一个正常人,他是要替殷家传承后代,开枝散叶的,可是自古人与妖就不能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也不会有好的下场,我怕自己会害了你六哥。”
  我握住她的手,“就算没有孩子,我六哥也说过他不会在乎的,霜华,你又何必自寻那么多烦恼。”
  她摇了摇头,固执道:“可我也想要有自己与他的孩子。”她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眼神坚定地看着我道:“既然我想跟你六哥在一起,那我也早就做好了打算,无幽,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进士巷里住着一个吴瞎子,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住在这里,邻乡有进宅,嫁娶,下葬的都会找他看日子,他也略通医术,谁家孩子莫名其妙得了怪病怎么医也医不好便会来找这吴瞎子,说来也是奇事,那些孩子的怪病经他一治也就都好了。我小的时候身上那个佛印还未开光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总缠着我,有时候经常一病就病了好久,那时候爷爷没法子就带我来找这吴瞎子,后来给了我几张很灵的符,那些鬼怪就很少靠近我了。人们说这吴瞎子的眼睛虽看不见人间的事物,却能看见阴间的东西。
  我跟付霜华找到这个老头的时候,他正卧在藤椅上听着一台收音机里播出的戏曲,嘴里叼着一杆烟枪,一边吐着烟气一边随着戏曲哼哼唧唧,手指在藤椅上敲击出有规律的声响。
  “吴爷爷好,我是殷家的老七,爷爷可还记得我。”这老头脾气较古怪,又比较吃那套有规有矩的旧礼,所以还是得顺着他的意来。
  过了好半晌他才幽幽道:“哪个老七?”
  “就是小的时候经常被鬼怪缠身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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