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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2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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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勘察,全军即刻下马,将战死者就地掩埋,我军就在那座大沙丘下宿营,有事明日再……”高恒话说到这儿,刚将头转向不远处的那座大沙丘,突然眼睛一亮,话便就此停了下来,一招手将刘校尉召到了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听得刘校尉连连点头不已……

雨终于下了起来,老天爷似乎要将数月的雨水全都补齐一般,将倾盆的大雨洒向人间,雨幕密得令人看不清数尺外的景象,黄豆大的雨点噼哩叭啦地击打在帐篷顶上,宛若炒豆一般地响个不停,喧闹得令人无法安生。一身黑衣的伏葵如同暴躁的狮子一般在算不得太宽敞的帐篷里来回地走动着,一张如同刀劈斧削一般线条分明的脸上满是怨怒与心焦——怨怒自然是冲着越王李贞去的,每一想起全家的惨死,伏葵的心就如刀绞般疼痛,复仇的怒火便在胸中熊熊燃烧,恨不得即刻提枪上马,率部杀到李贞的大营中狂杀一通,然则他却不能也不敢,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他不想死也不能死,只要李贞还活着,他就不能死,所以他只有忍,哪怕明知道大度设是在利用自己,伏葵也只能接受被利用的命运,只要能让李贞不舒服,他伏葵可以做任何事,哪怕出卖自己的尊严也在所不惜!心焦,自然是因在等消息的心焦,他在等,等着派出去的疑兵以及探马的回报,以确定下一步的行动。

“报,伏将军,唐军出动了!”就在伏葵愤怒地踱着步的当口,一名全身被雨淋得如同落汤鸡一般的黑狼军士兵冲进了帐篷,单膝点地,高声禀报道。

“嗯?”伏葵猛地一回头,一个大步窜到了那名黑狼军士兵的身边,也不管其身上的衣物全湿,一把拎住其胸衣,瞪着眼道:“说,是谁领的军,兵力多少,现在位于何处?快说!”

伏葵自打投入黑狼军中之后,因其武艺高强、善能带兵而为大度设所器重,其为人苛刻,部下稍有不顺其意者,必受重罚,自年初偷越阿尔泰山以来,每多犯在其手中的官兵死于非命,全军上下莫不惧之如虎,然则,伏葵不贪财、不好色,赏罚分明,每有战利品,从不私留,一概分赏全军,又善能打仗,前后几次出手,皆是大胜,是故,无论将领还是普通士卒对其都是服服帖帖地,但有所命,无敢不从者,那名被伏葵冷不防拎将起来的黑狼军士兵先是一呆,而后紧赶着开口禀报道:“启禀将军,小的见敌军来得凶悍,担心暴露了行迹,没敢多留,然,已看清了旗号,此军领兵者姓高,具体是何人小的并不清楚,兵力约三千,看装备乃是大唐之游骑军,下雨之前,小的躲在远处瞧见该军大部并未远行,就驻扎在上次我军打伏击的战场之外,另有一支三百余骑的队伍沿着小的故意露出来的破绽正冒雨向此地赶来,估计半个多时辰后便能抵达我军之伏击圈。”

“姓高?”伏葵遍思所知的安西唐军诸将,却没想起其中有姓高的大将在,一时间有些子想不明白李贞派出这么个无名下将前来的用意何在,拎着那名士兵的手不自觉地便松将开来,大步走到帐内悬挂着的大幅地图前,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沉思着。

“三百人,嘿,那就先拿这三百人祭旗好了。”良久之后,伏葵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回过了头来,看着那名兀自垂手立在帐中的黑衣士卒,冷冷地说道:“传本将之令,务必全歼来敌,不可走漏一人!”

“遵命!”来报信的那名黑衣士卒高声应答了一句,也不管外头正下着大雨,一头便扑进了雨幕之中……

沙漠里的暴雨固然来得淋漓,但却绝不会持久,此乃常识,却也无甚可言之处,这不,雨才不过下了半个时辰而已,便已云开雾散了,只是天色早已近了黄昏,太阳虽从渐薄的云层里探出了头来,却再也无力肆虐,只是昏黄地挂在地平线上,将天边的云朵渲染得红黄一片,倒也颇有些子诗意的景象,然则刘启明所率的三百余骑却无心去观赏这等景致,穿着湿漉漉的衣甲破为狼狈地走在起伏平缓的丘陵间,向着天山深入大漠边缘的一道支脉山梁走去,那等垂头丧气的样子,简直跟打了败仗有得一比了。

