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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2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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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呵呵,咱大唐有了越王爷,那江山可就稳固得很了,若是越王爷能回京可就好了。”门丁乙一副神往的样子,把咂着嘴地插了一句。
“哎,哎,哎,你们几个,活得不耐烦了吗?朝廷之事也是你们能乱议的么?还不赶紧站好。”一名伍长服饰的小军官见一起子门丁越说越离谱,忙站了出来,打断了门丁们的瞎议论。
“头,您就别吓我等了,咱大头兵一个,也就是瞎扯罢了,当不得真,呵呵,您老别介意啊。”一见顶头上司发了话,门丁甲赶忙讨好地凑了过去,媚笑着道:“头儿,照您看,越王爷这回又立了大功,这奖赏想必少不得了罢?”
伍长本不想多说,可一见众门丁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有了种受人瞩目的成就感,左右看了看,见没旁的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奖赏未必会有,祸事只怕少不得喽,唉,越王爷干得好,别人能乐意不?等着瞧罢,这京师啊,又有好戏看喽。”
“啊,不会吧,这么大的功还不赏,那谁还肯打仗哦,没天理。”门丁乙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
伍长冷笑了一声道:“切,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叫朝局,朝局懂吗?跟你这号目不识丁的家伙说了也是白说,得,得,得,都他娘的管好自己的嘴,别没事找死,回头挨了军棍别怪哥哥没提醒尔等,站岗去。”
军棍显然是没人想挨的,见自家顶头上司将话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了,自是谁也不敢再多瞎扯,各自归位,百无聊赖地接着打起了哈欠来……
戌时正牌,天已彻底黑了下来,算是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分,满城的灯火渐渐地亮成了璀璨的一片,饭后的人们开始了夏日里最美好的生活,夜市、歌楼酒肆热闹非凡,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比起白日来反倒更熙攘上几分,日落时分传来的塞外捷报毫无例外地成了人们最新的谈资,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激动人心的议论之声,越王李贞之赫赫威名无疑成了舆论的中心,简直可谓无处不在,从官场到民间莫不如是,然则,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越王府的宁静,无论是府中还是门前全都静悄悄地,只有几名门房在随风轻摇的灯笼下默默地站着岗,与往日并无丝毫的不同之处,甚至连一辆马车驶入王府门前的小巷子时所发出的清脆马蹄声也不曾打破越王府的宁静。
马车算不上豪华,也算不得宽敞,仅仅是辆二马所拉之车罢了,在京师这等繁华之地,似这等马车可就多了去了,没有丝毫的出奇之处,也无法从马车上看出车中人物的身份地位,唯一尚算说得过去的就是此马车走得很稳当,一旦停将下来,不前不后,正好处在倒夏门的台阶前。门帘掀动间,一名身材中等的清逸中年汉子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赫然正是当朝吏部侍郎李千赫。
京师官宦云集,高官显贵比比皆是,然则,不管怎么算,李千赫绝对排得上是京师的一号人物,然则,越王府门前的门房们却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热情,没有多余的寒暄,甚至没有客套,只是其中一名门房迎上了前去,低声说了一句:“李侍郎,先生在内书房候着,您里面请。”
这句话很普通,普通到了平淡的地步,然则听在李千赫的耳中却宛若惊雷一般,令其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红晕,眼中竟隐隐然有波光在闪动,只不过李千赫毕竟不是常人,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淡然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摆了个请的手势,一拂宽大的袖子,跟在门房的身后施施然地行入了越王府的大门之中。
激动?不,是非常的激动!尽管李千赫面色平静,可走路时的轻快却将其心中的激动之意表露无疑,这也怪不得他如此着相,三年了,前后有三年了,自打进入越王府为长史以来,已是三年过去了,到了今日总算是能走进内书房了,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至少对于目下的李千赫来说是如此,别说以往,哪怕当初他还当着越王府长史之时都没有走进内书房的资格,然而,就在此时,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了,李千赫又如何能不激动——能走进内书房不单是种地位的确认,更是一种信任的象征,这意味着一件事,一件对于李千赫来说万分重要之事——从今日起,他李千赫就是越王府一系的最核心高层之一,对于李千赫这等有着远大抱负的人来说,意味着在不远的将来,他将会有施展胸中抱负的广阔空间,试问他又怎能不激动万分?
