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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也对这件事用心得很，有一种东赤站长舍我其谁的架势。这近两个月里，他们在工作上有一种默契，在生活上也逐渐成为了朋友。论能力，当然他是最好的人选，但是现在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让高显为了难。
　　他左思右想最后决定采取一种折衷的方式，幸亏自己在东赤开发快结束时还走了一步棋，开发了白水。在他的眼里，白水的发展空间比东赤要大，假如在那里设一个分站，将关动荡丢到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他试着向吴瑞年说出了设白水为东赤分站的想法，吴瑞年考虑了很久，最后勉强答应了。
　　然而事情往往出人意料。正当高显很高兴地准备跟关动荡谈及下一步对他的工作安排时，关动荡家里却打来电话，说其母亲病重住院，要求关动荡赶紧回家。从关动荡的表情来看，他母亲的病可能还很严重，家里兄弟姐妹等着他回去商量方案。
　　这一下让高显有些两难，自己好不容易为他争取来的位置，看来他是坐不了了。因为他母亲的病，他在这将要发送报纸的关键时候要回家。但是整个东赤站的工作不能因为他的事情而停滞不前，高显也是没有办法，看着关动荡一脸着急的样子，他不得不点了点头，准了他的假，让他回家看望母亲。而关动荡这一回去，高显也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他只得将情况汇报给了吴瑞年，建议另设站长人选。没想到吴瑞年似乎早就在心里有了人选，没怎么考虑就一口报出了一个名字，潘塬。高显也就顺水推舟表示赞成，反正关动荡肯定不能上了，再上谁无所谓。潘塬也是这次新招的站长之一，表现也还不错，起码比那个章再峰要强。高显在心里这样说。




　第1节

　　四月的沿江市，花红柳绿，阳光明媚。走在沿江市的大街上，关动荡心里有点感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让关动荡又爱又恨。虽然离开了不到两个月，但是对关动荡来说恍如隔世，他感到有些地方在变化，却又说不出哪儿在变。也许只是自己的一种心态吧。
　　关动荡回到家里时已是下午两点钟左右，家里没有人。丁妮不知是上什么班，按说这个时候也不会在家里，一路上只顾着赶路，关动荡也没来得及吃中饭。放下东西，他感觉到肚子有些饿了，便打开冰箱想找点吃的。他发现冰箱里除了两盘剩菜，什么东西也没有。看着那半盘茄子和一盘豆米炒肉，关动荡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如此看来，丁妮和小米在家里的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想到这里，他没了胃口，一屁股躺到了床上，想先睡一觉再说。等一会丁妮回了，再出去买点菜，今晚上加个餐。
　　关动荡脱了衣服躺到床上，闭上眼想睡一会儿。可是刚一闭上眼，母亲那慈祥的面容就出现在脑海里，怎么也抹不去。关动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母亲会是得的什么病呢？这么严重。以前自己还真没有怎么注意到母亲的身体状况。印象中，母亲一直都是很健康的，她整天忙着家里家外操持，将偌大一个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好像从来也没有生病，再要么也许是生病也没有告诉自己吧。自己由于在外生活压力也大，竟然忘记了对父母的问候，想到这里，关动荡心里不由得有一种深深的愧疚。
　　关动荡有些躺不住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原定于明天早上再赶回在郊区的三姐家里，现在他有点归心似箭了。就今天回去吧，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我得弄清楚，要不然我今天一晚上都睡不着的。关动荡猛地跳下床，穿好衣服就准备出门，这个时候还有去郊区的车子，如果再晚，恐怕就赶不上了。
　　正当关动荡打开门想出去的时候，丁妮推门走了进来，见关动荡在家里，她吃了一惊，“咦，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妈妈病了，大姐他们打电话让我回的。”
　　“妈妈病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现在想干嘛？”丁妮见关动荡一副急着要外出的样子，好奇地问。