刘启明沉着脸走在全军的最前列,那脸色黑得简直跟锅底似的,无他,被大雨淋得透湿已经算是够倒霉的了,可更令刘启明闹心的是——大雨这么一冲,所有的线索全都断了,这就跟猎人打猎之时发现猎物突然间跑没了一般,叫人着恼不已,可这又怨得了谁呢,要怪只能怪老天爷了,连着数月不雨,偏生这会儿来上这么场狠的,还真是够人受的。

“报,禀将军,前头发现了线索。”正当刘启明满脸子倦意地纵马向前之际,一名放出去的尖兵游动哨从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后纵马冲了过来,高声地禀报了一句。

“哦?走,看看去!”刘启明一听之下,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一挥手,领着全军向前方纵马冲将过去,狂奔的马蹄踏在松软的草地上,溅起污泥无数。

“将军,请看。”数名早已集聚在一起的游动哨听到后头传来隆隆的马蹄声,全都转过了身来,待得刘启明到了近前,一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将一个破损的马镫递给了刘启明。

这马镫上的断口明显是新的,以刘启明的老道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了,皱了皱眉头,望向了不到一里处的那座山梁,想了想之后,一挥手道:“全军下马,就地休息,甲、乙两伙负责警戒!”刘启明此令一下,除了两支各十人的骑兵小队纵马向四周散开保持警戒之外,其余两百余骑兵就在一座高不过十丈的小山包前停了下来,也不曾开始搭建营地,似乎一点都没意识到天色已晚的样子。

唐军这一停下来不打紧,却令事先埋伏在一里外那座山梁附近的黑狼军官兵郁闷坏了——先前唐军被雨淋的时候,埋伏着的黑狼军一样是泡在雨水中,原本以为如此大的雨唐军应该是不会来了,可没想到唐军到了底儿还是到达了此处,可却偏偏停在了己方的包围圈之外,此时纵使出击,也无法将唐军合围,反倒会打草惊蛇,可要等么,别说趴在烂泥里的滋味不好受,这天都快黑了,天晓得唐军还往前走不走,总不能在烂泥里趴上一个晚上罢。

唐军似乎一停下就不想再动了,不但停下来休息的两百余骑兵就此不再挪窝,便是那些在四周游走的游动哨也不再向前趟路了,就只在附近的几个小山包上转来转去,似乎打算就在此地安营扎寨一般,可却又没见唐军官兵从马背上卸下帐篷等物,这令远处的黑狼军官兵看得纳闷不已,不晓得唐军究竟是发哪门子神经来着。

不好,上当了!伏葵站立在山梁上借着一颗大树的掩护细细地观察着唐军的举动,突地醒过了神来,心中暗呼不妙,脸色顿时便煞白了起来,咬了咬牙,一举手,刚想着下令全军即刻出击,赶跑这股唐军,却见远处的地平线上露出了一道黑线,以伏葵的眼力一看便知晓来的是大队的唐军骑兵,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已然举起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伏将军,唐军主力到了,我军该如何应对,请将军训示。”就在伏葵发呆的当口,一名身着千户长服饰的将领略有些子气喘地跑了过来,语气焦急地问道。

“知道了。”伏葵放下了举在空中的手,连看都没看那名千户长一眼,很是平静地应了一声。

这名千户长名叫葛利突失,乃是大度设手下一员勇将,是此番随伏葵出征的五名千户长之一,为人向来桀骜不驯,本甚是不服伏葵能得大度设之重用,与伏葵曾当众较量过,却没能在伏葵的枪下走过一合,自那以后便唯伏葵之命是从,但凡是伏葵的命令,他一向不问为什么,只是坚决地按命令去做,然则此时见唐军主力已经快赶到了,伏葵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不由地急了起来,高声道:“伏将军,敌军锐气正盛,我军不宜硬拼,还是暂避为妥,望将军早下决断。”

“走不了了,葛利将军即刻传本将之令,让所有弟兄即刻撤到山梁上,待天黑之后再行定夺。”伏葵苦笑着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只是下达了收兵之令。

“这……”葛利突失不明白伏葵为何会下达这道奇怪的命令,不过也没再追问,微微地犹豫了一下之后,自去传令不迭,须臾,一阵号角声响起,山梁下方百丈左右的两侧山包后埋伏着的两支各三百余骑的黑狼军骑兵纷纷纵马跑出了伏击地,冲上了并不算如何陡峭的山梁,隐没在山梁后的小树林中,而刘启明所率领的那三百名大唐游骑虽全都翻身上了马背,却并没有发动攻击行动,只是目送着两、三百丈外的黑狼军骑兵撤回山梁,不过片刻,高恒率领着主力军也赶到了山梁下,但也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与刘启明合兵一道,尽自在山梁下大模大样地安下了营垒。

