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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3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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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交给并不尚武的自己,怕便已显露了安排后事的苗头了,而此番《移民疏》一事来得更是蹊跷以长孙无忌对李世民的了解,他绝不相信李世民会看不出此策将会造成朝廷多大的混乱,可却依旧不出言阻止李贞的上书,如此一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李世民此举也是在未雨绸缪地安排着后事,只不过其中的奥妙究竟如何,长孙无忌一时间也看不怎么透,可有一条他却是清楚的,那便是总角之交再重也重不过社稷之传承,心腹再亲也亲不过自家儿子,万一此番不能与李贞达成个妥协的一致,那长孙世家的将来只怕未必光明,况且长孙无忌很清楚此番征高句丽不胜的结果对李世民的打击极大,别看李世民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其实内心里却已是伤得极重,连带着身体都大不如前了,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要想复原实是难上加难,万一李世民要是就此撒手驾鹤而去,长孙世家何去何从那就只有天才晓得了,有着这等忡忡的心思在,长孙无忌又怎能不心头大寒?
就在长孙无忌想得入神之际,长孙冲从门外掀帘子走了进来,入眼便见谢躺在榻上的长孙无忌满头满脸的汗水,一张胖脸煞白得可怕,心头便是一阵狂震,可又不敢出言询问,只得疾走几步,凑到近前,低声禀报道: 父亲,太子殿下已在二门厅堂就座,说是要前来探望父亲。
嗯,知道了。长孙无忌并没有说见还是不见,只是不耐地挥了下手,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依旧勾着头斜靠在榻上,皱着眉头沉思着。
父亲,您看长孙冲见自家父亲半晌没动静,心头不免有些子急了,偷眼看了看长孙无忌的脸色,试探着问了半截子话。
唔,就说老夫病得厉害,行动不便,请太子殿下移驾前来好了。长孙无忌眼中掠过一丝精光,缓缓地回了一句。
是,父亲。长孙冲不敢再多问,恭敬地应答了一声,退出了房去,匆匆赶回了二门厅堂,入眼便见李贞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大位上悠闲地品着茶,似乎一点都不介意长孙冲去了良久方回一般。
太子殿下,家父病体违和,实难行动,未能前来接驾,实是罪过,万请海涵,可否请太子殿下移驾卧室一行?长孙冲见李贞面色平静,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赶忙整了整衣衫,拂去身上的残雪,抢上前去,恭敬地行礼禀报道。
该当的,司徒大人辛劳国事,以致积劳成疾,本宫探病来迟已是不该,多行上几步路却是该当之事,就请爱卿前面带路好了。李贞不以为意地虚抬了下手,示意长孙冲免礼,笑呵呵地起了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请。长孙冲躬身行了个礼,从身边一名家丁手中抢过一盏灯笼,提在手中,竟冒着雪亲自为李贞引路,李贞也没多客套,只是笑了笑,便大步行出了厅堂,由一众东宫侍卫左拥右簇地便向着后院行了去。
长孙府占地面积不小,一众人等拥挤着,走得并不快,七弯八拐了好一阵子,才算是到了后院的正房所在的小院子外。一见到了地头,长孙冲忙退到了路旁,躬身禀报道: 太子殿下,家父便在此房中将养,且容微臣再去知会一声。
不必了,既已到了地头,那本宫自己进去便好,尔等都在此处等着罢。李贞笑了笑,丢下句话,也不管长孙冲是如何想的,抬脚便行进了小院子中,也没理会院落里冒雪跪接的长孙府下人们,大步便走到了正门外,轻拂了下衣袖,将身上的残雪抖落了下来,这才一掀门帘,缓步行了进去,入眼便见长孙无忌正闭目躺在了热坑头上,头上敷着热毛巾,身上还加盖着厚厚的两层棉被,榻旁还有着数名下人正侍候着。
叩见太子殿下。卧室中正自瞎忙碌着的下人们一见一身明黄服饰的李贞行了进来,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高声地请起了安来,响动大了些,原本闭着眼的长孙无忌不得不假做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做出一副努力要爬起来接驾的样子,口中还有气无力地低喃道: 老,老臣,见、见过啧啧,演技派就是演技派,装个病都装得有模有样,这等演技拿到后世去,拿上十个八个小金人简直跟玩儿似的!李贞哪会不知晓长孙无忌压根儿就没病,此时见其将老朽病人之态演得出神入化,心中暗自好笑,不过么,自也不会傻到出言点破的地步,反倒是一闪身,抢上了前去,很是客气地扶住了长孙无忌那满是肥肉的肩头,温言细语地说道: 司徒大人快躺下,孤听闻您病了,心中着急,也没顾得上打个招呼便跑上门来了,实是多有打搅,若是司徒大人再因此而受罪,那孤的罪过可就大了,您且躺着好了。