　　“我想现在赶回去，也不知妈得的是什么病，听大姐他们的口气，好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丁妮一听就有些来气，说道：“她们在电话里没有说吗，大姐也真是，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你人都回来了，也不在乎这一天，明天再回去也行啊。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他们在电话里也就说了，我看你还是明天回去吧。你也是该配个CALL机了，出门都两个月了，家里有事想找你都不方便，现在CALL机也便宜了。”
　　看到丁妮不容商量的口吻，关动荡打消了回家的念头，听到丁妮说到CALL机的问题，关动荡想到三姐家里曾经留了电话的，要不然等晚上再打一个电话吧，那时候他们也都从田里回家了。
　　谁知晚上打电话给三姐时，电话通了却没找到人，不得已关动荡只得给她村口的小卖部里留言，请对方转告三姐，说自己刚从东赤赶回来，明天就过去。
　　晚上，关动荡一直心神不宁。儿子小米看到了久没见面的爸爸，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围在关动荡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都到晚上快转钟了，也没有一点睡意，还一直缠着关动荡给他讲故事。关动荡不得不将以前的故事拿出来再讲一遍，可是小米显然不满意，每当关动荡的故事一开头，他就开始叫了起来，“爸爸，爸爸，这个故事你以前讲过的，我要听新故事，你好久没有跟我讲新故事了。”直弄得关动荡措手无策。他歉疚地看着在怀里撒娇的儿子，忽然心生了许多的感慨。是啊，自己是好久没有跟儿子讲新故事了，他也没有时间为儿子准备新故事。自从从沿江化工厂出去以后，他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就很少了。迫于生活的压力，他不得不早出晚归，到现在自己和丁妮的生活都是一团的糟，哪还有时间管儿子的故事哦。
　　还有病中的母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就这么散开了，父母一生养育了他们兄弟姊妹六人，到现在人老了，却只有小弟在身边照顾，其余的人全都各自在外忙于生计，这不是母亲病重，自己都难得抽时间回去看看。想到这里，关动荡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在心里面搜肠刮肚的想找出一个儿子没有听过的故事，但是没有，他的脑袋里一遍空白。儿子显然是累了，在关动荡答应他想新故事的时候，他睁着一双黑黑的眼睛看着他，耐心地等着关动荡的下文。没想到关动荡的故事没想出来，他却慢慢在闭上了眼睛，在关动荡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丁妮早就烦了小米和关动荡的打闹，在一旁的小床上睡着了。关动荡将儿子放在床上睡好，见丁妮睡得很是香甜，他也不忍心打扰她。便脱衣躺在儿子身边，怎么也睡不着。朦胧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其乐融融的家里，母亲站在家门口，一脸的笑，极开心地看着他回到家中，而后跑到后面厨房里面忙碌开来。家中早就坐满了人，大姐、二姐、三姐一家人，再加上大哥、小弟，大家围坐在桌边打麻将。父亲开心地坐在一旁抽着烟，看着大家不停地笑。玩了一会儿，关动荡忽然感觉好像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他猛地站起来掀翻了牌桌，嘴里大声地叫道：“打牌，母亲都病了你们还在打牌，我看你们还怎么打、、、、、、”说完，他一回头，却发现一直坐在旁边的父亲忽然不见了，他抬眼四下里寻找，猛地听到从后面厨房里传来母亲剧烈的咳嗽。他急忙离开桌子朝后门走去，想去厨房看看情况，谁知关着的后门却怎么样也打不开了。关动荡心里好着急，他一边大声喊着“妈妈”，一边用劲推门，可是感觉怎么也用不上力，那后门好像是变成了弹簧，推过去又弹了回来。而母亲的咳嗽却一声比一声大地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不由得拼命地喊了起来。一着急，却从梦中醒了过来。
　　丁妮已经起了床，正站在床前关心地看着关动荡。见他睁开眼，忙问道：“你怎么了，乱喊乱叫的，天亮了，快起来。今天你送一下小米，我下午再去接他，我要上早班，先走了。”说完，拿起床头柜上的包就出了门。




　第2节