伏葵脸色铁青地从大树后头转了出来,默默地注视着唐军那面火红战旗下屹立着的高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而与此同时,高恒似乎也察觉到了来自山梁上的杀意,抬起了头来,看着一身黑衣立于树下的伏葵,眼中迸发出强大的战意……

第三百四十二章  欺骗与反欺骗(中)

空间的距离似乎不存在了,相隔着近一里地的两名小将之目光凝成了一条线,彼此间的对视隐隐然迸出了火星,各自的心中都有了明悟——这是一场两人间的生死战,胜者必将踩着败者的尸身直上九重天,至于败者么,也就只能是历史的尘埃!在这等波澜壮阔的西域大变革中,又有谁不想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呢,然则胜利者只能有一个,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谁就将迎来辉煌的明天。

若是可能,伏葵是很想能跟高恒换个位置的,无他,尽管伏葵恨李贞入骨,可他却不得不承认李贞绝对是个伟大的统帅,也不得不承认安西唐军是这天底下最精锐的军队,能在李贞手下为将,是天下为将者的幸事,只可惜他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家族的血仇如同一座大山般压在伏葵的心头上,也彻底阻断了伏葵投靠李贞的可能性,而今,伏葵所要做的事便是让李贞不痛快,彻底搅乱唐军的后方,断李贞的粮道,拖李贞的后腿!为了这个目的,伏葵其实不想跟高恒硬碰硬地来上场恶战,只可惜他却走不得——按伏葵原先的预料,李贞在得知粮道被断之时,一准会派军前来围剿己方所部,可因着前方薛延陀拔灼所部的巨大压力,所能抽调出来的部队绝对不会太多,伏葵有信心与来敌周旋上一番,甚至歼灭来敌,给李贞一个沉痛的打击,故此,他布置了个圈套,打算伏击来敌,当然,他也没指望能一举破敌,只是想试探一下来敌的能耐如何罢了,却不曾想他的布置竟然被唐军彻底看穿了,反倒被唐军主力趁势缀上了己方所部,就凭唐军能在大雨中循着己方故意留下的模糊线索寻到此处的本领,伏葵便能断定己方就算是立刻撤退也绝对无法摆脱唐军的追击,反倒平白跌了士气之余,又丧失了位居山梁的地利优势,是故,伏葵不但没有撤军,反倒打算就在此地好生申量一下高恒所部的能耐了。

强敌,绝对的强敌!高恒目视着山梁上那道黑色的身影,脸色虽平静,心神却猛然绷紧了起来——在运粮队遭遇伏击都已经过去四天了,按常理来说,黑狼军必然会提防唐军前来围剿,理应远离险地才是,然则,唐军竟然能在伏击现场发现黑狼军新遗留下来的痕迹,毫无疑问,黑狼军的用心自然是打算诱使唐军前去追击罢了,这其中必然有圈套,故此,高恒也就将计就计,派出刘启明为诱饵,看黑狼军吃是不吃,倘若黑狼军敢对刘启明所部发动追击的话,那正好被紧跟在刘启明所部后头的唐军主力来个迎头痛击,然则,此计却被伏葵看破了,不但没有出击,也没有趁唐军未至之时逃窜,反倒是全军收缩回山梁上,这就令高恒敏锐地察觉到伏葵绝不是个好惹的货色,不得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伏葵但觉双目一阵干涩,不不得收回了目光,深吸了口气,再次扫了眼立于火红大旗下的高恒一眼,猛地一转身,隐入了小树林中,大步向山后的中军大帐走去,线条分明的脸上满是阴霾,一路上所遇到的黑狼军官兵都不敢多言,人人退到一旁,各自行礼不迭,可伏葵却宛若没看见一般,径直走回中军大帐,只是在进帐的时候,冷冷地对大帐门口的亲卫吩咐了一句:“聚将!”

