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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琅！”，温少辛惊呼一声，来不及动作，顾尧光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晕过去的秦琅，将他平放在地上。
　　他本来模样黑瘦，但一向生龙活虎，脾气急躁，坐不住，此刻却面色灰败，枯瘦如柴，双眼紧闭，眼下一团青黑。
　　分明是伤心过度，心灰意冷下，多天没有吃睡的症状。
　　温少辛心里着急，想到药茶可以固本培元，也不迟疑，从空间纽里拿出一杯，跪坐在地板上给他灌了下去。
　　所幸秦琅虽然昏死过去，吞咽意识还在。
　　“怎么办呢？”遇到这种生死大事，温少辛心里茫然又很难受。
　　顾尧光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我先去做点粥，你看着他，等醒来咱们再找他谈谈。”
　　自从和温少辛在救济区定居下来，他们就没买过营养剂。秦琅一个人住，没有厨房，显然一直吃营养剂，主人昏迷，他也不好意思去翻找，只好自己下手做点。
　　他见温少辛一脸惶然不安，抓着他的手不放，便安慰道：“别怕，我一会儿就过来。”
　　温少辛这才松了口气，茫然地点了点头。
　　顾尧光将秦琅搬到卧室床上，就回去做饭了。
　　温少辛心头难平地坐在床头，慢无意识地打量着这个同龄人的卧房。
　　秦琅平时性格暴躁，为人粗枝大叶，二十多平米的卧室里倒是干净，就是有些乱，衣服扔的到处都是。
　　这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屋里东西并不多，除了桌椅床柜及桌子上摆放的破旧机甲零件，竟没有别的东西了。
　　他的日子，显然过的也不太好！
　　温少辛将目光移回秦琅身上，却发现豆大的泪珠，从他鬓角滑落。
　　他道：“你醒了么？”
　　秦琅的眼泪越流越急，最后憋不住，嚎啕大哭出来。
　　他哭道：“都怪我！都是我害的他……”
　　温少辛一惊，差点要夺门而出，却被秦琅下一句话给钉死在椅子上。
　　“我要给他报仇！”他声音狠厉，脸色瞬间布满了戾气，和痛苦绝望的表情混在一起，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温少辛心里一突，不由得失声问道：“他是被人害了？”
　　他话一落，秦琅便又痛哭起来，声音里满是绝望。
　　温少辛心塞难受，在他撕心裂肺的诉说中，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常思是秦琅他们成立佣兵小队，一起刷任务时认识的，和他关系最好。
　　他从小身体就不好，随着年纪越大，体能状况越清晰，因为出生在贫困星球，没有福利保障，家里入不敷出，就不愿要他了。被抛弃后，他已经记事，到处流浪漂泊，碾转多个星球，最终到了瑞普星球，被好心人带到了救济区，就此住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十三四岁了。
　　由于从小没接受过教育，根本跟不上授课，上了半年学后，到了十四岁，他选择了辍学工作。省吃俭用两三年，他也算小有积蓄，本来打算成年之后，就离开这里，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再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有个小家，这辈子也就够了。
　　只是谁都没料到后来的事情，他被同伴带到刘总那里，说提前当上店主，赚取巨额分红。他比温少辛和秦琅还惨，手里只有两三万信用点，剩下的十几万全是借的。
　　发现被骗之后，他性格坚韧，本也心存希望，打算赚钱还债，好好把日子过起来，只是前几天借钱给他的人，突然告诉他，他要还的钱利滚利，原本十二三万的信用点，两三年过后要还五十万信用点，如果他不及时还债，钱只会越滚越多。
　　他惊慌失措，才发现自己又误入合约骗局。他哪里赔得起，找秦琅这些朋友借，秦琅把积蓄给了他，但其他朋友们并不乐意，觉得他就是个无底洞，而且也没有任何潜力，将来就是个拖累朋友的。一个个的对他冷嘲热讽，迅速远离了他，连平时接佣兵任务，都不带他了。
　　他本来就是靠佣兵任务赚取生活费，这一下完全穷途末路了。他找到秦琅，想让他帮忙求个情，接任务带着他。只是秦琅当时正和他们团队的老大闹矛盾，根本没人听他的，他拒绝了常思。
