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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2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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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殿下且听寡人说罢,今日之血战,我军固是损失不小,可唐军也没能占多大的便宜,若是唐军有把握明日一战拿下我和田的话,又何必提出收尸之请求,大不了战后再行此事又何妨?如今既然提出此议,那就是说李贞小儿心虚了,他没有信心在短时间里拿下我和田,这是要做撤军的准备了。”伏阇雄语气坚定地说道。

“嗯?”对于伏阇雄的分析,赫尔萨并不信服,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着往下问的意思。

赫尔萨私底下搞的那些个小动作虽隐蔽,但却瞒不过伏阇雄的监视,自是明白这个自命勇武的王子早已准备弃城而逃了,真要是让赫尔萨逃了,城中守备力量大减还是小事,疏勒王塔甘答那头的援兵指望不上可就是要命之事了,一旦唐军没了后顾之忧,再次全力攻城的话,伏阇雄可没有一点的把握守住和田城了,先前跟其弟商议的便是如何将疏勒大军拖入战圈之事,此时见赫尔萨并不怎么信服,也不再开口解释,而是悄然对伏阇勇使了个眼色。

“王子殿下,您也是领兵大将,当知攻城之军非步卒不可,若是以骑军攻城,其战力如何王子殿下心中该是有数的罢。”伏阇勇接到其兄的眼色,立时插言说了一句。

赫尔萨勉强也算是统兵大将,一向自命勇武过人,虽说其战阵本领实际上并不如何出色,然则步、骑之分还是知晓的,此时听伏阇勇这么一说,自是明白了过来,笑着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呵呵,唐军拢共不过四千余步卒,先前一战已损失了数百,今日又折了千余,所余残部怕是不足再战了,呵呵,某理会得了。”

一见赫尔萨上了钩,伏阇勇立马接着说道:“王子殿下,我军今日一战已挫了李贞小儿的战意,如今其战心全无,怕是要逃了,若是让其逃窜而去,那就是纵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啊,一旦其养好了伤口,卷土重来,到那时,只怕就没有龟兹王牵扯其后路了,贵我两国如何还能有一战之力?”

伏阇勇这话刚一说完,其子伏葵便跳了起来,高声嚷道:“陛下,父帅,绝不能让李贞小儿逃了,孩儿愿领兵出城,与其决一死战!”

“我等愿决死作战!”

“陛下,您就下令吧,开城杀敌!”

“战!战!战!”

……

一听李贞要逃,连日来萎靡不振的诸将这会儿全都精神振奋了起来,个个出言请战,大有将痛打落水狗进行到底之气概。

能将萎靡的士气鼓动起来,伏阇雄自是很满意,但却没迷糊到真以为李贞就是头落水狗的地步,哪可能真儿个地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开城门去跟李贞硬碰,当然,他也不会去做浇灭诸将好不容易才鼓起的战心的蠢事,直到诸将叫嚷声稍缓之后,伏阇雄这才笑呵呵地道:“诸将敢战能战,寡人甚喜,然则,唐军步卒虽损,可骑军尤在,实不可轻忽,唯有以计胜之方是正道。”

一提起唐军骑军之名,诸将脸色立时黯淡了不少,也不再高呼甚口号了,全都坐了下来,等着伏阇雄说出如何个谋划来。伏阇雄扫视了诸将一番之后,这才将眼光落到了赫尔萨的身上,笑呵呵地道:“王子殿下,唐军为战死者收尸,非忙乎一日不可,今日天时已晚,其明日必然不会出战,又因其忙于祭祀死者,军心必然不稳,明日便是我军取胜的关键,一旦错过了,便再无此良机也,此事之关键还在王子殿下身上。”

“哦?愿闻其详。”赫尔萨听完了伏阇雄兄弟俩的分析,逃跑之心算是彻底消散了,毕竟逃兵之名谁也不想背在自己身上的,可要他再次率部出城跟唐军野战,那打死他,他也不肯干了,此时听得伏阇雄如此说法,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满脸子戒备之意地问道。

“王子殿下莫急,且听寡人一言,唐军颓势虽现,切也不是光凭我城中之兵力可以撼动得了的,唯有里应外合,趁夜劫营方能奏效,而贵国陛下之大军便是取胜的关键啊,若是能得尊父相助,此战胜矣,寡人愿已三城之地为谢礼!”

