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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争大唐-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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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来天香楼的高官显贵们却又多了起来,隐隐然又有了些当年的盛况,令那些个茶房、小二之流的忙得不亦悦乎之余,口袋中也落下了不老少的赏钱,人人干起活来都格外的麻利,便是哟嗬声也响亮了不少,整个天香楼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一扫往日的沉闷,却也别有一番热闹,不过嘛,那等喧嚣只是在三楼以下,至于四楼上的几间雅阁却是静悄悄的,浑然没有一丝的声响,当然,没有声响并不意味着没人在,就在听涛轩里,就有一老一少两名文士正默默地对坐着,那不言不动的架势宛若两尊泥菩萨一般,别看这两人衣着都简朴得很,可若是知晓他们底细的人在此,只怕会惊得跳将起来,无他,那老的正是户部侍郎苏勖,而少的则是礼部侍郎叶凌!

沉默复沉默,无论是苏勖还是叶凌,都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人,除了初见面时的寒暄之外,二人竟然不交一言,只是各自默默地盘膝坐在几子前微笑不语,甚至不曾去动过面前摆得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双方都在等,等着宫中消息的传来,在此之前,谁也不打算开口言事,就这么无趣地对视着,除了彼此的眼神不断地交锋试探着之外,似乎根本用不着言语的帮助。

不知过了多久,听涛轩的推拉门突地咯吱一响,一名面无表情的灰衣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苏勖恭敬地躬身行了个礼,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一待苏勖伸手接过,立刻行礼后退,头也不回地退出了雅阁,顺手将听涛轩的门再次关了起来。苏勖并没有去看那名灰衣人的行动,也没有旁的表示,甚至不曾顾忌到叶凌就坐在对面,面色凝重地将那张纸条展了开来,细细地看了一番,末了,也不开口,只是起身走到叶凌的几子前,将那张纸条默默地放在几子上,而后转身便走回了自己的位置,不言不动地继续盘坐着,等着叶凌表态。

纸条不大,展开了也就是巴掌大小,上头密密麻麻地写了数十行小字,内容也算不得太多,可叶凌却看得很慢,足足看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将那张纸条搁下,扫了眼不动声色的苏勖之后,缓缓地开口道:“苏侍郎对此有何高见?”

苏勖并没有直接回答叶凌的问题,而是淡然一笑之后,反问道:“叶侍郎以为如何?”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苏侍郎您说呢?”叶凌微笑了一下,话中有话地说了一句——那纸条上所写的正是李世民接见长孙无忌时的谈话,叶凌此言的第一层意思是这事情真与假,只消他回去后一查证便能知晓,而第二层意思则是指李治这个太子不过是个假太子罢了,就算给他机会,他也成不了真太子,那便给他机会又何妨?

叶凌这是站着说话不累腰,无他,长孙无忌乃是李泰、李治的亲舅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倒向吴王李恪,除非李泰、李治全都完蛋了,很显然,这种可能性是有,不过却低得可怜,对于李恪一方来说,长孙无忌倒向李治总好过倒向李泰,最好的结局不外乎是长孙无忌陪着李治一起完蛋,那才是大好事一件,叶凌的这等心思自然是瞒不过苏勖的,可苏勖却也无法指责些什么,毕竟双方本就不是一路人,先前只是为了打压李贞的窜起而临时结成了同盟罢了,而今安西弹劾案已然过去,双方合作的基础已然动摇,若不是中书令萧瑀突如其来的一手,双方只怕早就坐不到一起了,这会儿各为其主,也属正常之事罢,当然,李治若是真的出了头,对双方来说都是个天大的麻烦,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彼此还是有一定的合作可能性的。

“叶侍郎说的不错,只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却也不能掉以轻心罢。”苏勖点了点头,斟酌了下语气道:“老朽以为有些事情还是赶早不赶晚,纵然其势无法阻挡,可稍缓上一缓却还是可以做到的,叶侍郎以为如何?”