太子殿下仁爱,老臣、老臣愧不敢当,来、来人,快,请太子殿下就坐。长孙无忌就躺了下来,一双老眼满是感激之意地看着李贞,微喘着粗气,一迭身地让下人们去搬锦墩。
长孙无忌下了令,自有两名下人将屋角早就备好的新锦墩搬到了炕头,请李贞就坐,李贞也没矫情,微微一笑,便即端坐了下来,满面笑容地看着长孙无忌道: 司徒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您这一病,孤心中实是不安得紧,便是父皇那头只怕也因此担忧不小啊。
老臣惭愧,贱躯病体支离,不堪驱策,辜负了圣上与殿下之厚望,死罪,死罪。长孙无忌见李贞嘴角那丝笑意颇有些玩味之处,心头猛地一沉,可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喘着气,道着歉意,却绝口不提其余。
司徒大人过谦了,孤今日前来,实有二事,一者么,孤昔日在塞外偶得一奇方,对偶感风寒者颇有奇效,或许能治愈司徒大人之病也说不定,二来么,呵呵,罢了,还是先办了头件事要紧,司徒大人的病可是耽搁不得的。李贞目光炯然地看着长孙无忌,语气虽平缓,内里的霸气却是毕现无遗。
一听李贞这话不对味,长孙无忌的心头登时便是一寒,脸皮子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老臣这病实算不得甚大碍,王御医已来过了,说是将养些时日也就能愈,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该当的,该当的,既然王御医说不碍事,那就好,呵呵,司徒大人辛劳国事,数十年如一日,能借此机会将养些时日也好,来日方长么,事情总是办不完的,国事尚有赖司徒大人鼎力打理,父皇向来敬重司徒大人,孤亦然。李贞笑了笑,便不再提治病奇方之事,反倒劝慰起长孙无忌来了。
很显然,李贞这话里是藏着话的,那是在暗示长孙无忌,他李贞不会亏待了长孙世家,这一条以长孙无忌的灵醒,自是听得明白,不过么,长孙无忌却并没有怎么在意,毕竟空口白话之类的玩意儿向来当不得真,这么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对于长孙无忌这等宦海老鸟来说,有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这便打了个哈哈道: 太子殿下过誉了,老臣实当不起。
李贞乃是有备而来,自没指望着三言两语便能打动得了长孙无忌,此时见长孙无忌无动于衷的样子,也没放在心上,笑着伸出手去,为长孙无忌掖了掖漏风的被角之后,这才接着道: 昔年孤曾精研司徒大人所著之《律疏义序》,深喜其中之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犹昏晓阳秋相须而成者也。一言,窃以为换而言之,当德主而刑辅,不知然否?
撰写《唐律疏义》乃是长孙无忌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在他心目中,此事之意义远在其玄武门之功之上,每每以此自傲,然则此时乍一听李贞突然将话题转到了《唐律疏义》上,不单没有因此而兴奋起来,反倒起了疑心,迟疑了好一阵子,这才吃力地点了下头道: 殿下英明,一语概之,老臣叹服。
司徒大人谬赞了,孤也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心中实是颇多疑虑,还望司徒大人能不吝赐教。李贞收起了笑脸,很是慎重地拱了拱手,认真地说道。
长孙无忌狐疑地看了李贞一眼,也没急着开口,一挥手,对着在屋中侍候着的下人吩咐道: 尔等全都退下。
是,小的们告退。一众下人们站在房中本就不自在得很,此时听得长孙无忌吩咐,自是乐得赶紧退出这么个是非之地,各自躬身行了礼之后,全都飞快地退出了房去。
能为殿下解惑,实老臣之荣幸也,却不知殿下欲问何事?待得一众下人们全都退出之后,长孙无忌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平静地说了一句。
孤有三问,其一,按法家之学说,不法古,不循今,主张时移而治不易者乱,而儒家却主张循古礼,以立德,主张大同,二者格格不入,何对何错耶?李贞微笑着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李贞这个问题问得极为古怪,自汉武帝遵儒以来,儒家便已是皇朝的主流思想,而法家自暴秦灭亡之后,便已遭唾弃,长孙无忌虽是大唐屈一指的法律专家,可根骨里受儒家的影响却深得很,并不认可法家那一套,此时听得李贞如此问,心中自是大惑不解,闹不明白李贞究竟在搞些甚子名堂,迟疑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谨慎地答道: 老臣以为德先而刑后,当一准于礼也,出礼则入刑矣。
长孙无忌并没有直接回答李贞的问题,而是从侧面来解释儒家高于法家的事实,这话李贞自是听得懂,不过么,也没有就此多说些甚子,而是接着问道: 既如此,孤尚有第二问,礼者?何也?古礼乎?今礼乎?何人定之?又如何定之?