　　后来常思失魂落魄地走了，那天晚上还把借的钱也还给他了，他也没感觉到不对。
　　第二天醒来，登录星际网，他才知道这个弱小但一直爱笑，最大愿望就是有个遮风挡雨小家的朋友，跳湖自杀了。
　　尸体被泡的肿胀变形，散发着腐臭难闻的味道。
　　一向那么爱干净的朋友，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秦琅良心难安，心痛难忍，不说话、不吃饭、犹如行尸走肉般在家待了两三天。
　　他边诉说，边嚎啕大哭，最后不能自已，竟抱头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温少辛心里很难受，虽然只见了一次面，但那个少年笑的那么温柔，干净，他怎么也想不到，再得到他的消息时，斯人已逝。
　　他问道：“你打算找谁报仇？”
　　秦琅抹了把泪，恨道：“那些丧尽天良骗他的，一个都别想跑。”
　　温少辛想了想，道：“我跟你一起吧。”
　　常思曾经帮他救尧光，虽然不是为他，但不做些什么，他到底心里不得劲。
　　那些利用未成年孤儿们急于赚钱心理，来骗取钱财的人，都罪不可恕，不得好死！
　　有些人为了赚钱，没有道德底线，如果不是上次温少辛出事，顾尧光永远都不会知道，看似安宁和乐的救济区，竟有如此多冷血卑劣的势力盯着。这次高利贷事件，更是打破了他的忍受底线。
　　他端着粥站在门外，叹了口气，然后敲了敲门，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先吃点东西吧。”


第43章　团队
　　常思曾经对秦琅和盘托出过自己受骗的历程，秦琅带着温少辛赶去高利贷地盘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他们又去找借钱给常思，让他误入骗局的同伴，同样不见人影。
　　两个人气势汹汹而去，灰头土脸而归。
　　被摁在家里不许出门的顾尧光看着无功而返的两人，指了指光脑，道：“涉案人员都已经被抓了。”
　　星际网上风风雨雨，自从上次救济区被传销分子全面围剿的事情爆出来后，网上吵得不可开交，明枪暗箭，不曾停歇过。
　　此次治安处最新公告的未成年孤儿被救济区外围的高利贷势力诱骗，逼的少年人生存无门，自杀身死的消息，再度引起轩然大波。
　　网友们关于之前对死者的臆想亵渎，没有任何道歉，只是恼羞成怒，调转枪头，对准行政处和救济处，火力全开。
　　网上再多风雨，都与失去朋友的秦琅无关了。
　　他心里不甘，讽刺笑道，“如果不是背后有人，他们这些人敢这么肆无忌惮？”
　　顾尧光揉揉眉头，叹了口气，无奈道：“想彻查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算明白了，现在的矛头都对着救济处和行政处，大骂行政官和治安官玩忽职守，没做好本职工作，让那么多孩子受苦，该引咎辞职，这些政治语言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真正该注意的是如何清理掉救济区附近的黑暗势力。
　　而网上的风向如此，说明有人不想让查下去，只想拉些人下马，为此事背锅，然后就此翻篇。
　　秦琅愤怒道：“这样下去，我们谁又能逃得过这些势力织的网！”他说，“咱们搭伙吧。”
　　温少辛和顾尧光都是一愣。
　　秦琅恨声道：“我不会让那些潜藏的人渣好过的，发现一个打一个。”
　　温少辛热血上脑，自然没意见，但他担心顾尧光，这些为民除害的事情肯定少不了暴力解决问题。顾尧光已经有过案底，他绝对不能再插手这些破事，一旦被牵连，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要开口拒绝，打算私下找秦琅再谈，便被竹马拉住了手。
　　他转头疑惑地看着顾尧光，却听他的竹马问道：“你和你的朋友们出了什么问题？”
　　秦琅楞了一下，手指插入头发，苦笑道：“老大想改变收益分配方式。”
　　他们的小团体里，只有三个人通过了佣兵工会的考核，得到了准成员的身份，其中就包括他。
　　他是B级体能，在团队里处于第二位置，第一是他们的老大，A级体能，第三是个C级体能的，因为拿到了B级技能证书，也通过了考核。
　　三个人接任务，十二个人做任务。本来他们接的任务是抓阄分配，每个人做的啥，收益就是啥。但最近老大想改变这种模式，收取中间佣金。准佣兵分成少，奔波劳累一整天，才能获取养活自己的信用点。
　　秦琅不同意，他明白其中有些人体质太差，如果被抽了佣金，根本养活不了自己。再说，他们这些人大部分从小就认识，没有父母亲人，算是相依为命长大，以后都是彼此的依靠，哪里能这么对待朋友的。