疏勒与于阗乃是邻国,只不过于阗富而疏勒穷,彼此间的关系只算一般,谈不上有多融洽,平日里小摩擦也是不少,但大面子上还算是友好的,对于于阗国的富裕疏勒人可是垂涎三尺的,并非不想发兵吞并之,只不过因着吐蕃的势力站在于阗身后,疏勒人不敢轻举妄动罢了,此时战事本就是两国共同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三座城的谢礼在,赫尔萨又怎会不动心,一听之下,顿时大喜过望,霍然而起道:“好,小王这就派人去请父王发兵,一举荡平李贞小儿!”

“哈哈哈……”伏阇雄见赫尔萨总算是松了口,立时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道:“王子殿下莫急,此事还得细细谋划一番,务必周密,方可确保无虞,且容寡人细细道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大漠铁流(上)

夜幕慢慢地降临了,因着一场暴雨的关系,虽说四下里湿漉漉地,行走不便,可闷热的酷暑却也因此显得不那么难熬了,清新的微风吹拂在身上,带给人以盛夏里难得的凉意,雨后的星空格外的璀璨,一弯残月斜挂天际,那等星月交辉的美景叫人一见便会不自觉地陶醉于其中,然则此时的李贞却无心去欣赏这等良辰美景,默默地立在营门口的敌楼上,远眺着城头,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

这一仗打得实在是太惨烈了,虽说伤亡的人数尚在李贞能承受的范围之内,然则,能不能凭借此仗达到调动疏勒王大军的效果李贞心中并没有把握,而今他也只能等,等着哨探传回来的消息,尽管李贞也清楚,就算是哨探送回了消息,最快也得是天亮时分的事了,而这会儿不过是戌时而已,离着天亮时分还有着五、六个时辰的,大可好生睡上一觉再议其余,可李贞就是睡不着,甚至一反常态地没有召开战后研讨会,与手下诸将就今日一战进行番点评,而是独自一人踏上了高高的敌楼,默默地反思着。

骄兵必败,此乃兵家之常识,是千古颠簸不破的真理,但凡有违,必得恶果,这一条李贞自是知晓的,可还是不自觉地犯了些错误,尽管不重,可代价却是血淋淋般的刺目——早些时候运回来的那近千具的阵亡将士遗骸以及野战医院里躺着的数百名轻重伤员都深深地刺痛了李贞的心——大意了,太大意了,总以为敌人一定会随着自己的指挥棒转,这本身就是一种要不得的轻敌表现,如今全军虽说谈不上进退失据,可处境艰难却是不争之事实,而这一切全都是自己轻敌所致。

自贞观十五年首次领兵出征以来,李贞也算是经历了大小战事无数了,每每都能料敌机先,牵着敌人的鼻子走,从而以少胜多,这在造就了赫赫威名的同时,却也令李贞心中不知不觉地生出了骄傲的情绪,也太过自信了些,尽管自信是将领们必备的要素,然则,过了就是种极端危险的信号,那是得用手下将士的鲜血乃至自己的生命来偿还的。一想起今日这场血战本是可以避免的,李贞的心就沉得厉害——屯兵和田,诱使疏勒人千里来援,同时诱发龟兹王发动背叛之行为,从而实现聚歼疏勒大军,尽快结束南征之行,而后全力剿灭龟兹国,实现南疆的统一,为不久的将来出征北疆打下个坚实的基础,这一计划本身问题不大,相关人手的安排和调度也大多到位,然则,事情的演变却并没有如李贞事先所意料的那般,其关键就在于疏勒王纳穆阿

塔甘答的谨慎上。

纳穆阿

塔甘答的谨慎李贞不是不清楚,实际上,早在开战之前,潜伏在疏勒国的“旭日”系统早就将塔甘答的详细资料传到了李贞手中,只不过李贞却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在李贞看来,塔甘答也算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更何况其唯一上得了台面的儿子赫尔萨也被困和田,其是一定会发兵前来救援于阗的,然则,李贞没想到的是塔甘答来是来了,却半道而止,死活不肯过和田河,让李贞原定的围点打援计划落到了空处,这才有了今日这场残酷的攻城战,那近千官兵的生命就因李贞这么个失算而逝去的,这令李贞心痛万分,更令李贞懊恼的是:死伤的大多是精锐的步卒——与关内唐军不同,塞外不缺马,也不缺骑兵,随便从大街上逮一个青壮,丢给他一匹马,换上身骑兵装备,立马就是名骑兵,稍加训练上个把月,懂得战阵之道后就是名合格的骑兵了,而步兵则不然,没有三个月以上的严格训练,根本不具备战力,哪怕就算是训练完成了,也还谈不上合格的步兵,非得经过几场血战的考验,能经受得起战场那等惨烈的压力方能算得上合格,是故,这也是安西唐军中步卒始终仅占全军的三分之一的缘故所在,毕竟李贞来西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实无法训练出太多的合格步兵,而今一战便折了五分之一还多,又怎个心痛了得。