苏勖说得虽含糊,可叶凌却听得很明白了,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吴王一系的人马配合着在朝议时给李治下绊子,不能让李治如此顺利地便出了头,也不能让李治轻松地拿到太大的权力,从而为将来从旁整垮李治埋下伏笔,这一条倒是符合吴王一系的需要,毕竟李治势大,对双方都没有丝毫的好处,不过叶凌却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扭了下脖子,看向了越王府的方向,意味深长地笑着道:“苏侍郎此言大善,可那一头却不知会如何行事,不可不防啊。”

苏勖乃是当世之智者,如何会不知道叶凌说的是甚子,实际上苏勖一早就在怀疑老萧同志的折子与李贞脱不开关系,也派出了“思泽”的人手去加以查证,可惜却一无所获,此时听得叶凌提起越王府,心头顿时大振,飞快地皱了下眉头道:“叶侍郎多虑了罢,风刮得大了,满城都是风沙,谁又能幸免得了,老朽以为那人不会不清楚此事,真到了那等份上,那人未必就能甘心下气,叶侍郎您看呢?”

不独苏勖吃不准越王府一系人马的底细,便是叶凌对此也头疼得很,他并不以为越王府就一准会坐看李治势大,可却摸不清李贞到底会如何应对此事,一时间也有些子拿不定主意,默默地寻思了良久,将朝局揉碎了,反复地掂量来掂量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道:“也罢,苏侍郎打头好了,某附个骥尾可也,时候不早了,明日还得早朝,且容某先行告辞了,回见。”话音一落,也不给苏勖出言挽留的机会,起身便出了听涛轩,径自下楼去远了。

见叶凌要走,苏勖并没有出言挽留,也没有起身相送,兀自默默地坐在几子后,一张老脸上神色变幻个不停,好一阵子之后,长出了口气,霍然而起,大步行到窗前,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起风了,唉……”

第二百五十四章  惊涛骇浪(四)

皇宫,天底下最金碧辉煌之地,也是天底下权利最集中之地,同时也是最黑暗之所在,内里的勾心斗角之惨烈,各色阴谋之横行,非身处其间之人是无法想象的,流言蜚语无处不在,陷阱机关重重叠叠,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可以说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甭管后世史书上如何吹嘘皇宫的巍峨雄伟,可谁又知道每年屈死在各种阴谋之下的冤魂有多少,且不说那些个因各种名目被杖杀之人,便是报了“暴病而亡”的宫女、太监们就不知有多少是横死于阴谋纵横间,不单昏君们当政时如此,便是号称“千古一帝”的李世民在位之时亦然,又岂是一个“惨”字能解释得过去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燕德妃所居的敏安宫就是皇宫中一处最平静的港湾。

燕德妃从来都是个恬静之人,素性低调而又不争,从不插手宫外头的政事,即便是亲生儿子李贞因安西弹劾案受群臣围攻之时也没见其出面找皇上说情,待得听之长孙李纯晋封淮南王之际,更是不曾见其四下炫耀,一切安之若素,如清风拂柳般写意,似乎这满天下的任何消息都无法影响到她那宁静的心境一般,然而,燕德妃并不是个无情之人,恰恰相反,燕德妃是个极重亲情之人,之所以表现得荣辱不惊,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燕德妃睿智,看得深远,知晓什么事是她能做的,什么事是她无法参与的,大争非争,在这一点上,满后宫的妃子们无一人能及得上她,这也正是燕德妃始终不曾失宠的根由之所在。

政事可以不出面去争,长孙的封王也可以不去四下炫耀,可为长孙的满月礼打点却是含糊不得的——燕妃手巧,有一手好女红,自打得知长孙降世之后,立马就忙乎上了,不愿假手于旁人的燕德妃亲自操持,除非是帝架来幸,要迎候一番之外,每日里就端坐在敏安宫中穿针引线地忙碌着,从婴儿的鞋帽、小衣直到围兜等物,甚至是尿布片儿全都一手整治着,也亏了燕德妃手巧,紧赶慢赶了四、五天,总算是备得差不多了,再为小红肚兜锈朵祥云,诸物便能齐备了,这不,听得外头传来一阵咯咯的浅笑声之际,燕德妃正为那朵祥云勾勒着最后几丝线头呢。

“姐,您又在为纯小哥儿忙活着呢,要我说啊,这事情何须姐姐亲自动手,吩咐下人们去做也就是了。”武媚娘人未至,话可是先到了。

燕德妃和蔼地笑了一下,将手中绣到了一半的活计先行放到了一边,看着眉飞色舞的武媚娘道:“媚娘来啦,姐这也就是个心意罢了,贞儿远在塞外,姐这个当娘的也帮不上忙,能为他做一些便算一些罢。”