　　说来也奇怪，常思的运气非常好，经常能抽到报酬多的任务，以他走路都喘的体质，竟也能依靠任务养活自己，还小有结余。
　　后来就有人抱怨，特别是老大女朋友的抱怨，被老大放在了心里，一心想踢开常思。
　　常思被踢开后，老大制定了新的规矩，要那些没资质的团队成员，每天交三成佣金给他们三个有资质的。
　　在和老大发生分歧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被孤立了。
　　以往言笑晏晏，一起抱打不平的朋友，却选择抛弃他，支持老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是为他们才和老大发生意见分歧，后来老大的女朋友一语道破天机，说他任务签子都是他准备的，他和常思关系好，因此常常帮他作弊，大家早就心生不满，只不过看在朋友的面子上，不说罢了。
　　实际上他哪有本事帮常思作弊，这完全都是胡扯。
　　被团队因常思排斥，又被常思哀求，他对常思的态度就不太好。事后想想常思当时无助绝望的表情，他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常思……想到常思，他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温少辛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已至此，现在痛哭又有什么意义？
　　秦琅对常思的态度，可能就是压倒常思求生欲望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罪不在他……
　　秦琅眼睛无神地看着地面，轻声道：“他们肯定不乐意跟我一起去给常思报仇的。”说完，他深吸了口气，眉眼含着厚重的戾气，咬牙恨道：“我不会让他白死的。”
　　敌我力量悬殊，我明敌暗的情况下，他们三个人想查处救济区外的黑暗势力，简直像是在白日做梦。
　　还查一个打一个？不是在开玩笑？
　　知道了秦琅被排斥并不是因为人品问题，顾尧光耐心道：“我们先一起搭伙工作，别的事情从长计议。”
　　所幸温少辛还有三年多才成年，这么长时间，想不被人察觉地暗查些事情，还是可行的。
　　温少辛一旦成年，他们就可以马上把这些证据链发布到网上，让治安处和行政处头疼去，然后驾驶星舰，离开瑞普星球，进入宇宙，就算背后之人想找他们麻烦，也无处寻人。
　　现在并不适合立马行动。像传销团伙，都是文弱之人，一经发现暴打一顿，扭送到治安处简单，但高利贷团伙基本上都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或者打手，战力远不是他们这些没经过训练的人可比拼的，想暴力解决问题，只会作茧自缚。
　　急功近利并不妥当。
　　秦琅楞了一下，明白了他暂时不想插手这事，顿时有些不悦，冷声道：“上次你出事，我们帮你解决麻烦，连常思都去帮你了。这次他已经死啦，你却不愿帮忙报仇，你也……”
　　温少辛赶紧打断他的话，说道：“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秦琅却不愿再听，他脾气本来就暴躁，现在见他们两人如此冷血，心里失望，不愿在这里久待，起身就要走。
　　“你想过没有？”顾尧光瞥了眼温少辛，说道：“我体能A级，之前没有任何训练，实际战力不一定比得上久经厮杀的B级体能者，你B级，可能还不如C级的，我们查到了事情，如果没找回场子，还还被人报复了，会怎么样？”他完全没把温少辛算进去。
　　“我们会被狠揍一顿，然后说不定会被扭送到治安处，如果他们背后有人，我们会被紧抓不放，随意安些罪名，短时间就出不来了。我还有上次那事，随便在星际网上炒炒，孤儿们就会以打架滋事，扰乱社会秩序的名义，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到时候其他人该如何自处。”
　　秦琅恨恨道：“你就是怕了，你个懦夫。”
　　温少辛不乐意了，嚷嚷道：“你说什么呐，你才是懦夫呢。”
　　秦琅没搭理他，也没再说要走，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俩。
　　顾尧光道：“咱们可以搭伙，以后还可以一起接任务，分给其他没资质的孩子们，不要任何中间佣金。但是……”