这个问题极为尖锐,若不是对儒、法两家有着深刻认识之人,断无法问出这么个问题来,饶是长孙无忌原就知晓李贞饱览群书,见识过人,可还是被李贞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目瞪口呆,沉默了良久之后,这才苦笑着道: 依老臣看来礼者当是今礼也,时人公认,而朝廷亦然者,则为礼也。
哦?既如此,孤还有一问,为何不行古礼乎?圣人所言句句不离古礼,莫非古礼不妥么?李贞见长孙无忌的额头上已是一片的冷汗,却并没有就此收手,反倒是紧逼着,再次抛出了个问题来。
这饶是长孙无忌好歹也算是大唐赫赫有名名大儒之一了,可被李贞这么一问,却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道该答啥才好了,李贞也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端坐着,等着长孙无忌的答案。
老臣惭愧,实无言以对,却不知殿下心中可有答案否,老臣洗耳恭听了。长孙无忌沉思了好一阵子,实是很难从儒家学说中找出证据来为自己的前一个答案辩解,无奈之下,只好将问题推还给了李贞。
李贞笑了笑道: 古礼者,非不好也,然世易时移,古今不同也,大道虽一,而境地不同,唯变迁者再所难免,是故,礼者当适今日之形势,与时俱进,非因循可为之,法者亦然,是故,以德育民,却尚需以法固之,以补德育之不足,此诚德法一体者也,孤所言,卿以为如何?
长孙无忌原本就一直持的是德法兼重的思想,此时一听李贞将德与法的辩证关系阐述得如此之透彻,大起知音之感,心情激荡之下,竟然顾不得装病不装病了,粗腰一挺,尽自翻身而起,拱手道: 听殿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臣叹服矣。
李贞虽素来不喜长孙无忌,可也清楚此人确实是个干才,此时见其被搔到了痒处,连病都忘了装,心头不禁一阵好笑,不过也颇为其之闻道则喜的态度所感动,这便笑着伸手扶住长孙无忌的肩头,连声道: 司徒大人,天冷,您还是躺着好了,若是病上加病,实孤之过也。
长孙无忌这才惊觉自己失态了,老脸难得地红了红,顺势便躺了下来,陪着笑道: 老臣失态,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惭愧,惭愧!
李贞笑了笑,一副毫不介意状地挥了挥手道: 司徒大人乃性情中人,孤能明了,窃以为德育虽为国之根本,然律法方是国之准绳,法若不行,德则不固,德一败,则大乱必起,苍生势必又将有难矣,司徒大人以为然否?