　　关动荡赶到三姐家中时，已是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时间了。一路上，关动荡心里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怎么也不得舒畅。春天的郊外正是草长莺飞，花红柳绿的时候，回野里的油菜花黄亮黄亮地开满了，一片片的煞是可爱，稻田里的麦苗绿意葱茏，让人感觉春天里充满了生机，但是这一切都没能引起关动荡的兴趣。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赶到城郊汉江边的三姐家里，弄清楚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而且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既然是母亲病了，他们该让自己回到家里看望母亲才是啊，为什么却要他直接赶到三姐家里呢？电话说是有事情要商议，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母亲的面说。
　　屋内的空气很是沉闷，关动荡进门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若不是过年，平常一家人很少能聚得这么齐的。平时来三姐家里串门，总会有人笑脸相迎，寒喧几句让个坐。但是今天，关动荡走进门里了，也没有一个人起身，三个姐夫和哥哥闷着头抽烟，大姐和二姐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三姐在忙着准备中饭，见关动荡进门打了声招呼，便去后面忙开了。
　　迎着大姐的目光，关动荡问了一句，“是什么事这么急让我回来啊？”
　　大姐叹了口气，“妈妈病了，前几天我们带她去检查了一下，前天出了结果。”
　　“是什么病？”关动荡着急地问。
　　“……癌，”大姐艰难地吐出一个字，便低下了头
　　关动荡一下子傻了眼，他瘫坐在门边的板凳上。良久，他抬起头，望着一屋子的人，“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啊，大家都不相信，但是医生说得很是肯定。”二姐小声说道。
　　“妈妈知道吗？”关动荡紧跟着问。
　　“我们还没有告诉她，怕她知道了承受不了，所以要你回来商量这个事情。”
　　又是良久地沉默。
　　关动荡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会是这样的呢？一直以来，妈妈的身体都是很好的啊。在癌症这个目前人类还没有办法解决的难题面前，任何人都会束手无策。一种莫名的痛苦攫住了关动荡的心。他恍惚置身于梦中，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时候，三姐趁后面灶台上忙碌的间隙走了出来。望着关动荡说道：“你也莫太着急，之前我们也商量了一下，这事暂时不能告诉妈妈，全家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城里，想让你带着妈妈到市内大医院复查一次，万一要是这里的医生搞错了呢？”
　　是啊，万一要是这里的医生搞错了呢，这种事情现在也经常有见诸报端的。一种侥幸的心理在关动荡心里占了优势。“那尽快吧，这件事情不能拖，我想今天下午就带母亲去看。”
　　“事情没那么简单，明天吧，明天我和你一起陪母亲去，我们商量好了的。”一直没开口的大哥说话了。“我下午回去跟母亲说，你明天在家里等着我，你也别说你是专程回来的，只是说在家里休假，有空陪我们去，免得母亲产生怀疑。还有一点你要注意，我们跟妈妈说她的病只是普通的胃炎，你明天不要说漏了嘴。”
　　接下来，兄弟姊妹几个人你一嘴我一舌的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个决断，一切都还得等大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才能定夺。
　　中午，三姐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可是对于关动荡来说，味同嚼腊。吃罢中午饭，他就告别回到了市区，先去打听挂号看病的事情。
　　第二天一清早，哥哥就带着母亲敲开了关动荡的家门。母亲今天特地穿了一身新，若是在往日，就是过年也不见母亲穿件新衣裳。其实关动荡的老家离沿江市也不算是很远，坐车也就是四十来分钟的路程，可是要不是这次来看病，母亲还真没来城里逛过。看着母亲慈祥的面容，关动荡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以往怎么就从来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母亲一眼呢？好多年了吧，母亲在自己心里只是一个固定的形象。现在仔细看时，才发现，母亲确实老了，才不到六十岁的人，鬓发已经全白了，久经风霜的脸上，岁月早已无情地在她的额头刻上了几道深深的皱纹。有一瞬间，关动荡差点就失态要流下泪来。