　　他紧盯着秦琅，严肃道：“不要再发生别的暴力事件。”他在秦琅不满又愤恨的目光中，接着说道：“我不想让自己所作所为，给其他孩子带来不好的榜样效应，自以为正义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容易带坏风气，让孩子们对这世界绝望，破坏秩序，让仁义善心之士对咱们失望。”
　　秦琅不满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乐意帮忙。”
　　顾尧光微微一笑，“暴力解决不了的问题，其他方法却可以。”
　　秦琅犹自不相信，顾尧光道：“你等着吧，就这两三天。”
　　秦琅走后，顾尧光长出了口气，揉着眉头，将温少辛扒拉到身边，说道：“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干危险的事情，知道么？”
　　温少辛一脸呆愣，不明所以，等进了卧室半晌，才反应过来，竹马这是在说他伙同其他人干的坏事。
　　温少辛顿时觉得心跳有些快，好尴尬啊，被发现啦！他还想着做好事不留名呢，秦琅这坏蛋就给爆了，简直是猪队友。
　　他好像忘了之前初闻常思去世，恍恍惚惚中，早把一切跟竹马和盘托出啦！
　　他自己把自己给卖了的，可怜的秦琅，成了背锅侠。
　　虽然夸下海口说两三天能解决些事情，但实际上顾尧光一点头绪都没有。
　　救济处也派了人过来，跟他们这些和常思或许有过接触的人，进行了一些心里测试和循例调查询问，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想了许久，他还是拨通了治安官头头陆峰的通讯。


第44章　等待
　　通讯方式是他离开治安处时，陆峰私下给他的，叫他有急事联系他。
　　虽然疑惑治安官的真意，但他还是收下了这个私人通讯方式。
　　那边很快接起了通讯，只是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事？快点说。”
　　顾尧光揉了揉眉头，觉得自己要未老先衰了，一天到晚眉头皱着，跟个糟老头子一样。
　　他快速地将事情说了一遍，问道：“治安处会继续追查下去吗？”
　　那边似乎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这些事是你能问的吗？”
　　顾尧光对他话里的鄙视置若罔闻，说道：“常思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会让他白死的。那些人丧心病狂，如果不铲除，后患无穷。”
　　那人不耐烦道：“管那么多干嘛，你吃饱撑得？”
　　顾尧光坦然回道：“撑倒是不撑，但吃饱没问题。”
　　那人“卧槽”了一声，难以置信道：“你们竟然比老子有钱。”
　　顾尧光“……”
　　治安处的都知道温少辛被骗进传销，败光了钱财，他打上门去，掀了传销窝点，因此对他多有同情。
　　他离开治安处的时候，几个熟识的治安官还怕他俩没饭吃，各送了一堆推不掉的营养剂。
　　营养剂他没让温少辛知道，出了治安处就给低价换成信用点了。
　　没想到治安官到现在还记挂着呢，不想谈论自家财政，他问道：“治安处是如何打算的？”
　　那人“啧”了一声，说了句，“等着！”便挂了通讯。
　　顾尧光无奈地瞪着通讯，两眼一抹黑。
　　给秦琅打包票说两三天解决，现在治安官又跟他说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
　　他这时才有时间登陆星际网。
　　瑞普星球的论坛里乌烟瘴气，他也没耐心去看那些闲的没事干的网友打嘴炮，直接挨个点进行政处、治安处、社会福利保障部、救济处的官网。
　　每个官网上都报告了各自的行政进度，查明了常思死亡的原因，并将那伙非法放高利贷的一网打尽，还有几个身份暂不公开的责任官员正停职接受审查。
　　官网下，网友们一片叫好，少数对后续存疑，指出应该趁热打铁，来一次彻查的评论，被淹没在好评如潮中。
　　表面上看来，一切都没问题，事情已经定论。
　　但救济区外围藏污纳垢，谁都不清楚现在还有没有别的势力，对着无辜的孩子们磨刀霍霍。
　　不发生大的事情，没爆出来，确实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但已经爆出来两起恶性事件，上面却没有透露出顺蔓摸瓜，继续查下去，肃清救济区外围的意愿，这本身就有很大问题。
　　当然，如果追查是在暗处进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顾尧光就怕上面不