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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一泽没吭声，抬脚往客栈外走去，走出大门的同时身形瞬间抽长，掀起一阵狂风，化作一条白色巨龙冲天而起，沿着朝暮街向西追去。
　　朝暮街四通八达，连着无数大街小巷，往北多是曲折逼仄的胡同，往南则是笔直宽敞的马路。白龙先向西追了一段，并没有发现卖耗子药的小推车，瞬息之间又已绕向东南，最终一头扎进了北边的旧城区。
　　“跑得还真快，不过他什么时候可以化形了，你那破酒终于失效了？”彭彧看着那条龙越飞越远，赶紧拿了车钥匙，朝徐丙一招手，“跟我走，潜岳在家看店。”
　　龙的脚程瞬息千里，李一泽从锁定目标到落地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推着车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块像快板的板子，胳膊每甩一下便敲一声，也不吆喝，忽然他脚步一顿，板子声也跟着停了，抬头就看见一片巨大的阴影朝自己笼罩过来，一条足有百米长的白龙从他头顶掠过，掀起的风几乎把他吹得一个趔趄，才刚一站稳，就见那龙又不见了，而面前多了个长身鹤立的人。
　　男人一脸惊吓，赶紧扶正小推车上的木牌，心惊肉跳地说：“要……要耗子药吗？蟑螂药？保证……药到害除。”
　　李一泽走上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绕着他走了一圈，轻轻一抽鼻子：“你今天遇到过黄鼠狼吗？”
　　“……啊？”卖耗子药的明显愣了，被他身上的气场吓得后退一步，“好像遇到过，怎么了？”
　　“好像？”李一泽眯起一双龙目，“你不光遇到过，还被纠缠过，我劝你尽快说实话，否则……”
　　“别别别！”男人瞬间怕了，慌忙妥协，“我说我说，我今天确实碰到过黄鼠狼，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窝，一窝小崽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们突然就窜出来咬我，你看我这，裤腿都被咬破了。”
　　他说着提起裤脚给对方看，李一泽瞄了一眼，又问：“那它们现在在哪儿？”
　　“被一个男的给抱走了，”卖耗子药的回忆说，“一个……二十六七的男的，一头黄毛，有点自来卷，那几只小黄皮子好像是他养的，特别听他话，他给我道了歉就把它们弄走了，后来又去了哪儿，我就不太清楚了。”
　　李一泽又问：“你在哪里遇到的他们？”
　　“就在前面一条街，”男人说，“每天我都从这边走，以前从来没遇到过，今天不知怎么了……我也没干过什么坏事，突然被一窝黄仙追，是不是不吉利啊？”
　　李一泽没接他茬：“带我去你遇到它们的地方。”
　　男人应了一声，赶紧推着小推车给他带路，走了没有十分钟，他伸手往前一指：“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是我家了，我就在这一片遇到它们的，当时这里有个大爷在乘凉，那几只小黄仙就从躺椅底下钻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围攻我——你看，那躺椅还在。”
　　他正说话间，李一泽忽然听到跑车的引擎声，一抬头，就见一辆眼熟的黑色小跑从另一条路杀出来，彭彧降下车窗吹了声口哨：“这破地方，车都开不进来——怎么样，找到了吗？”
　　徐丙坐在后排，也探出头来，一看那卖耗子药的，顿时一脸激动：“对对对，就是他！大仙……不，大龙你真神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能找到人的？”

第18章　偷蛋贼

　　李一泽并没有理会他的恭维，走到躺椅旁边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感应什么东西，随后他朝彭彧摇摇头，又对徐丙复述了抱走小黄鼠狼的男人的体貌特征，徐丙听完便激动地跳下车来：“那就是我二师兄！”
　　彭彧拿手指扣着方向盘，心说自己见到他的那天他可不是这个样子，想了想说：“既然他是你二师兄，你应该有联系他的方法吧？你把他叫过来问问不就结了？”
　　“这……”徐丙露出为难的表情，“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弟几个平常还真的不联系，只有每年定期回师门报道的时候才会碰面，所以……”
　　“那手机号总有吧？”
　　徐丙翻出自己空空如也还带破洞的裤袋：“你看我像买得起手机的人吗？”
