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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4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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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袭?”渊盖苏文此言一出,三子皆惊呼了出来,可各自的表情却大不相同――渊男生是满脸子惊愕的忧虑,渊男建是木讷地发愣,而渊男产则是惊喜的跃跃欲试之状。

“父亲,孩儿愿领兵出城破敌,请父亲恩准!”渊男产不待两位兄长出言,立马站了出来,抢先请命了起来。

“父亲,此事恐有不妥,那李家小儿非比寻常,倘若有所埋伏,我军前去,恐难善了,还望父亲三思啊。”渊男生见幼弟抢着要去袭营,心中的忧虑自是更盛了几分,忙出言劝说道。

“哼,胆小如鼠,尔不敢去,某自去破了贼营!”渊男产正值年少轻狂时,除了自家老父之外,谁都不放在其眼中,不待渊盖苏文表态,立马气宇轩昂地嚷道。

“你……”渊男生也是勇悍之辈,竟被渊男产称为胆小鬼,自是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老父当面,只怕他早挥动老拳,给渊难产来上几下了的。

渊男建有心别一别渊男生的苗头,此时见渊男生怒气勃发,他立马站了出来建议道:“父亲,您的意思既是要激李家小儿前来扑城,倒也不必真的袭营,唱上一回假戏,在唐营外放上几把火便足矣,只消不冲进唐营,要走不难,却也不怕唐贼有所埋伏,孩儿亦愿领兵前往。”

“不必争了,就让高泉生带本部兵马去好了。”渊盖苏文见诸子又要起争执,不耐地挥了下手,下了个断言。

“父亲,高泉生乃败军之将,他去劫营怕是不妥罢?”

“是阿,父亲,那厮无能至极,领军近十万竟还会被人杀得落荒而逃,似此等样人如何配领军出战。”

“父亲,还是孩儿率军出战好了,总比高泉生那厮要强上一些。”

……

一听渊盖苏文下令让高泉生这么个败军之将去执行袭营重任,渊家三子难得地意见一致了起来,纷纷出言表示反对。

渊盖苏文之所以要派高泉生去袭营,自然是有其用意――袭营的成败对于渊盖苏文来说,压根儿就无所谓,只要能激怒唐军便足矣,至于高泉生么,这人素来桀骜不驯,且不是他渊盖苏文的嫡系,前番大败而归,若非这段时日以来唐军攻得太过凶悍,渊盖苏文早拿这厮来祭旗了,这一回派其出城袭营,也就是废物利用一下罢了,回得来算是高泉生命好,万一被唐军斩了,也算是借刀杀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家伙――按渊盖苏文的判断,唐军极有可能会有所准备,高泉生此行能回来的机会实在低得可怜。

这些个内心的想法着实有些子上不得台面,纵使在自家儿子们面前也不好说得太明,故此,面对着诸子的疑问,渊盖苏文索性不加理会,大袖子一挥道:“老夫主意已定,就这么办好了,生儿,尔即刻去通知高泉生做好夜袭准备,不得有误!”话音一落,一拂袖子,施施然地转入了后堂去了,只留下心思各异的三兄弟在那儿发愣……

八月十五,本该是月亮最圆最亮之际,可自子时过后,天色却变了,起风了,呼啸的南风一刮,漫天的乌云也不知从哪便汹涌地冒了出来,就这么黑鸦鸦地挡住了皎洁的明月,大地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沉,着实是个杀人放火的好天气,这令奉命前去劫营的高泉生心里头多少觉得有些子安慰――劫营,听起来挺带劲的,但凡为将者都知晓夜袭是以弱破强的良策,若能趁敌不备,来个火烧连营,自然是件大佳之事,然则理论归理论,实际上却远不是那么回事,除非对方的主将是个庸才,否则的话,但凡大军安营,又岂会不提防对手夜袭,倘若敌方有备,前去劫营者不过是去送死而已,在高泉生看来,要想李贞那等精明的统帅犯下不设防的低级错误,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东边落,否则断无此等可能性,至少高泉生本人心里头着实不看好己方的这次行动。

送死,没错,就是送死!高泉生自是知晓渊盖苏文此举不怀好意,可他又能如何呢?谁让他早些年在朝中不怎么听从渊盖苏文使唤,又谁让他前番用兵周留城之际大败而归呢,如今手中的嫡系兵马丧失殆尽,早就没有了与渊盖苏文较劲的资本,值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时,就算明知前头便是刑场,他高泉生也只有老老实实地就范的份儿。