琴声优雅地响着,一曲《高山流水》如空谷幽泉般在越王府的后院中轻轻地荡漾着,柔和的曲调中满是淡薄而高雅之意,令人听着便有种出尘的感觉,饶是李千赫此际心情激荡,被琴音这么一洗涤,却也宛若有种绚烂的春日里流连于青山绿水间的惬意之情在心间缓缓流淌而过,原本急剧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李千赫并没有急着走进书房,而是静静地站在房门外,直到琴曲的尾音在空中弥散之后,这才深深吸了口气,淡然地一笑,缓步走进了房中,入眼即是纳隆温和的微笑。
“纳先生好雅兴,只差红袖添香矣。”李千赫官居吏部侍郎,乃是堂堂正正的正四品上之朝廷大员,从官衔上来说,比起纳隆身上挂着的从四品下之亲王府司马要整整高出了三级,然则,李千赫却深知纳隆在越王李贞心目中的地位,丝毫也不敢拿架子,笑呵呵地率先拱手为礼道。
“延廷兄说笑了,某这是乱弹琴罢了,实登不得大雅之堂,让仁兄见笑了。”纳隆笑着起了身,迎上前一步,拱着手还了个礼,而后一拂袖子,道了声:“请。”将李千赫让入了书房,分宾主坐下,几名书童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各自退了出去,书房内仅留下纳隆与李千赫二人相对而坐。
纳隆端起茶碗,对着李千赫示意了一下,就着茶碗吹了口气,浅饮了一小口,这才面色平淡地开口道:“西域大胜之事延廷兄都听说了罢?”
李千赫早在来越王府之前便已猜出了纳隆延请之意,此时听得纳隆问起了此事,倒也没故作矜持,同样饮了口茶,笑着道:“今日捷报到京,某已得知约略之消息,以殿下之大才,能有此大胜实属寻常耳,若是殿下不胜反倒是件怪事了。”话说到这儿,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大胜固然可喜,拓地千里亦是不世之奇功,然则京师朝局恐就此乱矣,须防小人趁机作祟才是。”
“嗯。”纳隆对于即将面临的局势自然是了若指掌的,也清楚李千赫是个精明人,对于其能看透其中的关窍,并未有丝毫的惊奇之意,轻轻地点了下头道:“殿下在前方拼命,后头就得由我等看家护院了,延廷兄对局势有何判断,还请直言方好。”
谈到了正事,李千赫的脸色立时严肃了起来,他可不敢在这等大事上随便妄言的,沉思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凝重地开口道:“眼下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汹涌,从大局上看,太子就东宫之位已有数月,在萧中书、长孙司徒二位的协助下,连上了三道折子,分别为《劝农桑》、《励学子》及《律疏》,此三折颇得圣意,也属有可取之处,然则此三文却并非出自其手,前两者是萧中书之手笔,后者则是长孙司徒之文风,明面上看,太子能得萧、长孙两位名宿之厚爱,该能稳坐东宫之位,实则不然,萧与长孙素来不和,此番虽为太子一事勉强站在了一起,久后必生矛盾,若是某意料得不差的话,该是长孙胜而萧败之局面,此间或许有能着手处;其次,吴、魏双王的人马这些日子以来走得很近,彼此间每每在朝议上联手,对东宫多有制遏之处,且二王都在封地内励精图治,很是做了些收拢民心之政绩,朝野间名声渐起,其势不可小视,然则,二王虽薄有贤名,却远不及越王殿下之威望,其心必不甘矣,前番之事便是明鉴,此次殿下大捷,恐其二人会暗中兴风作浪,若是东宫那头再多参上一手,纵然无法抹去殿下之大功,却也有生变之可能,非小心恐不能应付。”
李千赫这番分析算得上中规中矩,虽不中,却也差不太远了,执掌“旭日”大权的纳隆自是心中有数,然则,此番请李千赫来此,却不是为了听其分析朝局的,是故,李千赫话音一落,纳隆便笑着点了点头道:“善,延廷兄能有此悟,足见胸有锦绣,殿下言兄台乃能托大事者,信矣!”