　　彭彧简直绝望了，伸手一撑额头：“我说你们师门都是什么玩意？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妖也该入乡随俗，你看我客栈住的那群，电子设备玩得比我还溜，你们怎么还活在上个世纪？”
　　徐丙无言以对，李一泽却表情有点奇怪地看向彭彧：“我也没有手机。”
　　彭彧顿时愣了：“啥？”
　　李一泽：“上回那部被我不小心扔在南海了，忘了捡回来。”
　　彭彧：“……”
　　彭老板沉默了足足半分钟，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你可真行，出去一趟就丢一部手机，你是不是把手机当厕纸用了？我说你怎么明明说落地给我打电话结果没打……算了算了，改天给你买新的。”
　　俩人跑个题的功夫，徐丙好像想起了什么，试图挽救自己一落千丈的形象：“那个，虽然我们没有手机，不过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老鼠经常出没的地方，他可能在那里待着。”
　　“老鼠出没的地方？”卖耗子药的开口了，“附近的话，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东边有个老小区，那里耗子比较猖狂，我本来还想去那边卖耗子药的，结果那里住的都是妖，卖不出去。”
　　彭彧朝他一挑下巴：“上车，指路。”
　　然而卖耗子药的并不想放弃他的小推车，十分为难地说：“我就不过去了吧，那边都是妖……我给你画个地图，你们顺着走就是了，很好找的。”
　　他说着从小推车上摸出一个记账用的本子，撕下一页，潦草地画了几笔塞给彭彧，随后以“自己要回家做饭”为由，忙不迭地跑了。
　　彭彧接过那张破纸一看：“嚯，比那黄大仙写的字还灵魂，这什么玩意，这是地图？把他给我叫回来。”
　　旧城区的路况非常混乱，甚至连网络地图都不能完整地复原，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条路从哪里杀出来，又要从哪里拐弯，如果不是经常在这里混的人，只怕走不出五百米就要找不着北。
　　彭彧对这里已经算非常熟悉的了，毕竟两千年以前旧城区完全是一片废墟，在彭家的组织之下才逐渐重建起来，然而即便这样他也没看出那张地图画的是什么玩意，正准备开车去追，忽然被李一泽拦下来：“等等。”
　　李一泽抽过那张纸瞄了一眼：“我上去看看。”
　　他说完便重新化龙飞天，在这个足以鸟瞰整个冼州的高度，一切路况一览无余，然后他发现——地图画得虽然灵魂，但非常传神。
　　他绕了一圈落下地来：“找到了，你下车，我来开。”
　　彭彧乖乖从主驾换到副驾，把徐丙也招呼上车，随后朝李一泽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自己先系好安全带，关上车窗，又伸手紧紧拽住了车门上方的把手：“好了，你开吧。”
　　后排的徐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跑车“蹭”的一声，兔子似的蹦了出去，在狭窄的小路里猛一打弯，一个“神龙摆尾”拐入另一条更加狭窄的小路，后视镜几乎擦到了墙。
　　然而这还不算完，这路本来就窄得只能通过一辆车，前面竟然还骑着马路牙子停了一辆面包，只剩下半辆车的宽度，李一泽不但不躲不闪，反而加速迎了上去，眼看着就要撞上了，他突然转向一偏，整辆车翘了起来，右侧车轮直接骑上墙壁，擦着面包开了过去。
　　徐丙在后排没系安全带，直接被他这骚操作甩到车的另一侧，半张脸“啪”地贴在了车窗上，等车再四轮着地，他又被甩回原位，瞬间跌了个眼冒金星。
　　跑车一路险象环生地往前开，看上去随时都能车毁人亡，却偏偏毫发无伤。等李一泽终于一脚刹车刹住，彭彧面无表情地开门下车，他吹了一声口哨，又撸一把头发：“刺激，亏老子当年坐过‘云霄飞龙’心理承受能力强，不然迟早有一天得被你吓出心脏病来。”
　　被甩得七荤八素的徐丙也从车里滚下来，这位的反应就没有那么好看了，他脸色煞白，浑身冷汗直冒，腿都是软的。
　　李一泽并不打算对自己的“夺命”车技做出任何反省，他抬头望去，只见前面零零散散立着几栋小破楼，看上去已经废弃很久了，天色已暗也不见里面有灯光，八成是连电费也续不起。
　　“就这也算小区？”彭彧往前走了两步，“当年这一片承包给谁了？才多少年就破成这样，回头我得好好找他们算算账。”
　　李一泽一抽鼻子，顿时眼前一亮：“闻到了，走。”