“姐,您可是个有福气之人,小纯子才刚出生便封了王,这可是满大唐头一份的,小妹可是羡慕得紧的,呵呵,姐,您不知道罢,某些人听说了此事,可是在宫里大发作了一番,一连杖毙了几个犯了小错的下人,啧啧,可怜劲!”武媚娘笑嘻嘻地走到榻边,拿起燕德妃刚放下的活计把玩着,嘴上有意无意地说着刺话儿。

燕德妃虽从不去主动搅是非,可却并不是消息闭塞之人,一听之下,自然明白武媚娘所说的某些人指的就是杨淑妃罢了,以燕德妃的个性,自是不想多谈这些乌七麻黑的宫中杂事,此时见武媚娘将话头往宫廷争斗上引,却并不打算接那个茬,淡然一笑,转移了话题道:“媚娘,你也好些日子没来了,来,看看姐姐的手艺可曾退步了。”

武媚娘从小就不喜女红,也就是进宫后,因着未得宠,闲来无事,跟着燕德妃学了一阵,却始终也没能学会,一手针线活估计是后宫里头最差的了,此时听燕德妃说起针线活,立时笑着吐了下舌头道:“姐姐的手巧,满皇宫都是知道的,咳,这一条媚娘便是拍马也赶不上的,这活计不用看,一准是好的。”话说到这儿,一双大眼珠子转了转,突地接着说道:“姐,您听说了么,外头朝臣们正鼓动着要陛下让太子就东宫之位呢,您怎么看这事儿?”

太子就东宫之位的事情这些天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不单宫外头闹哄哄的,便是宫里头也吵吵嚷嚷地没个消停,说啥的都有,燕德妃自是心中有数,不过对于此事她依旧是秉承一贯的做法,置之不理,也不允许自个儿宫中人众乱议此事,这会儿见武媚娘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个问题,一时间有些子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这才摇着头道:“媚娘,你是知晓的,姐就是个懒散的性子,那些朝廷的事儿姐是从来不问的,太子的事情自有圣上与群臣们去 操心,我等还是安着本分的好。”

燕德妃话虽说得很平淡,可内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那就是说不管太子如何她燕德妃都不会去理会,这话里的意思武媚娘自是听得懂,可武媚娘却更知道的是——别看燕德妃从来不理事,实际上燕德妃与越王府之间从来都是一体的,自打李贞离京之后,不少越王府一系的决策实际上是出自于燕德妃之手,燕德妃的意见往往就是越王府一系官员的指向标,只不过燕德妃行事谨慎,从不曾露出过丝毫的破绽,外人不清楚罢了,可武媚娘久在燕德妃身边,虽没发现双方是如何联络的,但却隐隐察觉出其中有些子蹊跷在,此际为了自身的大计而论,已然无甚退路的武媚娘并没有因燕德妃的话而有所退缩,笑呵呵地接口道:“姐姐说得极是,只是在媚娘看来,外头那些混帐官儿们也实在是不像话了些,贞哥儿好不容易立下了一场偌大的功劳,偏生跳出些不识趣的疯犬乱吠了一通,生生搅得贞哥儿没了封赏,着实可恶,这回要是太子能出面理事,依着太子与贞哥儿素来交好的情分,看那些疯犬还敢乱吠否。”

燕德妃本就是个聪慧之人,一听武媚娘说得如此露骨,哪会猜不出武媚娘这是当太子的说客来了,心中不免奇怪武媚娘是如何搭上太子的线的,可却没有点破,也不打算就此事多谈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道:“媚娘,宫中不比外头,有些事还是不要参与太多的好,姐的话就搁在这儿了,媚娘须有主见才好。”

自打武媚娘进宫以来,始终都是燕德妃在照应着,否则的话,就武媚娘初入宫那时的嚣张跋扈劲,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此时听得燕德妃如此语重心长的话,心中倒也有几分感动,只可惜她如今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此时见燕德妃不欲多谈太子的事情,却兀自不肯罢休,笑了笑道:“姐姐说得对,媚娘知晓的,只是媚娘以为太子入主东宫对贞哥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为贞哥儿之将来计,顺手之事倒也不妨推上一把。”