饶是李千赫久历宦海,可乍一听李贞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也不仅怦然心动,险些喘不过气来,涨红着脸道:“纳先生过誉了,某这只是书生之见耳,贻笑方家了,惭愧,惭愧,不知殿下对朝局可有甚安排,需某出力处,先生但请吩咐便是。”
对于李千赫的表态,纳隆自是理会得了,点了点头道:“殿下已知京中恐有变局,传来了两个字,一者为‘稳’,二者为‘间’,能否行之,尚需延廷兄多方努力。”
“哦?”李千赫面色一凛,旋即陷入了沉思之中——别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意思在内,真要想办到,绝非易事,其间不知有多少艰难险阻在,一个不小心,如今的大好局面只怕就得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六州三十县,一百三十万人口,此非儿戏也,若是有人从此间下手,怕是不好防矣。”李千赫皱着眉头想了好久,这才迟疑地开口说道。
按大唐体制,亲王可出任大都督之职位,然则却是个虚衔而已,并不能真儿个地掌控一方,实际上,身为亲王者,最多只能封得一个上州之刺史罢了,而一个上州最多也就是一州五县之地,人口不过四万余户,绝不超过七万户人家,按一家四口计算,最多也就是三十万不到的人口罢了,可李贞这个亲王却是名副其实的安西大都护府都督,其所辖之地先不说人口了,若是以地盘而论,相当于二十个上州还不止,再者,以目下李贞对安西的绝对掌控程度来说,称为独立小王国怕也不为过了,似这等隐隐有独立于朝廷之趋势的偌大势力,别说朝臣们会议论纷纷,只怕一代大帝李世民心中都有可能犯叨咕的,偏生李贞不但勇武善战,还是大唐第一富翁,这些个因素叠加在一起,也着实令人触目惊心的。
纳隆并未否定李千赫之言,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实是令人烦恼,三人成虎,古人诚不我欺也,也就殿下此等人杰方敢行此非常之事!”纳隆感慨了一番之后,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此事重大,万不容有失,舆论之事某自有谋划,延廷兄无须多虑,然则朝议之举尚需仁兄多加费心,当如此……,仁兄可有疑问否?”
听完了纳隆的话,李千赫脸色变了变,却没敢立马应承下来,皱着眉头,细细地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表了态道:“也罢,既是殿下所命,某豁出去做了便是,时候不早了,后日便是早朝时辰,某尚需筹划一、二,告辞了。”
“珍重。”见李千赫要走,纳隆也没出言挽留,起了身,将李千赫送到了后院的门口,这才脚步略显得沉重地回到了书房之中,心思重重地立在了窗台前,默默地凝视着天上的明月,良久之后,长叹了口气,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拿起笔,速书了起来……
第三百零四章 京师里的躁动(二)
七月天,流火天,纵使是夜里的气温也高得出奇,再遇上连续月余不雨,这天就更是燥得烦人,也就只有清晨日出前稍凉爽些,一旦太阳升起,那热度立马就高得惊人,哪怕是躺着不动,也能出一身大汗的,动作若是稍大一些,得,那汗水可就流得收不住了。对于下苦人来说,面对着这等酷暑也就只能干熬着,该干嘛,还干嘛去,总得生活不是吗?至于富贵人家么,有冰盆子用着,这日子倒也还是过得下去的,只不过冰盆子虽好却无法随身携带,况且盛夏里的冰金贵得很,轻易浪费不得,是故,除非是万不得已,权贵们绝不想出门受罪的,哪怕是真有事要出门也大体上是选天黑之后的时分,真儿个在白日里上街的权贵少之又少,这一点从长安街头来往的马车之质量就能看出个端倪来——满大街来来去去的尽是些单马或是双马的小马车,简朴不说,也没甚少有长随、仆役之类地在一旁左拥右簇地陪同着,当然,也不是没有意外,这不,从胭脂巷口里转出来的一辆四马车就威风得紧,不说那护卫的家将长随之类的多达百余人,单论马车本身的豪华程度便已是京师少有,车行处,满大街的车辆、行人纷纷退让不迭,无他,只因这辆马车的来头实在是太大了些,这可是出自长孙世家的马车,甭管那马车里有没有人在,都不是升斗小民能够平视的。