“高将军,时辰差不多了,请罢。”就在高泉生立在城头远眺着唐新联军营地想得出神之际,一身甲胄的渊男生大步走上了城门楼,甚是无礼地呼喝了一嗓子。

耳听着渊男生那如同刑场上刽子手呼喝刑囚一般的语调,再一瞅见渊男生那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高泉生的心里头登时怒火汹汹而起,怒目圆瞪地横了渊男生一眼,也不打话,大步行下了城门楼,来到一众早已准备停当的五千部众面前,眼带怜悯地看了看众人,一挥手,沉着声下令道:“出击!”此令一下,原本紧闭着的厚重城门被一起子守门军卒从内里缓缓地推了开来,露出了黑黝黝的城门洞,高泉生默不作声地翻身上了马背,轻轻一踢马腹,率军缓缓地行出了平壤城,摸黑向新罗军营地潜行而去。

“关上城门,全军上城戒备!”一待高泉生所部最后一名士兵行出了城门洞,渊男生立马高声下达了将令。

“将军,高将军所部尚未行动,万一……”一名守城将领见渊男生如此行事,心中大为不解,忙凑将过去,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那未尽之意是万一高泉生所部劫营不成,城门紧闭之下,不说派军接应,便是高泉生所部逃到了城下也必是走投无路之结局。

“放肆,何时轮到尔来教本将如何行事,还不龙快去关上城门!倘若唐军趁势抢城,尔吃罪得起么,嗯?”渊男生得过其父的提点,早就知晓高泉生的必然之结局,然则此事着实下作了些,自是不能宣之于众的,这便板起了脸来,低喝了一句。

“是,末将遵命。”那名守城将领一见渊男生发作了起来,自是不敢再出言顶撞,忙不迭地应答了一声,用同情的目光扫了眼刚离开城门没多远的高泉生所部,闷着头冲下了城门洞,自去下令关城门不迭。

寅时三刻,风小了些,可漫天的乌云却更密了几分,也压得更低了几分,一派大雨将至前的沉闷,憋得人气都有些个喘不过来了,俯身猫在离新罗军营地不到里许的一座小土堆上的高泉生满头满脸都是汗水,却顾不得擦上一下,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大营前那随风闪烁个不定的火把之光,眼神复杂至极。

“大哥,都查过了,一切正常,营外那些游哨全都解决干净了,杀罢。”一阵细碎的响动之后,高泉生的二弟高泉铭蛇行地爬到了高泉生的身边,略带一丝兴奋地禀报道。

“呼……”高泉生长出了口气,看了看跃跃欲试的高泉铭,压低了声调道:“待会我打头,尔断后,去准备罢。”

“大哥,还是小弟先冲罢。”高泉铭很龙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一听要自己断后,自是不怎么情愿。

“闭嘴,这是军令,还不快下去。”高泉生低声叱骂了一句,惊得高泉铭苦着脸便要往回爬,却不料高泉生又加了一句道:“待会若是事情有变,尔切不可盲动,往城西撤,记住了么?”

“是,大哥,小弟记住了。”高泉铭素来敬畏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哥,此时见兄长神色不对,自是不敢多问,低声应了诺,潜行下了小山包,自去准备冲营之相关事宜不提。

“三足乌神在天之灵保佑我等。”高泉生在心里头默念了一句,又回头看了看城池的方向,一咬牙,潜行下了小土堆,翻身上了马背,从得胜钩上取下马槊,提在手中,冲着新罗大营猛地一挥,压低了声音喝道:“出击!”话音一落,一马当先地冲了起来,一众待命多时的高句丽官兵自是不敢落后,呐喊着便向新罗营地扑击了过去,隆隆的马蹄声瞬间将黎明前的宁静震得个粉碎……

第五百五十四章  决战平壤城(四)

人若是存了死志,那便再无畏惧之事,此刻的高泉生正是如此,死志一萌,也就不管甚子潜行不潜行的了,离着新罗军大营尚有一里的距离,便即挥军放马狂奔,连吼带喊地一路呼啸着,丝毫不在意是否会因此而提前惊动了营中的新罗大军,高泉生这一发狠之下,马蹄声顿时如雷般在暗夜中骤然暴响,看不清暗夜里有多少来敌的新罗军巡哨们全都被吓坏了,顷刻间“敌袭”之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大营中正在酣睡的军兵立时全都被惊动了,纷纷跑出了帐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营中惊恐地四下乱窜着,又怎个慌乱了得。