攻城战本身就是残酷的,能打成如今这个样子,李贞也能觉得满意了,毕竟在兵力与地利都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能达成战损比例1:2,这已经是自古以来少有的了,当然,若是能将火药武器投入实战,这比例只怕还要悬殊上不少,甚至一举拿下和田都不是不可能,可惜的是李贞不能也无法将手中的火药武器投入实战——火药,尤其是黑火药,对于李贞来说没有半点难度,早在京师之时,黑火药以及其颗粒化便已在秘密实验室里研究成功了,到了西域之后,也组织生产了一些,虽说不多,可用来打下和田城却是足够了的,不过么,李贞却没打算用在和田城上,无他,不单是考虑到一举拿下和田之后,疏勒王的大军就会溜走,从而使得李贞不得不全军再次出击疏勒国,一旦战局迁延过久,那就会影响到安西的整体战略,再者,李贞也不打算将此等武器过早的曝光,毕竟在黄色炸药没整治出来前,黑色火药已经是李贞最后的底牌了,若是万一京中出变故,黑火药武器将是李贞保命的王牌,若是过早暴露了的话,那出其不意的效果没了不说,还容易引起朝堂的注意力,实乃得不偿失之举,故此,哪怕战局再艰难,不到最后关头,李贞是绝不会轻易打出黑火药武器这张王牌的。

夜渐渐地深了,可李贞却依旧没有动弹,兀自屹立在敌楼上,如同一座雕塑一般,敌楼下的鹰大等亲卫都知道李贞心情不好,加之不清楚李贞是不是在思考战事,生恐打断了李贞的思路,是故,尽自干着急,可谁也不敢上楼去劝解,全都在楼下急得团团转,末了还是鹰大想出了个鬼主意,也不管夜黑人静,跑到游骑军营地去,将燕十八这个老上司搬了出来,让燕十八上楼去看个究竟。

燕十八乃是军中最早跟随李贞的元老了,又是李贞正儿八经的表弟,倒也不怎么怕触怒李贞的,一听说李贞在敌楼上站了大半夜了,他可是比谁都着急,鹰大话都还没说完呢,他也顾不上披甲,匆匆披了件单衣便冲到了营门口,心急火燎地冲上了敌楼,动静闹得不小,硬是把沉思中的李贞给惊动了。

“十八,尔这是做甚?”李贞从沉思里回过了神来,一转身便见燕十八衣冠不整地跑将上来,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见李贞不悦,燕十八紧赶着大喘了几口气,嘻皮笑脸地回道:“殿下,这都快半夜了,属下得知殿下尚未入睡,特来相陪。”

扯谈,你小子又不是美女,陪个甚子?嗯,半夜了?该死!李贞没好气地白了燕十八一眼,刚想着呵斥几句,突地惊觉此时竟然已是半夜时分,顿时愣住了,回头看了眼兀自灯火通明的和田城头,心中突地一动,也没功夫跟燕十八瞎扯,大步走下了敌楼,高声对鹰大下令道:“去,将陈武,董千里、林承鹤三位统领召集到中军大帐,本王要连夜议事。”李贞下了令,鹰大自是不敢怠慢,忙应答了一声,指挥一起子亲卫到各军营地中请驾不提……

贞观十七年六月二十八日辰时,疏勒王纳穆阿

塔甘答的大军终于渡过了和田河,全军以急行军之速度穿越沙漠,向和田城方向进发,至申时正牌,大军已进抵离和田城约三十里处,准备安营扎寨,打算次日一早与和田城中的三国联军合兵一道夹击唐军大营,可就在全军上下忙着安排营地之际,离疏勒大军不到三里地外的一道大沙梁后头突然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紧接着一队队唐军骑兵从沙梁后涌了出来,当先一面火红战旗迎风招展,上头一个硕大的“李”字格外的显眼——唐军骑兵杀到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塔甘答望着远处涌出来的大唐骑兵,顿时目瞪口呆地傻了眼,口中喃喃地念叨个不停,无他,塔甘答行事一向谨慎,即便是在急行军中也没忘了不断与和田城保持联系,彼此间飞鹰传书不断,自是知晓唐军今日并不曾发动攻城战,而是派出了近七千骑兵在和田城下邀战,直到此际,唐军骑兵也尚在和田城下列着阵,这一点伏阇雄一刻钟前的飞鹰传书中还特意提及了的,可此时大唐骑军竟然出现在此地,岂非咄咄怪事么?