大体上胖人都怕热,很不幸,长孙无忌就是个胖子,尽管车厢算是足够宽大,足足有五尺见方,内里还有个冰盆子在,可长孙无忌还是被热得汗出如浆,出门没多会儿,身上的朝服早已被浸润出东一块、西一块的汗迹,用来擦汗的白绢子早就不知换了多少条了,一张挂满了汗珠的胖脸涨得通红,简直跟猴子屁股有得一比了,再配上浮肿的眼袋和略显的发黑的眼圈,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只不过相比于肉体上所遭的罪而言,内心的煎熬才更是令其难受万分的——单就塞外大捷本身而言,对于社稷来说是件好事,扬国威之余,还拓地千里,绝对算得上贞观以来的少有之大捷,可麻烦的是这场仗是越王李贞打出来的,这对于朝廷、对于东宫、特别是对于长孙氏家来说就绝对不是啥好消息了,眼瞅着越王李贞混得如此风生水起,长孙无忌可谓是烦恼透了,自昨夜起,他就没合过眼,满脑子里乱成了一团的麻,到了此时已是身心俱疲,偏生明日就是早朝了,不拿出个准主意来,怕是要出大乱子的,没奈何,也就只能强撑着到东宫去议事了。
“司徒大人您早,奴婢迎接来迟,还请您老见谅。”长孙无忌刚在东宫门口下了马车,早已闻讯赶来的东宫内值局主事宦官管大松忙不迭地迎上前去,满脸子媚笑地给长孙无忌见礼。
“嗯,辛苦管公公了。”长孙无忌尽自心烦意乱,然则表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大臣风范,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随手赏给管大松一个门包,抬脚便要往东宫里走。
管大松捏了下尚算厚实的门包,心中顿时一喜,见长孙无忌要进宫,忙屁颠屁颠地跑了上去,小声地说了一句道:“司徒大人,萧中书也在呢。”
“嗯?”长孙无忌愣了一下,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犹豫之色,可还是没停下脚步,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依旧大步走进了东宫,倒是令管太监纳闷了好一阵子——长孙无忌与中书令萧瑀素来不和,虽说两人都受命辅佐太子李治,可因着政见不同之故,没少在朝中发生争执,加之萧瑀自持出身高贵,素来瞧不起长孙无忌,平日里就没少在言语上对长孙无忌冷嘲热讽,而长孙无忌素性能忍,表面上倒是不怎么与萧瑀计较,然则心里头却着实对萧瑀腻味透了,有萧瑀在的场合,长孙无忌若是可能,就绝不会去凑那份热闹,是故,若是萧瑀到了东宫的话,长孙无忌往往就不去东宫,这一条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今儿个他明知道萧瑀在宫中,却还要进去,还真是罕见得很,也就怪不得管太监狐疑万分的了。
萧瑀有干才,出身又高贵,素来目中无人,满朝文武中就没几个能入得他的法眼的,尤其对位居其上的长孙无忌最是忌恨,从来不假辞色,这会儿见着长孙无忌大汗淋漓地走进了厅堂,嘴巴立马又痒了起来,斜了长孙无忌一眼,幸灾乐祸地道:“辅机啊,没事长那么胖作甚,瞧瞧,累坏了自己不是?”
饶是长孙无忌素来沉稳,也险些被萧瑀这句话给气歪了鼻子,可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萧瑀发生争执,只能是翻了翻白眼,假装没听见萧瑀的话,胖脸一抖,挤出丝很有些子寒碜的笑容,对着萧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回过头去,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管主事,没话找话般地问道:“殿下何在?”
原本正偷笑着的管大松一听长孙无忌问起了李治,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今日是太子入东宫议事的日子,昨日夜里李治便从承德殿回到了东宫之中,然则,这厮好胡闹,昨夜酒后乱性,这都快巳时了,还没起呢,偏生没人敢去催请——管太监负责的就是东宫内侍一职,往日里没少因催请太子起床而吃挂落,早被训斥怕了,哪还敢打搅李治的好梦,这会儿被长孙无忌一问,却又不敢实话实说,只能是尴尬地回道:“司徒大人请稍候,奴婢这就去看看。”
长孙无忌本就知道李治那厮压根儿就不是啥英明之主,纯属一块废料,对于李治的懒散早已有所耳闻,此时见管太监脸色不对,立马猜出了个大概,可也无可奈何,只能是点了点头,示意管太监自去忙乎,自个儿却找了个远离萧瑀的位置坐了下来,闭上眼,装作养神状。萧瑀一见长孙无忌如此模样,心头顿时火起,可又没处发泄,冷冷地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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