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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彧非常冷淡地“哦”了一声：“成仙了，那仙籍里应该有他的名字吧？他叫什么？”
　　“这个……”收妖人一时语塞，“他真名叫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他告诉我他仙号‘问闲’。”
　　彭彧：“……”
　　彭老板沉默了两秒，把耳朵上的转换器摘下来吹了吹，又重新戴回去：“你再说一遍，他仙号什么？”
　　“问闲，疑问的问，休闲的闲。”
　　彭彧表情顿时变得非常精彩，他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把对方打量一个遍，随后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喂？文昌是吧，我要投诉——有人盗用我仙号。”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彭彧一听直接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什么？你们天庭的知识产权保护只有五百年？老子四千年前的仙号已经不受保护了？”
　　收妖人听了这话，不由浑身一哆嗦，战战兢兢地问：“您……您到底是哪路神仙？”
　　彭彧没搭理他，又对电话那边说：“不行，那你给我查查，一百年前得道成仙的仙人里面，有个仙号问闲的真名叫什么，哪里人士？”
　　电话里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没这个人，不止是一百年前，至今也没有一个仙号问闲的仙人。”
　　彭彧撂了电话，眯起眼看向那收妖人：“耍我？”
　　“不不不不是！没有！”收妖人慌忙解释，好像生怕对方打自己，拿胳膊挡住了脸，“师父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具体真假我也不知道！骗你我……我这辈子都出不了师！”
　　彭彧哼了一声，手中鞭子一抖撤了回来：“你叫什么？”
　　收妖人“哎呦”一声摔在地上，听动静是摔得挺瓷实，他被撞得七荤八素，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徐……徐丙。”
　　彭彧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徐丙明显是怕了他，犹犹豫豫地一步步往前挪，好不容易凑到跟前，被彭彧一把搭住肩膀拽过去，险些拽了一个跟头：“我问你啊，你那个什么酒……有解药没有？”
　　“没、没有，”徐丙哆哆嗦嗦地说，“不过时效只能持续几个小时，等酒劲儿过了，自己就会醒了。”
　　他拼命地咽唾沫，表情像是要哭了：“大仙，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彭彧凉飕飕地戳了他一眼，把羽毛在指间转过一圈：“我不是什么大仙，我就是个普—通—人—类，去，把那些妖怪都放了。”
　　徐丙忙不迭地把大麻袋里的妖原封不动地倒出来，而潜岳凑到彭彧跟前，悄声问：“老板，你刚才说的那些头衔，都是真的？”
　　彭彧露齿一笑，也附在对方耳边轻声说：“你信了？我瞎编的。”
　　潜岳：“……”
　　第n次被自家老板忽悠下次依然深信不疑的潜岳姑娘一脸受伤：“老板，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所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啊，”彭彧在李一泽对面坐下来，拿羽毛在他鼻端扫来扫去，“养龙的、客栈老板、冼州首富，你选一个。”
　　潜岳两眼一翻，决定三天之内拒绝再跟他说话。
　　彭彧趁着自家龙睡得不醒龙事，在人家脑袋上动手动脚，摸了龙角还不够，还要去掐人家的脸。他从对面的座位换到他旁边，拿羽毛在他耳廓上轻轻地扫：“你说你要变就彻底变回龙，那样我还能把你揣兜里带回家，要是人呢那也好说，现在这不人不龙的……哟呵，尾巴都露出来了。”
　　他又开始得寸进尺地撸起了龙尾毛，冲徐丙喊道：“我说你这酒也够可以的啊，几千岁的老龙都能给撂倒，秘方是什么，告诉我，我也去酿点儿。”
　　徐丙正从麻袋里往外掏狐狸，闻言挠了挠后脑勺，“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师父留给我的。”
　　“又是你师父，”彭彧一皱眉，“那喝了你这个酒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这个……”徐丙心虚地低下头，声音也小了下去，“一般来讲是不会有的，但偶尔会有那么两只妖，喝完以后可能一段时间内化不回人形……”