　　几个人穿过早已倒塌的院墙进入“小区”，李一泽直冲着其中一栋小楼而去，还没进楼门，他突然一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黑漆漆的单元楼里传来训话的声音，说话的男人带着明显的怒气：“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去偷别人的东西！你看看你们偷了什么？之前偷几个鸡蛋也就算了，我还能把钱还给人家，这回是什么？龙蛋，龙蛋！那是你们能碰的东西吗！赶紧给我从哪拿的还回哪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看见三只小黄鼠狼共同顶着一颗比它们身体还大的龙蛋，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从单元楼里出来，打头的那只好像先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不跟同伴打招呼就停下来，后面的两只猝不及防，直接撞在了它的身上。
　　三只笨手笨脚的小东西顿时自乱阵脚，龙蛋一下子失去平衡往一边滚落，被李一泽眼疾手快地一把抄住。
　　彭彧低头跟这三只大眼瞪小眼，难以置信地说：“所以……就是这么几个玩意偷了龙蛋？”　　　　　　　　　　　　　　　　　　　　　　　　
作者有话要说：　　请允许我给它们配个音：嘿咻嘿咻……
还有，作者在这里要替黄鼠狼正名，它们最常吃的是老鼠而不是鸡，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吃鸡，应该算是对人类有益的动物。
而且它们的长相真的很萌的，身长腿短，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搜一下2333

第19章　黄乙

　　彭彧伸手捏住其中一只小黄鼠狼的后颈把它拎了起来，小崽子四爪无措地被提在空中，夹起尾巴一动也不敢动。彭彧又把它放到自己胳膊上，顺手摸了一把它的皮毛：“手感不错。”
　　小崽子被他吓得活生生打了个哆嗦。
　　李一泽表情不明地看了彭彧一眼，龙目明明没有竖化，却莫名露出一点危险的意味，他一偏头，朝肩头的小黑龙轻轻一动嘴唇，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常人听不到的龙话，小黑龙迅速从他身上溜下来，悄悄迂回向彭彧，突然出现在他旁边，冲他胳膊上趴着的小黄鼠狼发出一声龙啸。
　　小黄仙被吓得一个激灵，一跃而下地逃了，跟两个同伴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彭彧手还没收回来，指尖触碰到的柔软的皮毛变成了坚硬的鳞甲，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条把人吓跑自己上位的小黑龙，慢慢抬头看向李一泽：“你幼不幼稚？”
　　李一泽装没听见，好像自己什么都没干似的，而徐丙终于从“飙车后遗症”中缓过来了，他凭声音已经认出刚才教训几只小崽子的人是谁，冲着单元楼里喊：“二师兄！”
　　又过了足足半分钟，里面才犹犹豫豫走出一个人，也不敢靠近，就在楼门口站着——他的长相跟卖耗子药的形容的基本一致，黄毛、自来卷，看上去很年轻，但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好像在畏惧着什么，迟迟不敢彻底出来。
　　“二师兄，”徐丙又叫了他一声，上前拽住他的胳膊，“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
　　“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彭彧打断了，“朋友？我劝你搞清楚状况，我是你老板。”
　　黄乙看了看彭彧，又看了看李一泽，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你们……是为了龙蛋来的吧？实在抱歉，这几只小崽子太调皮，我一没看好它们就犯了事，给两位带来麻烦了，我……替它们给你们赔不是。”
　　“子不教，父之过，”彭彧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一句道歉就完了？那龙蛋里可是条活生生的生命，万一有什么磕损导致蛋壳破裂，小龙死了，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李一泽在龙蛋上摸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哪里摔坏，很想提醒他一句蛋壳比核桃还硬，没那么容易损坏，然而被他一个眼神制止，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等等等等，”徐丙拦在几人中间，“老板你误会了，我们师门不准嫁娶，这几只小的肯定不是我二师兄的崽儿啊。”