长孙无忌乃是灵醒之辈,先前虽因被搔到了痒处而有些忘形,可此时一听李贞将话题绕到了此处,立马警醒了过来,知晓李贞这是要进入此行的正题了,故此,也没急着答话,只是笑呵呵地看着李贞,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等着李贞的下文。
呵,还真是头老狐狸!李贞一见长孙无忌那等神态,立马知晓这厮已起了疑心,不过么,李贞却也不在意此来本就是为了博弈,说穿了便是各取所需的一种妥协,想来长孙无忌也一准是存了同样的心思,至于谁能拿到利益的大头,靠的并不是口头的功夫,而是双方的实力对比,在这一点上,李贞还是有着绝对的自信的,当然了,李贞此来也不完全是来求同存异的,他还想看看长孙无忌能不能为己所用,若是不能的话,即便此时取得了一定的妥协,将来李贞上了位,也绝不会留下长孙无忌这么个大患在朝中,而这一切,就得看长孙无忌自己的选择了,故此,长孙无忌装糊涂,不肯接话,李贞也不急着往下说,只是笑眯眯地盯着长孙无忌看,双方都不肯先开口,房中竟因此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章 博弈(下)
李贞不急,那是因为有着充足的底气在,这底气便是皇权尽管李贞眼下只是储君,皇权尚未到手,然则所差的不过是时间罢了,只要李贞不犯下天大的错误,便无人能从李贞手中将皇权夺了去,很显然,以李贞素日之谨慎,这等事情生的机率约等于零,故此,李贞等得起,哪怕面对着算得上一代贤相的长孙无忌,李贞依旧稳坐钓鱼台,从容不迫得很。
长孙无忌是个干才,绝对够资格在任何朝代当一名合格的宰相,更为难得的是长孙无忌还是名法学家,对法理的研究绝对算得上宗师级的人物,可以说是贤明帝王不可或缺的辅佐之干城,然则,正因为此,若是其不能为帝王所用,而又身处朝中的话,那就绝对是个心腹大患,哪怕再愚笨的君王都不可能容忍此事的生,这一点不单李贞清楚,便是长孙无忌自己心中也有数,再者,李贞手下人才济济,并不缺宰相之才,故此,李贞可以不急,而长孙无忌却不能不急。
长孙无忌虽急,但他却绝不会表现出急的样子,只因为他更清楚的是欲则不达的道理同样的货物,若是急着卖,那价格绝对达不到预期的价位,反其道而行之,有的时候方是利益最大化的绝佳手段,是故,长孙无忌尽自心急如焚,却依旧沉得住气,默默地躺在榻上,静静地看着李贞,脸上却是一副懵懂的表情。
得,这回好了,一老一少斗起了心眼,都玩起了深沉来了,谁都不肯先开口,以免弱了自己的气势,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屋子里的气氛便诡异万分了起来,到了末了,底气不足的长孙无忌率先沉不住气了,虽尚未开口,可鼻息却是重了许多,额头上的汗水也身不由己地沁了出来,胖脸上的笑容也已是僵住了,简直比哭还难看上几分。
殿下心怀苍生,老朽叹服矣。心境已乱的长孙无忌无法再保持沉默了,长叹了口气,有些个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里认输的意味已是表露无遗。
虽说压服长孙无忌并非李贞来此的主要目的,可一见长孙无忌服了软,李贞心头还是颇有几分爽快之意的,只不过李贞城府深,并未带到脸上来,只是淡然地答了一句道: 司徒大人过誉了,此孤之本分尔,实无可夸耀之处。
本分?是啊,本分,若是人人都能守着本分,这天下也就太平无事了罢。长孙无忌脸上掠过一丝疲惫之神色,颇似喃喃自语状地念叨着。
司徒大人斯言甚是,孤亦深有同感矣,然则人心易变,每有人心不足蛇吞象者在,方有律法之必要,司徒大人乃我朝《唐律》第一人,孤深自敬服,尚望司徒大人能在律法上为孤多多解惑,诚以德育天下,以法规之,何愁天下不治耶?李贞大有深意地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笑着接口说道。 李贞此言初听起来无甚大不了的,可内里的意味却是深邃得很,以长孙无忌之智商却是一听便知了的李贞这是在许诺,暗示将来他李贞上了位,一样会重用长孙无忌,尤其是在律法的制定与执行方面,但未必会保有长孙无忌眼下这般赫赫之权势,毫无疑问,李贞是伸出了和解的橄榄枝,尽管这根橄榄枝比起长孙无忌目前所拥有的要小上了一大截,可毕竟还是根分量不轻的橄榄枝,至于长孙无忌接是不接,李贞也摆出了自己不太在乎的意味在内。
李贞可不是软弱无能的李治,那可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硬手,玩起阴谋诡计来同样是一把好手,满大唐中也找不出几个似李贞这般手腕高明的人物来,这一点长孙无忌自是清楚得很,这么些年来,经历了无数的风浪之后,长孙无忌同样也看得极为透彻若想让李贞满意,那就必须能对其有所帮助,否则的话,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不是被李贞所灭,那就是愤然而起,将李贞给灭了长孙无忌不是不想灭了李贞,也不是没暗中试过,只不过李贞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灭的,早些年李贞翅膀未硬之际,长孙无忌若是能狠下一条心,或许还有一、两分的把握,而今李贞贵为储君不说,手下文武兼备,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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