　　他说完赶紧转移话题，清了清嗓子：“妖都放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不行！”彭彧一拍桌子，“你把它们弄倒了，它们还没醒你就想跑，万一出点什么事，谁来担这个责任？”
　　徐丙欲哭无泪，只好妥协，委委屈屈地说：“那好吧，等它们醒了我再走。”
　　彭彧转了转眼珠，不知道又动起了什么歪心思，朝对方一挑下巴：“你说你的出师任务是收满一百零八只妖，这任务什么时候布置的？”
　　徐丙闻言浑身一僵，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今年年初……”
　　彭彧“哈”一声：“合着大半年过去了，你就收到一只妖？”
　　“这不能怪我！”徐丙愤怒地一咬牙，“都怪它们言而无信，答应了跟我走，最后又反悔，我好吃好喝地供着它们，结果它们居然骗完吃的就跑！”
　　彭彧心说这孩子别是缺心眼吧，站起身走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是你师父没教好你——对了，你师父就没有教过你什么收妖的诀窍？”
　　“当然有，”徐丙一提起师父又骄傲地挺起胸膛，在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上摸了一圈，摸出一个同样破破烂烂的小本子来，“喏，你看，师父给我的收妖秘籍，都是干货。”
　　彭彧将信将疑地接过本子，照着上面的字念出声来：“其实收妖很简单，只需要三步，第一步，辨别清楚对方是人还是妖，千万不要收错了……这不废话吗。”
　　他把本子翻过一页：“第二步，接近它，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切忌打草惊蛇。第三步……第三步，接近妖了吗？跟我念，‘问闲仙君急急如律令，收！’”
　　彭彧表情怪异地念完了那段话，再一翻本子，发现后面居然没东西了，于是他沉默片刻，一脸同情地用力按住对方肩膀：“兄弟，你这货……还真他妈干啊。”

第10章　敢动我家龙试试？

　　徐丙好像没听出他说的是反话，居然还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啊？那当然，师父绝对不会坑我们的。”
　　彭彧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心说这货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典型的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收妖人的未来实在堪忧。
　　他重新回到李一泽旁边坐下，拿指节一下一下地轻轻叩击着桌面，眼皮微微垂着，好像正在深入思考什么东西。
　　潜岳托着下巴瞧他，心说老板正经的时候还是有点帅的，然而这“正经”没能够坚持半分钟，又被一抹从眼角溜出的狡黠所打破，紧跟着嘴角也翘了起来：“徐丙啊，你说你年底之前不收够一百零八只妖就不能毕业，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添砖加瓦？”
　　徐丙闻言立刻扭过头来，两眼放光：“真的吗？你有妖？”
　　“当然，”彭彧很没形象地往后一仰，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拿脚尖画圈，“我客栈里一共六十间房，目前住满了五十四间，一共有妖八十三只，加上一些零零散散不占地方的小妖呢，是共计一百零一只。当然这些妖不能全部给你，我估算了一下，愿意跟你走的应该有三四十只，怎么样，你要不要？”
　　“要要要，当然要！”徐丙满脸兴奋，也掰着手指开始算，“有了这些妖，那我就还剩下六十只，现在是九月份，离年底还有三个多月，也就意味着我每个月还要再收……二十只。”
　　算完之后他又哭丧着一张脸：“还是好多，这根本不可能完成啊！”
　　“年轻人就是要勇于挑战，”彭彧继续展开洗脑大法，“有生命那就有希望，不要气馁嘛……”
　　潜岳赶紧抱着黄豆躲到一边，只感觉彭老板一个人就能撑起一个传销组织，她戳了戳黄豆尖尖的喙，小声说：“我还是很好奇，老板娘究竟怎么忍得了他？”
　　黄豆“叽”一声，抖了抖羽毛，在她手里扭着屁股团了一个窝，睡了。
　　潜岳：“……”
　　鸟也跟主人一样不靠谱。
　　彭彧搭着徐丙的肩膀给他洗脑了整整一个下午，成功毒害了一枚新时代的收妖人。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被灌醉的妖们终于接二连三地醒了，纷纷捂着头哼哼唧唧，而且哼得十分风骚，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型卖淫现场。