　　三只小黄仙躲到黄乙身后，哆哆嗦嗦地扒着他的裤腿，黄乙终于叹一口气，俯身将它们抱起：“实话跟你们说了吧，这几只确实不是我的崽，它们的母亲不小心吃了被耗子药毒死的老鼠，一命呜呼了。我捡到它们的时候它们才一丁点大，看它们实在可怜才带回来养，昨天从朝暮街经过的时候一个没看好让它们溜了，晚上它们自己跑回来也没什么异常，直到刚才我才发现它们居然往我给它们做的窝里藏了一颗龙蛋。”
　　他说着朝两人深深鞠了一躬：“给你们带来了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彭彧“唔”了一声，看他态度诚恳，也不好继续咄咄逼人：“这么回事啊，其实这事我们也有责任，毕竟是我们没看好，现在既然这蛋也回来了，没出什么问题，那这事就算这么揭过去了吧。”
　　黄乙十分感激地点点头，李一泽看向他抱着的几只小崽子：“你说耗子药，不会是那个卖耗子药的卖的耗子药把它们的母亲毒死了吧？”
　　他这话说得跟绕口令似的，黄乙还是第一时间听明白了，露出无奈的神情：“你们是通过他找来的？就是你想的那样，但药虽然是他卖的，却不是他投的，他也完全不知情，所以怪不到他头上。今天我带这几个小的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那个人，它们觉得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扑上去就要咬，还好我及时把它们拦住了。”
　　彭彧跟李一泽对视一眼，总算是彻底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慢慢捋平手套的卷起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管妖还是人。看你也是个心善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之前在街头装成算命先生行骗的是你吧？这个我可不能放过你。”
　　黄乙明显愣了一下，直起腰来：“行骗？不你误会了，我是用法力算命卜卦的，十算九稳，算不准的我都不会收钱，怎么能算行骗？”
　　李一泽绕着他走了一圈，也不知道在他身上看出什么，语调平缓地说：“你从普通动物修炼成人五百年，成人至今又五百年，按理说千年修为怎么也不至于弱到这个程度，可我却感觉不到你有多少法力，因为你用法力替人算命，为人化解血光之灾，法力一直在折损又得不到及时补充。但你也因此功德深厚，再过五百年可入仙籍，我说的可有错？”
　　黄乙惊讶地看向他：“没错。”
　　“那就怪了，”彭彧一捻手指，“你没骗人，我怎么会接到求助，说你当街行骗瞎算命，骗了她一千块钱？”
　　黄乙：“你说的……该不会是一只兔妖吧？”
　　彭彧：“对啊。”
　　黄乙沉默数秒，终于一撩自己额前的卷毛：“我就知道是她，天地可鉴我真的没有骗她，她让我给她算姻缘，我算出她今年没有桃花，即便有也是烂桃花，还提醒她如果最近有人追她，一定要拒绝，结果她不肯信，跟我大吵了一架，我说你不信就算了，我也不要你钱。你知道我算一次命是五百块起价的，加不加钱看客人心情，结果她拿一千块甩我脸上，转头就走了。”
　　他一摊手：“彭老板，在冼州没人不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经常接这种委托，可你总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就认定是我的错吧？自从那天被你踹了摊子，我就处处被人排挤，哪里都不让我摆摊算命，不得已只能在这里落脚，甚至没钱养这几个小崽子了，这才导致它们出去偷东西。”
　　彭彧没接话，黄乙又说：“我承认我算命的时候有点故弄玄虚，但我真的没有骗过人，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以前在我这里算过命的人，我留了几个他们的电话。”
　　李一泽张了张嘴，正准备接点什么，却突然听到“咔”的一响，低头一瞧，只见怀里的龙蛋传来异动，比核桃还硬的蛋壳从内部被顶起一个小突起，蛋壳上出现了裂纹。
　　“唔，”他稳稳地托着那枚龙蛋，有些奇怪地说，“明明距离我推测的日期还有十来天，怎么这么快就要孵化了？”

第20章　帮你算一卦

　　龙蛋被顶裂一点之后，又没了动静，李一泽把耳朵贴上去听，听到细微的爪子刮擦蛋壳的声音，他看了一眼彭彧：“不如先回客栈。”
　　彭彧点点头，四个人形的全部上车，顺便把几只小黄仙也捎上了，这回彭彧没敢再让李一泽开车，生怕吓坏小黄鼠狼害它们在车里放屁，报废几部手机也就算了，要是直接报废跑车，那彭老板可承受不起。
　　之前的小路肯定是不能再走了，彭彧只能从别的路段绕行，最后看一眼破败的“小区”：“这里的妖多吗？”
　　黄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