“突击,全军突击,杀啊!”风在吼,血在烧,眼瞅着新罗大营中一派混乱,高泉生浑身的血液全都沸腾了起来,纵马飞奔间,放声狂吼着,一张原本尚算英挺的脸也因此扭曲得狰狞了起来。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一里的距离对于飞驰的骑兵大队来说,不过是转瞬间事罢,不待新罗大营中做出反应,高泉生已率部冲到了大营前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面对着错落排列在营门前的鹿角、栅栏等物,高泉生大吼一声,手中的马槊使将开来,左挑右撩,于间不容发之际,将挡路的障碍挑上了半空,嘶吼连连地杀散了仓促迎上前来的守军,一马当先地闯进了大营之中。

今日时值中秋,唐太子李贞下令犒赏三军,一众新罗军官兵自也沾了回光,分到了不少的酒食,可怜新罗军众大多本是苦贫之辈,哪曾喝过大唐来的美酒,纵情之下,大醉者众,值此夜深之际,全军上下皆在酣睡之中,骤然间被高泉生这一么一冲,一众半梦半醒的新罗官兵压根儿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整个前营登时就被高句丽骑兵搅成了一锅粥,兵找不到官,官指挥不了兵,整个前营就此彻底崩了盘。

“放火,快放火!”高泉生没想到己方此行竟然如此之顺利,登时大喜过望,一边率部在乱军丛中冲杀纵横,不给新罗军以喘息之边不停地高声下令手下将士四处纵火,顷刻间便将新罗军前营变成了血与火的地狱,惊慌失措的新罗军前营死伤惨重,已是溃不成军。

金春秋今日虽不曾接到李贞之宴请,可也得了李贞专程派了送来的美酒佳肴,与一众手下将领欢饮之下,喝得有些子高了,早早便睡了去,正自好梦连连间,突地被前营传来的响动所惊扰,顾不得穿衣,光着膀子便冲出了中军大帐,一瞅见前营火光冲天,登时大惊失色,一把抓住身边一名偏将,急吼吼地便叱问道:“怎么回事,前营情况如何?!”

“敌袭,是敌袭!”那名偏将显然也没搞清楚前营的情况,可被金春秋揪住了胸甲,自是不敢不答,这便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满脸子的惶急之色。

“混帐行子,区区小寇耳,何得惊慌如此!”金春秋不愧是新罗第一战将,先前出帐时尚有些子慌乱,可一转眼便已稳住了心神,叱骂了一声,一把将那名偏将推到了一旁,提高了声调下令道:“传令:紧闭中门,无论何人,敢擅闯中门者,杀无赦,亲卫军即刻集结待命,另,即刻派人去薛大将军处禀明实情,请求增援。”

暗夜遇袭,最可怕的就是指挥不灵,此时金春秋这么一站出来,一众正自慌乱着的新罗军官兵便有了主心骨,随着金春秋一连串的命令下达,中、后两营各处新罗军兵立马闻号令而动,虽尚有些子纷乱,可阵脚却是因此而稳住了,一队队弓弩手在各自将领的统率下,冲到了前、中两营的连接处,排开阵型,也不管冲将过来的是己方溃军还是高句丽骑兵,一通子乱箭招呼了过去,中营门前登时便被清洗了一空,旋即,金春秋亲自率亲卫队三千骑兵冲出了中门,奔腾如飞般地向着正在前营纵横来去的高泉生所部掩杀了过去,一场血腥夜战就此开始了。

平壤城乃是高句丽国都,又是高句丽的第一大城,虽比不得长安那等动辄百万人口的巨无霸,可其人口也有着四十余万之众,方圆二十余里,饶是唐新联军拥有四十余万兵力,却也无法做到全面围城,只能是兵分四路,四面筑营以守之,除李贞亲率主力十万屯于东门外,西、南二门分别由李大亮、程名振各率五万兵马围堵,至于北门则交由薛万彻统领本部三万五千兵马会同金春秋所部十二万新罗军共守之,两军虽是一体统归薛万彻指挥,然却是各自安营,就在新罗军前营乱战连连之际,离新罗大营不过百余步之遥的唐军大营中却是沉静如水,丝毫也不曾因近在咫尺的战事而有所惊扰――早已集结待命多时的唐军三万余将士整整齐齐地列在营中,默默地等候着薛万彻下达作战之命令。

“报,新罗军前营被袭,高句丽军已全部冲进大营。”

“报,新罗军前营崩溃,死伤无算。”

“报,新罗军前营起火,金春秋率部投入反击,请求我军派兵增援。”

……

一条消息接连不断地传进了中军大帐,可稳坐不动的薛万彻却宛若不曾听到一般,始终黑沉着脸,甚表示都没有,倒是站其身侧的杜政新有些子按耐不住了,低下身子,小声地问道:“大将军,新罗军孱弱,倘若就此溃败下去,恐于军心不利,要不末将率两千骑兵前去增援一下?”