　　狐柏也清醒过来，大概是酒劲还没完全过，她暂时没有化成人，却一眼就看到了徐丙，顿时整只狐狸“蹭”地从地上弹起来，跳上桌子炸成了一只毛球，伸着爪子愤怒地指着他说：“你还敢回来！”
　　徐丙浑身一哆嗦，直接躲到了桌子底下。
　　狐柏气得在桌子上直转圈，随后又跳到他面前，大尾巴扫倒了桌子上的高脚杯，彭彧眼疾手快地扶住，一弯腰就看见正在上演的“家暴”，狐柏拿爪子疯狂地往某人脸上挠：“你个负心汉，骗婚贼！亏我还好心给你治眼睛，你连瞎都是装的！你们人类果然最不可信了！都是大猪蹄子！”
　　彭老板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把耳朵上的转换器摘下来揣进兜里，同时拿耳塞把左耳一堵，世界都清净了。
　　徐丙抬手挡脸，一阵鬼哭狼嚎：“别挠了，别挠了！实在是师门不让嫁娶，我不能跟你结婚啊！”
　　狐柏停下动作，把两只前爪往胸前一抱，抬起下巴哼了一声：“我不管，有没有男朋友我不在乎，但我就是想要小别墅，现在你把它弄没了，你得想办法给我弄回来。”
　　“我上哪给你弄小别墅啊！”徐丙搓了搓胳膊上被狐狸爪子挠出来的伤，疼得呲牙咧嘴，他指了指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你看看我，像有钱买别墅的吗？我师父放养我，一个钢镚儿都没给过我，我到现在还住火车站候车厅呢，你一个狐狸，居然还要住别墅！”
　　狐柏的小狐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你们收妖人都这么穷吗？”
　　她说完从桌子底下跳到了座位上，拿爪子狂拍桌面：“我不管！你还我小别墅！”
　　彭彧眼睛一眯，伸手捏住她的爪子，朝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嘘，不要吵醒我家龙。”
　　狐柏一听说“龙”，顿时一个哆嗦，赶紧抽回自己的爪子，从座位上溜下去了，而徐丙从桌子底下爬出来，不知想起什么，又从身上翻出一个比收妖秘籍更破的小本：“我看看……一只朱雀可抵二十只妖，一只白虎抵三十只，一只玄武抵四十只，一条龙抵五十只，五十加四十……嘶，那我这就快够了！”
　　“你说什么？”彭彧顿时耳朵不聋了，把耳塞一拔，“一条龙抵五十只，你抵一个我看看？”
　　徐丙连忙认怂：“不不不，我什么都没说！”
　　彭彧瞪了他一眼，又把狐柏招呼过来：“你说你想找人闪婚换小别墅对吧？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狐柏啃着自己的爪子，“你能找到愿意跟我结婚的人类？”
　　“老板我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人脉广，”彭彧说着掏出手机，“我这儿有四千多个好友，都是熟人，总有一款适合你的。来吧，把你最美的一张自拍给我，我给你发个征婚启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狐柏竟然就信了他的鬼话，从自己的狐狸毛里扒拉出一部手机，摆弄了半天跟他互加好友，发了张照片给他。
　　彭彧一看那照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姑娘真是清纯不做作，不开美颜不加滤镜，大大方方地亮着自己的方头狐狸脸。
　　彭老板本来还想给她P一下，结果手一抖，不小心就给发出去了。
　　于是他内心小小地纠结了一番，心说算了，发就发了吧，素颜吸引来的才是真爱。
　　不过说实话，他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也就是安抚一下这位狐狸小姐的情绪，顺便看看好友里有哪些可以“友尽”的，顺便清一波好友列表。
　　“行了，”他揣起手机，胡撸了一把自家龙的头发，“该醒的也都醒了，我得回家了。”
　　他轻轻拍了拍李一泽的脸，结果对方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彭彧忍不住皱起眉：“潜岳啊，你告诉我……他到底喝了多少？”

第11章　醉酒以后

　　“这个……”潜岳认真想了想，“好像你走了以后他就一直在喝，可能有十几杯？后来你回来了也还是在喝，所以……好像确实喝了不少。”
　　彭彧沉默了一下，又看向徐丙：“喝这么多要睡多久？”
　　“可能要到晚上去了……”徐丙瑟瑟发抖，往后退了一步，“真的没有解药，我也没有办法。”
　　彭彧只好轻轻一捻眉心，俯身把某条醉龙扛起来，并伸手一指徐丙：“你，跟我走。”
　　潜岳赶紧把小黑龙和黄豆全部划拉到怀里，紧紧跟上了自家老板，徐丙则在后面亦步亦趋地缀着。彭彧扛着龙回到跑车旁边，先打开后门把他塞进车里，结果某龙那支楞八叉的龙角实在碍事，一不留神就磕在了车门上。