李贞推出太子李治去当靶子的事情并没有瞒着燕德妃,虽说没将全盘计划全都报将上来,可意思却已通过留守京师越王府的总管刘德全报与燕德妃知晓了,以燕德妃之睿智,自是明白其中有着莫大的风险,可也清楚此举是李贞无奈之策,无他,安西乃是百战之地,虽说兵危凶险,可立大功的机会也极多,凭借着李贞的武略,自是大功可期,如此一来,势必会成为吴、魏双王重点打击的对象,若是安西弹劾案一类的事情再多来上几次,即便李贞立下再多的功劳只怕也全是枉然,毕竟三人成虎可不是说着玩的,一旦影响到李世民对李贞的信任,那李贞所有的努力都将白搭不说,甚至有受贬的可能性,可推出太子李治来当靶子却也有着尾大不掉之麻烦,一旦太子借势直上青云,羽翼丰满之下,怕是谁也奈何他不得了,个中的利弊权衡实是难以判断,是故,燕德妃也吃不准李贞行此险招究竟是好是坏,可有一条燕德妃是清楚的,那就是李贞从不行无把握之事,此事看起来凶险,但李贞手中必定有着一张王牌未动,故此,燕德妃思虑再三也就同意了李贞的决定,放手让纳隆去具体操作此事,当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幕后之举,势必不能拿到台面上来加以讨论的,此时见武媚娘话说得越来越露骨,燕德妃的眉头立时皱了起来,略带一丝不悦的神情道:“媚娘,姐说过了,这些宫外的事情姐不想听,更不想参与,罢了,天色不早了,明日钦差要去西域传旨,姐得加紧将这些针尾赶完,媚娘若是没旁的事,就回罢。”

燕德妃素性待人平和,尤其是对武媚娘从来不说重话,此时如此说法已经是很不悦的表现了,武媚娘自是不敢再多留,好在她要说的话都已说完,她相信以燕德妃的睿智,会听得出其中的奥妙,也就不再多留,尴尬地陪了个笑脸道:“也罢,是媚娘多嘴了,姐您忙,媚娘这就先告辞了。”话音一落,利落地起了身,怏怏地退出了房去。

“哎……”被武媚娘这么一闹,燕德妃也无心再忙那些针线活了,手持着那件近乎完工的小肚兜愣了好一阵子神,却始终没能静下心来,长叹了口气,神情略带一丝恍惚地起了身,打算到殿外的院子里去走走,一旁伺候着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们忙全都涌了上去,打算陪着燕德妃一道出外,动静不小,立时将燕德妃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

“尔等不必跟着,本宫只想独自静静。”虽说能待在这宫里的人都是燕德妃信得过的心腹之人,可此时燕德妃却不欲他们陪伴,皱着眉头,轻挥了下手,吩咐了一句之后,便迈步走出房门,穿过大殿,绕过了屏风,向宫门口行去,却不曾想刚走到宫门口,却被一阵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所惊扰,略有些不悦地站住了脚,可一听之下,脸色却立时变了。

“……拉倒吧你,瞎扯,那武才人是啥货色,怎可能跟上了太子,扯淡罢。”

“真的,我可没骗你,是我亲眼所见的。”

“不可能,你小子就是个扫地的货色,他们真有那事,又怎么能被你看到,切,那我咋就没那个眼福。”

“真的,是真的,我跟你说,这事情满宫里也就我知道,哼,要不是看在兄弟份上,我才不告诉你呢。”

“放肆!”燕德妃一听到这儿,再也无法忍住了,从宫门口转了出来,断喝了一声。

两名正凑在一起侃大山的小太监一见燕德妃面带寒霜地站在宫门口,立时吓得一个激灵,全都跪伏在地,身子哆嗦得厉害,却连大气都不敢吭上一声。

先前燕德妃就在怀疑武媚娘与太子李治之间可能有些子瓜葛,再一听这两个小太监的私下交谈,立时明白那等乱 伦之事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了,心中的震惊自是可想而知的了,只不过燕德妃却明白此事重大,须轻忽不得,一个不小心,立时就会在宫中掀起惊涛骇浪,说不准要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刀下,此时眼瞅着那两名小太监瑟瑟发抖的样子,燕德妃深吸了口气道:“尔等随本宫来。”

那两名小太监见燕德妃脸上无喜无怒的样子,心中发憷,忙不迭地磕头叫道:“娘娘饶命,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本宫何时说过要处罚尔等,都起来,本宫有些事要尔等去办,都跟本宫进宫去罢。”燕德妃平静了下心态,很是平和地说了一句。

这两名小太监都是刚进宫没多久的小人物,所执的也是最低等的打杂之役,但倒也知晓燕德妃素来待下和善,从不轻易处罚下人,此时见燕德妃并不像要处置他们的样子,自是大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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