　　哥哥关兴国显然看出了关动荡的失常，连忙说道：“你准备好了没，我们该出发了，怕在医院还要排队呢。”
　　“没什么的，让妈妈在这里坐会吧。我约的是专家号，十点钟的，还早呢，我都结婚好多年了，母亲也没来我这里坐坐。等会检查完了，我们带母亲去逛逛公园。”关动荡看了看哥哥，发现哥哥也早已不再年轻，不到四十岁的人，前额也有些秃了。关动荡不由得很是感慨，其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停地在变，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罢了。他不由得责问自己，自己这样地四处奔波，整天都不知在忙些什么。竟然没关注到自己身边最亲近人的变化，尤其是母亲，一直以来，她都在为着这一家子人默默地操劳付出，自己在她的呵护下成长起来，居然没想到对她有所回报。直到现在母亲重病在身了，才想到要陪母亲去逛一逛公园。回头想来，自己可真是太不应该了。这样下来，自己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呢，自己的努力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人是不是只有在生命发生大的动荡和变化面前，才会想起去探究它的意义，去寻求生命的本源呢？
　　三天后，关动荡和哥哥一起去医院拿到了母亲的检查结果，哥俩个不由得在医院大门边抱头痛哭了一场。事情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样出现转机。而且这次的结果几乎是权威的结果，医生说得更是清楚，更是具体。医生说母亲的病发现得太晚了，手术的必要都没有了，只能采取保守的药物治疗。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关动荡就将面临一个他永远无法接受的事实。对于任何一个家庭来说，亲人的离去，对活着的人都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还是三姐那栋二层楼的房子，还是那间宽敞的客厅里，还是那一家子人，他们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然而室外依旧阳光灿烂，人们依旧繁忙劳碌。除了这一家子人，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也正在发生什么。家里的小孩依然喧闹。关动荡忽然感到人的渺小，在很多自然的规律面前，他们显得那样的无能为力。
　　他们不停地商量，痛苦的抉择。最后拿出了一个一致的意见。这事暂时不能告诉母亲，哪怕是父亲，也不能在他面前漏半点口风。因为村里有相同的病例，对母亲就说是胃炎，没什么大的问题，大家轮流回家看望并照顾母亲，力图使她在这不多的岁月里，充分享受天伦之乐。




　第3节

　　回到家里，关动荡像是变了一个人。丁妮听说事情的结果后，不停地嗟叹之余，她试图安慰关动荡，她有些害怕他垮下来。毕竟自己的生活还要继续，他必须坚强。对于婆婆，她接触得并不多，和关动荡结婚以后，他们就在外面单独居住，只是逢年过节地回去看望一下二老。婆婆的勤劳善良，她是看在眼里的，虽然因为在生活上二老没有给他们什么帮助，她因而心中有些恨意，但在这样的大变故面前，她也不由得为婆婆伤心，希望老天能够还婆婆一个健康的身体。
　　关动荡何尝不知道自己应该坚强，但是他现在面临事业和生活的双重压力，一个新的抉择又摆在了他的面前。因为母亲生病，他向高显请假，说是回来看一看就赶回去，但是现在一回来就是几天，东赤的开发已经园满完成，正是收获的时候，自己却不得不将那边的事情放下，回来处理家里的事情。前两天向高显要求续假时，高显在电话里委婉地将东赤站的人事安排说了一下，所有的事情已成定局。为了安慰关动荡，高显让他先在沿江市处理好家里的事情，东赤就暂时不要去了，等开发的人员回来他再去报到，然后再听部里的统一安排。可是关动荡很清楚，东赤的开发是他在发行部走上站长岗位的最好机会，这个机会失去了，后面的情况就不可预知了。
　　事情就这样一拖就是十来天。这十来天里，关动荡带着丁妮和小米回家看了看母亲，因为疾病的折磨，母亲明显的消瘦了下来，原本健硕的身体变得形容枯槁。胃部的疼痛正在逐渐地加剧，正常的行动也开始受到影响，完全靠着药物在维持生命。看到母亲受着病痛的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关动荡感到揪心的难受。但是他们还要在母亲面前强装笑脸。
　　几个姐姐不愿放弃，她们访遍了周边的老中医，弄来了她们认为最能起作用的偏方，让母亲服用。而中医讲究的就是排毒，几副中药下来，母亲已经泻得没了人形。但是人虽然变得精瘦。精神却好像较以往强了好多，也许这一切的努力多少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