　　李一泽好像是被磕疼了，发出一声无意识“唔”，并微微皱起了眉，彭彧的表情瞬间变得比磕了自己还疼，赶紧伸手给他揉了揉，甚至还吹了吹。
　　徐丙在旁边看着，十分勇敢地说：“龙……不都是皮糙肉厚的吗？居然还怕磕？”
　　彭彧眯起眼睛，对这位收妖人的好感度又下降了五十个百分点，本来还想顺便把他捎回客栈，现在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把李一泽在车里安顿好，从兜里摸出一张名片：“三天之内去找我，不然就当你自动弃权。”
　　徐丙连忙接过：“冼州朝暮街66号……冼州？太巧了！正好我二师兄也在那里。”
　　“嗯？”彭彧疑惑地看向他，“收妖人不是一脉单传吗，你怎么还有师兄？”
　　徐丙挠了挠后脑勺：“是一脉单传，只有我才是下一任的收妖人，不过我师父喜欢收徒弟，我两个师兄都不是人，是妖。”
　　彭彧“哦”一声，招呼潜岳上副驾，自己倚在车边陪他闲聊：“那你二师兄叫什么，是什么妖？没准我还见过他。”
　　徐丙：“叫黄乙，是个……黄鼠狼精。”
　　彭彧：“……”
　　徐丙：“他也是近两个月才去冼州的，说那里妖多，不会被排挤，他可厉害了，会算命，据说在冼州摆了一个算命摊，扮成年长的算命先生，给人卜卦算命。”
　　彭彧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别开眼：“哦……”
　　“师父也不管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出去挣钱，二师兄挺不容易的，我之前找他借了一百块的路费还没还呢。”徐丙说着上前拽住彭彧的胳膊，“大仙，你要是遇到我二师兄，能不能……多关照他一下啊？”
　　彭彧：“……”
　　彭老板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位新时代的收妖人，实在没忍心告诉他“你二师兄已经被我驱逐出境了”，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转移话题：“我问你啊，你师父他老人家……眼神怎么样？”
　　“眼神？”徐丙愣了一下，奇怪地说，“很好啊……不过他有个毛病，喜欢用一条白布蒙住眼睛，说这样比较帅。”
　　彭彧：“……”
　　懂了，原来“穷”和“装瞎”是他们师门的传统。
　　彭彧坐进车里，倒了颗口香糖放进嘴里嚼，通过后视镜往后座看了一眼——跑车空间不大，李一泽只能蜷腿缩着，显得怪憋屈的。
　　彭彧伸手朝徐丙比了个“三”，又说了声“回见”，一打方向盘把车开出停车场，往冼州的方向驶去。
　　潜岳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没过一会儿就开始犯困，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来，她一边肩膀上蹲着个黄豆，另一边肩膀趴着条小黑龙，全部睡得正香，细听还能听到不知谁的呼噜声。
　　车里的几个全都睡着了，彭彧也只好安安静静地闭了嘴，等车开回客栈门口，天已经完全黑了，而后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醉了大半天的李一泽终于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有点茫然地扒着座椅爬起身：“这是到了哪儿？”
　　“到家了。”
　　彭彧把潜岳推醒，自己先下车扶李一泽出来，后者大概是还没完全醒酒，身形有些打晃，他晃晃悠悠地走到客栈门口，隔着门缝先抽了抽鼻子：“酒味。”
　　彭彧眼皮一跳，一把拉开大门，就看见客栈里数双眼睛齐刷刷转向他——趁着老板不在出来偷酒喝的妖们鸦雀无声，还保持着推杯换盏的姿势。
　　“你们……”彭彧头痛地撑了一下额头，随后深吸一口气，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大喊，“又他妈偷了老子几坛好酒！”
　　众妖被吓得一个哆嗦，叽里咕噜地滚上楼，彭彧跟在后面追：“明天就把你们卖了！”
　　李一泽寻着满室扑鼻的酒香，一双龙目都享受得眯了起来，还要往跟前凑，被彭彧一把拉回来：“别喝了你！”
　　彭彧赶紧把他往阁楼推，同时说：“潜岳你把这儿收拾一下，快！”
　　李一泽哼哼两声，十分不满被他推走，还不忘叮嘱：“给我剩两坛……”
　　彭彧直接把他拖进浴室，长舒一口气：“把你龙角和尾巴收起来。”
　　“唔，”李一泽闭上眼，紧接着又睁开，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好像……收不回去了。”
　　彭彧：“……”
　　“我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