伏葵治军极苛刻,聚将之令刚下,尚不到一柱香的时辰,全军中仅存的三名千户长便已赶到了帐中——伏葵所部原有五名千户长,然则,其中一名战死在楚河一战中,而另一名则因点卯误时被伏葵砍了头以威慑三军,是故,三名千户长一接到聚将令便丢下手中的活计,全速赶到了中军大帐,一刻都不敢耽搁,这三员大将分别是葛利突失、黑叶达齿、萨摩岩,然则诸将虽至,却不敢出言询问议事之主题,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帐内,恭候伏葵的训示。

“诸位,唐军已至,该如何应对,都说说好了。”沉默了良久之后,伏葵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伏葵此言一出,诸将顿时愣住了,各自对视了一番,都觉得有些子不可思议,无他,往日里伏葵从不聚将议事,所有命令皆出自伏葵一人独断专行,还从未有议事之说法,这会儿竟然问起大家伙的主张来了,岂不是件咄咄怪事?然则惊疑归惊疑,伏葵既然有问,不答是不成的,诸将迟疑了一阵之后,资历最深的葛利突失率先出言道:“伏将军,敌军此来锐气正盛,我军战恐不利,不若暂避为妥,末将建议先趁夜撤军为上,值此黑夜,唐军必不敢追,我军大可先退到安全之地,而后从容图之,方为上策。”

黑叶达齿与葛利突失素来交好,此时见葛利突失表了态,自是紧赶着出言赞成道:“伏将军,末将以为越王李贞既然敢派这姓高的小儿前来,其中必然有蹊跷,若是我军在此地与敌缠战,虽能得地利之势,但若不能尽早歼灭之,恐遭达坂城来敌的夹击,一旦如此,我军势必有受困之可能,望将军早下决断。”

萨摩岩乃是黑狼军中后起之将,是三将中唯一一个没有参与过昔日朔州之战的千户长,从心底里就不怎么怕唐军,此时见两位同僚未战先怯,立时忍不住出言道:“伏将军,末将以为退不得,唐军之兵力仅不过三千之数,与我军相当耳,且我军坐拥山梁之地利,何须惧之,若是就此退兵,军心士气受挫事小,地利一失,若无法摆脱唐军衔尾,岂不是自取其辱,故此,末将以为当战!”

葛利突失在军中资历最老,素来不怎么看得惯萨摩岩的骄横,此时一听萨摩岩在伏葵面前与自己唱反调,心中便是一阵的不舒服,横了萨摩岩一眼道:“萨将军倒是好胆气,战若不利,又该如何?尔自领兵断后么?”

“那又怎样,尔怕唐人,某自不怕,断后便断后,怕个毬!”萨摩岩哪肯受了葛利突失的气,毫不示弱地一瞪眼,直通通地便顶了一句。

“你……”葛利突失等人在伏葵面前从来都是慎言慎行,向来不敢随意,却没想到第一次军中议事之时,萨摩岩竟敢暴粗口,顿时大怒起来,手指着萨摩岩便要发作。

“哼!”始终不曾开口的伏葵见诸将闹得不成体统,立马沉下了脸,冷冷地哼了一声,积威之下,诸将全都收了口,各自低头退下。

伏葵根本没理会诸将脸上的惶恐之意,从马扎上站了起来,踱到了悬挂在大帐一侧的大幅地图前,双手抱胸,默默地沉思了良久,突地转过了身来,眼中闪烁着寒光,冷冷地开口道:“我意已决,今夜劫营!”

“啊,不可,万万不可!”葛利突失一听之下,顾不得许多,紧赶着站出来道:“伏将军,唐军远来必有防患,我军若是劫营不成,反遭暗算,那……”

“哈哈哈……”伏葵不待葛利突失将话说完,突地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一阵子狂笑之后,这才对满头雾水的诸将招了招手,将诸将全都聚集到了大幅地图前,笑容满面地道:“葛利将军所言甚是,本将以为敌军主将必是个行事谨慎之辈,若是我军盲目前去劫营,十有八九会中其圈套,敌军既会防着我军劫营,未必就不会防着我军趁夜远遁,然则有得必有失,若如此,我军自可从容应对之,不单能小挫敌军之锋锐,亦可趁机脱身,此一举两得之事也,何乐而不为!”

伏葵尽自说得自信满满,可诸将却全都听得一头雾水,然碍于伏葵往日的积威,却又没谁敢出言询问,只能是各自躬身而立,听着伏葵往下分说。伏葵显然也没有继续与诸将讨论的兴致,挥了下手道:“众将听令:葛利突失!”

“末将在!”葛利突失见伏葵第一个便点到自己的名字,忙不迭地站了出来,高声应答道。

伏葵看了葛利突失一眼,点了下头道:“本将令尔寅时四刻率本部兵马前去劫营,多带火箭,只消在敌营之外放火,不可入营接战,若是敌军杀出,尔即刻率部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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