“不必!”薛万彻头也不抬地吐出了两个字。

“这……”杜政新此番与大唐诸将一样都是三更不到便已集结待命,可却不清楚整个作战计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新罗军大营被劫,这才隐约有了些猜测,原以为己方提前集结就是为了全歼出城劫营的高句丽军,有心自请出战,立下个战功,可这会儿见薛万彻竟然不发兵去救新罗军,登时就有些子糊涂了,迟疑着不知该说啥才好。

“嘿,出城劫营者不过小寇耳,似这么点兵马金春秋若是都挡不住,那新罗国也就没必要存在了。”杜政新乃是李贞一系的将领,如今薛万彻有心要靠向李贞,自是不愿与杜政新结怨,此时见杜政新满脸子尴尬之色,这便出言点醒了一句。

“嘶……”杜政新作为杜家旁系子弟,却能为李贞所看中,自然不会是痴愚之辈,此际薛万彻虽没将实情彻底摆开,可杜政新却已猜到了个大概,登时便倒吸了口凉气,一个激灵之下,话便脱口而出道:“大将军,末将请求第一波扑城!”

“嗯。”薛万彻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索性闭起了眼,一派镇定自若之态,然则心里头却并不平静――早前李贞言及今夜城中必然有兵出来劫营之时,薛万彻其实并不是很相信,对于李贞所制定的将计就计之策略,心里头也没什么底,只不过身为下属,薛万彻却是不敢在李贞这等军政强人面前说三道四,可如今所发生的一切,已证明了李贞的先见之明,对于今日即将开始的战事,薛万彻自是多了不少的信心,然则一想起素来相善的吴王李恪,薛万彻的心没来由地便有些子乱了起来。

“少将军高将军得手了,我军出击罢,此正是一举破敌之良机啊,末将自请为先锋,不破敌营誓不还。”平壤城北城门楼上,一众守军官兵眼瞅着新罗军大营火光冲天,隐隐传来呼喝的厮杀声,全都兴奋地喝彩了起来,早前曾替高泉生说情的那名守城将领更是一脸子激动地凑到了渊男生的身旁,语气激昂地建议道。

眼瞅着新罗军大营起火,渊男生同样是兴奋异常,不过他却没敢忘了自家老子的交待,哪可能真儿个地发兵出击,一听那名守城将领的建议,脸立马就板了起来,大声呵斥道:“不准,唐寇狡诈,须防其中有诈,通令全军,不得大声喧哗,全力戒备唐贼反扑,还不退下!”

“是,末将遵命。”那名守城将领虽明知渊男生此言乃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哪敢较真,只得恭敬地应了诺,自去弹压一众手下的鼓噪不提。

劫营之战乃是以少打多,靠的便是突然性,要的便是一鼓作气冲乱敌军,不给敌人以调整喘息之旦出现僵持,等待着劫营者的结局通常都不会好到哪去,这一点高泉生自是清楚得很,故此,一冲乱了新罗军前营之后,高泉生便打算驱赶败兵前去冲击新罗军中营,怎奈却没想到金春秋如此心狠,竟不管自家溃军的死活,下令弓弩手覆盖射击,这一下子就将高泉生的算计生生给破坏了,自知无法冲进中营的高泉生索性在混乱的前营中放开手脚狂杀了起来,杀得前营新罗乱兵人头滚滚落地,尸横遍野,鬼哭狼嚎之声响彻云霄,正酣畅间,突地听到新罗中营处响动不对,忙抬头见是新罗中营出兵了,自知大事难为了,然则高泉生此行已生了死志,却也不惧,大吼一声,不但不走,反倒挥兵迎击了上去。

还别说,别看高泉生在唐军面前总是无所作为,可杀起新罗军来,却是凶恶得很,双方刚一个照面,高泉生便已连杀数人,一头冲进了新罗军的队列之中,如杀神一般势不可挡,可把率部出击的金春秋给气坏了,一拧马头,冲上了前去,大吼一声:“贼子,看打!”手中的马槊猛地一个攒刺,直取高泉生的胸膛。

“找死!”高泉生虽是身处乱军之中,可却还是察觉到了金春秋这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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