怪事?说穿了其实一点都不怪,无他,在和田城下邀战的骑兵其实是打着骑兵旗号的步兵以及游骑所装扮的,就是看准和田城中的三国联军不敢出城迎敌的弱点而布置的疑兵,就连那在城头下的李贞也是个西贝货,不过是从军中挑选出一名身材与李贞相仿佛的军士假扮的而已,至于李贞本人早就在昨夜悄悄率领着四千五百余骑兵潜出了大营,悄然埋伏在大漠深处,等的就是塔甘答大军的到来,无他,李贞从城头上比往日增加了近一倍的守军看出了丝破绽——守城一半是重甲步兵,可另一半却是身着骑军的皮夹,很显然,光是那些重甲步兵便已足够防备唐军夜袭了,至于那些骑军分明不是用来防备唐军夜袭的,而是用来防止李贞所部趁夜撤军的,以三国联军新败之师,不担心唐军袭城,反倒担心唐军撤军,若不是援军将至,又岂会如此,是故,李贞不等哨探将疏勒大军的消息传来,便改变了原定的作战部署,设疑兵以迷惑城中之敌,自己却率陈武所部骑兵出击大漠,打算先强行击溃疏勒大军,而后再回头收拾和田城之敌。

“列阵,列阵!”塔甘答虽心惊于唐军的出现,然则再一看烟尘起处,很快便判明了唐军来此的兵力不过己方的三分之一罢了,心下稍安,忙不迭地下令全军列阵准备迎敌。此令一下,凄厉的号角声便响了起来,原本正乱成一团的疏勒大军立时按照军令开始紧张地布置起骑兵阵列来,而唐军也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击,而是到了离疏勒大军一箭半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全军同样排开阵型与疏勒大军形成对峙之局面。

李贞的善战之威名早已传遍了整个西域,此时己方兵力虽优胜,可到底能不能战而胜之,塔甘答心里头一点底都没有,更何况全军刚经历了一场长途急行军,人马皆疲,实非战之良机,眼瞅着唐军阵列排得严谨,塔甘答心头不禁暗自发苦,忙策马上前,高声地用不算太标准的汉语嚷道:“寡人乃疏勒国王塔甘答,恳请越王殿下出来一见。”

呵呵,这老儿看样子打算耍嘴皮子来退兵了。李贞一眼就看穿了塔甘答的用心,不过么,场面上的礼数还是要讲的,李贞倒是不介意跟其理论上一回,也好让刚疾驰而来的己方骑兵喘上了口气,这便纵马而出,面带微笑地开口道:“本王李贞在此,尔有何事便说好了。”

塔甘答早就知道李贞勇武过人,可此际亲眼见到李贞那等威风凛凛的样子,还是被震了一下,强咽了口唾沫,笑呵呵地一拱手道:“老朽见过越王殿下,久闻殿下之英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实令人钦佩不已……”

“废话就不必说了,本王没空听这些闲话,说罢,尔是要战还是要降

”李贞冷然一笑,一挥手打断了塔甘答的恭维之语。”战还是降!”

“战还是降!”

“战还是降!”

李贞的话音一落,四千五百余大唐骑兵同声高呼了起来,那等威武之气势顿时令塔甘答脸色为之一窒,本就算不得魁梧的身子都为之轻轻一摇。

眼瞅着唐军气势逼人,塔甘答也不愿再弱了己方的士气,朗声道:“殿下发不义之兵,打不义之仗,即是行不义之事也,寡人顺天行事,制止殿下之暴行,乃顺天之事也,既是殿下定要战,寡人奉陪就是了。”话说到这儿,塔甘答回首用疏勒语对全军高声下令道:“全军迎战,左右翼出击,活捉李贞!”

呵,好个老小子,倒真他妈的干脆么,说打还真就打上了!李贞瞄了眼从两翼包抄过来的疏勒骑兵,哈哈一笑,从得胜钩上取下了亮银枪,高呼一声道:“全军突击,杀!”话音一落,一摆手中的亮银枪,脚下用力一踢马腹,一个猛然起速,如同利箭般冲了出去,目标直指尚未来得及退回本阵的塔甘答,不数息便已冲过了场心,而此时塔甘答尚未来得及退到己方中军阵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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